我深爱着云瑶。
自她入宫后,我倾全族之力助她登上后位,后又将她十二岁的儿子扶上龙椅。
后来,朝局稳定,我主动提出辞官归隐。
但没想到,母子俩以送行为由,将我鸩杀在荒野。
临死前,我听云瑶对她儿子说。
你的老师对朝野影响太大,若是放他走,难保生出事端。
听完这句,我甚至有欣慰之感,但后一句,却让我目眦欲裂。
得将谢家嫡系全都杀了,如此,谢家身后的势力才能为你所用,才能万无一失。
她轻飘飘地说完后,转头看向我,声音又低又柔。
深情舔狗不都是这么贱,为了爱人,能倾尽所有,包括生命和家人
我这可是在成全你对我的爱。
护了近二十年的人,竟这般杀我侮我！
不等我咽下这强烈的悔意和羞辱,魂魄已飘谢家,看到了谢氏满门被屠。
我看着遍地鲜血,无声哀嚎。
谢家嫡系几十口人,为我的决定无辜丧命！
若能重来,我绝不再给云瑶害我谢家的机会.....
1
谢修撰这是要抗旨尖细的嗓音在头顶响起。
我茫然抬头,灯火摇曳间,一眼看到了云瑶。
她正冲我使眼色。
好半晌,才发现自己重生回到了中状元那年。
反应过来后,我立刻伏首谢恩。
臣,谢陛下恩赐。
今日中秋宴,成德帝听了云瑶的建议,突然给我和明川郡主赐婚。
我心里装着云瑶,早已决心此生不娶,当场拒婚。
成德帝勃然大怒,祖父和太后连番求情都于事无补,直接将我押进了大牢。
后来,婢女素衣为了替我脱罪,编了出与我私定终身的谎话,抱着所谓的定情信物跳了河。
成德帝顶不住压力,将我从牢里放出来,贬至偏远小县当县令。
三年后,我因政绩斐然回到上京。
正式开启了往后十五年,替云瑶母子保驾护航的日子。
这次,我必不能重蹈覆辙。
祖父和太后都松了口气,连成德帝都眯起眼睛,好一会儿,才畅笑出声。
谢卿方才思考许久,朕还以为...
他声音拖地很长,故意将眼神放到了云瑶身上。
云瑶嗔怪地看着成德帝,娇媚又动人。
陛下以为什么,以为妾在乱点鸳鸯谱,惹了谢修撰不快
成德帝笑了：是朕将你惯坏了,什么都敢说。
云瑶气呼呼地打趣：陛下宽容,妾这才敢畅所欲言。
两人总是这样,小误会不断,但倒霉的总是身边人。
就像这次,成德帝得知云瑶进宫前便与我相识,便着急地想试探。
为显坦荡,云瑶随口说出我跟明川郡主今日同穿绿色锦衣,很是般配的话。
成德帝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因着这个,当场给我和洛明川赐婚,丝毫不顾谢洛两家人的意愿。
我低着头,冲不远处的明川郡主投去歉疚的眼神。
是我连累了她。
明川郡主是万福大长公主与归绥王之女,从小与父母生活在西北。
此次被成德帝召回京,对外宣称是想替表妹在上京寻个好人家。
上辈子我拒婚后,明川郡主被一众贵女嘲笑,无法在上京立足,没几天就动身回西北了。
谁料途中,被山匪所杀,年纪轻轻香消玉殒。
我一直对此事颇为愧疚,却没想到这次,一切都还来得及。
当然,若是她此时拒婚触怒成德帝,我亦会说动祖父和太后为她求情,不会让她遭灾。
不过,此刻的明川脸上只有惊讶没有排斥,很快,她就被定归绥王府的人拉出来谢恩。
一时间,众人都围着谢洛两家人道喜。
2
宫宴结束后,云瑶的心腹婢女欢蕊偷偷找到我。
她左右看了看,谨慎地从怀里掏出一个香囊。
主子知道先前赠给大人的已经损毁,特地命奴婢再送来一个,也是她亲手做的。
婢女的头颅高高杨起,仿佛在等着我感恩戴德地接那只行针蹩脚的香囊。
我退后两步,避开老远。
谢过云美人。
往后这样的物什,还是不要私相授受为好,以免被有心之人大做文章。
这次的事不就是因为有人看到我身上有类似的香囊,碎嘴子到了成德帝面前。
