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
沈北舒只是出去杀一只恶妖,却捡回了个陈酒江,见他天赋异禀,故让姐姐沈流光收他为徒。
一、
许是刚刚下过一场大雨,草木都泛着绿光,残留的雨滴从草尖滴落。
女子脚步轻快,在林中如履平地,红绳在她发中摇曳,坠着点点冰晶。
沈北舒刚刚收服一只在凡间作乱的小妖怪,此妖没什么本事,所以才会被丢给沈北舒练手。
作为家族排名第二的高手,实力自然不俗,虽然家里只有两个人,这第二也是自己封的。但再怎么样也还不足以对付大妖,这次的任务还是她求了姐姐沈流光很久才得来的。
血腥味分外明显,是人类的血。
沈北舒走近瞧了瞧,先是一惊。
阳光恰好落在少年的脸上,忽略身上的血迹,这是一个顶顶好看的少年。
陈酒江察觉到有人,但他没有力气了反抗了,他努力睁开眼睛,逆着光,他想,他遇见仙子了。
不知是光太刺眼,还是伤的太重,他无奈的闭上了眼睛。
二、
所以这就是你带回一个来路不明的男人的原因女子清冷的声音此时带了的无奈。
沈流光淡漠的眼眸落在沈北舒身上,看着娇俏的少女双手合十,和她撒娇。
求求了,姐姐,你看他长的这么好看,你就救救他吧。她知道,姐姐虽然冷淡,但最耐不住的就是她撒娇。
果不其然,沈流光没能抵挡住攻势。
陈酒江睁开了眼睛,他只记得他闭眼前遇见了一位仙子,比娘好看,比他见过的所有女子都要好看。
醒了。
陈酒江闻声望去,只见一女子坐在窗边,头发简单挽起,一身素衣,显得格外温柔,但她脸上表情淡淡的,倒显得分外冷清。
他知道自己被救了,心中松了口气。
那女子葱白纤长的手指翻过一页书,他赶在她之前开口在下陈酒江,多谢相救,不知那位……扎红绳的姑娘……
话音未落,便被清脆的声音打断,姐姐,我的课业……像是注意到了他,那女子声音上翘呀,你醒啦。
他看她三步并两步走到床边,和自己那时模糊间见到的面容一样……不,更加鲜活。
他一时怔愣,却见女子已经凑到他面前看,姐姐,我就说他长的好看吧。
窗边女子也走过来,他回过神来,向她介绍自己。
她静静听他说完,眼睛明明亮亮的,红唇轻启我叫沈北舒,这是我姐姐。说着看着姐姐。
女子配合着说了名字沈流光。
三、
从此,陈酒江就成了沈家第三个人,他不走,她们也不赶他走。
沈家姐妹修行,周围有超出寻常的事发生,她二人就会去解决。
陈酒江是出自大家族的,以守卫天下平安为己任,故而家中封印了许多难以杀死的大妖怪。
但他很倒霉,初出茅庐就碰上封印松动,追逐间不慎受伤来到此处。
他没死,命牌自然也不会碎,故而家族不会来寻他。家族就是这样,只要不死,在外如何游历都不会管。
所以他也不急着走。
他天赋极好,沈流光给了他留在这里名正言顺的理由——做沈流光的徒弟。
那沈北舒就会是他的师叔。看着这个为了他能够留下而高兴的姑娘,他颇为无奈,但修行者是不在乎这些的。
他欣然答应,除了为了留下来,他知道,沈流光很强。
自此,他和沈北舒打闹玩耍,沈流光就在旁边笑着。然后在授课时严肃的指出他们二人的错误。
日子过的也算轻松。
四、
但他们三人容貌太过引人注目,行走在外,不怀好意的目光总会落在他们身上,麻烦的很。
陈酒江和沈北舒倒不在乎,但沈流光很烦这些,故而经常躲清闲,只他二人出去。
外面的世界熙熙攘攘,红尘俗世分外吸引人。
他们虽修行,一切随心,并不过多禁欲,但到底无聊了些。
酒楼的酒很香甜,沈北舒没有喝过,醉的很快,却在临走前,不忘给姐姐带上一坛。
陈酒江就背着她,走过他们的每天都走的山路。
沈流光早就在月下等着了,清冷的月光散在她身上,似无悲无喜的仙神。
沈北舒这时倒是醒了,从陈酒江身上跳下来,心虚的来到姐姐面前。
将酒递给姐姐,就一溜烟跑回来了屋。
装醉被姐姐看见,还是很丢人的。
她钻进被窝,脸上是酒后的红晕,也可能是少女心事。
徒留陈酒江和沈流光站在原地。
意识到沈北舒装醉,自然就会想到她的意图,不免心中惊诧,却又涌上无尽的欢喜。
猛然想起师父还在,不免羞涩。
沈流光倒没什么意见,二人年纪相仿,都是青春年少,相貌品行都是数一数二的,还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自然不会有什么。
