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离开我的那天.天气很好。
好得有点不像话。
阳光明晃晃的.透过车窗照在她脸上.能看见细小的绒毛。她转过头对我笑.眼睛弯成了月牙。
老公.今天是我们结婚三周年纪念日哦。她把一小块剥好的橘子塞进我嘴里.甜吗
甜。我嚼着橘子.含糊不清地说。
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你做什么我都爱吃。我腾出一只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她靠过来.在我脸上亲了一下.说：江川.我爱你。
我也笑了.刚想说我也爱你.眼角的余光.就瞥到一辆失控的红色大卡车.像一头愤怒的公牛.从侧面的路口.直直地冲了过来。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我只来得及.下意识地.猛打方向盘。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天旋地转。
我最后的记忆.是苏婉的脸。她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褪去.就被一片刺目的红色.覆盖了。
我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医院了。
浑身都疼.像是被拆散了又胡乱拼起来的。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一条腿打着石膏.高高地吊着。
苏婉……我开口.嗓子干得像砂纸.我老婆……苏婉呢
我爸妈围在床边.眼眶通红。我妈一听我提苏婉.眼泪就下来了。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她人呢我挣扎着想坐起来.胸口传来一阵剧痛.又跌了回去.她到底怎么样了你们说话啊！
最后.还是我爸.叹了口气.艰难地开口：小川.你要有心理准备。小婉她……伤到了头.很严重。虽然抢救过来了.但是……
但是什么我死死地盯着他。
医生说.她可能……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植物人。
这三个字.像三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烙在了我的心上。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彻底停转了。
我感觉不到疼了。腿上的.头上的.胸口的.所有的疼痛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片空洞的.无边无际的麻木。
我看着天花板.看着那盏惨白的灯.忽然就想笑。
老天爷.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前一秒.她还在跟我说我爱你。
下一秒.你就把她从我身边.夺走了
2
接下来的几天.我活得像一具行尸走肉。
我拒绝见任何人.拒绝吃东西.就那么睁着眼睛.躺在床上。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车祸那一瞬间的画面。
如果我那天没有答应她出去庆祝.如果我们没有走那条路.如果我的反应能再快零点一秒……
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可是.没有如果。
一个星期后.我的身体好了一些.可以坐着轮椅.被人推着走了。
我被推到了重症监护室的门口。
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我看到了苏婉。
她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各种各样的管子.旁边的心电监护仪.发出滴、滴、滴的、规律的声响。
那声音.像一把钝刀.一下一下地.割着我的心脏。
她的脸很苍白.睡着的样子.像个童话里的睡美人。
我多希望.我能像童话里的王子一样.走进去.亲吻她.然后她就会睁开眼睛.对我笑。
可是.我不能。
我只能.像个废物一样.坐在这里.看着她.无能为力。
我每天都让人推我来这里.一坐就是一整天。
我跟她说话.跟她讲我们以前的事情。讲我们第一次见面.讲我们第一次约会.讲我向她求婚时.她哭得稀里哗啦的样子。
她没有任何回应。
医生找我谈了几次话.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让我做好最坏的打算。
他说.苏婉的脑干损伤太严重了.唤醒的几率.微乎其微。
我不信。
我的婉婉.那么爱美.那么爱笑.那么爱热闹。她怎么可能.愿意就这么一直睡下去
她一定会醒过来的。一定会的。
就在我快要被这种绝望淹没的时候.医生.又带来了一个消息。
一个让我.从地狱.瞬间升上天堂的消息。
那天.主治医生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表情很复杂。
江先生.他推了推眼镜.斟酌着开口.我们今天.给您太太做全身检查的时候.有一个……嗯.一个意外的发现。
什么发现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您太太她……医生顿了顿.似乎在想该怎么措辞.她怀孕了。
怀孕了
我愣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
您说什么
我说.您太太怀孕了。医生把一张B超单.推到我面前.根据检查.已经八周了.而且……发育得很好。
我拿起那张B超单.手都在发抖。
那张黑白的、模糊的影像上.有两个小小的孕囊。
两个我的声音都在颤抖。
是的。医生点点头.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是双胞胎。虽然现在还看不太清.但看孕囊的形状.很有可能是龙凤胎。
龙凤胎……
我的眼泪.刷的一下.就下来了。
我看着那张B超单.哭了。
哭了很久.又笑了。
