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玫瑰与黄精 > 第一章

1
古镇·雨落栀子
许栀夏把最后一勺杨枝甘露送进嘴里时,什么味道也没尝到。甜味、酸味、芒果的纤维感,像被关进一间漆黑的屋子,她看得见,却摸不着。直播间弹幕疯狂刷屏——
夏姐今天表情不对
是不是太累了
她机械地弯起眼睛,冲镜头摆摆手:可能昨晚剪片太晚,味觉有点迟钝,明天见。
画面一黑,许栀夏直接瘫在椅子上。房间安静得只剩冰箱的嗡嗡声。她伸手去摸桌上的柠檬片,指腹被酸得发痛,舌尖依旧麻木。
那一刻,她像被拔掉电源的机器,屏幕还亮着,却再也运转不了。
三天后,西南古镇。
雨丝斜斜地打在青石板路上,像有人在空中撒了一把碎米。许栀夏拖着
20
寸行李箱,鞋底沾满泥浆。导航信号飘忽,她只能循着潮湿的药香往前走。
木匾上回春药膳铺五个字漆已剥落,门环却擦得发亮。她抬手,铜环发出轻响。
进来吧,门没闩。
声音低缓,像雨水落进紫砂壶。
许栀夏推门,一股更浓的药香扑面而来——当归的甘、陈皮的辛、玫瑰的幽,层层叠进鼻腔。她鼻尖一酸,差点落泪。
柜台后,男人正低头分拣药材。素色长衫,袖口挽至小臂,露出好看的腕骨。沉香木珠随动作轻撞,声音沉而稳。
我……她嗓子发紧,听说这里能治病。
沈砚青抬头。
那是一张温润得近乎清淡的脸,眉骨柔和,右眼角却有一点泪痣,像宣纸上无意滴落的墨。
哪不舒服
许栀夏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又指舌头:尝不出味道了,快一个月。
沈砚青放下药材,指尖沾了点茯苓粉,白得像雪。
伸手。
她乖乖伸出手腕。沈砚青三指搭脉,指腹微凉。
心火过旺,脾虚湿困。他抬眼,最近熬夜、嗜甜
许栀夏苦笑:靠甜品续命的人,最后却被甜品判了死刑。
沈砚青没接话,转身进了里间。再出来时,手里端着一只素白瓷碗。
先喝三口,再说话。
汤色淡粉,漂着几瓣玫瑰。许栀夏低头,热气扑在脸上,像有人轻轻呵了口气。
第一口——
她愣住了。
甜味极轻,却在舌尖绽开,像久旱逢的第一滴雨。第二口,茯苓的甘慢慢浮上来,像云层后透出的月光。第三口,余味微苦,却苦得干净。
她捧着碗,指尖发抖:我尝到了……
玫瑰、茯苓、枸杞,加了一点陈皮。沈砚青声音低而稳,你的味觉没死,只是在睡觉。
许栀夏抬头,眼底有雾气:那能叫醒它吗
可以试试。沈砚青擦了擦指尖的药粉,但有个条件——
什么
留下来,当我的试菜人。
雨声忽然大了,打在瓦檐上,像无数细小的掌声。许栀夏听见自己心跳,一下,一下,擂鼓似的。
她听见自己说:好。
夜里,她被安排在铺子后的小院。房间不大,一张木床,一方书桌,窗棂外是栀子花,白得像雪。
许栀夏洗完澡,穿着沈砚青给的粗布浴衣,袖子长得盖过手背。她趴在窗沿,看雨水顺着屋檐滴落。
手机屏幕亮起,助理林青黛的微信一条接一条——
品牌方问下周能返场吗
违约金五百万,你自己掂量。
她指尖悬在键盘上,最终只回了一句:
给我两周。
发完,她关机,把手机塞进枕头底下。
窗外,一朵栀子花被雨打落,正好掉进窗台的小碗里。
许栀夏伸手去碰,花瓣柔软,带着雨水的凉。
她忽然想起小时候,母亲做茉莉糖水,也是这样一小碗,白花瓣浮在糖水里,甜得几乎奢侈。
那是她第一次知道,味道可以治愈。
现在,她好像又找到了。
次日清晨。
许栀夏被一阵敲门声叫醒。
醒了沈砚青的声音隔着门板,厨房等你。
她匆匆洗漱,循着药香到了后院。沈砚青正在灶台前,锅里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今天试什么她凑过去。
玫瑰黄精糕。沈砚青掀开蒸笼,白雾扑面而来,黄精补气,玫瑰活血,适合你现在的心火。
许栀夏伸手想捏一块,被筷子轻敲手背。
烫。沈砚青把糕点推到她面前,凉三分钟。