要不是我提前收到消息将香囊焚毁,今天可就不是试探和赐婚那么简单了。
欢蕊呆滞片刻,随即脸上不好看起来。
大人这是怕了吗
她气鼓鼓地,似是一时忘了尊卑。
谢大人七尺男儿,怎么也跟那些长舌妇人一般,畏畏缩缩,连昔日好友所赠之物都不敢接了。
这婢女自小跟着云瑶,说话行事很有她入宫前的影子。
我以前觉得这样的主仆天真烂漫,敢说敢做,可现在,只觉得聒噪。
嗯,我比较胆小怕事。
我头也不回地迈步离开,不似往常那般找到机会便冲欢蕊盘问云瑶的近况,
欢蕊想追又不敢追,在身后发出又急又惊慌的叫声。
谢大人别走啊！你是不是还有东西没给我啊！哎！
我飞快回到家中,接下去几天,除了上职,连房门都未出。
直到七天后,姨母,也就是太后召我入宫。
无暇,你近日是与云瑶闹别扭了
不等我回答,她就冲殿外意味不明地笑起来。
好了,我先回避,你们说说话,放心吧,没人打扰你们。
看着她仿佛做了好事般的雀跃背影,我忽然觉得,这世界真是荒唐又可笑。
太后是先帝继后,成德帝不是她生的,所以她无所谓对方头上绿不绿。
甚至,在知道我跟云瑶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后,还时刻制造机会让我们见面。
而且在她眼里,我对云瑶的爱癫狂又深沉。
今天这事对我来说,该是可遇不可求。
她这是替我这个亲外甥谋福利呢。
3
无暇,你近日可还好
再抬头时,云瑶已经噙着抹泪站在我面前。
听说明川郡主不通诗文,只喜舞刀弄枪。
我....我那天只说了句玩笑话,不想陛下竟当了真。
一想到你要与那粗鄙女子日日相对,我就无比悔恨,恨自己不该一害怕,就胡乱言语。
不过我知道,你定是体谅我在这深宫之中如履薄冰的处境,唉...
说那么多,看似都是为我着想,可只有我知道,只有最后一句是重点。
每个月我都会想办法往宫里送银子给她,那日中秋宴是我们约定的日子。
可我那天没把银子给她婢女,她缺钱了。
后宫之中,没有银子开路是万万不成的。
我定定地看着她：所以呢
云瑶喋喋不休的嘴一顿,似乎是没想到我会这么冷漠。
好一会儿,才道。
我知道你不喜欢她,我....
你要去求陛下收回成命我打断她。
她脸上的恼怒一闪而过。
无暇,你明知道陛下的疑虑未散,我怎么能....
顿了顿,她又叹口气。
总有别的办法的,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你娶不爱的女子的。
明知我爱的是她,不让我娶不爱的女子,是要我跟跟上辈子一样终身不娶
我轻笑一声：不用了。
只要明川郡主愿意,我会将她风风光光地迎进门,敬她爱她,给她该有的一切。
云瑶吃惊极了,那双美眸里满是对我的控诉。
你变了！我认识的谢无暇从来不会委屈自己。
欢蕊一直在不远处守着,见我们一直说不到重点,急了。
谢大人,旁的先不忙说,那个银子.....
我看了眼云瑶,云瑶脸上闪过难堪。
欢蕊！还不快退下,我们就算再难过,也没有伸手问旁人要银子的道理！
话虽如此,但她脸上还是带了丝期盼。
无暇....
我退开两步：若无事,云美人就请回吧,我与太后还有事相商。
云瑶还是有傲气的,听我这样说,身子一扭就走了。
倒是欢蕊,又是跺脚又是指着我的鼻子教训。
谢大人,你知道不知道,这些天为了你的事,我们美人连觉都睡不好！
奴婢知道大人婚事不顺,无暇他顾,但银子的事,美人不提,奴婢却是要厚颜讨要的！
看这样子,竟是觉得这银子就该我出的
我觉得,欢蕊姑娘该去陛下要银子。
什....什么....
