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只想你听到就好 > 第一章

林知夏第一次见到沈亦臻是在2019年的深秋。
梧桐叶把整座城市染成焦糖色,她抱着一摞博物馆穹顶设计图在设计院门口摔了个趔趄。
图纸散落在刚下过雨的石板路上,沾着泥点的稿纸像折翼的蝶,最核心的受力分析图正泡在水洼里,油墨晕开成一片模糊的黑。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先她一步捡起那张湿纸,指尖蹭过她画了三晚的计算公式,声音清冽如秋日溪流:
这里的穹顶承重系数用了改进模型可惜沾水了,我办公室有扫描仪,或许能救回一部分。
她抬头撞进一双深潭般的眼,男人穿驼色大衣,领口别着枚银质袖扣,袖口沾着点淡淡的松节油味道。
后来她才知道,沈亦臻是业内最年轻的建筑声学设计师,刚从德国回来,要和设计院合作改造老剧院的声场系统。
那天他们蹲在路边捡图纸,他指尖偶尔碰到她的手背,像落了片细雪,凉得她心跳漏半拍。
他把捡好的图纸按顺序理好,指腹反复蹭掉边缘的泥渍,直到指尖泛红:
我叫沈亦臻,以后可能要麻烦林设计师多指教。
她攥着图纸的指尖泛白,连声音都发紧:
我叫林知夏,指教不敢当,互相学习。
后来的日子像被浸了蜜的糖,他们一起泡在老剧院的废墟里测声场,他举着声级计,她在笔记本上记录数据,夕阳透过破碎的窗棂落在他侧脸,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淡的阴影。
他会记得她不喝冰饮,每次买咖啡都要热美式,还会提前在杯壁贴张便签,写着
今天的声场曲线很完美;
她会留意他对粉尘过敏,每次去工地都提前备好无粉手套,连他常用的声级计探头,都每天用酒精棉片擦三遍。
2020年的跨年夜,他们在剧院顶楼看烟花,他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个丝绒盒子,打开是枚素圈戒指,没有钻石,只有内壁刻着极小的知夏二字。
他指尖有些抖,连呼吸都发颤:
我不是要逼你,只是觉得,以后的日子里,想有个理由每天都见到你——哪怕只是一起在工地吃盒饭。
林知夏的眼泪砸在戒指盒上,她踮起脚抱他,风声里混着她的哽咽:
沈亦臻,我也是。我想每天给你擦声级计,想每天听你讲声学原理,想……和你一起把这老剧院修好。
他们没有办婚礼,只在民政局门口买了两支雪糕,她咬着草莓味的,看他把结婚证小心翼翼放进钱包,像珍藏着全世界最贵重的东西。
他们的家在老城区的顶楼,带个小露台,她种满了向日葵,说要像太阳一样陪着他;
他在露台装了秋千,晚上他们就坐在秋千上,他讲德国科隆大教堂的声学设计,说那里的混响时间能让歌声绕梁三分钟,她讲大学时在图书馆熬夜画图,说有次画到天亮,窗外的向日葵正好开了。
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连风里都带着甜。
变故是在2021年春天来的,沈亦臻为了测老剧院穹顶的声场死角,爬上三米高的脚手架,脚下的踏板突然断裂。
他摔下来时,下意识护住了怀里的声级计,却让左腿重重磕在水泥地上,骨头断裂的声音在空荡的剧院里格外刺耳。
更致命的是,撞击时他的左耳撞在钢管上,送到医院后,医生拿着听力检测报告叹气:
左耳高频听力下降40分贝,以后怕是很难再做精细的声学设计了。
他躺在病床上,看着窗外的梧桐树发呆,林知夏给他削苹果,手却抖得把果肉削掉大半,果皮断了好几次。
他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羽毛:
知夏,你看那棵树,以前我能听出风穿过每片叶子的声音,现在……连鸟叫都听不清了。
她把苹果递到他嘴边,眼泪砸在他手背上,烫得他一缩:
医生说只要坚持康复,听力能恢复一部分,你别放弃。我们还没一起看老剧院修好呢,你忘了你说要让这里的每一个座位都听到最完美的声音吗
可康复的过程比想象中更残忍。
他每天要戴着助听器做听力训练,耳机里高频的声波像针一样扎进耳朵,疼得他额头冒汗;
以前能轻易分辨的0.1秒混响差异,现在要反复听几十遍才能捕捉到。
他开始失眠,夜里常常坐在露台抽烟,烟头在黑暗里亮成一点火星,烧到指尖都没察觉。
有次林知夏起夜,看到他对着电脑里的声学图谱发呆,指尖反复摩挲着鼠标,却迟迟不敢点击
——那是他修改了五遍的老剧院声场方案,可现在他连自己设计的曲线都不敢确定对错。
要不,我们换个行业吧
她站在他身后,声音轻得像怕惊到他,
