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
五年前,林砚把孕检单甩在我脸上:你也配生我的种
我被他的人架着扔出别墅,血混着雨水流下来。
医生摇头说胎心停了,我烧了验孕棒,发誓要活下去。
五年后,我在夜市摊煎饼养大三个儿子。
林砚成了金融新贵,挽着名媛未婚妻风光无限。
直到他踩中我儿子乱丢的玩具车,狼狈跪在三个孩子面前。
野种,你们爸妈是谁他铁青着脸低吼。
大宝甜甜一笑:叔叔,你踩坏的是妹妹的玩具哦。
二宝慢悠悠补充:我们没有妹妹,妈妈只生了我们三个男孩。
小宝歪着头,露出和林砚一模一样的酒窝:爹地,医生当年是不是搞错啦
闪光灯疯狂闪烁,林砚的脸瞬间惨白如纸。
正文
1
你也配生我的种
林砚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子,每个字都扎进我骨头缝里。那张薄薄的、皱巴巴的孕检单被他两根手指捏着,轻飘飘地甩过来,正好砸在我脸上。纸边刮过眼角,火辣辣的。
我甚至没看清他脸上的表情,是厌恶,还是纯粹的冰冷。只记得他身后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外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外,天阴沉得像是要塌下来。
扔出去。他声音不高,却像命令一条狗。
两条铁钳似的手臂立刻从后面架住了我,拖着我往外走。我拼命挣扎,肚子猛地一抽,一股尖锐的疼从小腹炸开,直冲头顶。我眼前直冲头顶。我眼前发黑,喉咙里全是腥甜的铁锈味。
林砚!孩子…是你的孩子!我嘶喊,声音劈了叉嘶喊,声音劈了叉。
他连头都没回,背影挺直,像一尊没有心的雕像。
别墅那扇沉重的雕花铁门在我面前哐当一声关上,震得我耳膜嗡嗡响。冰冷的雨水,黄豆响。冰冷的雨水,黄豆那么大,劈头盖脸地砸下来,瞬间浇透了我单薄的裙子。小腹的绞痛一阵紧过一阵,像有只手在里面狠狠撕扯。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大腿内侧流下来,混进冰冷的雨水里,在脚下积起一小滩刺目的红。
血。
我的孩子!
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缠住了心脏,勒得我喘不过气。我顾不上疼,也顾不上冷,更顾不上那扇紧闭的、象征着我和他之间天堑的大门。我只有一个念头:去医院!救我的孩子!
2
雨水糊住了眼睛,我跌跌撞撞地冲进雨幕里。高跟鞋早就不知道甩到哪里去了,赤脚踩在湿滑冰冷的地砖上,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肚子里的绞痛越来越凶,那股下坠感越来越凶,那股下坠感几乎要把我整个人撕裂。我死死咬着嘴唇,尝到了血腥味,拼命护着小腹,在瓢泼大雨里像个疯子一样奔跑。
出租车!出租车!我挥舞着手臂,声音嘶哑地喊着。一辆辆车子溅着水花从我身边呼啸而过,没有一辆停下。雨水冰冷,肚子里的绞痛却像烧红的烙铁,一下下烫着我的神经。血还在流,混着雨水,还在流,混着雨水,在我脚下拖出淡淡的红痕,又被更大的雨点迅速冲散。
终于,一辆空车亮着顶灯,像救命的浮木出现在雨幕里。我出现在雨幕里。我几乎是扑过去的,用尽全身力气拍打着车窗。
医院!去最近的医院!快!我拉开车门钻进去,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牙齿咯咯地打架。湿透的衣服紧贴在身上,冷得我浑身都在抽搐,只有小腹那块是滚烫的、尖锐的疼。
司机从后视镜里瞥了我一眼,大概是被我惨白的脸和裙子上的血渍吓到了,二话没说,一脚油门踩下去。
急诊室刺眼的白光晃得我头晕。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呛人。护士把我扶上检查床,冰凉的耦合剂涂在肚皮上,我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寒颤。医生拿着探头,在我小腹上缓慢地移动,眉头越皱越紧。仪器屏幕就在我旁边,上面只有一片模糊的、不断跳动的灰影,没有我曾在网上图片里看到过的那颗有力跳动的小豆子。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医生移动探头的手停住了,他叹了口气,摘下口罩,看向我的眼神里带着一种职业性的、冰冷的遗憾。
找不到胎心。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像重锤砸在我心口,孕囊形态也不太好。可能…已经流掉了。你还年轻,养好身体最重要。
流…流掉了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问,干涩得像砂纸摩擦。脑子里嗡嗡作响,医生后面的话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找不到胎心…流掉了…我的孩子…没了
护士扶着我从检查床上下来。双腿软得像面条,根本站不住。小腹的绞痛奇迹般地消失了,只剩下一种空荡荡的、被彻底掏空的冰冷。血好像也不流了,只剩下一种黏腻的、令人作呕的感觉。
3
我像个游魂一样飘出医院大门。雨还在下,但好像小了些。天更黑了。我站在湿漉漉的台阶上,看着外面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的城市灯火,感觉不到冷,也感觉不到疼。心里只有一个巨大的、黑洞洞的窟窿,呼呼地往里灌着冷风。
孩子没了。
被林砚亲手杀死的。
这个念头像毒藤一样缠上来,越收越紧,勒得我几乎窒息。
恨意,一种从未有过的、冰冷刺骨的恨意,从那个黑洞洞的窟窿里疯狂地滋生出来,瞬间填满了四肢百骸。
我伸手,颤抖着摸进湿透的裙子口袋。指尖触到一张被雨水泡得发软、边缘已经破烂的纸条。是那张验孕棒。上面曾经清晰无比的两道红杠,此刻被血水和雨水晕染开,变得模糊不清,像两行干涸的血泪。
我死死攥着它,指甲掐进了掌心,却感觉不到疼。路边有个积了污水的垃圾桶。我走过去,从旁边一个被丢弃的快餐盒里,摸出一个廉价的塑料打火机。
嚓!
