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说语文作业忘在学校,我为了让他好看,中元节半夜也要帮他去拿。
可教室里压根没有。
我起了玩心,在直播间求主播用塔罗牌算作业在哪。
可牌面抽出后,主播却变了脸色。
你这个学校,是不是在中元节死过人
1
你听过那个传说吗
中元节当天,三个学生相约去一所闹鬼的学校探险。
传说这一天的夜晚,校门口鲁迅像的眼睛,会从向右看变成向左看。
整个学校都会停电。
楼梯会从原本的十三阶变成十四阶。
水龙头里的水会变成鲜血。
走廊尽头的厕所,一旦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胆小从众的小A,好奇心重的小B,和胆大的小C,在夜晚来到了空无一人的校园。
可是,他们什么奇怪的事都没有看见。
话音刚落。
我笑出了声,在手机屏幕上戳戳打打。
主播别搞,虽说今天是鬼节,但我就是替我那丢三落四的弟来学校拿一下作业。
你不是要帮我占卜作业的方位吗
此刻,我正坐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白炽灯亮堂堂的,甚至有点晃眼。
还在上小学的弟弟语文卷子忘记带了,说是就放在桌洞里,明天就要交。
我怀疑他是不想做作业,故意落下的。
可时间太晚了,于是我决定亲自跑一趟。
可惜,我到处都没有翻到卷子,百无聊赖之时,顺手点进了一个asmr助眠直播间。
主播是个很萌的女孩子,网名叫猫猫,用的助眠道具也很新奇：
是一副漂亮的塔罗牌。
我于是顺手发了条弹幕,问主播能不能帮我占卜一下弟弟的作业究竟在哪儿。
没想到,她抽了几张牌之后,表情就严肃了起来。
还说要讲一个发生在楼桑小学的真实故事。
人数不多的直播间里,弹幕跟我一样疑惑：
【楼桑小学在哪儿】
【主播你不是助眠主播吗怎么开始讲鬼故事了】
【还是中元节鬼故事,塔罗牌不是西方玄学吗】
【然后呢啥叫什么也没看见啊】
主播猫猫拨弄了几下牌面,眼里似有惊恐。
你们不知道这个故事的结局是什么。
手机的声音回荡在教室里,莫名的有些诡异。
我不由自主的戴上耳机。
胆大的小C带着小A小B,先是看了鲁迅像的眼睛。
明明就是往左边看的嘛！小C说。
然后他们又打开了教室里的灯,发现灯也能正常开关。
他们还数了楼梯的数目,打开了洗手池的水龙头。
都没有任何问题。
楼梯还是十三阶,水龙头里的水也没有变成血。
最后,他们来到了走廊尽头的厕所。
小A问,要进去吗。小B说,要。可最后只有小C进去了,又完好无损的出来了。
看吧,胆小鬼,小C笑着说,什么事也没有,传说是假的。
他们走出校门时,还遭到了保安的驱赶,责骂他们为什么这么晚还来学校闲逛。
我听着,慢慢坐直了身体。
猫猫说得很认真,就好像确有其事,她的嗓音轻柔,在寂静无声的夜晚像微风拂过耳畔。
如果在平常,这本该很有助眠效果。
直播间的人数在慢慢增加,不止是我,很多弹幕都在说：
【有点阴了哈,这故事肯定没那么简单。】
【本来昏昏欲睡,这下彻底清醒了。】
但也有人说：
【这妹子去小学帮弟弟拿作业,你们还真演上小学生了】
【这故事一听就假的不行,信的这辈子有了哈。】
【主播的故事里不是说传说是假的吗难道主播其实是想宣扬破除封建迷信】
【我看连一开始的地名都是编的,好像叫什么楼桑小学……当事人呢快出来打假。】
不知道是自我宽慰还是真被说服了。
直播间大部分人都开始表达不屑,除了我。
经弹幕提醒,我终于想起了那种诡异的、让人起鸡皮疙瘩的违和感来源于哪里。
从始至终,我没有告诉过这个主播我的具体地址。
可我弟弟的小学,就叫楼桑小学。
2
后来,小A小B和小C都回家了,可是第二天早上,小A的家长接到了小C家长的电话。
才知道小C不见了,一晚上都没有回家。
小A于是向大人们说出了昨天晚上的经历,可直到这时候,他才知道：
其实校门口鲁迅像的眼睛本来是往右看的,可昨晚却看向了左边。
学校的楼梯本来只有十二阶,可他们最晚却数出了十三阶。
昨晚全区停电,但他们却在学校里开了灯。