总归沈北舒不是找了个凡人自讨苦吃。在这一点上,沈流光还是看的开的。
陈酒江还是和师父确认了一下,虽然他们还没有捅破窗户纸,但师父是沈北舒最亲的人。
沈流光沉默了半响,不要不告而别,不要不知所踪,不要负她。
三个不要重重砸在了他心上,他看到说这话时,沈流光脸上难得出现了一阵空白,恍惚。
在沈北舒之前,沈流光还有不为他二人所知的往事。
但这显然不是揭开伤疤的时候。
沈北舒收回在外偷听的风蝶,抓紧被子,暗自心疼着姐姐。
五、
沈流光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那段往事,也随着那人的杳无音讯而消散。
沈流光被老道长看中,收为徒弟,便跟着老道长四处漂泊。在确定沈流光真的传承了他的衣钵后,便驾鹤西游。
沈流光便重回故里,看看父母。
但近百年的飘荡,父母已年迈苍老,他们颤颤巍巍的将捡来的孩子托给她,那时的沈北舒才十二岁。
师父驾鹤西游,父母逝去,像一阵风的沈流光被沈北舒拉住。
从此以姐妹相称,对于沈北舒,沈流光亦师亦姐,无人可替代。
她是我姐姐,没有人能比得上她,你也不行,陈酒江。
陈酒江笑笑,回她我知道,她也是我唯一的师父。但你是我的唯一。
沈北舒沉默了一阵,点头默认了。
陈酒江看她没有拒绝,心下想着,将告白提上日程。
所以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他和沈流光瞒着沈北舒,给了她一个惊喜。
但出乎沈流光意料的,是陈酒江起了誓,如此生不负沈北舒。
修行者的誓言,不比凡人口头说说,若是违背,是真的要天打雷劈,身死道消的。
当下,晴空万里的长空,便响了个闷雷,算是誓成。
沈流光很是欣慰,不免想起那人,几百年了吧,都快忘记那人的模样了。只记得那人身形修长,举止儒雅。
看着亲在一处的两人,她喝了口酒,很是识趣的回了屋里。
六、
陈酒江到底还是要走的,陈家在怎么心大,在怎么允许孩子在外游历,百年光景不归,也是要催的。
况且陈母想儿子,自然要他赶快回去。
恰逢沈北舒生辰。虽说他们已经不在乎生辰了,修行者千岁万岁的漫长时光中,生辰也变得平平无奇。
但他们刚刚在一起,这个生辰也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一个生辰。
沈北舒不能和他走,也不会和他走。
陈酒江想要带她走,但见他不愿,便也不再要求。因为沈北舒也没有要求他留下。
陈酒江说他很快回来,沈北舒也只是抱了抱他。
哪怕年岁渐长,沈北舒依然喜欢在头上绑些红绳。
所以陈酒江顺走了一根。
陈家局势混乱,还跑了几只大妖出来,陈酒江没有办法及时回来,哪怕他再着急,也定稳住局势。
陈父受伤,陈母一人根本不行。
哪怕大儿子陈新声在身旁,也无济于事,因为陈新声的灵力只能维持他的寿命。
无奈之下,只得唤回小儿子。
见儿子回来,实力大涨,虽不知哪门哪派,但陈父陈母还是很欣慰的。尤其在知道他有了心上人,更是高兴,因重伤未愈而苍白的脸色都红润了不少。
七、
家中事情安顿好,就要去捉拿妖怪了。时间也过去了很久,思念就像水流一样,不曾断过,甚至越来越多。
陈新声看弟弟心不在焉,不由轻笑。
陈酒江回过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说说吧,是什么样的姑娘。
说起这些,陈酒江就不由滔滔不绝起来,陈新声带着笑意听着,眼里却没多少笑意。越听他越烦躁,不由自主的盘了盘手中珠串。
他温润开口听说你拜了个师父,可否讲讲她……如何厉害,竟让你如此信服。在看陈酒江回来后第一次出剑时,他就知道他师从何处。
他听了这么久的恋爱故事,也不过是想知道一些关于她的事罢了。
陈酒江便讲师父是很厉害的女子,一剑可破天,会很多法术,知道很多东西,不喜欢凑热闹,喜欢靠在窗边看书。师父也很漂亮,清冷淡漠却心中柔软,喜欢……,不喜……他顿了顿,沈流光很少表现有不喜欢的东西,什么都可以将就,他想了一阵她不喜欢不告而别且了无音讯的人!