她乖乖等,鼻尖全是玫瑰与黄精交织的甘香。
三分钟后,她咬下一口。
软糯里带着黄精的微苦,玫瑰的香气在舌尖炸开,像一场小型烟火。
怎么样
许栀夏眯起眼:像在嘴里开了一朵花。
沈砚青低头记录,嘴角微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那一刻,许栀夏忽然觉得,味觉也许真的会回来。
而这座古镇,这个穿长衫的男人,或许就是她迟到的解药。
2
药香·玫瑰与黄精
清晨六点,山岚未散。
沈砚青推开吱呀作响的雕花木门,天井里蓄了一夜的雨水,映着天色,像一块冷玉。
许栀夏蹲在灶台前生火,柴是昨晚劈的,带着潮味,点一次灭一次。她抬头,鼻尖沾了灰,像只花猫。
我来。沈砚青接过火折,手腕一抖,火苗舔上松针,噼啪作响。
火光映得他睫毛微颤,泪痣在热气里若隐若现。许栀夏忽然想起粉丝常说美人在骨不在皮,这人分明骨相皮相俱佳。
今天试‘玫瑰黄精粥’。沈砚青把泡好的黄精片铺在案板上,刀起刀落,薄如蝉翼。
许栀夏负责洗玫瑰。花瓣在她指缝里打转,水珠滚落,像碎钻。
花瓣要去蒂,不然会苦。沈砚青提醒。
哦。她低头,指尖一抖,刺扎进了指腹。
血珠冒出,沈砚青抓过她的手,用凉水冲了冲,又撕下一缕纱布按上。
疼吗
这点小伤算什么。许栀夏笑,却在他俯身时屏住呼吸。
纱布缠好,他没松手:以后小心。
灶上砂锅滚了,米香混着药香,像一条柔软的绸带,缠住整个早晨。
午后,温雪芽来了。
她提着一篮新摘的茉莉花,袖口沾着露水。
听说你捡了个城里姑娘她朝许栀夏眨眼,声音带着茶坊特有的清甜。
沈砚青没抬头,继续搅锅:试菜人。
哦——温雪芽拖长音,把花篮递过去,给你们的粥添点香。
许栀夏接过,指尖碰到她微凉的指节,闻到一股淡淡的茶香。
谢谢。
客气什么,温雪芽笑,阿圆也来了,在后院抓猫呢。
话音未落,一个小炮弹冲进来:沈叔,陈皮又偷吃了!
阿圆扎着羊角辫,脸蛋跑得通红,怀里抱着一只橘猫。猫嘴还叼着半片黄精。
沈砚青失笑:它比你识货。
许栀夏蹲下来,摸摸猫脑袋:陈皮这名字好。
因为它爱偷吃陈皮。阿圆奶声奶气,婶婶说,猫吃了药膳会变聪明。
婶婶
就是温姐姐。阿圆指向温雪芽。
温雪芽脸一红:别乱叫。
许栀夏弯眼,觉得这古镇连空气都带着甜味。
傍晚,四人围坐在天井。
石桌上摆着刚出锅的玫瑰黄精粥,米粒熬得开花,黄精软糯,玫瑰花瓣浮在表面,像一幅工笔。
许栀夏舀一勺,吹了吹,送进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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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味先至,随后是黄精的微苦,玫瑰的香气在喉咙里回旋,像一场慢舞。
她闭眼,听见味蕾苏醒的声音——像枯井里涌出一股泉。
能尝到多少沈砚青问。
七成。许栀夏睁眼,眼底有光,比昨天多三成。
温雪芽鼓掌:恭喜。
阿圆也跟着拍手,橘猫陈皮跳上石桌,尾巴扫过许栀夏的手背,痒痒的。
沈砚青低头记录,嘴角微扬。
夕阳斜照,栀子花香混着药香,像一场无声的庆典。
夜里,许栀夏开始写味觉日记。
【Day
3:玫瑰黄精粥,七成。黄精的苦像沈砚青的手,温柔却有力量。】
写完,她合上本子,听见窗外有吉他声。
推窗,温雪芽坐在茶坊屋顶,弹着一把旧吉他,声音像风穿过竹林。
许栀夏靠在窗沿,忽然想起城市里的霓虹、镁光灯、五百万违约金——
像前世。
第三日,岑砚秋来了。
黑色越野停在巷口,车门一开,先是一双锃亮的皮鞋,再是一张棱角分明的脸。
砚青,好久不见。
沈砚青正在晒药,闻言转身,沉香木珠在腕间轻响。
稀客。
岑砚秋笑,目光扫过院子,落在许栀夏身上:这位是
试菜人。沈砚青声音淡。
