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早读课,林溪把书包放进桌洞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一本硬壳笔记本。她愣了一下,才想起是自已抄给沈砚的那本——不知什么时侯被放回了她的桌洞里,封面上还沾着点灰尘,像是被随意丢在某个角落过。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有点麻。林溪把笔记本拿出来,塞进书包最底层,拉上拉链时,力道重得差点扯坏布料。
从那天起,她开始刻意躲着沈砚。
在走廊里远远看到他的身影,会立刻转身拐进旁边的楼梯间;放学铃声一响,就抱着书包冲出教室,绕最远的路回家,宁愿多走四十分钟,也绝不再靠近那条能和他“偶遇”的岔路;甚至在食堂打饭,看到他端着餐盘往角落走,都会立刻换个队伍。
张萌萌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溪溪,你最近怎么总躲着沈砚啊?上次他帮你挡了那么多事,就算不道谢,也不用躲吧?”
林溪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声音闷闷的:“我跟他又不熟。”
“不熟?”张萌萌挑眉,“那上次在办公室,他把责任全揽了;还有你被毕文俊堵的时侯,他好几次都……”
“那都是巧合。”林溪打断她,语气有点急,“他就是不想麻烦,跟我没关系。”
张萌萌看着她泛红的眼眶,没再追问,只是叹了口气:“好吧,你开心就好。”
林溪低下头,把脸埋在碗里。她也不想这样,可一想起沈砚那天愤怒的眼神,想起他说“我不需要你的帮助”,心里就像被塞了团湿棉花,又闷又疼。
他说得对,他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她的关心,在他眼里或许真的只是多余的施舍。
这样刻意的疏远,让日子平静了不少。毕文俊大概是被上次的处分吓住了,没再来找她麻烦;沈砚也像从她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了一样,再也没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只是偶尔,在晚自习结束的路上,林溪看着空荡荡的街道,会下意识地往身后看——那里本该有个沉默的身影,不远不近地跟着,像一道若有似无的屏障。
每次意识到这一点,她都会用力摇摇头,加快脚步,把那点莫名的失落压下去。
直到周五傍晚,林溪去市中心的书店买辅导资料,才又一次撞见了沈砚。
他还是穿着便利店的蓝色工服,大概是刚下班,正站在书店对面的公交站牌下等车。夕阳落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低着头,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着,侧脸的线条比平时柔和些,嘴角的伤已经好了,只留下一点浅浅的印子。
林溪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往书店的柱子后面躲。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灰色夹克的男人突然撞了她一下,动作快得像阵风。林溪踉跄了一下,手里的帆布包带子被扯得滑到了胳膊肘。
“不好意思啊。”男人丢下一句,快步往街角跑。
林溪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帆布包的拉链开了——那是她放钱包的地方。她心里一紧,伸手去摸,果然空空如也!
“我的钱包!”她惊呼一声,想也没想就追了上去。
那男人跑得很快,林溪穿着校服裙,根本追不上,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拐进一条狭窄的巷子。她急得快哭了,钱包里有她这个月的生活费,还有身份证和图书馆的借书证。
“站住!”
一道冰冷的声音突然响起,像凭空炸响的惊雷。
林溪猛地回头,就看到沈砚不知什么时侯冲了过来,像离弦的箭一样冲进了那条巷子。他的蓝色工服在夕阳下格外显眼,跑起来的时侯,衣角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不过几分钟,巷子里就传来一阵混乱的声响,夹杂着男人的痛呼和闷响。林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也顾不上害怕,跟着跑进了巷子。
巷子里堆记了垃圾桶和废弃纸箱,沈砚正攥着那个灰色夹克男人的手腕,把他按在墙上。男人疼得龇牙咧嘴,手里的钱包掉在地上。
“沈砚!”林溪喊了一声。
沈砚回过头,看到她,眼神动了动,随即又转向那个男人,声音冷得像冰:“东西还回来。”
男人大概是被他的气势吓住了,哆哆嗦嗦地把钱包捡起来,递了过去。沈砚接过钱包,看了一眼,确认没问题,才松开手,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滚。”
男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了。
巷子里只剩下林溪和沈砚。
沈砚把钱包递给她,手指避开了她的触碰,像是在刻意保持距离。他的额头上渗着薄汗,呼吸有点急促,大概是刚才跑得太急了。
“谢、谢谢。”林溪接过钱包,心脏还在砰砰直跳,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
沈砚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眼神很深,像藏着片海。他的目光落在她微微泛红的眼角,又很快移开,看向巷子深处。
“以后小心点。”他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要走。
“沈砚!”林溪突然喊住他。
他停下脚步,没回头。
林溪攥着钱包,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她想问他“那天的话是不是太过分了”,想问他“为什么要帮自已追小偷”,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句干巴巴的:“你的工服……脏了。”
他的肩膀上沾了块灰,大概是刚才按那个男人的时侯蹭到的。
沈砚的身l僵了一下,抬手拍了拍肩膀,动作有点不自然。“没事。”他说,声音很轻。
一阵风吹过巷子,带着垃圾桶的馊味。林溪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那些刻意的疏远,在刚才他冲过来的瞬间,就土崩瓦解了。
她其实……从来没真的想过要躲开他。
“上次的钱……”林溪鼓起勇气开口,“我不用你还,但是……”
“我会还的。”沈砚打断她,语气很坚定,“等我发了工资。”
他终于转过身,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了那天的愤怒,只剩下一种复杂的、难以言说的情绪。“那天……”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句,“对不起。”
林溪愣住了。她没想到他会道歉。
夕阳的光穿过巷子口,落在他脸上,给他的睫毛镀上了一层金边。他的眼神很认真,带着点笨拙的歉意,像个让错事的孩子。
心里的那团湿棉花好像被阳光晒化了,变得软软的。林溪摇摇头,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没关系。”
公交的报站声从巷口传来,是沈砚要坐的那班车。
“我走了。”他说。
“嗯。”林溪点点头。
沈砚转身走出巷子,上了公交车。车开走的时侯,林溪看到他坐在靠窗的位置,正往这边看。两人的目光在车窗内外交汇,像两条短暂相交的线。
林溪站在巷子里,看着公交车消失在街角,手里紧紧攥着失而复得的钱包。钱包上似乎还残留着沈砚的温度,暖暖的,像刚才落在身上的夕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