微弱的火苗跳了出来,在潮湿的空气里顽强地燃烧着,发出幽蓝的光。我把那张承载过短暂希望、又带来灭顶绝望的纸条,凑近了火苗。
火舌贪婪地舔舐上去,瞬间吞噬了那两道模糊的红痕,吞噬了所有关于那个小生命的微弱证明。纸张蜷曲、发黑,化作一小撮轻飘飘的、带着焦糊味的灰烬。
我松开手,看着那点灰烬被风吹散,混进肮脏的雨水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眼泪终于汹涌而出,滚烫的,混着冰冷的雨水,流进嘴里,又苦又咸。
我抬手,狠狠抹掉脸上的泪水和雨水,指甲在脸颊上划出红痕。
活下去。
苏晚,你得活下去。
不是为了任何人,是为了你自己。为了那个还没来得及看看这个世界,就被他父亲亲手扼杀的孩子。
为了有一天,让林砚,付出代价!
4
五年。
煎饼鏊子滚烫,油星子滋滋啦啦地爆开,空气里全是面糊和鸡蛋被高温炙烤的焦香。我熟练地用刮板把摊开的面糊刮圆,磕上一个鸡蛋,蛋液迅速凝固成金黄。撒上翠绿的葱花、香菜末,刷上厚厚的酱料,放上薄脆,最后利落地一卷,一切两半,装进纸袋。
您的煎饼,加两个蛋,多辣,拿好!我把热乎乎的煎饼递给摊子前穿着工装的男人,脸上挤出一点笑。
谢了,苏姐!男人接过,扫码付钱,匆匆汇入夜市汹涌的人流。
汗水顺着我的鬓角往下淌,流进脖子里,痒痒的。后背的T恤早就被汗浸透了,黏糊糊地贴在身上。油烟熏得眼睛发涩,喉咙也干得冒烟。我顾不上擦汗,下一个客人已经伸着脖子在等了。
老板,一个煎饼,加肠加里脊!
好嘞,稍等!
我麻利地舀起一勺面糊,手腕一抖,均匀地摊在滚烫的鏊子上。这动作,五年里重复了成千上万次,闭着眼睛都能做。
五年,足够把眼泪熬干,把骨头熬硬。
当年揣着仅有的几百块钱,拖着流产后虚弱不堪的身体,像只丧家犬一样离开那座城市。一路辗转,最后在这个南方小城的夜市角落,用所有积蓄盘下了这个小小的煎饼摊。白天备料,晚上出摊,从深夜熬到凌晨。累吗累得站着都能睡着。苦吗苦得喝口水都觉得是甜的。
可我不敢停。因为身后有三张嗷嗷待哺的小嘴。
妈妈!妈妈!你看我画的!一个清脆的小奶音在摊子下面响起。
我低头。小宝正蹲在放薄脆的塑料筐旁边,用不知道哪里捡来的粉笔头,在油腻腻的地砖上画着歪歪扭扭的线条。他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的,嘴角边那个小小的酒窝若隐若现。
我的心猛地一抽。每次看到这个酒窝,就像有人用针在我心尖上轻轻扎了一下。不疼,但那种细微的、带着酸涩的悸动,挥之不去。
画什么呢,小宝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轻松。
画妈妈!画妈妈摊煎饼!还有哥哥!小宝兴奋地指着地上那团抽象的线条。
笨蛋小宝,你画的妈妈像大怪兽!旁边传来另一个声音,带着点小得意。是大宝。他正踮着脚,努力想帮我把旁边一摞空纸袋整理好,小脸绷得一本正经,像个小大人。
才不是怪兽!是仙女妈妈!小宝不服气地撅起嘴。
好了好了,都是好孩子。我赶紧打圆场,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的,又暖又胀。这五年所有的苦和累,在看到他们三个小萝卜头的那一刻,好像都值了。
二宝呢我环顾四周,没看到那个最安静也最鬼精的小家伙。
二宝说去‘侦察敌情’了!大宝指了指夜市另一头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地方。
5
那里是夜市最热闹的餐饮区,各种大排档烟雾缭绕,人挤人。
我心里咯噔一下。二宝才四岁多,人堆里一钻就找不着了!这臭小子!
大宝,看着弟弟!妈妈去找二宝!我飞快地把鏊子上刚摊好的煎饼铲起来装袋递给客人,也顾不上收钱了,煎饼好了,您先拿着!
我解下油腻的围裙,胡乱擦了把手,拔腿就往人群里钻。心提到了嗓子眼,一边拨开拥挤的人流,一边扯着嗓子喊:二宝!苏子睿!你在哪儿二宝!
夜市里声音嘈杂,音乐声、吆喝声、划拳声混成一片。我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转,急得后背全是冷汗。这臭小子,胆子越来越大!要是被人拐走了……
妈妈!我在这儿!
一个熟悉的小声音从斜刺里传来。我猛地扭头,只见二宝正站在一家灯火辉煌的海鲜大排档门口,小小的身子几乎被旁边巨大的充气拱门挡住。他手里还拿着半串不知道谁给的烤鱿鱼,小嘴油乎乎的,正仰着小脑袋,专注地看着大排档门口立着的一块巨大电子屏。
屏幕上,正播放着本地财经新闻。
一张熟悉到让我血液瞬间冻结的脸,占据了整个屏幕。
林砚。
他穿着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正站在一个看起来就很高端的会场里,对着镜头侃侃而谈,意气风发。镜头扫过他身边,一个穿着精致白色小礼服、妆容完美的年轻女人正挽着他的手臂,笑容温婉得体。屏幕上打出一行醒目的标题:金融新贵林砚携未婚妻姜氏千金出席慈善晚宴,郎才女貌羡煞旁人。
五年不见,他看起来更矜贵,更遥不可及了。那副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样子,一点没变。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当年雨夜里他冰冷的眼神,甩在我脸上的孕检单,还有身下那滩混着雨水的血……所有被我强行压进记忆深处的画面,被这张脸瞬间撕开,血淋淋地摊在眼前。
妈妈二宝似乎感觉到我的僵硬,扯了扯我的衣角,小脸上带着点疑惑,那个叔叔…好像有点眼熟
我猛地回过神,一把将二宝紧紧搂进怀里,力气大得像是要把他揉进骨头里。他身上还带着烤鱿鱼的烟火气,温热的小身体贴着我,才让我从那股灭顶的冰冷恨意里找回一丝真实感。
不熟。我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像砂纸磨过喉咙,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以后看到这种人,离远点,记住了吗
二宝在我怀里仰起小脸,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眨了眨,没说话,只是伸出油乎乎的小手,在我背上轻轻拍了拍。这孩子心思最细。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口翻腾的戾气,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正常一点。走,回家。以后不许一个人乱跑,吓死妈妈了!我牵起二宝的手,另一只手习惯性地护住小腹的位置——那里曾经孕育过生命,如今只剩下一条淡淡的疤痕和刻骨的恨。
6