陈新声手上猝然用力,青筋暴起,吓得陈酒江赶快上前,哥,你没事吧,是你体内的东西又压制不住了吗
陈新声摆摆手,没事,老样子了。
因为陈家还有事处理,陈酒江忙碌起来。
看着陈酒江越走越远,陈新声心中一阵钝痛,不告而别,了无音讯……
他也不想这样的,可没人问过他的意愿。
他又怎么能不羡慕自己的弟弟呢。
八、
捉妖不是件小事,消耗的时间也很长。
沈北舒等了又等,终归是坐不住了。
沈流光便道既如此,便去找他吧。
沈北舒疑惑可我不是不能离开这里吗
沈流光所以我们先解决这件事。
沈父沈母捡沈北舒的时候,天边星河倒流,无风无浪,沈北舒是在星河之中出现的。她由星河之中的灵力诞生,自然要回馈此地灵力,故而两姐妹在此地定居。
现在已经几百年过去了,此间灵力充盈,也不再需要沈北舒,所以沈北舒自由了。
沈流光带着她,去了她诞生的地方。
这里很空旷,也很安静,万物无声却繁盛,明明是白日,却依旧星河漫天。
随着沈北舒的踏入,周围似起了若有若无的风,他们对沈北舒很是亲近。
漫天星光洒下,逐渐汇聚在她们面前,慢慢凝聚,最终成了两个星光流转的面具,贴合她们自己。
这是给即将远行的孩子的礼物。
九、
姐,你找过他吗
既然姐姐能这么爽快的答应自己去找他,那姐姐也一定找过他。
果不其然找过,但他来的时候和酒江一样,带着一身伤,狼狈不堪,消失的时候却雁过无痕,再无音讯。
data-fanqie-type=pay_tag>
不知他来处,也不知他去处。年轻的沈流光被骗走了一颗心,人走了,心却没被带走,沈流光那时又刚刚失去了师父,整个人都空落落的。
但酒江不一样,他和你告了别,告诉你去哪里能找到他。看她还是闷闷不乐,沈流光无奈几百年的事了,我都忘了他到底长什么样了,也许他都已是一钵黄土了。我不在乎了。
沈北舒勉强接受了姐姐的解释。打起精神来,开始往南走。
星光面具暂且没发现什么用处,戴在脸上只会更引人注目,好在她二人也不怎么停留。
一路飞驰,来到了不游海。
不游海,顾名思义,不能游泳的海,不会流动的海。
传言这海广阔无际,海水在夜晚呈银色,海中没有任何生物,一片死寂。进入者必死无疑,无论是凡人还是修行者。
但对于修行者来说,下面不能走,还有天上可飞。
只见空中一艘巨大飞船,似鲲鹏展翅,遮天蔽日,壮观无比。
沈北舒和沈流光站在不游海旁,在沈流光思考之际,船上传来问话声:两位姑娘若是要渡海,可乘破风。
破风,这艘船的名字。
能够站在不游海的,一定是修行者,凡人不会那么无聊。
两人对视一眼,飞身上船。
十、
船上光景豪华奢靡,甚至在二楼种了一颗桃树,开的枝繁叶茂。丝竹声不绝,修行者穿着也皆华贵。
像沈家这样避世不出的是没有的,故而修行者大多是望族,总而言之,有钱。
但像沈北舒和沈流光这样的,可算做散修。
船上之人本不欲理会,左右不过多载两人罢了,但见到她二人,心思就活络了不少。
沈北舒一身红裙,鲜艳夺目,头上发髻之中挽着红绳,随风飘转,眼睛明亮,眼波流转,整个人美的夺目,很是鲜活。
沈流光要低调些,素衣木钗,但依然遮不住她脸上的风华,冷清的气质,淡漠的眼眸,整个人立在那里,好似仙神下凡。
众人回神,不免搭讪我等要去南域陈家,受陈家邀请,前去铲除大妖。
此间人,仙,妖,魔,但凡作乱惊动修行者的,都统一称之为妖怪。
陈家,得来全不费功夫,邀请她二人的正是陈家掌船,左不过个位置罢了,况且是两位女仙,若能同去除妖,是再好不过了。
正要说话,却见二楼传来喧哗,二楼才是修行望族,一楼都是些散修,有出名的厉害散修,也被招揽到了二楼
。
只见一女子吊挂在二楼墙上,摇摇欲坠,竟是被另一个女子推下来的。
让你冤枉我,你个小白莲,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样,装什么可怜。这么矫揉造作,你看少主理你了吗。