你以前不是说喜欢摄影吗我们可以开个工作室,去拍普罗旺斯的薰衣草,去拍冰岛的极光,哪里没有声音,我们就去哪里。
他转过身,眼底满是红血丝,声音带着压抑的嘶吼:
林知夏,你不懂!声学是我的命!我从十五岁就想做最好的声学设计师,我为这个目标拼了十几年,现在你让我放弃就因为我耳朵坏了,我就该把十几年的梦想扔了
那是他们第一次吵架,他把桌上的水杯扫到地上,玻璃碎片溅到她的脚踝,划出一道血痕。
她没哭,只是蹲下去捡碎片,指尖被划破也没察觉,血珠滴在玻璃上,像开出了红色的花。
他看着她的伤口,突然慌了,伸手想拉她,却被她躲开。
沈亦臻,我不是要你放弃梦想,我只是不想看到你这么折磨自己。
她的声音带着疲惫,还有一丝他没察觉的绝望,
你每天失眠,每天对着电脑哭,你以为我看不到吗你的梦想重要,可你的命就不重要吗
那天晚上,他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一夜。
凌晨时,他看到林知夏悄悄走进书房,打开他的电脑,一点点整理他散落的设计图,还在每张图旁边贴了便签,写着
这里的混响时间计算是对的
这个声场死角的解决方案很巧妙。
他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沙哑:
知夏,对不起,让你跟着我受苦了。
她转过身,摸了摸他的左耳,掌心贴着他的耳廓:
只要我们在一起,就不算受苦。
以后我做你的‘耳朵’,你听不清的,我帮你听;
你不确定的,我们一起核对。
从那以后,林知夏开始自学声学知识,每天下班就泡在图书馆查资料,笔记记了厚厚的三大本,连专业的声学软件都练得比设计院的老员工还熟练。
她会提前把第二天要测的声场数据整理好,标上重点;
他做听力训练时,她就坐在旁边陪着,手里拿着计时器,每到休息时间就递上温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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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次他练到崩溃,把助听器摔在地上,吼着我再也不想练了。
她默默捡起助听器,用布擦干净,然后抱着他说:
没关系,我们今天不练了,我们去看向日葵好不好
露台的向日葵开得正好,金灿灿的花盘朝着太阳,她指着最大的那一朵说:
你看,它以前被风吹断过茎,我以为它活不成了,结果它又长起来了,还开得这么好。
他看着那朵向日葵,突然红了眼,伸手把她紧紧抱住。
2022年夏天,德国柏林爱乐乐团的邮件发到了设计院,邀请沈亦臻参与新音乐厅的声学设计
——那是他以前做梦都想得到的机会,柏林爱乐的音乐厅,是全世界声学设计师的圣殿。
邀请函里附了音乐厅的初步图纸,还特意提到
我们听说您对复杂空间的声场设计有独到见解,期待与您合作。
他拿着邀请函,坐在露台的秋千上,沉默了一下午。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看起来格外孤单。
林知夏知道这件事时,正在给向日葵浇水,水珠从花瓣上滚落,她的声音很平静:
你应该去的,沈亦臻,这是你的机会。老剧院的改造方案我们已经做完了,等你回来,我们就能一起看它开业了。
他抬头看她,眼底满是挣扎,左手紧紧攥着邀请函,指节泛白:
我现在的听力,怎么可能完成这么重要的设计而且,我走了,你怎么办你一个人要盯老剧院的施工,还要照顾自己……
我能行的,
她蹲在他面前,握住他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他掌心的茧——那是常年握声级计磨出来的,
你去完成你的梦想,我会在这里等你。我会把老剧院盯好,会把家里的向日葵照顾好,还会每天给你发照片,让你看它们长得多好。等你回来,我们就去普罗旺斯,好不好
他走的那天,林知夏去机场送他,他抱着她,声音哽咽:
知夏,等我回来,我一定好好陪你,再也不离开你了。
她笑着点头,帮他理了理大衣的领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安检口,直到再也看不见,才蹲在地上哭出声——她其实看到了他行李箱里的助听器,也看到了他偷偷放进包里的听力训练计划表,可她没说,她怕自己一说,他就再也走不了了。
他在德国的日子很忙,每天都要工作到深夜,他们只能靠视频通话联系。
他会给她看新音乐厅的设计图,兴奋地讲自己的想法,说要把混响时间控制在1.8秒,让每一个音符都能完美传递;