转身离开时,我最后瞥了一眼那块巨大的屏幕。林砚正微微侧头,对着他身边那个笑容完美的姜氏千金低语,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
呵。
我攥紧了二宝的小手,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林砚,你最好祈祷,这辈子都别再遇见我。不,是遇见我们。
日子像摊煎饼的面糊,在滚烫的鏊子上日复一日地流淌。三个小崽子就是三台永动机,精力旺盛得吓人。大宝苏子恒,五岁,是三个里面最稳重的,像个小大人,总想帮我分担,整理个纸袋、递个酱料瓶子什么的,虽然常常帮倒忙。二宝苏子睿,四岁半,鬼精鬼精的,一双大眼睛骨碌碌转,主意最多,安静的时候像个小天使,闹腾起来就是个小魔王。小宝苏子安,刚满四岁,最黏人,也最会撒娇,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漂亮脸蛋,配上那个和林砚如出一辙的深酒窝,杀伤力巨大。
他们是我在油烟气、吆喝声和生活的重压下,一点点拉扯大的混世魔王。也是支撑我熬过每一个疲惫深夜的光。
这天收摊比平时晚了些。清理完油腻的鏊子、锅碗瓢盆,把没卖完的薄脆和生菜叶子打包好,推着沉重的小吃车回到我们租住的、位于夜市后面小巷子里的老破小出租屋时,已经快凌晨一点了。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挥之不去的油烟味。地方很小,一室一厅,客厅用帘子隔开,里面是我睡的床,外面摆着一张上下铺给三个小子。此刻,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外远处夜市隐隐传来的喧嚣。
我轻手轻脚地走进去,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路进去,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路灯光,看到三个小家伙挤在下铺,睡得正香。大宝睡在最外面,一条胳膊搭在额头上。二宝蜷在中间,怀里还抱着他那本翻得卷了边的《十万个为什么》。小宝睡在最里面,小脸睡得红扑扑的,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盖在眼睑上,嘴角微微翘着,那个小酒窝在昏暗的光线下也清晰可见。
看着他们恬静的睡颜,一身的疲惫好像都消散了不少。我走过去,轻轻把二宝怀里的书抽出来放好,又给踢了被子的小宝掖好被角。手指无意间拂过他角。手指无意间拂过他软乎乎的脸颊,停留在那个酒窝的位置。
指尖下的触感温热而真实。可每次看到这个酒窝,心里那根刺就扎得更深一分。林砚那张冷漠矜贵的脸,还有屏幕上他和那个姜小姐挽手的画面,不受控制地跳出来。
7
我猛地收回手,像是被烫到。
不能想。苏晚,你现在的生活和他们没有关系。你有三个儿子要养,有煎饼摊要撑。那些过去,那些恨,必须死死压住。
我强迫自己转身,去厨房烧水,准备明天出摊要用的绿豆。水壶发出呜呜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就在这时,客厅帘子后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刻意窣窣的声音,还有刻意压低的、兴奋的童音。
……真的能行吗妈妈知道了会生气的!是大宝的声音,带着犹豫。
大哥你犹豫。
大哥你怕什么!我们这是替天行道!二宝的声音压得更低,但那股子兴奋劲儿藏不住,你没看妈妈每次看到那个坏蛋叔叔的新闻,晚上都睡不好吗她偷偷哭,我都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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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猛地一沉,屏住了呼吸。
可是…那个地方看起来好远,好多人…大宝还是有点迟疑。
不怕!我有地图!二宝的声音透着得意,小宝负责带路和认人,他最机灵!大哥你力气大,负责制造‘意外’!我负责…嗯…指挥和拍照!我们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一定要给妈妈出气!
对!给妈妈出气!小宝奶声奶气地附和,声音里全是跃跃欲试。
嘘——小声点!别把妈妈吵醒了!二宝赶紧提醒。
外面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水壶烧开的尖锐鸣笛声。
我站在厨房门口,手里还拿着我站在厨房门口,手里还拿着舀绿豆的勺子,指尖冰凉。血液好像都冲到了头顶,又在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替天行道制造意外给妈妈出气
这三个小崽子!他们想干什么他们知道林砚是谁吗他们怎么知道他在哪儿他们要去哪里找他!
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我,比五年前在雨夜里奔跑时更甚。
林砚是什么人心狠手辣,翻脸无情!当年能对怀着孕的我下狠手,如今要是知道这三个孩子的存在……我不敢想下去!
我猛地掀开帘子冲进客厅,声音因为惊怒而拔高:苏子恒!苏子睿!苏子安!你们三个给我起来!
三个挤在一起的小脑袋同时一僵,然后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猛地从被窝里弹起来。
8
三双大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惊恐地看着我,睡意全无。
妈…妈妈…大宝嗫嚅着,小脸煞白。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什么坏蛋叔叔什么制造意外你们要去哪里我连珠炮似的发问,胸口剧烈起伏,声音都在抖。
二宝眼珠飞快地转着,小嘴抿得紧紧的,一副打死不说的倔强样子。小宝则下意识地往大宝身后缩了缩,大眼睛里迅速蒙上一层水汽。
说话!我厉声道,心慌得厉害。
妈妈…大宝鼓起勇气,往前挪了一小步,小手不安地绞着衣角,我们…我们就是…就是想去看看…那个…那个欺负过你的坏蛋…长什么样子…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看看然后呢制造什么意外我盯着二宝。
二宝梗着脖子,小脸绷着:我们…我们没想干什么…就是…就是让他也丢丢脸!像他让妈妈丢脸一样!他倔强地仰着小脸,眼圈却红了,他害妈妈流了好多血!害妈妈那么辛苦!他凭什么在电视上那么风光!