像个疯子一样。
这不是梦。
这是真的。
我和苏婉.有孩子了。
在我们最绝望的时候.上天.给了我们这样一份.天大的礼物。
这是希望。
是苏婉.留给我的希望。也是她.留给自己的希望。
她一定会为了这两个孩子.醒过来的。她那么喜欢小孩子.她怎么舍得.让他们一出生.就没有妈妈
我瞬间就活了过来。
我开始积极地配合治疗.拼命地吃东西.努力地做康复训练。
我要快点好起来。
我要照顾苏婉.照顾我们的孩子。
我要等她醒来.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那几天.是我人生中最黑暗.也最幸福的日子。
我每天都坐在苏婉的病床前.把那张B超单.贴在她耳边.一遍遍地.告诉她。
婉婉.你听到了吗我们有宝宝了.还是两个。
你要快点醒过来啊.不然.等他们出生了.我一个人.可搞不定。
你说.我们该给他们取什么名字呢一个叫江念婉.一个叫江思婉.好不好
我握着她冰凉的手.憧憬着我们的未来。
我以为.这就是上天对我最后的垂怜。
我以为.这就是我们故事.最好的转机。
直到.我无意中.看到了那张.放在她病历本里的.孕检报告单。
3
那天.护士来查房.走的时候.不小心把苏婉的病历本.落在了床头柜上。
我当时正在给苏婉擦拭手臂.看到了.就顺手拿了起来.想等护士回来的时候还给她。
我无意间.翻开了。
然后.我的目光.就被上面的一行小字.死死地钉住了。
那是一张详细的孕检报告.上面.有各种各样我看不懂的数据。
但在最下面.有一行末次月经和预估受孕日期的记录。
我学过一点生理卫生.知道预估受孕日期.大概就是往前推两周左右。
我看着那个日期.觉得有点眼熟。
那段时间.我好像……
我的心.咯噔一下。
我立刻拿出手机.翻出了我的出差记录。
我是个结构工程师.需要经常去外地跟项目。
我的指尖.在屏幕上滑动着.心里.有一个可怕的念头.正在慢慢地.浮出水面。
然后.我找到了。
我的航班信息.酒店入住记录.和合作方的会议纪要……
所有的证据都显示.孕检单上那个预估受孕日期的前后一个星期里.我.正在一千公里之外的.另一个城市.出差。
整整两周。
我根本.就不在家。
我的大脑.轰的一声.一片空白。
怎么会
怎么可能
是不是……是不是医生搞错了或者.是这个预估日期.不准
对.一定是这样。
我拼命地.想为这一切.找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拿着那份报告单.像个疯子一样.冲到了主治医生的办公室。
医生！我把报告单拍在他桌上.指着那个日期.声音都在发抖.这个……这个日期.是不是不准的它只是一个大概的估算.对不对
医生被我吓了一跳.他扶了扶眼镜.拿起报告单.仔细地看了看。
江先生.您先别激动。他安抚我.这个预估受孕日期.是根据孕囊的大小.和HCG的数值.综合计算出来的。虽然可能会有一两天的误差.但……
但什么我死死地盯着他。
但误差.不会超过三天。医生很肯定地说。
误差.不会超过三天。
我的最后一丝侥幸.被他这句话.彻底击得粉碎。
我像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跌坐在了椅子上。
办公室里.死一般地寂静。
我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和擂鼓一样的心跳声。
不可能。
婉婉不是那样的人。
我们那么相爱。我们从大学走到婚姻.经历了那么多。她看我的眼神.永远都充满了爱意和依赖。她怎么可能.会背叛我
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一定是的。
江先生医生看着我惨白的脸.小心翼翼地问.您……没事吧
医生.我抬起头.看着他.像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个孩子……不是……
我后面的话.说不出口。
医生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同情和怜悯。
他沉默了很久.然后.用一种很轻.但很残忍的声音.说：
江先生.如果您有疑虑的话……我们医院.可以做……羊水穿刺的DNA鉴定。
DNA鉴定。
这五个字.像五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地扎进了我的耳朵里。
44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医生办公室的。
我只记得.外面的阳光很刺眼.照得我睁不开眼睛。
DNA鉴定。
做.还是不做
我的脑子里.有两个小人.在疯狂地打架。
一个说：去做！你必须知道真相！你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替别人养孩子！
另一个说：不要去！你疯了吗万一……万一结果不是你想看到的呢你和苏婉之间.就真的.彻底完了！她现在还躺在病床上.你怎么能这么对她
我痛苦地抱着头.蹲在医院的花坛边。
那几天.我活在地狱里。
白天.我依旧要去ICU看苏婉。我看着她安静的睡颜.心里.却像是有无数条毒蛇在啃噬。
我一遍遍地问她：婉婉.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求你.睁开眼睛.告诉我.这一切都只是个误会。
她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她的沉默.在此时此刻.像是一种默认。
晚上.我回到空无一人的家里。
这个家的每个角落.都充满了我们俩的回忆。
玄关处.还摆着她给我买的、情侣款的拖鞋。沙发上.还扔着她看到一半的杂志。阳台上.还晾着我们俩的衣服。
我看着这一切.心如刀割。
曾经.这些都是我们相爱的证据。
现在.它们.都变成了一把把刀子.反复地.凌迟着我。
我开始像个侦探一样.在家里.疯狂地寻找着线索。
我翻遍了她的衣柜.她的抽屉.她的包……
我希望能找到一些东西.来推翻我的猜测。
但.我找到的.却是一些.让我更加心惊的东西。
我在她的首饰盒底层.发现了一张.我从未见过的.高级餐厅的消费单。时间.就是我出差的时候。两个人.消费了五千多。
我在她的车里.那个我很少碰的储物箱里.找到了一支.男士用的.很昂贵的香水。那不是我的味道。