说话者一脚搭在栏杆上,豪放的很,说话也直白,容貌平常,却有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侧身挂着箭筒。
而另一位,身姿柔弱,扶风若柳,声音更是婉转,说话也婉转。
就那么颤颤巍巍的挂着,让人生怕她掉下来。
二楼的修行者慢慢聚集,很快引来了主人的视线。
少主慢慢走过来,看着他们都眼神无悲无喜,却让周遭都安静了下来。
唯有那弱小的女子,手滑没抓住直直往下掉,她特意摆好了姿势,却没看到少主飞身救她,只看到了他的冷漠。
她急了,赶忙摆正身姿让自己落地。那背箭女嘲讽一笑。
少主也就是陈酒江很是无语,这种闹剧遇见她起就没停过,烦的很。
刘家家主一看,他是让女儿勾引陈酒江,若能做少主夫人最好,哪怕他听到风声,陈酒江已有心上人。
刘媛落地,站直身子,本意哪怕不被陈酒江看上,也不能失了颜面,故而低头抬眸,故作姿态。
却看到了沈北舒和沈流光,在她们面前,自己的所做都是白搭,她们太美了,周身气质也很吸引人。
刘媛脸唰的红了,而二楼也注意到了这里。
十一、
二楼的人只知飞船短暂的停了一下,却不知竟留了两位天仙。
背箭女——杨雪落不好意思,默默收回了腿,站好。
不待大家作何反应,陈酒江却跳了下去,刘媛瞬间高兴起来,却在下一秒停了下来。
陈酒江已经闪身到沈北舒面前,一把拉她入怀,阿舒。
众人一惊,这,随意拉了个女子,竟然就是少主心上人吗。
沈北舒回抱他,两人静静的,述说思念。
良久,松开之后,陈酒江侧步,拱手下跪行礼,师父。
按理来说,除却第一天收徒礼,他们之间再没行过这么大的礼。
而此时,陈酒江在为沈北舒立威,这是我师父的妹妹,比我的地位要高。
沈流光遂了他的愿。
众人都知道陈酒江外出游历,有了心上人不说,还拜了厉害师父,却不知,不论是哪位,都如此绝色。
掌船突然想起来,自己在看见这两位姑娘时,这位少主师父好似拿出了剑,莫不是要一剑劈开不游海吧。
刘志也就是刘家家主,脸色铁青,不由问道,早听闻少主拜的名师,今日一见,果真不寻常,不知师承何处。
刘媛不禁翻了个白眼,她这个爹,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让她勾引少主不成,竟还要从别的地方找不自在。没看到少主已经不耐烦了吗。
愚蠢的老爹。刘媛不禁腹诽。
不寻常,说的是沈流光的容貌,他在说沈流光因容貌而强大。沈流光倒不觉生气,沈北舒的火气却上来了。
眼眸杀气一闪,竟吓得刘志后退一步,堪堪止住脚步,面色不自然,却仍在强撑。
师承何处,陈酒江和沈北舒也不知,沈流光从未说过。
沈流光家师无风道长。事已至此,陈酒江既然做了少主,就该有强有力的师门去支撑,沈沈北舒要做少主夫人,就该有强大的娘家。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无风道长,曾经的修行第一人,以一己之力开辟东西南北四域,南边有陈家,无风道长守北边。
但无风道长已经很久不再出世了。
家师依然飞升成仙,几百年前,北域星光漫天,灵气四溢,家师便乘云飞升。
星光漫天说的是沈北舒的出生,乘云飞升其实是驾鹤西游,出门在外,身份地位都是自己给的,反正他们无从查证。
刘志脚步虚浮,被人搀扶着走了。
杨雪落走到刘媛面前非得演这么一出,有什么好处。
我爹让我勾引少主,少主是好,我看着也喜欢,但是他都有心上人了,我干嘛要插一脚。
我爹是个拎不清的,想要巴结少主,却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刘媛的声音还是婉转的,却不再显得那么惹人厌。
十二、
陈酒江和沈北舒多年不见,心中自有许多话要说,故而沈流光一人在船上闲庭漫步。
船上桃花开的美,陈家侍从就在旁介绍这是大公子种的。
大公子,陈家实行一夫一妻,断不会有妾室,有庶子之说,但这少主之位却传给了幼子。