胡闹!我气得浑身发抖,扬起了手,看着他们三个惊恐又委屈的小脸,终究没忍心落下去。
我颓然地放下手,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席卷全身。我蹲下身,把他们三个紧紧搂进怀里,声音哽咽了,你们知不知道那有多危险那个人…他不是你们能惹得起的!妈妈不需要你们替我去出气!妈妈只要你们平平安安的!你们要是出了什么事,妈妈怎么办啊
三个小家伙被我搂着,起初身体僵硬,慢慢地,都伸出小手回抱住我。小宝把脸埋在我颈窝里,小声啜泣起来:妈妈不哭…小宝错了…我们不去惹坏蛋了…
妈妈,我们错了。大宝的声音闷闷的。
二宝没说话,只是把脸贴在我肩膀上,小手紧紧抓着我的衣服。
那一晚,我几乎没合眼。把三个孩子重新哄睡后,我坐在床边,看着他们熟睡的脸,心里翻江倒海。恐惧、后怕、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楚。他们才那么小,却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我的痛苦,甚至想用他们稚嫩的方式去保护我。
不行。绝对不行。必须把林砚这个隐患彻底从我们的生活里清除出去。搬家离开这个城市可煎饼摊刚有点起色,三个孩子也刚适应了这里的幼儿园……而且,又能躲到哪里去林砚的生意遍布各地。
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看着小宝睡梦中无意识露出的酒窝,一个冰冷而清晰的念头浮上来:或许,让他们彻底认清那个男人的冷酷无情,断了那点不该有的、源自血缘的好奇,才是最好的保护
这个念头让我自己都打了个寒颤。太冒险了。可除此之外,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能一劳永逸地掐灭他们危险的念头。
9
接下来的几天,我像惊弓之鸟,收摊比谁都早,恨不得把三个孩子拴在裤腰带上。他们三个也异常乖巧,绝口不提那晚的事,只是看我的眼神里,多了点小心翼翼的观察。
直到周五下午,幼儿园放学。我去接他们时,老师笑着递给我三张印刷精美的卡片。
子恒妈妈,明天晚上市里有个大型慈善酒会,在君悦酒店顶楼。主办方给咱们幼儿园几个家庭体验名额,让孩子们感受一下氛围,这是邀请函。要求正装出席哦,家长陪同。
君悦酒店慈善酒会
我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接过那张烫金的卡片,上面赫然印着几个大字:
‘星光之夜’慈善晚宴
主办方:林氏资本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特邀嘉宾:林砚先生及姜薇女士。
轰的一声,我脑子一片空白。林氏资本!林砚!姜薇!那个屏幕上挽着他手臂的女人!
妈妈你怎么了大宝扯了扯我的衣角,仰着小脸看我。
我猛地回过神,手指用力,差点把邀请函捏皱。不行!绝对不能去!这简直是羊入虎口!
老师,我们…我张口就想拒绝。
妈妈!酒会!是不是电视里那种有好多灯!好多好吃的!小宝已经兴奋地跳起来,大眼睛里全是星星,我们可以去吗可以穿漂亮衣服吗
对呀对呀!老师说要穿得像王子!二宝也凑过来,小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但眼神却飞快地瞟了我一眼,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和…期待
我心里警铃大作。
二宝这个眼神…不对劲!太宝这个眼神…不对劲!太不对劲了!联想到那晚他们嘀咕的地图、认人、制造意外……还有这张突然出现的、指向林砚主办酒会的邀请函!
一个可怕的猜测瞬间击中了我——这邀请函,会不会跟这三个小崽子有关!
苏子睿!我蹲下身,一把抓住二宝的胳膊,盯着他的眼睛,声音压得极低,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这邀请函,跟你们有没有关系说实话!
二宝被我抓得一缩,大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强装镇定,用力摇头:没有!妈妈!是老师发的!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他回答得太快,反而显得欲盖弥彰。
大宝和小宝也围过来,一脸茫然地看着我。
看着二宝那闪烁的眼神,再看看手里这张烫手的邀请函,我几乎可以肯定,这三个胆大包天的小东西,绝对背着我干了什么!他们是怎么做到的他们怎么知道这个酒会怎么弄到的邀请函
巨大的恐慌和愤怒再次攫住了我。
去那等于把三个孩子直接送到林砚眼皮子底下!不去这三个小魔王明显已经计划好了什么,这次不去,他们会不会自己偷偷溜去后果更不堪设想!
妈妈,我们去吧小宝抱着我的腿,软软地撒娇,那个酒窝又露了出来,小宝想当王子!
妈妈,老师说机会难得…大宝也小声帮腔,眼神里带着渴望。
二宝没说话,只是抿着嘴,倔强地看着我,那眼神分明在说:你不带我们去,我们也有办法。
我闭了闭眼,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来。躲是躲不掉了。与其让他们自己乱来闯下大祸,不如……我亲自带他们去。至少,我能看着他们。至少,在最坏的情况发生时,我能挡在他们前面。
而且……
那个冰冷的念头再次浮现:让他们亲眼看看,那个所谓的父亲,在另一个世界里,是如何光鲜亮丽,如何对他们母子弃如敝履的。或许,这才是斩断他们所有不切实际念头的,最残酷也最有效的方式。
好。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干涩而平静,我们去。
10
君悦酒店顶楼,水晶宫。
巨大的水晶吊灯从挑高的穹顶垂落,折射出无数道璀璨夺目的光芒,将整个宴会厅映照得如同白昼。空气里弥漫着高级香槟、香水、雪茄和鲜花的混合气息,馥郁得有些醉人。穿着考究的男男女女端着酒杯,低声谈笑,衣香鬓影,觥筹交错。舒缓的弦乐流淌在每一个角落,营造着一种优雅而疏离的奢华氛围。
我牵着三个孩子的手,站在入口处,感觉自己像个误入仙境的乞丐。
身上是咬牙租来的、最便宜的黑色小礼服裙,料子粗糙,款式老旧。脚上的高跟鞋磨得脚后跟生疼。脸上只抹了点最廉价的口红提气色,和周围那些妆容精致、珠光宝气的女士们比起来,寒酸得可怜。
三个小家伙倒是被我收拾得人模人样。大宝穿着小西装,打着领结,板着小脸,努力做出严肃的样子。二宝是格子小马甲配白衬衫,头发被我用水梳得服服帖帖,镜片后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金碧辉煌的世界。小宝穿着背带裤和小衬衫,顶着一头柔软的卷毛,粉雕玉琢的小脸配上那个酒窝,像个真正的洋娃娃。他们三个紧紧挨着我,小手心都汗津津的,显然也被这阵仗震住了,暂时收起了混世魔王的本性,显得有些拘谨。
妈妈…这里好亮…小宝小声说,往我身后缩了缩。
别怕。我握紧他们的小手,低声安抚,目光却像雷达一样警惕地扫视着全场。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手心全是冷汗。狂跳,手心全是冷汗。林砚在哪里他会不会看到我们那三个小崽子到底想干什么
女士,需要饮料吗一个侍者端着托盘走过来,上面是晶莹剔透的香槟杯。
不用,谢谢。我立刻拒绝,把孩子们往旁边拉了拉,尽量让自己和三个显眼的小家伙融入不起眼的角落阴影里。
看!坏蛋叔叔!二宝突然压低声音,小手指向宴会厅最中心的位置。
我的目光瞬间锁定过去。
人群簇拥的中心,林砚正站在那里。
他穿着一身剪裁完美、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深灰色高定西装,衬得身形越发挺拔。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侧脸的线条冷峻而优越。他微微侧着头,正和一个头发花白、气度不凡的老者交谈,嘴角噙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矜持而疏离的微笑。那是一种久居上位、掌控全局的气度,与五年前那个雨夜里的冷酷少年判若两人,却又在骨子里透着一脉相承的傲慢。
而他身边,紧紧挽着他手臂的,正是那位姜薇小姐。一袭纯白色的露肩长裙,勾勒出窈窕的身段,颈间戴着璀璨的钻石项链,妆容精致完美,笑容温婉得体,像一朵精心培育的、不染尘埃的百合花。两人站在一起,宛如璧人,接受着周围人或真心或假意的恭维和艳羡的目光。
这一幕,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视网膜上。胃里一阵翻搅,恶心得想吐。
五年前我倒在泥泞里流血,五年后他挽着名媛风光无限。多么讽刺!