哦岑砚秋挑眉,能让沈老板亲自试菜,不简单。
许栀夏点头致意,心里却警铃大作。
岑砚秋掏出名片:‘秋味资本’,专注餐饮投资。听说你在研发‘药膳甜品’我很有兴趣。
沈砚青没接:小本生意,不劳费心。
话别说死。岑砚秋笑,露出虎牙,三天后,古镇市集,我等你。
他转身,皮鞋踩在青石板上,声音清脆。
许栀夏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这古镇的平静要被打破了。
夜里,沈砚青在厨房调新方子。
许栀夏靠在门框,看他往锅里加蜂蜜,火光映得他侧脸如玉。
岑砚秋……是你什么人
旧友。沈砚青顿了顿,也是债主。
许栀夏没再问,走过去,拿勺子尝了一口。
太甜。
那就加点苦。沈砚青递给她一片黄莲。
许栀夏放进嘴里,苦得皱眉,却笑了:像生活。
沈砚青看她,眼底有微光:也是药。
窗外,栀子花落了一地,像雪。
3
别离·糖霜与泪
古镇的雨,说下就下。
许栀夏把最后一块玫瑰黄晶糕放进礼盒,抬头望天。灰云压得很低,像一块湿布,随时会拧出水来。
手机在口袋里震个不停——林青黛的名字在屏幕上来回跳动。
栀夏,品牌方下了最后通牒:明晚之前必须回上海,否则按违约处理。
她咬了咬唇,尝到一丝铁锈味。
沈砚青从灶房出来,手里端着刚熬好的雪梨川贝羹。
试试,润肺。
许栀夏接过,低头喝了一口——清甜里带一点微苦,像告别。
沈砚青,我得走了。
勺子碰碗沿,清脆一声。
男人动作顿住,热气在两人之间盘旋,像一堵透明的墙。
多久
也许……不回来了。
沈砚青垂下眼,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违约金多少
五百万。
我帮你还。
许栀夏猛地抬头:你疯了你哪有那么多钱。
把铺子抵押。
那是你沈家三代人的根!
雨点砸在瓦檐,噼啪作响。
沈砚青的声音被雨声冲得发哑:根可以再生,人走了就再也回不来。
许栀夏鼻尖一酸,转身冲进雨里。
雨水混着泪水,一路凉到心底。
夜里,沈母的旧屋亮着灯。
那是铺子后的一间小阁楼,木楼梯吱呀作响,像老人咳嗽。
许栀夏推门,灰尘在光柱里跳舞。
墙上挂着一幅老照片——年轻的沈母站在灶台前,眉眼与沈砚青七分相似,嘴角却多了一抹化不开的忧郁。
桌上有本发黄的笔记本,封面写着《味记》。
她翻开,一页页都是沈母的手迹:
【1989.3.12 今日试黄连玫瑰饼,苦后回甘,像极了人生。】
【1991.7.6 失眠加重,药石无灵,唯愿以味入梦。】
最后一页,字迹凌乱:
【1995.10.3 若有一天,我的砚青也尝不出味道,谁来救他】
许栀夏手指发抖。
原来沈母的抑郁,也与味觉有关。
身后传来脚步声。
沈砚青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盏煤油灯,火光在雨夜里摇曳。
她走的那天,也是这样的雨。
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
沈砚青把灯放在桌上,光线照亮母亲的照片。
小时候,她总说味道是记忆的钥匙。失去了味道,就像失去了回家的钥匙。
许栀夏合上笔记本,深吸一口气:沈砚青,我们一起把钥匙找回来,好不好
男人看着她,眼底有雨,也有星光。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古镇码头,晨雾缭绕。
许栀夏提着行李箱,沈砚青撑着一把油纸伞。
伞面绘着栀子花,被雨水打湿,颜色愈发浓烈。
车来了。
中巴车停在岸边,司机按喇叭,溅起水花。
许栀夏转身,想说点什么,却被沈砚青抢先一步。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塞进她手心。
玫瑰黄精丸,一天三粒,别空腹吃。
布袋还带着他的体温。