但陈家却对大公子守口如瓶,但话语间对这位大公子很是尊敬。
桃花落在沈流光发间,尘封在记忆中的往事却仿佛开了道口子。那朵桃花便顺着缝隙穿了过去。
那人也曾坐在桃花之下,弹琴给她。桃花花瓣纷飞,公子白衣世无双。
陈酒江拉着沈北舒,絮絮叨叨说完了这么些年的事,说父母力不从心,说兄长越发沉默,说陈家封印都妖怪,最后说母亲很喜欢你,给你准备了很多礼物,只等我事情办完,接你回家。
沈北舒就这么静静的听着,陈酒江肩上的担子太重,好不容易有了放松的时刻。
拉过沈北舒,搂在怀里,将脸放在她肩上,蹭蹭,亲她的耳朵,亲她的侧颜。于是沈北舒就侧头吻他,两人吻在一处,慢慢的,沈北舒扭转了身子,双手搂住他的脖子。
沈流光在见到他俩时,两个人嘴唇红肿着,陈酒江唇上甚至破了口子。
乍一见到姐姐/师父,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沈流光眼里带着笑意,意味深长在外面,还是要注意些的。
眼看两人闹了个大红脸,沈流光好整以暇的开起正事。
你有个兄长,那为什么你是少主。沈北舒发问。
南方有大妖,于无形之中食人心魄,父亲耗费大半修为将它捉回,但陈家无法封印它。
恰逢那时沈新声出生,于是年幼的儿子就成了大妖的载体,为了封印他,陈新声日日受尽疼痛,且不得离开陈家半步,也不能随意死去,一生修为都用来维持自身寿命,以及压制体内大妖。
沈流光听完,只能说陈家父母当真心狠,用自己刚刚出生的孩子封印大妖,也算是将他终身禁锢,且修行者漫长岁月中,都将在痛苦中度过。
那他是什么样的人沈北舒觉得,若是她在这日复一复的痛苦中,早就疯了。
陈酒江想了想兄长不爱讲话,平日里很是沉默,但对我极好,待人也谦和。唯独对父母,颇为疏离。
疏离才是对的,总不能这般痛苦,还要感恩戴德。
十三、
南域边境。
舟车劳顿,陈家便安顿众人在此休息。有此间驻守招待。
南域一直四季如春,唯独这春雪城,常年飘雪,故而也形成了不可多得的美景。
春雪城镇压着一只大妖,生于混沌,本身无错,但它所过之处,必定生灵涂炭,没办法才将它压在此处。
于是春雪城夜晚都会听到它的呼啸声,穿过天空,声音凄凄。
但时间久了,人们也习惯了,不再关注,夜晚该出门还是会出,不再害怕。
晚间宴席,灯火通明,丝竹管弦之声阵阵。
为什么告诉我们。沈流光喝了口茶水,沈北舒趴在桌子上,露出半张脸,一双大眼睛四处乱转。
刘媛微微俯身,因为他是我爹,他再怎么蠢,都是我爹,哪怕他想要放出妖怪,来成全他自己的成名梦。
身为女儿,自己的父亲几斤几两,还是知道的,一但他将妖怪放出来,只有他一人定然白白送命。
除了刘家,还有那些人。陈酒江倒是淡定。
不知道,但我会为您找出他们的。
于是晚间宴席,他们就看到刘媛一改小白花的作风,妖娆的混迹在一群男人之间。
杨雪落一脸愤恨,若不是刘志这个混蛋,刘媛何必如此。
刘志,妾室之子,母亲一心争宠,给他灌输的思想就是他是个天才,可惜他不是,哪怕熬死了父兄,他也如愿当上了家主,却依然没能成为天才。
刘家也渐渐势微。此次行动刘家不是主谋,但刘志自信自己一定能救大家于危难之间。
而其他几家的意图却是重创陈家。
所以令人没想到的是,刘志将计划提前实行,在刘媛把其他人找出来呈给陈酒江之时,刘志就已经在找那只妖怪了。
刘媛想都没想,转身就去追了。
刘媛对这个爹很是失望,但母亲将自己的全部压在爹身上,一旦爹死了,娘也活不成。
刘媛没有选择。
十四、
世事难料,哪怕陈酒江和沈北舒已经在最短时间去找了,但显然,命该是如此。
刘媛先一步见到了那只大妖,身形高大,样貌丑陋,两只眼睛透着猩红。
刘媛只有它一只眼睛那么大。
刘媛屏住呼吸,万分紧张,她将声音放到最轻你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你……
那妖怪像是听懂了一样,眨了眨眼皮。