我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三个孩子也安静下来,六只眼睛都紧紧盯着那个方向。大宝抿紧了嘴唇,二宝镜片后的眼神变得锐利,小宝则好奇地歪着头,目光在林砚脸上和他身边的姜薇之间来回移动。
妈妈,小宝突然扯了扯我的裙子,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钻入我耳中,那个漂亮阿姨,是坏蛋叔叔的新妈妈吗
新妈妈我的心像被针狠狠扎了一下。看着林砚对姜薇那副温柔呵护的样子,再想到他当年甩在我脸上的孕检单和那句你也配……冰冷的恨意混杂着尖锐的酸楚,几乎要将我淹没。
不是。我听到自己冰冷的声音回答,她不配。
就在这时,林砚似乎结束了和那位老者的谈话,微微转身,目光随意地扫过全场。那目光,像冰冷的探照灯,带着一种居高临探照灯,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我浑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几乎是本能地,我猛地侧过身,用自己并不宽阔的身体,尽可能地把三个孩子挡在身后,同时迅速低下头,让垂落的头发遮住大半张脸。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撞碎肋骨。他看到我们了吗他认出我了吗认出孩子们了吗尤其是小宝那张和他如同复刻的脸!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我能感觉到自己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礼服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几秒钟后,那束冰冷的目光似乎移开了。
我僵硬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用眼极其缓慢地抬起头,用眼角的余光瞥过去。林砚已经转回了身,正低头和姜薇说着什么,姜薇掩嘴轻笑,姿态亲昵。他脸上没有任何异样的表情,仿佛刚才那一眼,只是随意掠过几个无关紧要的、误入此地的背景板。
巨大的屈辱感瞬间席卷了我,比五年前被他赶出大门时更甚。原来,我们母子四人,在他眼里,连被认出来的资格都没有。我们卑微得像尘埃,根本不值得他林大少爷投以半分关注。
也好。这样最好。我咬着牙,把翻涌的苦涩和恨意狠狠咽下去。他没看见,没认出,我们就是安全的。
11
等熬过今晚,立刻带孩子们离开!永远离开这个城市!
我稍稍这个城市!
我稍稍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刚有片刻松懈,正想低声警告三个孩子绝对不许乱跑、不许靠近那边,就感觉手里一空!
二宝!我惊骇地低呼。
刚才还被我紧紧攥着的二宝的小手,不知什么时候滑脱了!再一转头,身边哪里还有二宝的影子!
二宝呢我急得声音都变了调,慌忙看向大宝和小宝。
大宝也一脸茫然,显然没注意。小宝则伸出小手指了指不远处铺着厚厚地毯的过道,小声说:二哥…去那边了…
我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二宝那穿着格子马甲的小小身影,像条灵活的小鱼,正飞快地穿梭在衣香鬓影的宾客之间,目标明确地朝着……宴会厅侧门通往露台的方向跑去!他手里,似乎还紧紧攥着个什么小东西!
这个混小子!我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顾不上多想,也顾不上会不会引人注目,我一手拉起大宝,一手抱起小宝,压低声音急促地说:抱紧妈妈!然后拔腿就朝二宝消失的方向追去!
高跟鞋在厚地毯上跑起来深一脚浅一脚,怀里抱着小宝,手里拖着大宝,我跑得踉踉跄跄,狼狈不堪。周围投来几道诧异的目光,我也顾不上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抓住苏子睿!不能让他闯祸!
刚追到侧门边,还没来得及冲出去,就听到露台方向传来一声压抑的、属于小男孩的惊呼,紧接着是东西掉在地上的清脆声响!
二宝!我魂飞魄散,抱着小宝拖着大宝猛地冲出侧门。
露台很大,布置着雅致的藤椅和小圆桌,相对安静许多。柔和的灯光下,只见二宝跌坐在地上,小脸上有点发白,似乎被吓到了。他面前不远处,一只颜色鲜艳的、塑料的迷你玩具工程车翻倒在地,履带还在微微转动。而就在玩具车旁边,站着一个人。
一个穿着笔挺西装、身材高大的男人。他背对着我们,正弯腰似乎想捡起地上的什么东西——那是一个小小的、银色的儿童相机!
是林砚的助理!我认出了那个背影!他怎么会在这里二宝撞到他了还把他的东西撞掉了
对不起!叔叔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二宝反应极快,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小脸上堆满歉意,声音又脆又亮,我帮您捡!他动作麻利地捡起那个掉在地上的银色小相机,双手捧着,恭恭敬敬地递还给那个助理。
助理皱着眉,接过相机检查了一下,似乎没发现损坏,脸色稍霁,但语气还是带着不悦:小朋友,这里不是玩的地方,快去找你家长。他显然没把一个小孩子放在心上,拿着相机转身就匆匆离开了露台,大概是去找林砚复命了。
我提到嗓子眼的心,这才稍稍落回一点。还好,只是虚惊一场二宝只是不小心撞到了助理
我赶紧跑过去,一把将二宝拽过来,又急又气,压低声音斥道:苏子睿!你乱跑什么!你想吓死妈妈吗!