毕竟陛下,才是云美人的夫君,不是吗
4
这次是有史以来,第一次跟云瑶不欢而散。
欢蕊临走时,拿看负心看的眼神看我。
我与我家主子,都错看谢大人了！
等人走后,太后才寻到我。
这么快就走了
好一脸看热闹的样子。
我叹口气,有些事不能说,但有些真相,却是可以让她知道的。
姨母,你也知道云美人是孤女,进宫的身份还是我给安排的。
太后点点头,这事她早就知道。
但最重要的事,她却是不清楚的。
近日,我发现她身份有异,她的父母,很有可能跟十年前的逆案有关。
太后吓了一跳,脸色都白了几分。
那怎么办
这不会牵连到你吧！
我安抚道：不会,我已将首尾处理干净,但云美人进宫肯定另有目的。
您万不可牵涉其中,不可再与她来往过密。
云家当年以谋逆罪被抄家问斩,只活了云瑶一个。
她恨成德帝,想要报仇,但渐渐地,她也爱上了成德帝,报仇的心淡了,一心想着能翻案就成。
她一直觉得,云家是被冤枉的。
可惜查到最后,云瑶发现自家父兄不止有异心,还私铸了兵器谎报了军户数量。
上辈子,得知真相的她小产了。
自那以后,她对成德帝就多了几分愧疚和真心,甚至扬言不再跟我见面。
当时的我对她只有心疼,此后,更是无怨无悔地帮她在后宫站稳脚跟。
太后虽然喜欢看成德帝笑话,但这种时候,还是很拎得清的。
好好好,管她想做什么,我以后不理她就是。
你是不知道,她借着我的势,在宫里颇为滋润。
哼,以后,可就没有了！
云瑶入宫前我就和太后打过招呼,让她多关照对方。
因着这个,云瑶没受什么磋磨,进宫三个月就从采女晋位成了美人。
虽然也有成德帝喜欢她这款的缘故,但更多的,还是因为有太后的保驾护航。
我无意对曾经深爱过的人展开报复,对毫无根基的云瑶来说,失去庇护和银钱,已足够让她步履维艰。
想着这次之后,云瑶应当能消停些,专心去争她的宠。
可没想到,在我与明川郡主纳吉之日,她又出来蹦跶了。
5
一大早,欢蕊就拦住我前去归绥王府的路上。
谢大人,我们美人被皇后娘娘带去太极殿了。
她们说找到了美人与你有染的人证,陛下已经过去了,你快想想办法呀！
比起她说的事,我更好奇她是怎么从宫里出来的。
可惜来不及细究,随从连声从后头策马而来。
郎君,陛下派人来抓您进宫了！
素衣看了眼欢蕊,大惊失色：与云美人有关
连声点头：有人告发您与云美人有染,还说...还说云美人入宫前,就与您...与您....
总之,人就在后头,马上就要追上咱们了！
素衣急地要去驾车：郎君,我们逃吧！
我看着那头眼珠子乱转的欢蕊,轻轻摇头。
既是陛下召见,如何能不去
两人知道我跟云瑶的事,此刻关心则乱,怕我去了后为了维护云瑶,有去无回。
但我早已不是先前的我,必不会那般舍己为人。
只是....今日是我自宫宴后首次去见明川郡主,竟横生事端。
实在有些对她不起。
本以为,所谓对峙应该是秘密进行,可没想到,太极殿上站了七八个嫔妃,地上,更是跪了十几个男女。
成德帝可能也觉得事情超出了设想,气极反笑。
谢卿来了。
云瑶柔柔弱弱地跪在地上,眼神却一直盯着上首的成德帝,生怕看我一眼就会引起误会。
陛下,妾与谢大人是清白的！
内侍立刻接过话。
谢修撰,谢家家仆告发你曾与云美人有染,你可有话说
我当然有话说。
微臣只是与云美人相识,从未有逾矩行为。
我确实连云瑶的手都没牵过。
地上的‘人证’立刻扭过头,一脸义愤填膺。
你胡说,两月前你酒醉,亲口吐露出爱慕云美人之事。
当时嘴里还喊着瑶瑶,不止我一人听到！场上几人皆可作证！
人证们无不附和,个个言之凿凿,有理有据。
成德帝怒气翻涌,旁观的后妃们个个添油加醋。
云美人娇艳无双,谢大人心动也是在所难免。
要我看,谢大人既是早与云瑶相识,何不将人娶回家去。
眼巴巴地送进宫来,莫不是有什么图谋
呀,那云美人岂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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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成德帝脸色越来越黑,云瑶也不再一味喊冤。