刘媛便拿出食物喂了它一些,它好像很喜欢,它所过之处寸草不生,总是被人驱赶,这是第一次有人这般安抚它。
刘志好容易赶到,看到的却是这般情形,吓得差点两眼一闭,就此西去。
他大和一声不要伤害我女儿!说着就要冲过去。
刘媛此时恨透了他。妖怪被他激怒,眼睛里的红意更甚。
按照时间,此时那群人已经打开了禁制,此时的妖怪已然没了枷锁。太站了起来,粗喘着气息。
刘媛不知道怎么没的意识。
那怪物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在地上,大手轻轻点着她,哪怕它的指甲都要比她身体长。
刘志看的目眦欲裂,提剑就冲了过去,也在下一瞬,首身异处,死不瞑目。
杨雪落赶来之时,妖怪已不见踪影,她摇醒了刘媛。
刘媛睁眼就看见了她爹的尸首,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
那妖怪跑起来沉重,要不注意它都难,而那些想要打击陈家的人,早已被陈家控制起来。
沈北舒红裙张扬,一剑拦住了它的去处。
它其实也身不由己,自诞生便使万物凋零,故而沈北舒不想杀它。但它显然已不受控制。
无奈,沈北舒只能使剑,剑光如潺潺流水,道道致命,空中红裙张扬,又不知惊艳了谁。
最终妖怪拜于剑下,重新回到能够容纳它的地方。
陈酒江以雷霆手段镇压了那些意图不轨之人,其他不曾参与的人都开始惴惴不安。
因为陈酒江没有杀了他们,所以,陈家必有后手。
沈流光看了看封印之地,一剑划破长空,灵气四溢又聚拢,形成一方天地,从此,这只妖怪有了可以奔跑的机会。
这场混乱结束了,而死的只有刘志一人。杨雪落扶着刘媛,刘媛脸色惨白,却无可奈何,她已经想到家中母亲寻死觅活的场景了。
而沈家姐妹,也为众人所记,尤其那一身红裙,一人独战大妖的沈北舒。
不知惊艳了多少儿郎。
陈家这几年内忧外患,内忧是陈父受伤,封印的妖怪出逃,外患就是有人想要落井下石。
故而陈酒江才出此下策,要众人除妖,除的是这些作妖之人。
十五、
事情告一段落,陈酒江便带着心上人和师父回了陈家。
陈母早已等候多时。
哎呦,这小姑娘漂亮的很,她准准的拉住沈北舒的手,嘴角带着笑,满是高兴。
而陈父也笑着,但他先看到了沈流光,既是儿子的师父,自然要以礼相待。
众人簇拥着回了屋,陈酒江倒是被遗忘了。
他四处看了看兄长怎么没来。
他说完,只见陈父陈母面色尴尬,想来他们也是对这个大儿子颇为复杂,爱意和愧疚,大爱与父母之爱相互交杂,让他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大儿子。
踌躇间传来一道温润的声音阿江,回来了。
那声音很好听,但沈流光这辈子都忘不了。
哪怕她说自己已经忘记了,不在乎了。
几百年间,他的音容样貌早已尘封,但此时在见到他,却又觉得无比清晰。
陈新声当真如陈酒江所说,白衣胜雪,君子谦和。
此时带着笑意,看着……沈流光。
此时大家已经意识到不对了。
沈北舒睁大了眼,看着姐姐走过去。
陈新声刚开口好久……不见。
话还没说完,沈流光就已经一巴掌扇过去了,力道极重,让陈新声差点没站住。
脸上巴掌印清晰可见,一瞬间,四周都安静了。
沈流光说她不在乎了,当真不在乎了吗。
当年她也是二十几岁的小姑娘,情窦初开,心中欢喜还没有说出来,此人就人间蒸发,再无音讯。
几百年过去,沈流光可以毫无波澜的告诉妹妹,自己不在乎,可这几百年的时光里,她真的能做到不在乎吗。
不能,哪怕在见到他时,就知道他有苦衷,她没有办法去找她,她还是没能忍住。
陈新声轻笑出声,煦儿,打得好。
澄煦,沈流光的小字。也是陈新声取得,但随着陈新声的离开,也一并封存。
听到这句,沈流光仿佛回到了几百年前的时候。
陈父陈母震惊了,陈新声确实出去过一段时间,不过是偷跑出去的,所以陈父以雷霆手段将他押回来。
罚了鞭子,禁了足。