他们用过的洗手池里有干涸的鲜血。
而且,昨天晚上学校里根本没有保安！
猫猫说完,直播间彻底沸腾了。
【我靠我靠,毛骨悚然了,幸好我在家,在温暖的被窝里。】
【就算是假的,能编的这么吓人也很有本事了,主播还在走助眠这条弯路吗】
【老铁们我真去查了,刚刚那位找作业的当事人的ip地址在湖西,那儿好像还真有个楼桑小学！】
【主播是不是当事人的老乡可就算是,湖西有这么多小学,当事人的弟弟读的也不一定是这一个吧】
我深吸了口气,答道：
还真是。
弹幕静默了一瞬,估计有不少人跑去看我的主页。
回来后,都十分激动：
【我靠,真的假的我怎么不知道塔罗牌还能算地址呢】
【那这个故事不会也是真的吧……今天也是中元节,粗思也恐,细思极恐啊！！】
可也有人更为理智：
【猜的吧,恰好运气好猜中了。世界上怎么可能真有鬼。】
【要不就是节目效果,说不定是主播请的托。】
这话点醒了我。
我是一个唯物主义者,对鬼神之说向来都是听个乐子。
只是碰巧撞对了一个地址,并不代表她说的鬼故事也是真的。
想到这里,我也多了几分底气。
可猫猫似乎并不在乎弹幕的争吵,她的瞳孔很大,透过屏幕直勾勾的盯着我,似乎非常担忧。
我的故事还没讲完。
后来,小A小B找到了小C。
直播间瞬间安静了下来。
小A小B走到走廊尽头的厕所跟前,小A问：要进去吗小B说：要。
最后,他们在厕所里找到了一块一块的小C。
眼睛,胳膊,头颅,脚趾……厕所里全都是小C。
弹幕彻底炸了锅,这次多数是谩骂,指责助眠直播里出现这么惊悚的故事。
猫猫的眼中浮现出了真情实意的不忍,她把那堆塔罗牌全清到一边,甚至专程凑得离镜头近了一点。
认真的说：
这个灵异事件是真实发生的,而且应该在那一带很有名。
我皱起了眉头：
可是我弟弟在楼桑小学读了五年,这事儿我从没听说过啊。
这下直播间里的风向又变了,刚刚被吓到的网友似乎找到了一个突破口,纷纷试图找回面子：
【哎哟喂,主播这下翻车了吧！压根就没这件事儿！】
【之前信的人,以后老了我卖你保险。当事人的主页发过带定位的帖子,定位地点在一家万象城,楼桑小学离那儿就一公里远,稍微一查就能编出来。】
【要不说是托呢,演的太假了！】
有人还试图为主播发声：
【弱弱的问一句,一个助眠主播,请这种托来干什么呢】
很快就被人回击：
【博流量啊,这还不简单。】
……
猫猫微微迟疑了一下,好像忽然反应过来：
那类似的刑事案件呢你有没有听说过
我一惊。
思路的转换好像迎头泼了我一盆冷水,我确实听说过楼桑小学发生的一起命案。
据说是一个反社会人格埋伏在厕所里,把人残忍的肢解了。
只是,受害者并不是什么中元节探险的学生,而是夜晚来学校的一名老师。
据说,凶手至今仍逍遥法外。
尽管事实情况和主播的描述并不相符,我还是觉得心跳加速。
是的,我听说过。
猫猫闻言,立即说：
我们连麦,你这样下去一定不安全。
我点了点头。
握着手机,站在空荡荡的教室里环顾四周,才发现窗外黑漆漆的,连一点光都没有。
耳机里传来声音：
你要注意周围的动静,这个时间阴气太重,我怕来的都是没有命的死物。
就在刚刚,我本来想帮你看看作业在哪儿,可是,我却看见好像有东西朝着你过来了。
3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楼梯间还真的隐约有动静传来。
听起来像是有人穿着高跟鞋走路,鞋跟敲击在地面上,哒哒声一下又一下,在寂静的教学楼里回荡。
规律的,不远不近,听起来诡异万分。
直播间弹幕几乎刷屏：
【我的天真的有东西来了,好恐怖啊,我不敢看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但当事人的视角什么也看不到,太惊悚了。】
【是我的话已经吓尿了……】
然而,我却松了口气。
先前在找不到作业的时候,我就向弟弟的班主任老师发去了消息,询问她是否能在教师办公室找到多余的白卷子。
弟弟的班主任回复我,说自己刚好一会儿来学校有点事,可以顺便给我拿一份卷子。
听这个脚步声,应该是班主任来了。