她会给他讲家里的向日葵又开了几朵,说楼下的小猫每天都来蹭饭,还会讲老剧院的施工进度,说工人们都夸他的声场方案好。
可她渐渐发现,他每次通话时都会刻意把右耳对着镜头,有时她提到老剧院的高频声场测试数据,他会愣一下,然后说
信号不好,没听清,你再讲一遍。
2023年春节,他没有回来,说项目到了关键阶段,要留在德国调整设计。
林知夏一个人坐在露台的秋千上,看着满院的向日葵,突然觉得很孤单。
桌上的年夜饭是她煮的速冻饺子,煮破了好几个,汤里飘着馅料。
那天晚上,她收到他发来的邮件,附件是一份诊断报告,上面的日期是一周前,结论写着:
左耳高频听力持续下降,已达60分贝,建议立即停止高强度声学工作,否则可能导致永久性失聪。
她握着手机,手止不住地抖,原来他一直在骗她,他的听力根本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差。
她立刻给他打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他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
知夏,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是不是想我了
沈亦臻,你为什么要骗我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砸在手机屏幕上,模糊了他的名字,
你的听力根本没有好转,你为什么还要硬撑那个项目就这么重要吗比你的耳朵还重要比我还重要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只能听到他沉重的呼吸声,然后传来他带着哭腔的叹息:
知夏,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骗你。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我不能放弃。如果我连这个都做不好,我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我不想让你跟着一个没用的人。
你怎么会没用她哭着说,就算你不能做声学设计了,你还是你啊,是我爱的沈亦臻啊!我不要什么著名设计师,我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只要你能陪我坐在秋千上看月亮,只要你能听到我说话……
那次通话后,他们的联系渐渐少了。
他总是说自己很忙,视频通话的时间越来越短,有时甚至只回复几句文字消息。
林知夏知道,他是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狼狈
——她在他朋友圈的背景图里看到过,他的办公桌上放着好几个助听器,还有一瓶止痛药,大概是听力训练太疼了。
可她不敢提,只能每天给他发向日葵的照片,说
今天的太阳很好,你要记得晒晒太阳,
说老剧院的施工很顺利,就等你回来验收了。
2023年秋天,她收到他寄来的包裹,里面是一枚新的戒指,比以前的那枚更精致,内壁刻着亦臻和知夏,还有一封信,信纸边缘有些磨损,好像被反复折叠过。
知夏:
见字如面。
新音乐厅的项目终于完成了,昨天进行了第一次声学测试,首席指挥说,这是他听过最完美的声场,每个角落的声音都一样清晰。
可我却一点都不开心,因为我发现,没有你的分享,再大的成就也没有意义。
我站在音乐厅里,想给你打电话,让你听听这里的声音,可我突然发现,我连你的声音都快听不清了——我的左耳好像越来越差,昨天你给我发语音,我听了三遍才听清你说
向日葵开得很好。
我去医院做了复查,医生说我的左耳已经很难恢复了,以后可能再也不能做声学设计了。
我坐在医院的长椅上,想了很久,突然明白,我一直追求的梦想,其实早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我以前总以为,只有做出最好的设计,才能配得上你,可现在我才知道,我最珍贵的东西,一直在国内等我,等我回家。
我买了下周的机票,等我回来,我们就去普罗旺斯,去看你最喜欢的薰衣草。
我已经查好了攻略,那里有个小镇,镇上有很多向日葵花田,我们可以住在花田旁边的小屋里,每天看日出日落,再也不谈声学设计,再也不碰助听器。
知夏,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