陛下明鉴,谢大人确实倾慕于妾,但妾...心里只有陛下啊！
6
云瑶为了自保,毫不犹豫地将我出卖。
她再次声泪俱下地诉说着对帝王的爱慕与敬仰。
陛下知道的,妾不过是一介商贾之女,及笄那年,第一次随家人来上京。
也是那年元宵,陛下登上城楼与民同庆,神伟岸之姿实在令妾倾倒,自那时起,妾便发誓非陛下不嫁。
如今,虽非我之过,但妾心难安。
不求陛下宽宥,只求陛下赐死妾后,不要褫夺妾的封号,让妾能以您御妻的身份下葬。
一招以退为进,让成德帝面露动容。
是啊,是我要喜欢云瑶,跟云瑶本人有什么关系
况且,男人最了解男人。
此刻,成德帝心里指不定怎么暗爽呢。
一心倾慕他女人,却是别人用尽全力也得不到的。
朕又不是暴君,怎会因三言两语就让人去死。
他阴鸷的目光扫向众人。
妃嫔们不敢再说话,只等着帝王的宣判。
我捏紧的拳头倏然松开,无声冷笑。
本来今天这事很好解决,只需找到这些所谓‘人证’被收买的证据,就可还我清白。
可眼下,云瑶迫不及待将自己摘出去,一切罪责都归到我头上。
加上两个月前我确实于悦来楼买醉,这事,竟是不认也得认了！
正当我想豁出去,也来个以退为进时,殿外突然嘈杂起来。
伴随着一众内侍的大呼小叫,一道红色的身影奔了进来
。
表哥,听说你把谢郞抓来了
明川郡主跟风似地刮了进来,跟成德帝见礼后,立刻来到我身边。
谢郞,都这个时候了,你就跟大家说实话吧。
她飞快冲我眨了眨眼：算了,我知道你顾忌我的声誉不好说,我自己说吧。
众人被这变故惊地说不出话。
成德帝张嘴想训斥,明川郡主却先他一步。
表哥,谢郞嘴里的遥遥是我！
云瑶抖了抖身子,忍不住出声。
明川郡主说笑了,您姓洛名玄悉,封号明川,哪个都与瑶字不相关的。
明川郡主捂嘴一笑。
云美人竟还知道我闺名玄悉,可惜,美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洛玄悉是大名,但家人亲朋都是叫我遥遥的,是我母亲给起的,取的是遥望故乡之意。
她抬起头,冲成德帝扭捏道。
哎呀,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两年前谢郞游学至西北时,我二人就已互生情意。
当时,我们互相隐瞒了身份,他不知我是郡主,我亦不知他是太傅之孙,都只当对方家世平常,不敢坦白。
直到此次我来上京,这才知晓彼此身份。
7
两年前,我确实外出游学了。
但碰到的,却是当时孤苦无依的云瑶。
当然,眼下我自是不会辜负明川的相救之意,立刻伏下身子请罪。
求陛下降罪,当时确实是微臣欺瞒唐突了郡主。
明川郡主噗嗤一笑：陛下都给我们赐婚了,还说什么唐突不唐突的话。
我恭敬的抬起头,也跟着笑起来。
多亏陛下慧眼如炬,看出我与郡主早有情意,给我二人赐下婚约。
明川轻轻巧巧跟跑到成德帝身边,半点不怕他的模样。
好表哥,你可别听外人污蔑你的表妹夫,有我这样的美人在,谢郞定是坚定不移地只爱我一个的！
她今天确实特别美丽,顾盼生姿,明艳无双。
云瑶跟她一比,竟然就跟茉莉对上芍药似地,只剩下寡淡。
明川郡主往日似乎有意藏拙
思索间,几个宫妃已经被她逗笑,气氛缓和下来。
成德帝脸上挂不住,但问来问去,那只个人证只说听到我喊‘瑶瑶’,无法证明此‘瑶瑶’就是云瑶。
加上明川郡主身份特殊,就算真有什么,他也不好治我死罪。
云瑶含恨的双眸飞快扫过我,似是在控诉我的不忠。
但好在她理智尚存,没说什么胡话,身子一扭,一头撞到了柱子上。
头破血流前,她还冲成德帝哀戚地喊了句。
这无妄之灾,妾生受下了！
咚地一声,人就躺倒在了地上。
成德帝慌忙将人抱起：瑶儿！
快宣太医。
一场荒唐的对峙落幕。
归绥王府门口,我郑重向明川郡主道谢。
多谢郡主救命之恩,谢某无以为报。
她那双清凌凌的眸子,正满含深意地看着我。
那就用下半辈子好好报吧。
我一怔,随即一揖到底。
蒙郡主不弃,谢某自当珍之重之。
可没想到,明川郡主竟冷哼一声,嘟囔道。
呆子,认错人了都不知道！
我没听清,茫然抬头：什么
明川却突然换了话题。