我刚要走出教室,却听见猫猫厉声说：
先等等,别出去,外面的不是人！
关上灯别让她知道你在这儿！
可这个时间理应是班主任来了啊
迟疑的这几秒,脚步声已经慢慢走近了。
班主任似乎是从后门那边过来的,我握着手机站在前门的角落,暂时没有出声。
从我的视角看不清外面,我只听见有人敲了敲门,问：
我进来咯
确实是班主任的声音。
我心里不禁松了口气。
又暗笑自己幼稚,怎么会信了一个装神弄鬼的网络主播,觉得这学校真的会在中元节闹鬼。
刚把手放在门上,手机忽然弹出几条消息：
班主任：
对不起,我有事耽误了,要麻烦你等一会儿了。
今天全区停电,估计学校也停电了,你在学校吗
我僵住了,一瞬间浑身血液直冲头顶。
门口真的不是人！
身体反应比脑子快,我一下子缩在了门后的视觉盲区。
这样就算有东西从窗户看进来,也暂时看不见我。
等了一会儿,似乎是不甘心。
那声音又在门口响起：
有人吗不是要拿卷子吗
我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求助的望向手机屏幕。
猫猫立马说：
她暂时进不来,千万稳住别慌。
我刚想松一口气,却忽然想起了一处奇怪的地方：
教室的门压根没锁,外面的东西怎么会进不来呢
像是预料到了我的所思所想,猫猫的声音再次幽幽响起：
你没发现吗敲门声传来的高度不对。
声音不是从上面传来的,而是从下面,听起来就像是有人在用高跟鞋尖尖的鞋头一下下的踢着门一样。
一股毛骨悚然感袭上心头。
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
所以其实并不是你站在教室里面,因为玻璃反光看不见外面的人。
而是……
屋外站着的并不是一个完整的人,大概只有一双腿。
高度不够才看不见,没有手才进不来。
一颗心几乎要跳出胸膛。
我眼前发黑,使劲眨了几下才看清键盘,抖着手将班主任给我发消息的事情说了出来。
弹幕狂飙：
【我想起了那个被肢解的老师……老天爷啊,我今晚可是一个人睡！】
【这真就是san值狂掉,我是说为什么这个姐妹一开始好像不怎么相信的样子,都要开门了,忽然又躲起来了。】
【我日,无论这是不是演的,你们都赢了,我要抱着被子去找我爸妈了。】
【不是,你们还真信啊,光凭这俩人嘴皮子一翻就真有鬼了,还说门口有残肢,有本事拍出来看看啊。】
……
我在原地闭眼缓了缓神,刚想打字问问有没有离开的办法。
忽然看见直播间氛围全变了。
那些质疑的话已经消失不见,弹幕清一色的在刷：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恐怖,千万不要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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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回头！】
【不要回头！！！不要回头！！！】
……
在我这边的小窗视频里,摄像头似乎拍到了什么东西。
因为画面一直被我放在角落,加上我的注意力全在门外,所以没有发现。
猫猫的神情也变得惊悚。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我的后颈传来一阵痒意。
像耷拉的、不属于我的发梢。
一只手,骤然拍在我的右边肩头。
你要去哪儿
4
幸好我平常有锻炼身体的习惯,心理素质也不差。
此刻才不至于被吓得无法动弹。
挣脱开那只手,奋力跑向教室的后门时,我听见猫猫说：
刚刚在你身后的,也已经不是一个完整的人了,让你别看是怕你吓得失去行动能力。
虽说这样,但我还是从手机屏幕里隐约看见了那东西的轮廓。
大概是倒吊在天花板上的,一个人的上半身。
她没有眼睛。
然而,跑到门口时,我却迟疑了。
门外高跟鞋的哒哒声并没有消失,甚至还越来越急,越来越重。
我腹背受敌,出了门估计也是死路一条。