我甚至.在我们的床底下.一个很隐蔽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不属于我的.打火机。
我.是不抽烟的。
所有的证据.都像一张渐渐收紧的网.把我牢牢地困在中间.让我无法呼吸。
我快要疯了。
我每天都在崩溃的边缘徘徊。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窝深陷.胡子拉碴.眼神里.充满了血丝和疯狂。
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需要一个答案。
一个.能让我死心的.答案。
我找到了主治医生。
我决定了.我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做.DNA鉴定。
医生看着我.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因为苏婉是植物人.无法取得她本人的同意。整个过程.很复杂。我签了一大堆的文件.按了无数个手印。
等待结果的那一个星期.是我人生中最漫长的.一个星期。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我甚至.开始祈祷。
我这个从来不信鬼神的人.跪在地上.求遍了满天神佛。
求求你们.保佑我。
保佑这一切.都只是一个该死的.误会。
一个星期后.医院通知我.去取报告。
我一个人.站在了鉴定中心的门口。
我的腿.像灌了铅一样.一步也迈不动。
我怕。
我怕那扇门背后.是我无法承受的.真相。
最后.我还是走了进去。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工作人员.把一个牛皮纸袋.递给了我。
很薄.很轻。
但.我却觉得.它有千斤重。
我颤抖着手.撕开了封口。
从里面.抽出了一张纸。
上面.是密密麻麻的.专业的术语和数据。
我看不懂。
我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
那上面.有结论。
我看着那段.被加粗了的.黑色的结论文字。
我的眼睛.一瞬间.就模糊了。
我眨了眨眼.想看清楚一点。
那段话.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地.捅进了我的心脏。
……根据DNA基因位点比对.排除被鉴定人江川.为双胞胎（一男一D女）的生物学父亲。
排除……
排除……
龙凤胎……
一男一女……
没一个.是我的。
一个.也不是。
我的大脑.轰的一声.彻底炸开了。
我感觉不到任何东西了。
我只看到.那张白纸黑字的报告单.在我手里.飘飘悠悠地.落在了地上。
我听到了.自己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野兽般的.嘶吼。
然后.我的眼前.一黑。
5
我再次醒来.人又躺在了病床上。
我爸妈守在旁边.我妈的眼睛肿得像桃子。
小川.你醒了！你吓死妈妈了！
我看着天花板.眼神空洞.一言不发。
我没死.也没疯。
我的大脑.前所未有的.清醒。
那张鉴定报告.像一道惊雷.把我从混沌的悲痛中.彻底劈醒了。
之前.我有多爱苏婉.现在.我就有多恨她。
这个我爱了整整七年.捧在手心里的女人。
这个在我面前.永远温柔、善良、美好的女人。
她给了我.一个天大的.耻辱。
她不仅背叛了我.还试图.让我当一个.不明不白的.接盘侠。
如果.没有这场车祸。
是不是.再过几个月.她就会挺着肚子.一脸幸福地告诉我.我当爸爸了
然后.我会欣喜若狂地.把那两个不属于我的孩子.当成宝贝一样.疼爱.抚养
我会被她.和那个奸夫.像个傻子一样.蒙在鼓里.一辈子
这个念头.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盘踞在我的心里.疯狂地.啃噬着我的理智。
凭什么
我江川.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被你们这样.玩弄.欺骗
我从病床上一跃而起.不顾爸妈的阻拦.冲出了病房。
我要去找她。
我要去问问她。
哪怕她.只是一个.不会说话的植物人。
我冲到ICU门口.隔着那层冰冷的玻璃.看着那个.我曾经视若珍宝的女人。
她还是那么安静.那么美丽。
像一个.纯洁无瑕的天使。
可是.我知道.在那副美丽的皮囊下.藏着一颗.多么肮脏.多么恶毒的心。
我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一股黑色的、粘稠的恨意.从我心底.疯狂地滋生.蔓延。
它爬满了我的五脏六腑.堵住了我的喉咙.冲上了我的天灵盖。
我要报复。
我一定要报复。
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我要把那个男人.找出来。
我要让他.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还有她.苏婉。
我不会让她.就这么舒舒服服地.躺在这里。
我会让她.和她的那对孽种.一起.下地狱。
我的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我一个当律师的朋友的电话。
喂.老张。我的声音.冷得像冰.帮我个忙。我要申请.成为我妻子苏婉的.唯一合法监护人。
还有.我顿了顿.一字一顿地说.帮我查一下.如果.监护人决定.放弃对病人的治疗……在法律上.是否可行。
电话那头.我的朋友.沉默了。
我挂了电话.看着玻璃里的那张脸.嘴角.慢慢地.勾起了一抹.狰狞的.笑容。
游戏.开始了。
我做的第一件事.是拿到了苏婉的手机。
手机在车祸中.受到了撞击.屏幕碎了.无法开机。
我把它.送到了一个专业的数据恢复公司。
三天后.我拿到了一个U盘。
里面.是苏婉手机里.所有的东西。
照片.通话记录.微信聊天记录.短信.备忘录……
她的一切.都赤裸裸地.展现在了我面前。
我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插上U盘.像一个偷窥者.窥探着我妻子.那另一个.我从未触及过的世界。
6
苏婉的手机.就像一个潘多拉的魔盒。