二宝被我拽得一个趔趄,却抬起头,镜片后的大眼睛亮得惊人,完全没有害怕,反而飞快地朝我眨了眨眼,小脸上闪过一丝计划得逞的狡黠,用只有我们俩能听到的气音飞快地说:妈妈,搞定!‘钥匙’拿到了!
钥匙什么钥匙我被他这没头没脑的话弄得一愣。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二宝已经挣脱我的手,像条小泥鳅一样,又朝着露台另一个方向跑去,边跑边回头朝大宝和小宝使了个眼色。
大哥!小弟!按计划!行动!
大宝和小宝接收到信号,两个小家伙对视一眼,小脸上瞬间没了刚才的拘谨和害怕,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紧张和兴奋的光芒。
大宝立刻松开我的手,小宝也挣扎着从我怀里滑下来。
你们干什么!回来!我惊骇欲绝,伸手去抓,却只抓到了空气。
三个小小的身影,像三支离弦的小箭,目标明确地朝着宴会厅主厅的方向,朝着那个被众人簇拥的、光芒万丈的中心——林砚,冲了过去!
不——!我失声惊呼,想追上去,可脚下像生了根,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近乎绝望的预感死死攫住了我,让我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小小的背影,义无反顾地冲进了那片衣香鬓影、危机四伏的璀璨光海里。
完了。
一切都完了。
12
宴会厅中心,水晶吊灯的光芒中心,水晶吊灯的光芒最是炫目。林砚正微微倾身,听身边一位大腹便便的富商说着什么,脸上带着公式化的淡笑,眼神却有些心不在焉地扫过腕表。姜薇挽着他的手臂,仪态万方,偶尔对走近寒暄的人点头致意。
衣香鬓影,谈笑风生。一切都完美地符合一场顶级慈善晚宴的格调。
没有人注意到,三个小小的、穿着正装的身影,像三只灵活的小兽,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这片华丽背景板的边缘。
大宝苏子恒,绷着小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他按照二宝侦察好的路线,借着几个正在热烈交谈、挡住了林砚视线的宾客作为掩护,猫着腰,快速而无声地移动到了林砚侧后方不远处,一个巨大的、装饰着鲜花和香槟塔的台子旁边。他小小的身体紧贴着冰冷的台柱,屏住呼吸贴着冰冷的台柱,屏住呼吸,像一只等待指令的小猎豹。
二宝苏子睿,则充分发挥了他鬼精的特长。他像条滑不留手的小鱼,在宾客们移动的缝隙里穿梭,巧妙地避开了侍者和大部分视线。他手里紧紧攥着那个从助理那里意外得来的银色小相机,镜片后的眼睛锐利地锁定着目标区域——林砚前方那片光洁如镜的深色大理石地面。他需要找到一个完美的、不起眼的投放点。
小宝苏子安,任务最简单,也最危险。他凭借着人畜无害的漂亮脸蛋和天真无邪的气质,像个小天使一样,在人群外围迷路了。他眨巴着大眼睛,小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茫然和无助,奶声奶气地向旁边一位看起来比较和善的女士询问:阿姨,我找不到妈妈了…
这成功地吸引了一小片同情的目光,也为他停留在林砚正前方不远的位置提供了完美的掩护。没有人会怀疑一个走丢的、可爱的小男孩。
时间仿佛被拉长。
空气里流淌的弦乐,宾客们低低的谈笑,酒杯碰撞的轻响,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我站在露台入口的阴影里,浑身冰冷,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只能死死盯着那三个小小的身影,心脏在绝望的深渊里疯狂下坠。
我看到二宝借着弯腰假装系鞋带的动作,飞快地将手里那个颜色极其鲜艳的塑料玩具工程车——正是那天他侦察敌情时在夜市地摊上买的,履带能跑、车灯能闪——轻轻放在了林砚正前方大约两米远、灯光略暗一点的大理石地面上。那个位置,恰好是林砚待会儿走向主发言台的必经之路!放好之后,二宝像没事人一样直起身,甚至还对旁边一位看他系鞋带的女士露出了一个羞涩的笑容,然后脚步轻快地寻找妈妈,不着痕迹地退到了安全距离之外,同时朝大宝的方向比了个极其隐蔽的手势。
几乎是同时,一直紧贴着香槟塔台柱的大宝苏子恒动了!他小小的身体爆发出与年龄不符的力量和敏捷,像一颗小炮弹,猛地从藏身处冲了出来!目标不是林砚,而是林砚侧后方不远处,一个端着满满一托盘高脚香槟杯的侍者!
哎呀!大宝惊呼一声,像是跑得太急刹不住车,小小的身体不小心撞在了那个侍者的小腿上!
变故发生得太快!那侍者猝不及防,身体猛地一晃!托盘上高高摞起的、盛满了金黄色酒液的香槟杯瞬间失去了平衡,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朝着林砚和姜薇所站的位置,稀里哗啦地倾倒下去!
啊——!姜薇的尖叫声划破了宴会厅的优雅氛围。
小心!周围一片惊呼。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吸引!金黄的酒液飞溅,晶莹的碎片四射!
林砚反应极快,在杯子倾倒的瞬间,下意识地侧身将姜薇护在身后,同时用手臂格挡。昂贵的西装袖口瞬间被酒液浸透,几片玻璃碎片擦过他的手背,留下几道细小的血痕。他英俊的脸上瞬间布满寒霜,眼神锐利如刀地扫向肇事的大宝和那个惊慌失措的侍者。
13
就是现在!
混乱爆发的中心,吸引了全场百分之两百的注意力!没有人注意到,就在林砚本能地后退一步,试图避开脚下流淌的酒液和碎玻璃时,他的右脚,那只锃亮的、意大利手工定制的黑色皮鞋,不偏不倚,精准无比地踩在了身后地面上那个颜色鲜艳的塑料玩具工程车的履带上!
光滑的塑料履带,沾上了些许飞溅的香槟酒液,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滑得如同抹了油!
林砚所有的重心都在后退的右脚上,猝不及防之下,脚下猛地一滑!
呃!一声短促的、充满惊愕和难以置信的闷哼从他喉咙里挤出。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
在无数道惊骇、错愕、难以置信的目光聚焦下,在姜薇刺耳的尖叫声和香槟杯碎裂的余音中,在闪烁不停的、捕捉着这戏剧性一幕的媒体镜头前——
这位掌控着庞大金融帝国、永远高高在上、优雅矜贵的林氏太子爷,、林砚先生,以一种极其狼狈、极其难看、彻底颠覆他完美形象的姿势,向前扑倒!