身后的女鬼似乎并不依靠视觉寻找目标,她睁着空洞的血目,四处嗅了嗅,最后直勾勾的望了过来。
我抖着手打字：
救命！到底怎么才能逃出去啊
弹幕也议论纷纷：
【报警了,试试看众生平等器能不能镇压邪祟。】
【这绝对是假的,我玩的密室逃脱场景都比这逼真。】
【已经有傻子吓得报警了,主播还是想想事情闹大了好不好收场吧,到时候绝对封号。】
【但他们那个区真的停电了啊,学校里到底是怎么开的灯】
【有备用电源也不奇怪吧……】
【等等,你们有没有听到说话声,好像又有人来了,是警察吗】
……
经弹幕提醒,我屏气凝神,刚想辨认一下外面的声音。
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教室里的电灯忽然开始疯狂闪烁。
几秒之后,彻底熄灭了。
就在我要陷入绝望时,一道手电筒的强光忽然穿过了窗户,在教室里晃动。
学校门卫的声音从窗外传来：
谁在里面大晚上来学校干嘛
与此同时,高跟鞋的声音也消失了。
我长舒了一口气,感动的几乎落泪。
门卫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不知为何没穿保安制服。
他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打开门进了教室,手电筒毫不客气的照在我脸上。
猫猫似乎在耳机里说了句什么,我没听清,因为在她说话的同时,我刚好也颤抖的开口：
这里有鬼！
一个被肢解的,穿着高跟鞋的女鬼！就在……
我伸手去指,门卫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手电筒直直的照了过去。
门口什么也没有。
不仅门口,整个教室,里里外外,没有任何奇怪的东西,好像我刚刚看到的一切只是幻觉。
最后,手电筒的光束照亮了我的脚,门卫笑了笑,说：
妹妹,你吓傻了吧还是脑子有什么问题
这儿就你一个穿高跟鞋的啊。
5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脚。
对了,我今天出门的时候,穿了一双带一点鞋跟的鞋子。
很漂亮的鞋子。
但不知为何,此刻却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走吧妹妹,晚上学校是不允许待人的。
心脏还是跳的很快,我随便应了声,跟在门卫身后。
应该安全了吧
我难道是被主播营造的恐怖氛围吓出幻觉了吗
我越想越生气,刚想打字控诉。
却听见了猫猫焦急的声音：
别相信他,这个人不对劲！
又来
走廊里黑洞洞的,安静的连一点虫或鸟的声音都听不见。
应急出口的标志发出幽幽的绿光,手电筒只能照亮前方的一小片位置。
我不敢细想,也不敢四处张望,只敢试探性的问：
您知道今天晚上全区停电了吗
可我刚刚明明打开了教室的灯……您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吗
咯咯咯……
我被吓的一愣,花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是那个门卫在笑。
这个人的笑声从刚才起就是这样的吗乍一听简直像个女人。
他非但没有回答,还答非所问：
小妹妹,你听过楼桑小学的传说吗
中元节当天,三个学生相约去一所闹鬼的学校探险。
传说这一天的夜晚……
熟悉的毛骨悚然感涌上心头,我没敢回答,悄悄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
弹幕也炸了：
【我靠,怎么这个门卫忽然就开始讲同样的鬼故事啊！】
【你们还记不记得,在这个鬼故事里,学校里那天晚上根本就没有门卫……】
【又听了一遍,难道没人觉得这个故事里的某些表述也很诡异吗‘小A问,要进去吗。小B说,要。’这么短的故事,这句话就出现了两次……好像他俩只会说这句话似的！】
【小A就是伥鬼吧……】
【而且,为什么主播讲的故事和门卫讲的故事连遣词造句都一样啊】