打开它.我看到的是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陌生的妻子。
她的通话记录里.有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通话频率.高得吓人。尤其是在我出差的那段时间.他们几乎每天都会通话.有时候.一次就是一个多小时。
她的微信里.和这个号码的主人.聊天记录.已经被删除了。
但是.她百密一疏。
她忘了.手机相册里.有一个最近删除的功能。
我点开.看到了那些.被她删掉的.不堪入目的照片和视频。
背景.是在酒店的房间里。
画面里的女人.是我的妻子.苏婉。
她笑得.比在我面前.还要灿烂.还要放肆。
而那个男人……
我看不到他的脸。
他很小心.所有的照片和视频.都刻意避开了自己的正脸。
我只能看到.他很高.身材很好.手腕上.戴着一块.价值不菲的手表。
我死死地盯着那块手表。
那是一款限量版的百达翡丽.我曾经在杂志上看到过。价格.是七位数。
我的心.瞬间就凉了半截。
这个男人.非富即贵。
我的脑海里.立刻就跳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沈浩。
苏婉的老板.那家设计公司的创始人。
沈浩今年四十出头.成熟.多金.风度翩翩。是那种.很受小姑娘欢迎的.大叔类型。
他一直很欣赏苏婉.这一点.我一直都知道。
苏婉也跟我提过.说沈总.是她的伯乐.给了她很多机会。
我以前.从没多想过。
我觉得.苏婉不是那种.会为了名利.而出卖自己的人。
但现在.看着这些照片.我只觉得.无比的讽刺。
伯乐
恐怕.是别的什么乐吧。
我把那块手表的截图.发给我一个做奢侈品鉴定的朋友。
很快.朋友就给了我回复。
哥们儿.你哪儿拍的这表.是百达翡丽的5002P.全球限量.有钱都买不到。据我所知.咱们这个城市.拥有这块表的.不超过三个人。
朋友把那三个人的名单.发给了我。
第一个名字.赫然就是.沈浩。
就是他了。
我看着电脑屏幕上.沈浩那张.在商业杂志封面上.笑得一脸儒雅的照片。
我的眼睛.慢慢地.眯了起来。
第二天.我以苏婉家属的身份.去了她的公司。
公司的员工.看到我.都纷纷表示慰问。
我见到了沈浩。
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看到我.立刻迎了上来.握住我的手.一脸的痛心疾首。
江先生.苏婉的事情.我听说了.真是太不幸了。他叹了口气.她是我们公司最优秀的设计师.发生这种事.我们所有人都很难过。
我看着他那张.写满了关切和悲痛的脸。
看着他那双.充满了同情和惋惜的眼睛。
我只觉得.一阵反胃。
就是这双手.曾经.抱着我的妻子。
就是这张嘴.曾经.吻过我的妻子。
现在.他却在这里.对我.这个被他戴了绿帽子的可怜虫.惺惺作态。
真是.好演员啊。
我强忍着.想一拳打爆他那张虚伪的脸的冲动。
我对他.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谢谢沈总关心。我今天来.是想帮苏婉.收拾一下她的东西。
应该的.应该的。沈浩立刻叫来了行政.你带江先生去苏婉的办公室。
我走进了苏婉的办公室。
里面.还保持着她离开时的样子。
桌上.摆着我们俩的合照。照片上的我们.笑得那么甜。
我看着那张照片.只觉得.眼睛.被刺得生疼。
我假装在收拾东西.实际上.我的眼睛.像雷达一样.扫描着这个办公室的每一个角落。
然后.我在她的一个抽屉里.找到了它。
一个很精致的首饰盒。
里面.不是什么首--饰。
而是一把.车钥匙。
一把.宾利的钥匙。
7
我认识那把钥匙。
沈浩开的.就是一辆宾利。
我捏着那把冰冷的车钥匙.心脏.却像是被火烧一样。
所有的线索.都对上了。
通话记录.手表.车钥匙……
这个奸夫.除了沈浩.还能有谁
我拿着那把钥匙.走出了办公室。
沈浩看到我.愣了一下。
江先生.你这是……
我举起手里的钥匙.在他面前.晃了晃。
沈总.我看着他.一字一顿地问.这个.您不觉得.有点眼熟吗
沈浩的脸色.瞬间.变了。
虽然.只有一秒钟.但他眼神里的那一丝慌乱.还是被我.精准地捕捉到了。
哦.这个啊。他很快就恢复了镇定.笑了笑.这是公司配给苏婉的车.方便她见客户。
是吗我笑了.公司福利这么好还配宾利
苏婉是我们的王牌设计师.她值得最好的。沈浩的回答.滴水不漏。
那这支香水呢我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个.我在苏婉车里找到的男士香水.放在了他桌上.这个.也是公司配的吗
沈浩的脸色.又白了一分。
江先生.他看着我.眼神.开始变得有些冷.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我收起那副悲痛的表情.看着他.露出了一个.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笑容.我就是.想提醒一下沈总。
苏婉她.现在是植物人。她名下的所有财产.包括.别人‘送’给她的东西.都将由我这个.合法监护人.来接管。
所以.我往前倾了倾身子.凑到他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以后.离我的东西.远一点。
说完.我直起身.不再看他.转身.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走出公司大门的那一刻.我感觉.天.都蓝了几分。
复仇的第一步.达成了。
我知道.沈浩这种人.最在乎的.就是名声和地位。
我今天这番话.就是在告诉他：我知道了。我知道你和我妻子之间那些龌龊事。
他会害怕.会恐慌。
他会担心我把事情.捅出去。
这就够了。
我要的.不是立刻弄死他。
我要的.是让他.活在恐惧里。
像我一样。
但是.事情.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
就在我以为.我已经锁定了唯一的仇人时.一个新的.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
那天.我去医院给苏婉缴费。
在缴费窗口.我看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是陆风。