你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云瑶。
她能问出这个问题,想必已是对我对我跟云瑶之事有所了解,我亦准备如实相告。
十一年前,我曾随父亲押送军粮至西北,当时就见过她。
后来西北游学,再次遇见。
至于云瑶的身世,并非有意瞒她,而是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分危险。
也不知道明川是不是听出了话里的隐瞒之意,俏脸微愠。
说你呆还真是呆,都说到这份上了,还没回过味来！
说完,怒气冲冲地转过身,三两下就不见了踪影。
8
与上辈子不同,这次我留在了上京,我们的事迟早会成为宫妃攻击云瑶的理由。
云瑶也很清楚,加之我这些日子的冷落,她索性在人家下手前,故意露了破绽,自导自演了一出。
届时,死的只有我,而她,只是一个被外臣觊觎的柔弱妃嫔罢了,能有什么损伤
云瑶在这个年岁,竟已经有如此破釜沉舟的勇气。
倒是我上辈子被蒙在了鼓里,一直以为她是需要保护的弱女子。
只可惜,我这棵弃子被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保下,她该是气到发疯了吧。
果然,没几天,就传出云瑶小产之事。
这个孩子,应该就是她从这次的事里脱身的依仗。
而上辈子,这个孩子她是在知道云家的事后没的,这次倒是提前了。
成德帝说自己不是暴君,可接下去,告发云瑶的宫妃被杖责后扔进冷宫,所有人证均赐死。
知情者都被下了封口令。
与此同时,我跟明川的婚事一直在按礼制推进,婚期定在三个月后。
除了她不肯单独见我外,一切还算顺心。
不过,虽说婚后有的是时间问清楚,但该查还得查。
除此之外,还有件糟心事。
没了上辈子外放时做出的政绩,哪怕我是今科状元,成德帝也有的是法子压着不让我升迁。
有我这样的丈夫,明川怕是无法在圈子里随心所欲。
思来想去,我决定给成德帝也找点不痛快。
祖父,我想在婚后去刑部。
祖父讶然：你不是一向不喜刑部。
我一本正经地忽悠：孙儿进了官场才知道,学问做地再好,不能为民请命,也是无用。
祖父向来爱民如子,他定是能同意的。
你能这样想自然是不错。
你在翰林院任六品修撰才四个月,骤然升迁难免落人口实,不如将你平调去刑部
我满脸激动如初生牛犊。
多谢祖父,孙儿一定不辱谢家门楣。
转眼来到迎亲之日。
一切都很好,要是明川郡主的婢女不拿剑挡在亲房门口调笑的话,就更完美了。
郡马爷可还清醒
吃了酒,定然是不清醒的。
也是,本来就够糊涂的了,吃了酒肯定更糊涂了。
害,只要不将咱们郡主认成其他人,就还不算太糊涂。
难说呀~
好一通为难之下,我才入了洞房。
烛火下,明川郡主的脸庞美地人心惊。
遥遥。我脱口而出。
她白了我一眼。
你喊的是哪个遥遥！
我从怀中拿出块形如小狗的劣质玉石。
自然是十一年前,西北都护府遇见的遥遥妹妹。
明川又惊又喜,捧着玉石小狗不撒手。
你可算想起来了！呆子！
9
云瑶是当年西北都护之女,其父手握十万大军。
西北归绥王府与都护府相互制衡,同样有十万大军坐镇。
两府分立西北要地,乐康郡和归绥郡,无事并不往来。
但我前些日子才知道,十一年前,归绥王世子曾与其妹到过乐康都护府。
只因当时,归绥王知晓云家有臣之心,特派稚子前去混淆视听。
在那不久后,云家谋逆的证据被送至上京,刚亲政的成德帝办的头一件大事,就是将云家一窝端了。
云家上下,只余年仅六岁的云瑶,被衷仆之女替下,逃出生天。
我一直以为,当年在都护府遇到的玩伴是云瑶,却不想,那小女孩有可能是随兄长去收集证据的明川。
今夜试探之下,发现如果如此。
明川她,果然认得这颗形如小狗的玉石。
所以,两年前,云瑶明知我认错了人,却将错就错,借我之势回到了上京。
可笑上辈子到死我都没发现真相。
自从跟明川说开后,她活泼了许多。
经常从嘴里蹦出些‘先婚后爱’‘女主不要脸’‘优质男二是我的了’之类的话。
我通常都不会刨根问底,因为我也没做好准备,将重生之事告知她。
两人就这么慢慢相处着,日子温馨又有趣。