……
看到这一句时,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网友说的没错,不知为何,这个门卫讲的鬼故事,竟和先前猫猫在直播间里讲的,一字不差。
手机屏幕里,猫猫的神情也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她抽出几张牌,陷入了沉默。
一时间,我即不知道该继续相信直播间,还是跟着这个门卫往前走。
如今,看着她认真的神情,我感觉不到哪怕一丝的安心,只觉得像一种诡异的伪装。
找机会发出去的几条求救信息都石沉大海。
并且,与此同时,我不安的发现：手机的电量不知何时已经快要告罄了。
心烦意乱之时,忽然闻到一种阴冷潮湿的气息。
像厕所。
出教学楼的路是在这个方向吗
黑暗和极度的恐惧让人丧失判断力,不知不觉中,我跟随门卫来到了走廊尽头的厕所门前。
走在我前方大约两步的门卫不知为何,竟一次也没有回过头来。
他忽然停了下来,说话时牙齿撞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要进去吗
6
就算再迟钝也该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了。
门卫对我说的这句话,竟然和鬼故事里的小A一模一样！
飙升的肾上腺素让我的大脑清明许多,我发现：
不知何时,我早已跟随他,路过了本该下楼的楼梯口,走到了走廊的尽头。
可我明明记得一路走来,我一次也没有看见过本该出现的楼梯间。
我双腿发抖,想趁着他没有转头的时机偷偷溜走。
然而转身时,手机屏幕的光线无意见照亮了门卫的背影。
一瞬间,我吓的跌坐在地。
他虽然身体背对着我,但脑袋却旋转了一百八十度,裂开一个巨大的笑容,在黑暗中不知道看了我多久。
只是因为环境太黑太黑,所以一路上我都没有察觉。
你要进去吗
啊！
我疯狂尖叫,拼命爬起来,凭着记忆往楼梯间冲。
然而,原本几步路就能走完的走廊在此刻却仿佛没有尽头,我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怎么也找不到记忆中的楼梯口。
耳机里传来猫猫焦急的声音：
我知道了,你所处的空间不正常！
我欲哭无泪：
我他妈也知道不正常,你倒是说点能救命的啊！
安静,诡异的安静。
身后一点声音也没有,走廊里只有我慌乱的脚步声和沉重的呼吸声。
就像刚刚那个鬼门卫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怪异的感觉越来越重,空气潮湿的仿佛要滴出水来。
我靠在墙角大口喘着气。
忽然手机屏幕上方弹出了消息,是先前我发送过求救信息的女班主任：
妹妹,你还好吗
我已经到学校了,你站着别乱跑,我这就来找你。
宛如抓住救命的浮木,我紧紧攥住手机,想切屏到聊天框。
没想到好死不死,手机卡了一下。
弹幕纷纷说：
【怎么看不见那边的画面了】
【说的跟咱们原本看到很清楚似的……黑灯瞎火的本来就看不见东西,还每次都忽然拍进来一张鬼脸。】
我试了试没切屏成功,干脆向直播间汇报了一下情况。
因为激动,打字都不利索：
家人们我大概要得救了,有人说来救我了。
弹幕：
【真的吗小心有鬼跳脸。】
【这场闹剧终于要结束了吗】
【能不能别说风凉话……一个小姑娘在这种境况能坚持这么久,她以后做什么事都会成功的好吧】
【我好像又听到脚步声了,这次应该是救援了吧】
……
我屏气凝神,真的听到纷乱的脚步声传来。
这次不是一个人,似乎是两个人,一前一后,其中一个还有明显的女式凉鞋鞋跟的哒哒声,急匆匆的向我靠近。
被恐惧攥紧的心脏又慢慢恢复了正常的搏动。
只有直播间里的猫猫表情依旧严肃,紧紧抿着嘴,依旧将牌面拨来拨去,一言不发。
这里的空间太怪了,我有点害怕班主任找不到我。
于是从墙后面探出头,朝声音发出的方向望去。
因为看不清,还用手机照了一下。
手机手电筒发出的光亮晃到了一个影子,似乎弯着腰。
耳边忽然传来猫猫的声音：