苏婉的大学前男友。
一个.我一直.都耿耿于怀的名字。
88
陆风是个画家.那种.很有才华.但也很穷的.典型艺术家。
他和苏婉.是大学时的金童玉女。
后来.因为毕业.因为现实.分手了。
苏婉跟我说过.那段感情.伤她很深。
我一直.都很介意他的存在。
虽然.苏婉一再保证.他们早就断了联系。
但.男人的直觉告诉我.一个女人.是永远.都忘不掉她的初恋的。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背着一个旧画板.正在跟窗口的工作人员.说着什么。
我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苏婉的住院费.一共是多少我听到他问。
我的脚步.瞬间.就停住了。
他在问.苏婉的住院费
他怎么会知道苏婉住院了
窗口的工作人员.报了一个数字。
陆风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这么多……他喃喃自语。
然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皱巴巴的信封.把里面所有的钱.都倒了出来。
都是一些.零零散散的.一百.五十的票子。
他数了数.然后.一脸窘迫地.对工作人员说：
我……我钱不够。我能不能.先交一部分
我站在他身后.看着这一幕.心里.五味杂陈。
他看起来.过得很不好。
但是.他.为什么要来给苏婉交住院费
难道……
一个可怕的念头.又从我心底.冒了出来。
难道.那个男人.不是沈浩.而是他
不.不可能。
陆风这么穷.他怎么可能.买得起百达翡丽.开得起宾利
就在这时.陆风转过身.看到了我。
他愣住了。
我也愣住了。
我们俩.就这么.看着对方。
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江川。他先开了口.声音.有些沙哑。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问.声音.很冷。
我……他看了一眼手里的钱.眼神.有些躲闪.我听说.苏婉出事了.就……就过来看看。
谁告诉你的
一个……一个大学同学。
是吗我冷笑一声.同学情谊.还真是深厚啊。深到.要来替人家老公.交住院费
我的话.像一把刀子.刺得他脸色.瞬间.就白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急忙解释.我就是……就是想.尽一点心意。
心意我逼近他.看着他的眼睛.陆风.我问你。我出差的那段时间.你.有没有见过苏婉
他的眼神.开始剧烈地闪烁。
他不敢.看我。
没有。他几乎是.脱口而出。
他在撒谎。
我看得出来。
好。我点点头.不再逼他.那这些钱.你拿回去吧。我的妻子.还轮不到你.来操心。
说完.我从他身边.径直走了过去.在窗口.刷了卡。
我没有再回头。
但.我能感觉到.他那道.充满了复杂情绪的目光.一直.落在我背上。
回到苏婉的病房。
我坐在她床边.看着她.心里.一团乱麻。
沈浩.陆风……
到底.是谁
还是说.他们.都有份
我感觉.自己.像一个陷在沼泽里的人.越是挣扎.就陷得越深。
我拿出手机.又一次.点开了那个U盘。
我把苏婉和那个神秘号码的通话记录.导了出来。
然后.我一个个地.去查那些通话的时间点。
我发现了一个.被我忽略的细节。
他们通话的时间.很奇怪。
不是在白天.也不是在深夜。
而大多.都集中在.下午的三点到五点之间。
那个时间.是苏婉的.工作时间。
而地点……
我查了那几个时间点.苏婉的车.GPS的定位。
那几个地点.既不是公司.也不是酒店。
而大多.都是一些.很偏僻的.艺术区.或者.画廊。
我的心.猛地.一沉。
我打开电脑.输入了陆风的名字。
很快.就跳出了他的个人简介。
和一个.他最近.正在举办的.个人画展的地址。
那个地址.和苏婉GPS里.出现过的一个地址.重合了。
我关上电脑.靠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
我感觉.真相.离我.越来越近了。
也越来越.残酷了。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很疯狂的决定。
我把一个便携音箱.带到了苏-婉的病房。
我把她手机里.那些.被我恢复出来的.她和那个男人的.聊天语音.拷贝了出来。
然后.我当着.这个.躺在病床上的.活死人的面。
一条条地.播放了出来。
婉婉.我想你了。
你的画.我已经卖出去了。钱.很快就能到账。
等我.等我办完画展.我们就离开这里.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那声音.不是沈浩的。
是陆风的。
我看着心电监护仪上.那条.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的曲线。
嘴角.勾起了一抹.残忍的.笑容。
苏婉.你听到了吗
这就是.你拼了命.也要保护的.男人啊。
9
陆风的画展.在一个很偏僻的创意园区里。
我开车过去的时候.天正下着小雨。
画展很冷清.除了工作人员.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
我走进画廊.一眼.就看到了.挂在最中间的那幅画。
画上.是一个女人的背影。
她站在一片金色的麦田里.穿着一条白色的裙子.裙摆.被风.吹得很高。
那个背影……
我死死地盯着那幅画.拳头.不自觉地.攥紧了。
是苏婉。
我不会认错。
那个背同.我看了七年。
陆风.从后面走了出来。
看到我.他愣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
你……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大画家的作品。我指着那幅画.笑了笑.这幅画.画得不错。模特.应该.很美吧
陆风的脸色.白了。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不懂我走到他面前.看着他的眼睛.陆风.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苏婉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对不对