成德帝知晓我调去刑部做了员外郞后,很是不满。
但一个小小的员外郞,他也不挑出错来,便暗示刑部尚书给我找不痛快。
这点小事,尚书算是得心应手。
谢员外郞先去熟悉熟悉刑部事务。
他手一挥,将我调去整理卷宗,在外人看来,这相当于坐了冷板凳。
可对我来说,省了我不少功夫。
我来刑部的目的,就是卷宗！
立冬那天,有人趾高气昂地来调取十年前云家的卷宗。
我立刻挑拣了些奉上。
没几天,就传出成德帝卧病在床,无法上朝之事。
陛下身体向来康健,怎会突然抱恙
可惜陈太医口风紧,连什么病都不肯说。
这可如何是好,陛下可连个皇子都还没有！
收声！你不要命了！
听着刑部官员的谈论,我眉头微挑。
云瑶看了我特意挑的卷宗,必定认定云家无罪。
她向来容易激动,怕不是因此失手伤人了
只是,成德帝竟对云瑶用情至此了吗被她伤了都按下不发,想尽办法为其遮掩。
思来想去,我决定亲自去看看。
回去后,我跟明川提议。
遥遥,我们婚后还未去拜见姨母,不若就明日吧
明川自是高兴地应下,转头比划起明日要穿戴的衣衫首饰。
我摸摸鼻子,心虚地希望她明天不要怪罪我。
10
成德帝果然是云瑶所伤。
依我看,皇帝他受伤颇重！太后摇着头,发出感叹。
我点点头：是云瑶伤的
太后神秘兮兮地晃了晃手里的杯子。
不是她能是谁,这几日,皇帝都宿在她宫里呢。
出事后,也是从她宫里抬出去的,现场血腥味浓地很,皇后差点将云瑶给发落了。
明川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看我,又看看太后。
好一地儿,才干巴巴地提醒。
那个,我要不要避一避
我刚想说不用时,云瑶竟然闯了进来。
无暇,我有话对你说！
太后看了眼明川,很想替我挡去这个麻烦,但被我制止。
我给了明川一个‘相信我’的眼神后,便和云瑶去到偏殿。
甫一站定,云瑶就落下泪来。
无暇,你带我走吧！
我低着头,语气艰涩。
云美人,你是御妻,我如何带你走
她的泪水流地更凶了,更加认定我还深爱着她。
我知道你还在怪我,但是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不该进宫的,更不该对皇帝抱有幻想,他就是个刽子手！是个屠夫,云家上下满门忠烈皆含冤而死。
我好恨啊！
无暇,我知道你还爱我,我们找个地方隐居吧,我不想再继续下去了,太痛苦了。
这个时候的云瑶还没有那么爱成德帝,知道云家‘含冤’后,仅有的爱也变成了恨。
但是,她真的想出宫吗
未必！
陛下如此包庇你,你当真一点都不感动我是真的好奇。
云瑶恨声道：谁要他假好心！
缓了缓,她又道：他杀了云家满门,我刺伤了他,如此,也算两清了。
重生后,我第一次发现,她确实有些天真在身上。
容我想想,在此之前,还望云美人珍重。
我没说不带她走,就这么似是而非地晾着她。
同时,一个计划在脑中成形。
回去路上,明川明显情绪低落,一个人在角落里嘟囔。
女主的魅力就是大,随便勾勾手就把人魂给勾没了。
可恶,难道这就是炮灰的命运吗,我不服啊！
明明...明明不一样了的。
在她的嘀咕声中,我回过神。
你说什么
明川嘴一噘：没什么！
头一扭,再也不肯理我的样子。
我不由地好笑。
可惜现在不是时候,不然,我定是要将云瑶让我带她走的事,当笑话说给小妻子听的。
遥遥乖,我晚些再告诉你。
哼！
生气了都这么好看。
.....谢无暇,你什么时候这么油嘴滑舌了！
11
不出三天,宫里传出云美人有孕的消息。
成德帝龙颜大悦,直接将给了她一个嫔位,赐封号珍。
登基十三年,除了前几年有皇子公主降生,后头直接没了动静。
而这降生的公主皇子里头,只有皇后和一位低位宫妃的公主住养住了,其他无一不夭折。
所以,被喜悦冲昏了头也是应该的。
不过听说,云瑶封嫔后并不开怀,几次将成德帝拒之门外。
明川说,这叫拉扯。
我觉得甚是贴切。
上辈子也没少听说他们互相拉扯的事,每次拉扯都会扯伤别人,令人苦不堪言。
不过这次,我不准备给他们机会伤害别人了。
还是太后宫里,我与扮成丫鬟的云瑶见了面。
现在还想走吗我问她。
她犹豫的摸着小腹：我....我不知道...