不对,这人的高度不对！
但有些迟了。
我已经下意识的将手机照向了那个方向。
啊！
一瞬间,手机脱手,我崩溃的捂住嘴巴。
走廊转角处只有一个人,是刚刚那个门卫。
他弯着腰,头以一个不正常的角度向上抬着,死死的盯着我。
四肢着地,手上套着一双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女式凉鞋。
我吓得摔了一跤,胡乱抓起手机,连滚带爬的狂奔。
我觉得自己应该是被吓尿了,完全顾不上耳机里的人在说些什么,身体的潜力被完全激发,跑的比任何时候都要快。
好像过去了很久,又好像只有几分钟。
肺部传来的疼痛感越来越剧烈,我就快支撑不住了。
好在,前方似乎出现了一点光亮。
我记得,在楼梯口应该有一盏应急灯。
找到楼梯间,应该就能跑出去了吧
我重新燃起了希望,拖着沉重的身体又往前跑了几步,直到耳边里忽然响起猫猫的惊呼声：
醒醒！你在干嘛
醒醒！
……
我之前翻转了摄像头,现在手机拍到的应该是前方的画面。
面前的光晃动了一下。
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个东西会发出这样的光亮。
门卫的手电筒。
远处赫然是一个人影,熟悉的,手电筒乱晃,站在走廊正中央。
啊！
恐惧和绝望达到极点的感觉很不好受,我甚至想直接一死了之。
身体强大的求生欲让我勉强维持着站立的姿态。
我僵立在原地,默默祈祷着他不要过来。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随着手电筒光束的晃动,他似乎离我越来越近了。
我逃无可逃,颤抖着揉了揉眼睛,想再仔细看看。
没想到,再次睁开眼睛时,却看见了一张近在咫尺的脸。
狰狞的,布满细纹的。
被手电筒的光芒从下方照亮。
白森森的牙齿一开一合：
妹妹,你吓傻了吧还是脑子有什么问题
晚上学校是不允许待人的。
你听过楼桑小学的传说吗中元节当天,三个学生相约去一所闹鬼的学校探险。
……
听见这些熟悉的话,我脑子里的绷到极限的弦终于彻底绷断了。
我疯狂尖叫,对着面前的东西拳打脚踢,眼泪流了一脸。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也听不见他机械重复的声音了,只觉得他直挺挺的站在那儿,挡住我的去路,好像太高,也太坚硬了。
理智渐渐回笼,我这才听见耳机里的声音：
醒醒……醒醒！
你在干什么！那是一堵墙啊！你一直撞一堵墙干什么
……
我喘着粗气,跌倒在地。
两只手大概都破了皮,火辣辣的痛感传来,有温热的液体缓缓流下。
再看面前,确实是一堵墙。
我使劲看,拼命的看,还是一堵墙。
厕所的墙。
7
手机屏幕里,猫猫见我终于清醒过来,长舒了一口气。
刚刚那个门卫问你要不要进去厕所,你跟着了魔似的就进去了,我怎么喊你都喊不住。
然后不知道你看见了什么,疯狂尖叫,还对一堵墙拳打脚踢,那个门卫也不知道去哪了。
我的理智完全飞走了,泪眼朦胧,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也不敢怀疑这个怀疑那个的了,对着镜头嚎啕大哭：
求求你,救救我,我给你钱,我后半辈子打工挣的钱都给你！
弹幕飞速跳动：
【我的妈这真的太吓人了,什么情况啊,鬼打墙吗】
【妹子你没被吓尿已经很牛逼了,我赌五毛钱,这绝对不是演的,就凭内娱没这种演技。】
【不瞒你们说,刚刚镜头拍到那个门卫的头的时候我真吓尿了……】
【主播到底是好是坏啊】
……
猫猫紧紧皱着眉头,急促的说：
你得冷静下来听我说,我说你所处的空间有问题,不只是简单的鬼打墙的意思。
你记得你一开始打开的是什么直播吗
我一愣：
问这个做什么……是个助眠直播啊。
而且,主播不就是你吗
忽然间,手机弹出了电量耗尽,即将关机的提醒弹窗。
我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要怎么办,你快说啊！