我这句话.像一颗炸弹.把他.彻底炸懵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嘴唇.哆哆嗦嗦地.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你……你怎么知道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涌起一阵.病态的快感.怎么敢做.不敢当了
不是的！他突然激动了起来.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苏婉.我们是清白的！
清白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孩子都有了.你跟我说清白
那孩子……那孩子.不是我的！他急切地辩解.是……是沈浩的！
我愣住了。
怎么.又扯上沈浩了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是真的！陆风抓住我的胳膊.情绪.几近崩溃.苏婉她.是为了我.才去找的沈浩！
我的画.一直卖不出去。我妈又得了重病.需要一大笔钱做手术。我走投无路.准备放弃了。
是苏婉.她找到了我。她说.她有办法.帮我。
她去找了沈浩。沈浩一直喜欢她.就提出了一个.很肮脏的交易。他.可以出钱.帮我办画展.捧红我。但是.苏婉.要当他三个月的情人。
我不同意！我死也不同意！但是.她说.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的才华.被埋没。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妈.等死。
她说.就当是.她还我的。还我们当年.那段感情的.债。
陆风说着.一个大男人.眼泪.流了下来。
我听着他的话.整个人.都傻了。
交易
情人
我的婉婉.那个.连杀只鸡.都会害怕得发抖的婉婉。
她.竟然.为了这个男人.去做了那种事
我不信。
我一个字.都.不信。
你说的.有证据吗我冷冷地问。
有！陆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了一段录音.这是.我偷偷录下的.苏婉和沈浩的对话。
他按下了播放键。
手机里.传出了.苏婉的声音。
沈总.我答应你的条件。但是.你也要答应我。这些钱.必须以.匿名收藏家的名义.买下陆风的画。你不能让他知道.是我在帮他。
然后.是沈浩那.令人作呕的.笑声。
没问题。苏婉.你果然.是个聪明的女人。你放心.这三个月.我会.让你很‘愉快’的。
录音.到这里.就结束了。
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浑身的血液.像是.被冻住了。
所以.孩子.是沈浩的。
苏婉.是为了她的初恋.才去做的.这一切。
那我呢
我江川.在这场可笑的.闹剧里.又算什么
一个.被蒙在鼓里的.傻子
一个.为他们伟大的爱情.提供温床的.工具人
她出车祸那天.陆风看着我.声音.充满了痛苦.就是来找我的。她想告诉我.她要结束了。她要.回到你身边了。
她说.她对不起你。她说.等这件事了了.她会.用一辈子.来补偿你。
都是我的错。陆风痛苦地.揪着自己的头发.如果不是我.她就不会去找沈浩.也就不会.出这场车祸……
我没有再听下去。
我转身.冲出了画廊。
雨.下得更大了。
冰冷的雨水.打在我脸上.和我滚烫的眼泪.混在了一起。
我冲进车里.一拳.狠狠地.砸在了方向盘上。
啊——
我发出了.一声.压抑了太久的.嘶吼。
原来.是这样。
原来.真相.是这么的.肮脏.又可笑。
我一直以为.我是这场悲剧里.最无辜的.受害者。
到头来.我才发现。
我.才是那个.最大的.笑话。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号码。
我接起来.里面.传来一个.经过处理的.沙哑的声音。
江川.是吗
你想不想知道.你妻子的车祸.不是意外
10
那个神秘电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另一扇.通往地狱的门。
你到底是谁我对着电话.低吼道。
我是谁不重要。那个沙哑的声音.不紧不慢地说.重要的是.我能给你.你想要的真相。
车祸那天.你妻子的车.刹车被人动了手脚。动手的.就是沈浩的司机。
如果你不信.可以去查查.沈浩最近.是不是给他的司机.汇了一大笔钱。
嘟……嘟……嘟……
电话.挂了。
我握着手机.手.抖得厉害。
刹车.被动了手脚
是沈浩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杀人灭口
因为.苏婉想结束那场肮脏的交易因为.她怀了他的孩子
一个又一个的疑问.在我脑子里.疯狂地乱撞。
我立刻.给我的律师朋友.打了电话。
让他.帮我查沈浩和他司机的.银行流水。
然后.我又去了.交警队。
我要求.重新.检查那辆.已经被撞得面目全非的.事故车。
警方一开始.并不同意。
但在我的坚持下.他们.最终还是.答应了。
等待结果的两天.我度日如年。
我没有回家.也没有去医院。
我就睡在车里。
我不敢闭上眼睛。
我一闭上眼.就是苏婉.和那两个.还没有出生的孩子。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
我曾经.那么恨他们。
恨苏婉的背叛.恨那两个孩子的.不属于我。
但现在.当我知道.苏婉可能是为了我.才去承受那一切的时候。
当我知道.她.和那两个无辜的孩子.差一点.就死在了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中的时候。
我的恨.开始动摇了。
取而代代-的.是一种.更深的.更无力的.痛苦。
两天后.结果.出来了。
车子的刹车系统.确实.有被利器破坏的痕迹。
而沈浩.也确实.在车祸发生的前一天.给了他的司机.五十万。
所有的证据链.都完整了。
是谋杀。
沈浩.不仅是个强奸犯.还是个.杀人犯。
警察.立刻.对沈浩.和他那个司机.实施了抓捕。