我叹息着将一匣子银锭交到她手上。
别走了,不管怎么说,孩子得生下来。
孩子是天家血脉,若是皇子,更是贵不可言,你别走岔了路。
烈日投在窗棂上,云瑶眼中的光瞬间变地炙热。
你说的对,这孩子贵不可言！
而且太医说了,这孩子肯定是个皇子！
她抬起头,希冀地看着我。
无暇,你会帮我的,对吧
我肯定地点点头：当然。
不论你想做什么,谢家,还有太后,都是你的后盾。
她眼睛的光更盛,野心几乎化为实质。
自那之后,成德帝便独宠起云瑶来。
哪怕她怀有身孕不能侍寝,成德帝也日日去她宫殿过夜。
一时间,珍嫔风头无两。
但很快,她又托人带来口信要见我。
在明川醋意翻腾的目光下,我缩着脖子前去赴约。
怎么办,我根本没怀孕！
云瑶此时如热锅上的蚂蚁,整个人躁动不安。
没说两句,就提出要用‘孩子’排除异己的话。
我低声劝慰：不可鲁莽行事。
既然朝野上下都知道贞嫔有孕,那贞嫔就是有孕的,至于孩子,总会有办法的。
她快速冷静下来。
你是说.....
想了想,她又害怕地摇头。
不行,风险太大了,宫里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呢。
我看着她眼睛,一如往昔那般深情。
有我和太后在,你怕什么
许是我演技太好,她终究是信了。
好！我听你的！
就是皇帝那边有些瞒不住,他日日都跟我躺在一处的。
我装作吃味但不说的样子。
我不想听这个,瑶儿。
云瑶脸上浮现出一抹得意,很快又敛去。
好了,我会解决的,你等我消息就是。
12
云瑶向来沉不住气,不出一月,宫里就传来成德帝中毒的消息。
彼时,我正因左脚迈进门槛挨明川的训。
这些天,她情绪不大稳定,总爱挑刺。
皇帝中毒也不能....咦,等会儿,皇帝中毒了谁干的
她立刻忘记先前的不愉快,好奇地看着连声。
连声觑了我一眼又一眼,直说还未收到更多消息消息。
我温声抚着她的肩膀：不相干的事,别想太多。
不相干她脸色怪异,敏锐地看向我。
不对劲,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与我想的一样,明川对成德帝的安危并不关心,她好奇的是我的态度。
我回以微妙一笑。
陛下暂时不会有事的,我们还有时间等你兄长带兵来上京。
明川一脸地不可置信,不知想到什么,忽站起身。
好哇你,你这是为了帮云瑶,直接造反了！
想了想,她又觉得不对劲。
不对,你说我哥从西北带兵过来了,我哥才不会为了云瑶做这种事呢。
是啊,洛玄充不会帮云瑶,却会为洛家和妹妹放手一搏。
上辈子明川死后,成德帝将洛玄充弄到上京为质。
那个时候,我就发现这位归绥王世子有不臣之心。
可惜,十多年过去,我都没找到他的把柄,辞官前,还提醒过云瑶母子。
不过看他们迫不及待杀我的样子,想来也是没听进去。
也不知上辈子我死后,洛玄充造没造反。
我一时想入了神。
明川见我不语,狠狠拧着我的肉。
想什么呢你！
我配合地露出讨饶的神色。
陛下被妖妃戕害,归绥王派世子前来勤王,很是合理。
明川看怪物似地看了我一会儿。
怪了,怎么越来越崩了。
男二背刺女主天呐,难不成,是我这个炮灰女配的魅力
对于她嘴里时常蹦出的奇怪字眼,我已见怪不怪。
现在我们只需安心在家等着,不让禁军有理由抓我们就行。
除了我,云瑶还有一个依仗,禁军统领秦煊。
秦煊当时曾是云家马奴,被幼时的云瑶放了身契,后辗转来到上京,一步步爬到高位。
此时,禁军怕是已经将皇宫上下围了起来,连只苍蝇都飞不进。
但这又有什么打紧的呢,禁军捍卫的是皇帝与皇权,害皇帝和动摇皇权的,可是云瑶。
不论什么时候,我们都是有话说的。
当晚,云瑶就以皇帝的名义将我召进了皇宫。
无暇,我没有退路了。
她摸着微微隆起的假孕肚,冲我惨然一笑。
我表示理解并予以支持。
瑶儿想做的,就是我想做的。
真的,屠龙和她自掘坟墓的行为,都是我乐见其成的。
13
出宫前,我见到了成德帝。
他刚醒,身体却不能动弹,见到我时,眼睛瞪地很大。