以后的日子,我一定好好陪你,做你的向日葵,永远朝着你。
亦臻
林知夏握着信,眼泪把信纸打湿,字迹晕开成一片模糊的黑,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张泡在水里的设计图。
她终于笑了,开始收拾行李,把他最喜欢的驼色大衣叠好,把他的声级计擦干净,还买了去普罗旺斯的攻略书,放在茶几上。
她每天都去机场看航班信息,算着他回来的日子,露台的向日葵开得正好,她想着,等他回来,一定要让他看看,这些花都是为他开的。
可她没等到他回来。
那天下午,她正在给向日葵浇水,手机突然响了,是个陌生的德国号码。
电话那头是个陌生的声音,用生硬的中文说:
请问是沈亦臻的家属吗他在去机场的路上遭遇了车祸,送到医院时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
林知夏手里的水壶掉在地上,水漫过脚背,冰凉刺骨。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反复问: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直到对方把话说了第三遍,她才瘫坐在地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向日葵的花瓣上。
她赶到德国时,只看到了他的遗体。
沈亦臻躺在白色的床单上,脸色苍白得像纸,左手还紧紧攥着那枚新戒指——戒指内壁刻着的亦臻与知夏,在冷光灯下泛着细碎的银辉,像是在无声地嘲笑这场未完的约定。
林知夏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耳廓,那里还残留着助听器压出的浅痕,她记得他说过,等从德国回来,就再也不戴这东西了。
沈亦臻,
她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眼泪砸在床单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你不是说要陪我去普罗旺斯吗
你不是说要住在向日葵花田旁边的小屋里吗
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啊……
你看看我,我来接你了,你醒醒好吗
没有人回答她。只有太平间里的冷气,一点点钻进她的骨头缝里,冻得她浑身发抖。
葬礼办得很简单,只有几个沈亦臻在德国的同事和朋友来参加。
林知夏穿着他送的驼色大衣,站在墓碑前,看着石碑上他的照片
——照片里的他笑得很亮,还是初见时那个眼里有光的模样。
她把那枚从他手里取下来的新戒指放在墓碑前,旁边摆了一束向日葵,花瓣在风里轻轻颤动,像在替她诉说未说完的话。
他们说,你出事的时候,手里还拿着去机场的机票,
她蹲在墓碑前,手指轻轻拂过石碑上的名字,
你是不是很想回来是不是也在想,我有没有把家里的向日葵照顾好
风卷起地上的落叶,绕着墓碑转了一圈,像是在回应她的话。
林知夏想起他寄来的那封信,信纸边缘的磨损,大概是他反复折叠时留下的痕迹;
想起他视频通话时总是刻意避开左耳,想起他朋友圈背景图里的助听器和止痛药,想起他说
没有你的分享,再大的成就也没有意义
——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己的听力越来越差,却还是硬撑着完成了项目,只是为了给她一个实现梦想的交代。
从德国回来后,林知夏把自己关在家里,整整一个月没有出门。
露台的向日葵没人照料,渐渐枯萎,花瓣落了一地,像铺了层金色的碎纸。
她坐在秋千上,抱着他的声学图谱,一遍遍地看,那些密密麻麻的标注里,还留着他的笔迹,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他修改时蹭到的墨痕。
有天晚上,她突然听到书房里传来声级计的声音——那是沈亦臻以前常用的那台,她一直没舍得收起来。
她跑过去,看到声级计的屏幕亮着,显示的是老剧院的声场数据,大概是不小心碰到了开关。
熟悉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林知夏突然蹲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沈亦臻,我好想你……我再也找不到比你更懂我的人了……