许栀夏眼眶发热,踮起脚尖,在沈砚青唇角落下一个轻吻。
等我。
车门关上的瞬间,雨停了。
沈砚青站在原地,伞沿滴水,像一场无声的挽留。
上海,华灯初上。
许栀夏刚下飞机,就被林青黛塞进保姆车。
祖宗,可算回来了!品牌方今晚的酒会,你必须惊艳全场。
她点头,却下意识摸出口袋里的布袋。
一粒玫瑰黄精丸入口,甜中带苦,像在提醒她——
古镇的雨,栀子花,还有那个人。
酒会现场,水晶灯璀璨。
许栀夏一袭白裙,像朵误入尘世的栀子。
品牌总监举杯:栀夏,下周直播,主题‘夏日限定甜’,没问题吧
她微笑,指尖却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的沉香木珠——那是昨晚沈砚青偷偷系上的。
没问题。
心里却想:夏日限定不,她的夏天在古镇,在雨里,在沈砚青的眼睛里。
深夜,酒店。
许栀夏洗完澡,对着镜子张嘴。
舌尖依旧麻木,却比离开古镇那天好了一点点。
手机震动,是沈砚青发来的视频——
阿圆抱着橘猫,奶声奶气:姐姐,陈皮今天偷吃了你的玫瑰糕,被我抓住了!
镜头一转,沈砚青站在灶台前,火光映得他眉眼温柔。
雪梨川贝羹,给你留着。
许栀夏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下来。
她打开笔记本,写下:
【Day
7:离开古镇,味觉退到三成。玫瑰黄精丸,甜得想哭。】
第三天,岑砚秋找上门。
栀夏,我查过沈家铺子,地段绝佳,改造成高端药膳餐厅,年利润至少千万。
你想怎样
说服他,或者——逼他卖。
许栀夏冷笑:沈砚青不会卖。
那就由不得他了。岑砚秋晃着合同,下周古镇市集,我等他签字。
许栀夏攥紧拳头,指甲陷进掌心。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必须回去——
不是逃离,而是并肩。
当晚,她订了最早的高铁票。
林青黛追到车站:违约金呢
我自己扛。
你疯了!
许栀夏戴上耳机,声音轻却坚定:我只是想守住我的钥匙。
列车驶入隧道,黑暗吞噬灯光。
许栀夏闭眼,耳边回荡沈砚青的那句话——
根可以再生,人走了就再也回不来。
她摸着腕间的木珠,轻声答:
这次,我不走了。
4
快闪·半夏回甘
古镇的市集一年只开一次,恰逢夏至。
老柳树下,木棚连缀成排,红灯笼在风里晃,像一串串熟透的柿子。
沈砚青把最后一张桌旗铺上——素白棉布,角落绣着一朵小小的栀子。
温雪芽抱着一箱花茶,探头探脑:姓岑的真会来砸场子
沈砚青没答,只把玫瑰黄精糕码成小塔,顶端插一片薄荷叶,像点睛。
阿圆牵着陈皮,猫尾巴扫过摊位,惊起一阵药香。
人群尽头,黑色商务车缓缓停下。
岑砚秋一袭浅灰西装,领口别着锦鲤形状的金色胸针,阳光下闪得刺眼。
他晃着合同,笑意不达眼底:砚青,最后问一次——卖不卖
沈砚青把菜刀往案板一搁,声音不高:不卖。
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岑砚秋抬手,身后走出三名穿制服的市监人员,举报你们无证经营药膳,先查,再封。
空气瞬间凝固。
谁说无证
清脆的女声破开人群。
许栀夏拖着行李箱,风尘仆仆,却在日光下白得发光。
她把一张盖着红章的许可证拍在摊上:省级‘药食同源’试点批文,昨晚刚加急寄到。
岑砚秋脸色微变。
许栀夏抬眸,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岑总,要查就查。查完,轮到我们摆摊了吧
市监人员面面相觑,最终朝岑砚秋耸耸肩,转身离开。
人群爆发出低低的喝彩。
摊位重新开张。
长桌拼成回字形,左侧药膳,右侧甜品,中间留一条通道,像味觉的桥梁。
许栀夏把直播手机架在三脚架上,标题改成:
【古镇快闪|药膳×甜品,治愈你的城市胃】
弹幕瞬间刷屏:
失踪人口回归!