他高大的身躯完全失去了平衡,昂贵的西装包裹着精壮的身体,却无法挽回颓势。膝盖弯曲,以一种无法控制的、沉重的力道,咚!!!的一声巨响,狠狠砸在了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地板上!
那声音沉闷得让人心头发颤。
昂贵的西裤布料与光滑昂贵的西裤布料与光滑的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的一条手臂下意识地撑在地上,才避免了脸着地的惨剧,但整个人已经彻底失去了剧,但整个人已经彻底失去了所有体面,以一种近乎五体投地的屈辱姿态,跪趴在了那里。
全场死寂。
所有的声音——音乐、谈笑、惊呼——在这一刻戛然而止。空气凝固了。时间停滞了。无数道目光,从最初的惊愕,迅速转变为震惊、难以置信,最后汇聚成一种无声的、巨大的、令人窒息的尴尬和……看戏的兴奋。
闪光灯疯了!此起彼伏,连成一片刺眼的白光,疯狂地捕捉着这位金融新贵人生中最狼狈不堪的瞬间。快门声密集得像爆豆子。
姜薇捂着嘴,花容失色,呆立在原地,完全忘了反应。
林砚撑在地上的手,骨节捏得死白,手背上被玻璃划破的伤口渗出血珠,滴落在光洁的地板上,晕开一小点刺目的红。他低着头,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宽阔的肩膀在无法控制地、剧烈地颤抖。那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巨大的、灭顶的屈辱和暴怒!一股无形的、冰冷而狂暴的气场以他为中心瞬间扩散开来,让离得近的几个人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13
就在这时。
一个清脆的、带着孩童特有的软糯和天真无邪的嗓音,在这片死寂的、令人窒息的尴尬中,清晰地响起,像一颗石子投入了凝固的湖面。
叔叔——
所有的目光,瞬间被这声音吸引过去。
只见小宝苏子安,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离林砚跪倒处只有几步远的地方。他小小的身影站在璀璨的灯光下,粉雕玉琢的小脸上满是纯真和……一丝恰到好处的担忧他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指,指了指林砚脚下那只被踩得轮子都歪了的、颜色鲜艳的塑料玩具车,声音又甜又亮,清晰地传遍了寂静的宴会厅:
你踩坏的,是我们妹妹的玩具哦。
妹妹
这个称呼让凝固的空气产生了一丝微妙的波动。众人面面相觑,疑惑的目光在小宝和林砚之间来回逡巡。
林砚的身体猛地一僵!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那张英俊绝伦的脸上,此刻布满了骇人的阴鸷和暴怒,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眼神像淬了毒的冰锥,死死钉在小宝脸上。那目光,足以让一个成年人胆寒。
然而,小宝却像是完全没感觉到那可怕的威压。
他依旧仰着小脸,大眼睛清澈见底,甚至还对着林砚,露出了一个甜甜的、带着点羞涩的笑容。那笑容干净得像初雪,天真得不染一丝尘埃。
就在林砚的怒火即将喷薄而出,周围的空气紧绷到极致时,另一个慢悠悠的、带着点小大人般困惑的童音,从稍远一点的地方响起。
是二宝苏子睿。他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站在小宝侧后方,推了推鼻梁上那副对他来说还有点大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带着一种与其年龄不符的冷静审视。
他看了看地上的玩具车,又看了看林砚,然后慢条斯理地、清晰地补充道:
可是我们没有妹妹呀。他歪了歪头,像是在思考一个很严肃的问题,还煞有介事地掰了掰小手指,妈妈只生了我们三个男孩子手指,妈妈只生了我们三个男孩子呢。喏,大哥,他指了指已经从侍者那边溜过来、站在他身边、板着小脸的大宝,我,还有小弟。他最后指向站在林砚面前的小宝。
三个男孩。
妈妈只生了三个男孩。
没有妹妹。
这三个信息,像三颗小石子,接连投入死水,激起的涟漪却越来越大。众人看向那三个孩子的目光,从最初的看热闹,渐渐染上了惊疑和探究。这三个孩子…长得…尤其是最小的那个…
林砚撑在地上的手,猛地收紧!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咔声。他死死地盯着小宝的脸,那眼神,像是要穿透皮肉,直看到骨子里去!暴怒依旧在他眼中燃烧,但一种更深沉、更陌生的情绪,正如同冰冷的潮水,开始从眼底最深处疯狂地蔓延上来——那是惊疑,是难以置信,是…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诡异到极点的寂静中,在无数道目光和闪烁不停的镜头聚焦下,小宝苏子安,这个粉雕玉琢、有着天使般面孔的小男孩,再次向前迈了一小步。
他微微歪着头,粉嘟嘟的小脸上,那个深深的、漂亮的酒窝,在璀璨的灯光下,无比清晰地绽放开来。
然后,他用他那奶声奶气、却足以让整个宴会厅、让林砚、让全世界都听得清清楚楚的童音,问出了那个石破天惊的问题:
爹地——
这个称呼,如同九天惊雷,在死寂的宴会厅轰然炸响!震得所有人耳膜嗡嗡作响!
闪光灯瞬间达到了疯狂的顶峰!白光连成一片,几乎要将整个空间吞噬!
林砚的瞳孔,在听到那两个字、看清那个酒窝的瞬间,骤然收缩!缩成了两个极小的、充满了极致惊骇的黑点!他脸上的暴怒、阴鸷、屈辱,所有表情在刹那间凝固、碎裂,然后被一种纯粹的、巨大的、灭顶的恐惧和难以置信所取代!
小宝的声音还在继续,带着孩童特有的天真和疑惑,却像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凿穿了林砚所有的防御:
那个医生爷爷,当年是不是搞错了呀
轰——!!!
林砚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了。
医生…搞错了
14
五年前…医院…冰冷的灯光…医生摇头叹息的脸…胎心停了…苏…胎心停了…苏晚惨白绝望的脸…还有…他亲手甩在她脸上的孕检单…那句冰冷的你也配…
无数被他刻意遗忘、深埋心底的画面,被这句稚嫩的童言瞬间撕开!
带着血淋淋的真相,如同海啸般汹涌咆哮着冲垮了他所有的认知!