不许他再出去,当时他反应很大,却无力反抗,这么多年再没有好好和陈父陈母说过话,二老也只以为是因为封印之使,却不曾想还有这般往事。
陈酒江一瞬间便想起,兄长和他问起过师父,那就是说,兄长早就看出了他的出剑路数,早就知道师父是谁。
沈流光沉默了一下往日之事不可追,今日的巴掌,算是了结。我往后,只是你弟弟的师父。
陈新声怔了怔,随即苦笑。
一时卸了气,导致灵力乱窜,镇压的疼痛感袭来,为了不显露出来
生生咬破了唇。
十六、
他明白,沈流光是在表态,她站陈酒江,谁都不能动摇陈酒江的少主之位。
哪怕是他,哪怕他没有那个心思。
可陈家人口众多,焉知没有别的心思。
陈新声只觉自己这个弟弟,当真命好。
沈流光的意思,不止陈新声门清,在座的都清楚。
这有利于陈家稳定,但声儿……
果不其然,今后的几天,陈母日日陪伴着沈北舒,还有传给儿媳的镯子也给了她。
纯粹是话赶话,也没想那么多,自然也想不到还有大儿子。
陈新声在旁边看的清楚,心中却不再伤心,他已经习惯了。
陈母也是在给了沈北舒之后才发现自己这么做有失分寸。小心翼翼看了看陈新声的脸色,见他无异样,才松了口气。
陈新声也如沈流光所说,在没有找过她。只是默默关注她。
但他没想到,沈流光主动找他,竟然是拿着剑指着他。
他向来只待在自己的屋子里,对陈家的事情不怎么关心,因为每天应付疼痛就已经让他精疲力尽了。
沈流光剑锋指着自己心脏之时,才发觉,原来身上的疼痛远不及心痛。
陈父陈母,陈酒江,沈北舒也在。还有被五花大绑的五六长老。
才知最近家中有许多人生了别的心思,打着的却是他的旗号。
陈母犹犹豫豫开口声儿,你若心中有怨,当告知我们,我们是一家人,怎么能给弟弟使绊子
这是不听他的辩驳,就已经下了定论
。
他有时不想与父母解释,但心上人的剑指着自己,他不想她误会。
儿子每天应付身体灵魂的痛处已经很耗时了,没有过多的精力去做其他的事。
此话一出,陈母当即变了脸色,用儿子封印妖怪一直是他二人心中的一根刺,如今被摆在明面上,心中不免酸楚。
儿子也没什么想要的,既然你们要说法,我就说说,但也不要当真。
许是今日分外疼痛,许是见到了心上人,他不禁想起这么多年心中的苦涩。
儿子从头到脚没有一样是属于儿子自己的,身体灵魂是用来封印妖怪的,名字是寄托着大妖被封迎来新生的寓意的,陈酒江这个名字便给了弟弟,心上人……他看了眼沈流光,沈流光此时已将剑放下,指尖微微颤抖。
几百年前,你们将我锁在家里,我私自出去,被你们强行带回,禁足在家,心上人如今是弟弟的师父。
哪怕今后弟弟弟妹成亲,外出游历,我依然无法踏出陈家,出陈家的那一瞬间,我就会被禁制拉回来。
若非要压制体内妖怪,儿子早已出了红尘,所以母亲放心,儿子真的不会觊觎不属于儿子的东西的。
再说到禁制之时,陈酒江睁大了眼睛,他不知道有禁制,但陈父却尴尬都回避了视线。
陈新声说完却好像失了力气,脸色煞白,不由自主的倒下,沈流光及时接住他。
他靠在沈流光身上,语气颇为委屈你要杀我啊……声音虚弱死在你手里也挺好……
。
十七、
陈新声身体不好,早已陷入昏迷。
而醒着的人却愁云惨淡。
对于沈流光来说,陈新声是从前的爱人,但陈酒江是自己的徒弟,是一手抚养大的妹妹的心上人,自己不能不管。
对于陈酒江,他才知道,自己的名字原本属于哥哥,只是哥哥没得选。
陈父陈母心中钝痛,他们知道大儿子过的不好,可他们选择忽略,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好受些。
但他们已经没有时间在这里伤心了。
因为陈新声心门打开,灵力不稳,导致体内妖怪乘虚而入,夺取了陈新声的意识,逃走了。
彼时,陈新声还在同那黑气做斗争,那黑气擅长蛊惑人心,所以陈新声眼前全是那女子的音容。
黑气其实很着急,它被封的太久,急需一具身体,而它待了多年的载体陈新声,显然是最好的选择。
而且陈新声的灵魂早已千疮百孔,很容易侵蚀。