夏姐旁边的大帅哥是谁
救命,这药香我隔着屏幕都闻到了!
第一道菜:玫瑰黄精糕。
沈砚青负责切片,每一片薄得透光;许栀夏负责摆盘,花瓣点缀成一只展翅的蝶。
试吃的游客排成长龙。
苦吗
不苦!像……像雨后第一口空气。
第二道:雪梨川贝羹。
温雪芽现场温杯,阿圆把迷你纸伞插在杯口,陈皮跳上桌子,尾巴扫过镜头,弹幕一片啊啊啊想撸。
第三道:茉莉茯苓慕斯。
许栀夏戴着手套,抹刀轻旋,雪白的慕斯上落几粒茉莉花粉,像雪夜里的星子。
她挖一勺,递到沈砚青嘴边:试试甜度。
沈砚青低头,就着她手吞下,喉结滚动:刚好。
弹幕炸了:
这口狗粮我先吃为敬!
求链接,买爆!
午后,人流达到顶峰。
岑砚秋倚在车边,脸色阴沉。
助理低声:微博热搜第六,品牌方打电话,问要不要签栀夏做联名。
岑砚秋眯眼,冷笑:那就让他们签——条件是,回春药膳铺必须纳入‘秋味’旗下。
助理犹豫:沈先生不会同意……
那就逼他同意。
傍晚,夕阳把古镇镀成蜜糖色。
摊位前的长龙终于散去,桌上只剩最后一盘玫瑰黄精糕。
许栀夏擦汗,手腕酸得发抖,却笑得比任何时候都亮。
味觉恢复几成沈砚青问。
她闭眼,深吸一口气:九成。
沈砚青点头,把最后一块糕递给她:奖励。
许栀夏咬下一口,甜味在舌尖炸开,像一场迟到的烟火。
她忽然想起母亲做的茉莉糖水,想起沈母的《味记》,想起雨夜里那个无声的拥抱。
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下来。
沈砚青伸手,指腹轻轻擦过她的眼角:哭什么
甜的。她哽咽,太甜了。
夜色降临,市集灯火通明。
岑砚秋带着新合同再次出现。
砚青,这是双赢。他把文件摊在灯下,‘秋味’注资三百万,占股
49%,你保留经营权,只需挂名‘秋味·回春’。
沈砚青没动。
许栀夏上前一步,拿起合同,指尖轻弹:三百万,买沈家三代招牌岑总,算盘打得真响。
她转向沈砚青:我们众筹。
沈砚青挑眉。
十分钟后,直播间上架回春·栀子小馆创始会员,限额
200。
三分钟售罄。
弹幕疯狂滚动:
为了玫瑰黄精糕,冲!
想带爸妈去古镇养老!
支持原创,拒绝资本裹挟!