猫猫点点头,然而,她接下来说的话却更匪夷所思了。
厨邦酱油美味鲜,晒足一百八十天。
什么
就在这儿晒,有图有真相……
一切都越来越荒诞,我脑子发昏,甚至有一种周围的世界是不真实的感觉。
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腿也像灌了铅一样沉。
我的抽泣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此刻,连最细微的水滴声也被放大,刺激着我的耳膜。
过度换气让我的脑子一阵眩晕,我好像有人在喊我……
是谁呢听不清楚……
陈乐美,听我说！听我说！
手机彻底关机之前,猫猫的声音仿佛刺穿了混沌,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你穿着高跟鞋,你根本就没有什么上小学的弟弟！
快想想你到底是谁,这一切都只是你的一场梦魇……
是梦么
我啜泣着,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可是要怎么才能醒过来呢
电量彻底告罄,猫猫的声音也变得模糊不清。
梦都是反的,梦中的活物在现实中可能是死物,只有在梦里死过一次,才可能在现实中活过来……
他还会回来的,去看镜子,看能反光的东西！
……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厕所门外的走廊里似乎已经传来了什么声音。
次——次——次——
像一把刀,被人在地上拖动。
我死死捂住嘴巴,尽可能的不发出声音,却听见耳机里女孩原本温柔悦耳的声音彻底变了调,像一只叫声嘶哑的猫。
吊死！！！吊死自己！！！
门外的拖刀声越来越近,我颤抖着站起身,直视镜中的自己。
镜子里的大概不是我,但或许又是我。
她穿着带一点鞋跟的皮鞋和教师套装,表情惊恐,血肉横飞。
人头,四肢,躯干,都有被残暴切割的痕迹。
空洞的眼窝正和我直勾勾的对视着。
噗叽——
我踩上了一个圆形而有韧劲的东西。
低头一看,发现是一双浑浊的眼珠。
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一个男人的声音从走廊上传来：
陈老师陈老师！
这么久还不出来,你是不是在女厕所遇到什么危险了
……我进来咯
……
镜中人指了指脖子。
那里有一条灰色的薄围巾。
我摘下已经不再发出声音的耳机,解开了脖子上的围巾,慢慢爬上洗手台。
围巾在头顶的粗水管上打了个结。
男人还在门外不停的询问,可我分明听到砍刀拖在地上的声音越来越响。
把头颅放上围巾,从洗手台上跳下来的那一刻。
我想起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
小A,小B,和小C的故事是由谁叙述的呢
……
8
梦里的人,也会知道自己是在别人的梦里吗
一个人,有没有可能通过梦境,跨越时空,短暂的体验他人的经历呢
我叫陈美乐,是一名小学语文老师。
已经入秋了,但办公室里还老开着冷气很足的空调。
中元节这天,我工作的比较晚,不小心围着条围巾在办公桌上睡着了。
睡得很沉,醒不过来似的。
还做了个奇怪的梦中梦。
梦境颠倒混乱,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办公室空无一人,连灯也被不知道哪位同事随手关掉了。
放在桌上的手机还在放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误触的助眠视频,我叹了口气,笑了笑：
怪不得睡得这么香。
大概我实在是一个胆子很小的人,被噩梦吓的出了一身大汗。
我想,我大概不该看前两天班上的小孩子们上课传的那些纸条：
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了一个奇怪的,三个小孩在中元节去闹鬼的学校探险的故事。
刚刚从工位上站起来,就看见有一道光从窗外晃进来。