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粗重喘息,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惨白!他的脸在无数闪光灯下,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变得如同死人一般惨白!豆大的冷汗,瞬间从额头、鬓角渗出,沿着他冷峻的侧脸线条滚落,砸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
他撑在地上的那只手,开始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带动着整个上半身都在筛糠般抖动。昂贵的西装包裹下的身体,此刻像一片在狂风中飘零的落叶。那双曾经睥睨一切、冰冷无情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巨大的空洞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死死地、死死地盯着小宝脸上那个和他如出一辙的酒窝,仿佛那是来自地狱的烙印。
不…不可能…他终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嘶哑得不成样子,充满了濒死般的绝望和挣扎,
你…你们…
他想否认!想怒吼!想质问这荒谬的一切!想把这几个胆敢戏弄他的小崽子撕碎!
可是,血脉的共鸣是如此清晰而残酷。
小宝的脸,简直就是他幼年照片的翻版!那眉眼,那轮廓,尤其是那个该死的、独一无二的酒窝!还有那个大的二的酒窝!还有那个大的,眉宇间的沉稳…那个戴眼镜的,眼神里的机敏…三个孩子站在一起,那种奇异的、源自他林砚血脉的熟悉感,像无数根冰冷的针,密密麻麻地刺进他的心脏!
当年…难道…医生真的搞错了!
他扼杀的…不是苏晚的妄想…而是他自己的…亲生骨肉!
这个念头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瞬间将他拖入了无间地狱!巨大的恐惧和迟来了整整五年的、足以将他灵魂都碾碎的悔恨,如同冰冷的巨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咽喉!
闪光灯还在疯狂闪烁,记录着这位金融新贵人生中最狼狈、最震撼、最颠覆性的一刻。他跪在那里,脸色惨白如纸,浑身抖如筛糠,眼神空洞绝望,哪里还有半分往日的矜贵与从容活脱脱一个被彻底击垮、失魂落魄的可怜虫。
姜薇早已惊得捂住了嘴,脸色比林砚好不了多少,看着那三个孩子的眼神充满了惊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嫉恨。
周围的宾客们,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低低的、压抑不住的议论声如同潮水般迅速蔓延开来,汇成一片嗡嗡的声浪。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难以置信、兴奋、幸灾乐祸和无穷无尽的好奇。
天啊…那孩子叫他什么爹地
你没看见吗那酒窝!跟林总一模一样!
三个!他说妈妈生了三个男孩!
五年前…是不是林总那个…被赶出去的前女友
大新闻!惊天大新闻啊!林砚私生子找上门了!还是三个!
这下有好戏看了!姜家的脸往哪搁
活该!当年做得那么绝…
这些议论,像无数根烧红的针,扎在林砚的神经上。
他猛地抬起头,猩红的眼睛扫过周围那些或同情、或鄙夷、或纯粹看戏的脸,最后,那目光越过人群,像濒死的野兽寻找最后的生机,死死地钉在了我的身上!
15
我站在露台入口的阴影里,浑身冰冷,手脚麻木。从三个孩子冲出去,到林砚狼狈跪倒,再到小宝那声石破天惊的爹地…一幕幕如同最荒诞的戏剧在我眼前上演。巨大的冲击让我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无序地撞击着。
当林砚那绝望、恐惧、带着最后一丝疯狂求证的目光穿透人群锁定我时,一股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快意,如同毒藤般瞬间缠绕上我的心脏,勒得我几乎窒息,却又带来一种近乎毁灭性的畅快!
五年了。
林砚,你终于也尝到这种滋味了吗这种被当众扒光所有尊严、从云端狠狠摔进泥泞、被命运嘲弄践踏的滋味!
我看着他惨白如鬼的脸,看着他眼中灭顶的恐惧和绝望,看着他跪在冰冷地板上抖如筛糠的狼狈模样…
五年前那个雨夜,他甩在我脸上的孕检单,他冰冷的你也配,我身下混着雨水的血,医生那句胎心停了…所有的痛苦、屈辱、绝望,在这一刻,被眼前这幅画面百倍千倍地偿还了回来!
恨意如同岩浆在血管里奔涌,快意却像毒药般腐蚀着理智。
我该怎么做冲上去给他一耳光还是像他当年一样,用最恶毒的语言将他彻底踩进地狱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我看到林砚撑在地上的手,因为极致的情绪冲击和身体颤抖,猛地一滑!他整个人彻底失去了支撑,上半身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
噗——
一口鲜红的血,如同怒放的血色之花,猛地从他口中喷溅而出!
殷红的血点,星星点点地喷洒在光洁如镜的深色大理石地板上,也溅落在他昂贵的高定西装前襟,晕开一片刺目惊心的红!
啊——!姜薇的尖叫声再次撕裂空气,充满了惊恐。
林总!
快!叫救护车!
天啊!吐血了!
宴会厅瞬间炸开了锅!惊呼声、喊叫声乱成一团!人群骚动起来,有人想上前搀扶,却被林砚那副濒死般的样子吓住。
闪光灯更加疯狂,几乎要将这血腥的一幕永久定格。
林砚的身体软软地向前栽倒,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那双被血丝布满、充满了极致痛苦和悔恨的眼睛,依旧死死地、死死地钉在我的方向,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涌出更多的鲜血。
我站在原地,阴影笼罩着我。看着那个曾经将我踩入泥泞的男人,此刻满嘴鲜血、奄奄一息地倒在他自己营造的金色牢笼里,被无数镜头和目光凌迟…
冰冷的快意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空洞,同时攫住了我。
三个孩子已经跑回了我身边。小宝紧紧抱着我的腿,小脸有点发白,似乎被那口血吓到了。大宝和二宝一左一右站在我身旁,小手紧紧抓着我的衣角,仰着小脸看着我,眼神里有紧张,有担忧,还有一丝…完成了任务后的茫然。
我缓缓地蹲下身,张开手臂,将三个温热的小身体紧紧、紧紧地搂进怀里。他们的心跳隔着薄薄的衣衫,有力地撞击着我的胸膛,那么真实,那么鲜活。
妈妈…小宝把脸埋在我颈窝,声音带着哭腔,那个叔叔…流了好多血…他是不是要死了
我抱紧他们,感受着这失而复得、支撑我走过地狱的真实。目光越过混乱的人群,落在那个被鲜血和狼狈包围的男人身上,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清晰地传入三个孩子的耳中:
死不了。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你们的‘债’,
我顿了顿,一字一句,冰冷如铁,他,才刚刚开始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