岑砚秋脸色铁青,合同被风吹得哗哗作响。
许栀夏合上手机,朝他伸出手:合作可以,按我们的规则来——药膳归药膳,甜品归甜品,不冠名,不控股。
岑砚秋盯着她,良久,勾唇:许栀夏,你长大了。
是沈先生教得好。
两人相视一笑,旧账随风。
午夜,市集散场。
阿圆抱着陈皮在摊位打瞌睡,温雪芽收拾花茶,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沈砚青和许栀夏并肩坐在河堤,脚下河水倒映万家灯火。
味觉全好了
嗯。许栀夏张开嘴,舌尖在月光下泛着淡粉,你要不要检查
沈砚青低笑,捏起她下巴,吻住。
玫瑰与黄精的味道在唇齿间交融,像一场漫长的回甘。
远处,栀子花落进水里,荡起一圈圈涟漪。
许栀夏听见自己的心跳,也听见沈砚青的声音——
栀夏,欢迎回家。
5
归处·栀子花开
夏至后的第一场雨,在沈母忌日清晨落下。
雨丝细而暖,像从云端垂下的纱帘,轻轻覆在古镇瓦脊。
回春药膳铺天不亮就亮了灯。灶膛里柴火噼啪,药香与白雾一同爬上梁木,又顺着窗棂溢到天井。
沈砚青一身素白长衫,袖口挽到小臂,正把昨夜泡透的黄精段倒进砂锅。
许栀夏从背后环住他的腰,下巴抵在他肩胛,声音带着刚睡醒的黏糯:今天菜单我来定,好不好
好。男人侧首,唇不经意擦过她额角,最后一道,留给你。
案板上,摊开的笔记本写着一行行小楷——
晨汤:雪梨川贝炖百合
小食:玫瑰黄精糕
主菜:茯苓醉排骨
甜品:茉莉青黛布丁
最后一栏空白,只画了一朵小小的栀子。
辰时,雨停了。
老街的石板被洗得澄亮,映出两侧红灯笼的倒影。
沈砚青抱着一只乌木托盘,许栀夏拎着竹篮,并肩往镇外的栀子坡走。
那里立着一方小小墓碑,青石刻着沈门林氏之墓。
温雪芽、阿圆、岑砚秋,甚至陈皮,都在。
阿圆把采来的白栀子放在碑前,奶声奶气:奶奶,花开了,你闻得到吗
沈砚青蹲下,指腹抚过碑上浅浅的纹路,像抚过母亲温柔的眼。
许栀夏打开托盘,盛出一盏雪梨川贝羹,轻轻放在碑前。
阿姨,您教他的第一道菜,我替他端来了。
风掠过坡头,栀子树沙沙作响,花瓣纷纷扬扬,像一场无声的回应。
午后,回春药膳铺正式挂上新匾——
回春·栀子
木质招牌由岑砚秋亲手题字,笔锋遒劲,却在右下角刻了一朵小小的栀子。
剪彩时,阿圆负责拉绸花,陈皮负责捣乱。
红绸落下的瞬间,鞭炮与弹幕同时炸开:
开业大吉!
玫瑰黄精糕给我留十盒!
古镇三日游安排上了!
店内只设六张桌,桌与桌之间隔着竹帘,帘外是流水,帘内是药香。
菜单每日手写,限量供应。
许栀夏把最后一道甜品命名为归处——
茉莉慕斯做底,藏一枚玫瑰黄精流心,顶端缀一朵可食用栀子花。
每份附赠一张手写小卡:
愿你在尘世跋涉千里,仍能记得回家的味道。
傍晚,客人散尽。
天井里只剩一盏风灯,灯火摇晃,把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
沈砚青洗净最后一只瓷碗,擦手,走到她身后。
许栀夏。

味觉彻底好了
她回身,眉眼弯成月牙:要不要检查
男人低头,吻住她。
舌尖先是茉莉的清凉,再是玫瑰的馥郁,最后化为一丝黄精的甘苦,像四季在唇齿间轮转。
一吻结束,他抵着她额头,声音低哑:合格。
许栀夏笑出声,踮脚去够他的泪痣:沈先生,以后请多指教。
指教一辈子。
夜深,灯熄。
回春·栀子的木门吱呀合拢,铜锁轻响。
许栀夏趴在柜台写日记:
【Day
30:味觉100%,心跳100%。
今日菜单:归处。
吃到最后一位客人哭了,他说想起了外婆。
原来,治愈别人,也会治愈自己。】
写完,她合上本子,抬头。
沈砚青端着一杯温牛奶从厨房出来,袖口沾了点面粉。
阿圆和陈皮已经睡着。
温雪芽呢
在屋顶数星星,说要把花茶配方卖给隔壁民宿。
许栀夏接过牛奶,抿一口,奶香混着淡淡的茯苓粉,安神助眠。
沈砚青。

我们以后,每年栀子花开都办市集,好不好
好。
还要教阿圆认药材,教她写《味记》。
好。
还要把沈阿姨的照片挂在最显眼的地方,让所有人都能看见她的笑。
好。
许栀夏伸手,勾住他的小指:说定了。
窗外,栀子花落无声,香气却绵长。
风灯晃了晃,终于熄灭。
古镇沉入温柔的夜,只剩药香与花香,在空气里悄悄缠绵。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