似乎是学校里的门卫,在拿着手电筒巡楼。
门卫是个四五十岁的生面孔,看见了我,明显有点意外：
陈老师,这么晚了还没下班吗
我回了个笑：
不小心睡着了。
您认识我
他咧开嘴,露出整齐的牙齿：
我家小孩在你班上嘛,呐,前两天上课传纸条,还被抓住了。
都怪我,不该给孩子讲我编的那些鬼故事……
我应了声,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孩子的脸。
没想到,门卫反而打开了话匣子,他颇为气愤的抱怨：
是啊,现在的孩子太坏了,老师们也很难带。
不知道那个熊孩子,杀了一只野猫,用绳子拴起来吊在厕所里,把我吓的够呛！
这倒是个严重的问题,我皱起眉头,连忙请他带我去看看。
这个年龄段孩子的教育至关重要,关系着孩子以后能否拥有一个健全的人格。
虐杀小动物是很严重的行为,应该好好筛查,严肃批评警告。
只是,不知为何,我忽然想起了梦境里,主播猫猫的面孔。
上扬的眼尾,小巧的鼻子,惊恐的神情。
真的好像一只受惊的猫。
我的办公室在五楼,门卫口中的那间厕所在一楼。
或许是噩梦对我的影响仍在继续,一路上,我控制不住的神游：
这个梦未免有点太真实了。
连那个鬼故事都和现实中一模一样。
只是,梦里的我所在的楼桑小学发生过一起命案,而现实中并无此事。
我曾了解过一点犯罪心理学,知道当犯人在叙述自己的作案经历时,常常会选用一种分身换位的叙述方式。
例如这个鬼故事：
小A、小B、小C三人中,假设小A是实际上的凶手,小C是受害者,并且如果这个故事是由小A来叙述,小A就会为自己塑造一个善良的,没有嫌疑的分身。
用这个分身的身份,以旁观者的视角阐述不完整的事件,事件中甚至可能对受害者提供一定的帮助,以此摆脱自己的嫌疑。
比如小A的分身是学校的门卫,在他的描述中,他当天没有上班,与凶手毫无干系。
甚至还有一个以他身份出现的鬼,将学生赶出校门,不让他们继续待在这个危险的地方。
……
忽然,我意识到自己的思维有点太过于发散了,竟然对一个无厘头的鬼故事认真分析了起来。
难道习惯性的做阅读理解是每个语文老师的职业病吗
我摇了摇头,试图把纷乱的思绪甩出脑袋。
很快就下到了一楼,那个脸生的门卫在前面带着路。
忽然间手机弹出了一条消息,是我班里一个学生的家长。
那孩子虎头虎脑,很聪明,但老是爱耍滑头。
微信里,他的姐姐无奈的对我说：
不好意思陈老师,我弟弟把他的语文卷子弄丢了。
请问您办公室还有多余的卷子吗我一会儿想来拿一份。
一瞬间,我的脚步顿住了。
初秋的穿堂风吹过,我出了一身冷汗,只觉得后背和灵魂都在发冷。
我颤抖着拨通电话,举起手机贴在耳边。
片刻后,对那个沉默已久的、带路的陌生人说：
今天是中元节,家里人已经来接我了。
就在校门口,等周一开学了,再去看猫吧。
【完】
一个小解释：
一头雾水的宝宝们看这里,鬼故事里的角色小A、小B、小C和现实中的人物是对应的。
这是一起连环杀人案,之前已经有一位老师被肢解去世了。
故事是由凶手,也就是门卫编造的,小A是凶手,小C是受害者。
在鬼故事中,小A扮演的也是一个伥鬼的角色,是他在问受害者小C要不要进走廊尽头的厕所。
而小B,在鬼故事中,面对小A的两次询问,都回答了要的小B,其实是一只猫。（要字发音像喵。）
现实中,受害者是被这只死猫骗进厕所然后被残忍杀害的。
主角陈乐美本来会是第二个受害者,但她做了一个跨越时间的预知梦,在梦里,她是自己学生的姐姐,在自己遇害后来学校给弟弟拿作业,而起初遇到的那个女鬼其实就是未来时间线上的被肢解的她自己。
所以梦中姐姐收到的班主任发的信息其实都是凶手为混淆视听发的。
主播猫猫就是那只被凶手残忍杀害的小猫咪。
一直到梦的最后,陈老师快要醒来的时候,她的身份才和学生姐姐的这个身份慢慢混淆重叠,并且在梦里凶手也是厉鬼,梦境嘛本来就是凌乱的~
不过或许凶手真是厉鬼也说不定。
如果不是这个梦,陈老师和姐姐也会变成第二个和第三个受害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