陈酒江等人追来的时候,正巧看见陈新声抱着头,疼到用手敲打,青筋暴起,鲜血淋漓,在没有往日温润模样。
他眼里红光一闪,缓缓站了起来。
它脸部狰狞,成功占据了身体后,它开始得意。
它说幸亏你们让我一直呆在他身上,不然我还没有办法重现于世。
瞧瞧,他这千疮百孔的灵魂,还有疲惫不堪的身体。它几近癫狂。
却字字诛心,扎在在场的每个人心上。
但此时已无法,只得杀了它,哪怕会伤了他。
但它很狡猾,他知道他们有所顾忌,所以会毫不犹豫的使用这具身体。
众人难以伤它。
直到沈流光一剑划过,剑锋势如破竹,也就在此时,那双眼睛变得澄澈,一把抓住长剑。
众人一惊。
陈新声短暂的夺回了神志,却再次看到来心上人毫不犹豫的刺向他,哪怕他真的这是必须得,可心中仍不免酸楚。
沈流光看他醒来,一向冷静的脸有霎那间着急
,她想收回她的剑,却不料被陈新声抓住,一寸一寸的插进体内。
他艰难道他与我已融为一体,杀了我
,可以重创他……他说话间,还能听到妖怪的嘶吼声,但沈流光只注意到了她手中的剑,她想收回。
而此时,沈家姐妹离开北域之时获得的面具,却化作星光,一点点融进了剑身,长剑突然爆发出磅礴灵力,再次插入陈新声体内,将黑影打散。
那妖怪连话都没来得及说,就消散于天地间。
与此同时,长剑自陈新声体内拔出,带出了他的灵魂记忆碎片。
他们大多都是陈新声无聊发呆晒太阳的画面,又或是他被疼痛折磨到发疯,又或是看着弟弟被父母好生养育着。而与沈流光在一起的日子,周围仿佛萦绕了一层粉色光晕,那是他为数不多的幸福。
沈流光在年少时遇见了陈新声,一见误终身,陈新声又何尝不是,他被沈流光惊艳到,遇见她,他愿意此生长处痛苦之中。
陈新声想擦一擦她的眼泪,可他已经抬不起手了。
他感受到沈流光在为他哭泣,他想,这就够了。
十八、
沈流光将陈新声葬在冰棺之中,以保他身体不腐
,既然他灵魂已无法投胎转世,那沈流光就守着他,一生一世。
陈母病了,她接受不了儿子所受的痛苦,哪怕这些是她强加给他的,陈母开始疯疯癫癫的,看见什么都要买回来,说是给声儿的。
可陈新声不需要了。
陈酒江成为了家主,陈父已力不从心,但他知道,自己愧疚是真的,但若重来一次,还是会这么选。
陈酒江和沈北舒办了婚礼,留在南域,保护南域,沈流光就四处流浪,继续用余生回忆他。
(完)
十九、番外
沈流光跟着无风道长四处流浪,学习修行。无风道长是个不着调的人,所以沈流光就正经一些,人不大,却心智成熟。
彼时陈新声逃了出来。同样二十几岁的陈新声不甘心自己只能一辈子待在家里。
于是他们相遇了,陈新声不堪疼痛,倒在路边,是沈流光将他背回草屋。
当时无风道长就长叹一声,嘴里喊着孽缘,摇头晃脑的走了。
沈流光不在乎师父说了什么,毕竟师父总不着调。
陈新声醒来后觉得自己见到了天神,不由看呆了。
相处的久了,互相动心,陈新声很爱她,所以努力修行,将自己体内的妖怪压制到不能呼吸,只为了能与她长相厮守。
他于桃树下为她抚琴,她就趴在窗边静静翻书,淡漠的眸子里满是少女柔情。
沈流光和师父去杀妖的同时,陈家找到了他,陈父亲自来了,不由分说带走了陈新声,他没的反抗。
回到陈家,受了鞭刑,他无时无刻不想回到她身边。
但他走不了,陈父给他下了禁制,他只能呆在陈家,离开陈家一步,就会被强制带回来。他很想她,但渐渐的,灵魂的疼痛让他再也不能想其他的事。
直到弟弟游历回来,有了心上人,拜了师父。
他一眼就认出那是她的招式,有了她的音讯。
他听弟弟说了好多,才听到了关于她的消息,但他也知足了。
得知她要来到消息,他特地打扮了,所以去的晚了些,那巴掌在他预料之中。
但她不愿在与他有牵扯才是让他意外的。
是为了给弟弟立威。
可他真的没有那个意思,当她剑指他的时候,他方觉原来还有这种疼法。
于是最后,他强行夺回自己的神志,死在她怀里。
她在为我哭泣,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