但是.他们.晚了一步。
那个司机.在自己的出租屋里.烧炭自杀了。
而沈浩.则利用他的人脉.在警察行动之前.就已经.逃到了国外。
所有的线索.都断了。
我站在公安局的门口.看着阴沉沉的天。
这个结果.我无法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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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让他跑了
那个毁了我一生的.罪魁祸首。
就这么.逍遥法外了
不。
我绝不.允许。
警察抓不到你.不代表.我.找不到你。
沈浩.你给我等着。
就算.追到天涯海角。
我也要把你.抓回来。
让你.跪在苏婉的病床前.忏悔。
让你.血债血偿。
11
在决定.去追捕沈浩之前.我还有一件事.必须要做。
苏婉手机里.那段.被恢复出来的.微信聊天记录。
我一直.都没有勇气.去点开。
我怕.看到更多.我无法承受的.真相。
但现在.我必须要看了。
因为.我需要知道.苏婉在出车祸前.她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回到医院.坐在苏婉的病床前。
我点开了.那个.加密的文件夹。
里面.是她和陆风的.聊天记录。
我一条条地.看了下去。
阿风.画展的事情.我已经帮你搞定了。你安心创作.钱的事情.不用担心。
婉婉.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那些钱.不是个小数目。
你别管了。就当我.还你的。
婉婉.你是不是.去找沈浩了你别做傻事！
我没有。你别多想。
……
再往下.是她和沈浩的。
充满了.威胁.和屈辱。
苏婉.你今天.表现得很好。我很满意。
明天.老地方.等我。
沈总.我求求你.放过我吧。陆风的钱.已经够了。
放过你苏婉.你是不是太天真了这场游戏.是我开始的。什么时候结束.由我说了算。
你肚子里.已经有了我的种。你这辈子.都别想.从我身边逃开。
我看着这些.触目惊心的文字。
我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手机。
我能想象到.苏婉.在打下这些字的时候.是多么的.无助.和绝望。
然后.我看到了.最后几条。
是车祸发生前.半个小时。
苏婉.给陆风.发了一条。
阿风.对不起。我.撑不下去了。如果有来生.我们.不要再遇见了。
然后.她给沈浩.发了一条。
你这个魔鬼！我死.也不会让你.得逞的！
最后.她给我.发了一条。
那条消息.停留在.编辑框里.没有.发送出去。
只有短短的.五个字。
江川.救我。
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了。
像决了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我握着她的手.把脸.深深地.埋在被子里.发出了.压抑而痛苦的.呜咽。
傻瓜。
你这个.天底下.最傻的.傻瓜。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为什么.要一个人.去扛下所有
你知不知道.你所谓的保护.对我来说.是多么残忍的.一种.伤害。
我宁愿.我的公司破产。
我宁愿.我们.一无所有。
我也不愿意.让你.去受那种.委屈。
我趴在她的病床前.哭了很久.很久。
直到.我的眼泪.流干。
我站起身.擦干了脸。
我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冰冷。
苏婉.你放心。
欠了你的.我会.让他.千倍百倍地.还回来。
12
在去国外.找沈浩之前.我必须.要解决.苏婉.和她肚子里.那两个孩子的.问题。
苏婉的病情.很稳定。
但.医生说.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醒过来了。
而那两个孩子.在她的肚子里.却在.一天天地.长大。
他们很健康.很有活力。
我每次.把手.放在苏婉的肚子上.都能感觉到.他们在里面.踢我。
那种感觉.很奇妙。
带着一种.血脉相连的.悸动。
虽然.我知道.他们.和我.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我爸妈.劝我.放弃他们。
小川.这两个孩子.不能要啊。我妈哭着说.他们.是你的耻辱啊！留着他们.你这辈子.都过不去的。
我的律师朋友.也劝我。
他说.从法律上.我有权.决定.终止妊娠。
我站在.手术室的门口.手里.拿着那张.终止妊娠的.同意书。
我的脑子里.一片混乱。
放弃他们.是最好的选择。
我的人生.可以.重新开始。
我不用.再背负着.这段.屈辱的过去。
可是……
我的脑海里.又浮现出.苏婉.那最后一条.没有发出的消息。
江川.救我。
她在向我.求救。
她救不了她自己。
但是.她想让我.救她的.孩子吗
我不知道。
我看着手术室那.冰冷的.大门。
迟迟.下不了笔。
就在这时.一个护士.从里面.走了出来。
江川先生.是您吗
嗯。
刚才.我们给您太太.做检查的时候.护士的脸上.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兴奋.您太太的肚子.动得.特别厉害。我们.用胎心仪.听到了.他们的心跳。
很强壮.很有力。像两匹.小马一样。
您.要不要.也来听听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
我鬼使神差地.跟着她.走进了病房。
护士把一个.小小的.像听诊器一样的东西.放在了苏婉的肚子上。
然后.把耳塞.递给了我。
我戴上耳塞。
然后.我听到了。
砰……砰……砰……
砰……砰……砰……
两个.不同的.但同样.强劲有力的.心跳声。
交织在一起.像一首.世界上.最动听的.交响乐。
那是.生命的声音。
是两个.无辜的.鲜活的.生命。
他们在告诉我.他们想.活下去。
我摘下耳塞.看着躺在床上的.苏婉。
又看了看.她那.高高隆起的.小腹。
我忽然.就笑了。
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我走出病房.找到了.我的主治医生。