乱...乱臣...贼....贼子！
我忍不住勾起唇角：珍嫔娘娘吩咐,莫敢不从。
他气地胸口起起伏伏,跟拉风箱似地。
我不知道这个时候,他还爱不爱云瑶,但很显然,云瑶似乎还有那么点爱意。
陛下省些力气吧。她温柔地拍着成德帝的胸口。
妾还想让你多活些日子呢。
多活些日子,等孩子‘生’下来。
云瑶希望谢家能出面将朝局安抚住,同时,寻找合适的孕妇,到时候生下来的孩子送进宫。
我同意了。
祖父是阁老,也是太傅,门生无数,
两件事对谢家来说,都不难。
当然,孩子是不可能去找的,因为没有必要。
上京形势很快紧张起来,妖妃祸国的传言以风一般的速度散播开来。
虽然没人奈何的了云瑶,但每天,都有无数文人写诗文谩骂她,宫内宫外,传唱着不少关于她的歌谣。
在她越来越暴躁的时候,洛玄充带着十万西北军赶到了。
直到城门大开,皇宫被西北军围住时,云瑶还做着当太后的梦。
我骑着马跟洛玄充一起进了宫,身后,跟着无数大臣。
秦煊护在云瑶身侧,高声厉喝。
你们要造反吗！
我拉弓,一箭射在他左眼上。
秦统领说错了,是你跟妖妃祸乱超纲,西北军回京勤王,匡扶社稷。
云瑶捧着肚子走出来：胡说八道,本宫跟秦统领是在护卫陛下！
眼神扫过我时,她脸上骤然浮现疯狂之意。
谢无暇,你竟然背叛我！
她大概是明白了怎么回事,但却理解错了方向。
不过无所谓。
一直缩在自己宫殿里的太后适时登场。
妖妃假孕,陛下受其毒害,已经驾崩了！
云瑶尖叫一声,想抽刀反抗,被一旁的小兵扎穿了胸膛。
死地潦草又突然。
我以为我会难过些时日,但事实是,她的死只让我莫名松快,仿佛挣脱了长久以来的束缚。
我回过头,发现明川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西北军后头,正与我遥遥相望。
她用口型与我说了一句：等你回家。
我我点头,同样以口型回了个好字。
14
皇宫乱了几天,但很快平静下来。
万福大长公主重回上京,与太后和谢家一起,扶洛玄充上了位。
大家不敢说新帝不好,就把矛头指向了谢家。
说我,说谢家早有异心,对先帝不衷。
对此,谢家无人在意,连祖父都假装听不见。
真论起来,谢家最迂腐的人就是上辈子的我,其他人,多少有点反骨在身上。
明川自那天后变得比以往更开朗,再也没无端挑过我的刺。
只是,在知道连云瑶误以为自己怀孕的事是我的手笔后,她将我里里外外端详了个遍。
这就是传说中的因爱生恨吗
我苦笑一声,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遥遥,给我点时间,我一定告诉你原因。
她罕见地正色道：好,到了那一天,我也有事告诉你。
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出生后,我向她吐露了重生之实。
她似乎早有察觉,扬起抹果然如此的笑来。
傻瓜,我也要告诉你一件事。
我是穿书的,女主是从现代穿越来的云瑶。
书里的洛玄悉是炮灰女配,你是深情男二,对了,我是胎穿的,可不是占了别人身体的孤魂野鬼哦~
她絮絮叨叨地跟我说了很多,包括知道自己会被白拒婚,然后遭遇山匪。
然后,还一脸狡黠地告诉我。
我都想过了,真有那天,我就借山匪假死回西北。
不然在上京待着,就相当于人质,也太不自由了。
我聪明吧
还不等我夸她,她又一头扑进我怀里,声音雀跃又庆幸。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我想告诉人的是,在我这里,你是我的男主,才不是谁的男二。
我心头一怔,用力的搂紧她。
是,是你的男主角,你是女主角,我们都跳出了束缚。
这一刻,我才明白长久以来的怪异感竟是原自于此。
至于书中人物
不,我现在是自己人生的主宰,有妻有女,余生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