后来,设计院的同事来看她,带来了老剧院开业的邀请函。
同事说,老剧院的声场效果得到了业内所有人的认可,大家都想让她去参加开业典礼,替沈亦臻接受这份荣誉。
林知夏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答应了
——她知道,这是沈亦臻的心血,他一定想看到老剧院开业的样子。
开业那天,林知夏穿着他送的驼色大衣,戴着他给她买的素圈戒指,站在老剧院的门口。
看着熟悉的穹顶,她想起他们第一次一起测声场的日子,想起他说要让这里的每一个座位都听到最完美的声音,想起他摔下来时紧紧护着的声级计……
眼泪又忍不住涌了上来。
典礼开始后,指挥家走上舞台,举起指挥棒,交响乐的声音瞬间在剧院里响起。
清晰的旋律传遍每个角落,没有一丝杂音,完美得像一场梦。
林知夏坐在观众席上,闭着眼睛,仿佛听到了沈亦臻的声音,他在她耳边说:
知夏,你听,这是我们一起设计的声音,很好听,对不对
她笑着流泪,在心里回答:
嗯,很好听,你说得对,这里的每一个座位,都能听到最完美的声音。
典礼结束后,林知夏去了设计院的图书馆,把沈亦臻的设计图和笔记都捐了出去。
图书馆的老师给这些资料专门设了一个展区,旁边放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
献给最优秀的建筑声学设计师沈亦臻,他用一生追求完美的声音,也用一生守护最纯粹的爱。
林知夏看着那块牌子,突然觉得心里踏实了些。
她知道,沈亦臻的名字,会和他的设计一起,永远留在这座城市里。
2024年春天,林知夏收到了柏林爱乐乐团寄来的邀请函,请她去参加新音乐厅的开幕典礼。
邀请函里还附了一张光盘,里面是新音乐厅的声学测试录音。
她把光盘放进电脑,当钢琴声响起时,她突然想起沈亦臻在信里说的话:
这是我为你设计的声场,最适合听你喜欢的钢琴曲。
她决定去德国,去看看他用生命完成的最后一个项目。
开幕典礼那天,林知夏站在新音乐厅的中央,闭上眼睛,感受着声音在空间里流转。
清晰的旋律像流水一样漫过她的耳朵,每一个音符都恰到好处,没有一丝偏差。
她仿佛看到了沈亦臻的身影,他站在调音台前,戴着助听器,认真地调整着参数,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
沈亦臻,
她轻声说,
你的梦想实现了,你设计的音乐厅,真的很完美。
典礼结束后,林知夏去了普罗旺斯。
漫山遍野的薰衣草开得正好,紫色的花海在风里起伏,像一片紫色的海洋。
她找了个小镇住下来,小镇旁边就是一片向日葵花田,和她以前在露台上种的一模一样。
每天清晨,她都会去花田里散步,看着向日葵朝着太阳慢慢转动。
有天早上,她在花田里发现了一只小猫,和以前楼下经常来蹭饭的那只很像。
小猫蹭了蹭她的手,发出轻轻的叫声,林知夏突然想起沈亦臻以前说的话:
等我们老了,就住在有花田的小镇里,养一只猫,每天看日出日落。
她蹲下来,抱着小猫,眼泪落在花瓣上:
沈亦臻,我们终于一起来普罗旺斯了,你看,这里的向日葵开得很好,薰衣草也很好,还有一只和以前一样的小猫……可是你在哪里啊
风带着薰衣草的香气,拂过她的头发,像是他的手在轻轻抚摸。
林知夏从口袋里掏出那枚素圈戒指,戴在无名指上
——这是他第一次给她戴的那枚,她一直戴在身上。
她站起身,朝着太阳的方向走去,脚步坚定而从容。
她知道,沈亦臻的爱会一直陪着她,像向日葵一样,永远朝着光的方向。
虽然他们再也不能见面,再也不能一起测声场,再也不能坐在秋千上看月亮,但他们的故事,会像这片薰衣草田一样,永远盛开在时光里,带着爱与遗憾,温暖每一个向往美好的人。
后来有人问她,后悔吗
后悔让他去德国,后悔没有留住他。
林知夏笑着摇头,眼底带着温柔的光,也带着藏不住的悲伤:
我不后悔。因为我爱他,所以我要成全他的梦想;
就像他爱我,希望我能自由快乐地活下去一样。
真正的爱,不是占有,也不是相守,而是哪怕隔着生死,也愿意为对方完成未完成的约定。
夕阳下,她的身影被拉得很长,与这片紫色的花海融为一体。
风里传来她轻声的呢喃,像是在对远方的人说:
沈亦臻,我会带着你的爱好好活下去,会替你看遍全世界的风景,会把我们的故事讲给每一个人听。你在那边,也要好好的,不要担心我……
远处的教堂传来钟声,悠长而温柔,像是在为这段未完的爱情,画上一个带着遗憾却又温暖的句号。
而那片向日葵花田,在夕阳的照耀下,依旧朝着太阳的方向,盛开得热烈而执着,就像他们曾经的爱,永远不会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