我把那张.签了一半的.同意书.当着他的面.撕得.粉碎。
医生.我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我决定了。
我要.生下.这两个孩子。
13
我的这个决定.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对。
我爸妈.气得.差点跟我.断绝关系。
我的朋友.都觉得.我疯了。
江川.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我的律师朋友.痛心疾首地问我.你要.养大.你仇人的孩子你每天.看着他们那张.可能长得像沈浩的脸.你怎么活
我知道。我看着他.很平静地说.我比任何时候.都清楚.我在做什么。
我不是圣母。
我也.不是原谅。
我.是在用.我自己的方式.进行.一场.更残忍的.复仇。
沈浩.你不是.很想要.这两个孩子吗
你不是.觉得.他们是你.可以.拿捏苏婉的.筹码吗
好。
我就.生下他们。
然后.我会.把他们.养大成人。
我会.给他们.我全部的.父爱。
我会让他们.在这个世界上.过得.比任何人都.幸福。
但是.他们.会管我.叫爸爸。
他们.会继承我.江川的.姓氏。
他们.会和我.站在.同一个.阵线上。
去憎恨.那个.给了他们生命.却又.亲手.想毁掉他们的.男人。
而你.沈浩。
你.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像一只过街老鼠一样.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
看着你的亲生骨肉.管你的仇人.叫爸爸。
看着他们.一点点地.长大。
却永远.都不能.与他们.相认。
还有比这.更诛心的.报复吗
没有了。
几个月后.孩子.出生了。
是剖腹产。
一对.很健康的.龙凤胎。
男孩.很像苏婉。
女孩.五官.依稀.能看出.沈浩的.轮廓。
我给他们.取了名字。
男孩.叫江望。
女孩.叫江念。
望.是希望的望。
念.是思念的念。
我希望.苏婉.能醒过来。
我思念.那个.曾经.属于我的.苏婉。
孩子出生后.我把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他们身上。
我学会了.换尿布.喂奶.哄他们睡觉。
我一个大男人.手忙脚-乱.狼狈不堪。
但.看着他们那.纯净的.不带一丝杂质的.眼睛。
听着他们.那.咿咿呀呀的.声音。
我的心.一点点地.被填满了。
我那颗.充满了仇恨和痛苦的.心。
开始.变得.柔软。
我.也把追捕沈浩的事情.交给了.一个.很专业的.国际私家侦探团队。
我相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他.跑不掉的。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去了。
孩子.会笑了.会爬了.会.含糊不清地.叫爸爸了。
我每次听到.他们叫我爸爸。
我的心里.都会.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有报复的快感。
也有.为人父的.喜悦。
我以为.日子.就会这么.一直.平静地.过下去。
直到.两年后。
我接到了.那个.私家侦-探的.电话。
江先生.我们.找到沈浩了。
但是.
他.已经死了。
14
沈浩.死了。
不是我杀的.也不是警察抓到的。
他死于.一场.黑帮的火并。
据说.他逃到国外后.为了寻求庇护.加入了一个当地的黑帮。结果.在一次地盘的争斗中.被人.乱枪打死。
尸体.都烧焦了。
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给念念.喂饭。
小丫头.正张着嘴.等我.把勺子.递过去。
我拿着勺子.手.停在了半空中。
死了
就这么.死了
我等了两年的.复仇。
我设想了.无数种.让他.生不如死的.方式。
结果.他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死了
我不知道.该是.高兴.还是.失落。
心里.空落落的。
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爸爸念念看着我.奶声奶气地问.饭饭.凉了。
我回过神来.对她笑了笑。
哦.来了。
我把勺子.递到她嘴边。
她啊呜一口.吃了下去.然后.对我.露出了一个.天使般的.笑容。
我看着她的笑脸.心里.那点空落落的.感觉。
忽然.就被填满了。
死了.就死了吧。
也许.这就是.老天爷.对他.最好的.惩罚。
从今往后.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沈浩了。
也再也没有.仇恨了。
只有.我.和我的.一双儿女。
还有.那个.还躺在病床上的.苏婉。
生活.似乎.真的.可以.重新开始了。
又过了一年。
望望和念念.三岁了。
他们.开始上幼儿园了。
我把苏婉.从医院.接回了家。
我请了.专业的护工.二十四小时.照顾她。
每天.我都会.推着她.去阳台上.晒晒太阳。
然后.把孩子们.一天里.发生的.有趣的事情.都讲给她听。
婉婉.今天.念念在幼儿园.把一个小胖子.给打哭了。是不是.很有你的风范
望望今天.画了一幅画。画的是.我们一家四口。他说.那个躺着的.就是妈妈。等你醒了.他要.第一个.拿给你看。
我说着.笑着。
笑着.笑着.眼泪.又流了下来。
医生说.她醒过来的.可能性.已经.为零了。
但我.还是.在等。
我也不知道.我在等什么。
等一个.奇迹吗
也许吧。
那天.是望望和念念的.三岁生日。
我买了一个.很大的.蛋糕。
我们三个人.围在苏婉的床边。
我握着她的手.让她的手.和我的手.一起.切下了.第一刀。
妈妈.生日快乐！
两个小家伙.异口同声地.对着.那个.沉睡的女人.喊道。
喊完.念念.那个.长得.越来越像沈浩的.小丫头。
突然.凑了过去.在苏婉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就在.她亲下去的.那一瞬间。
我看到。
苏婉的.眼皮.底下。
她的眼球.好像.轻微地.转动了一下。
我的呼吸.瞬间.就停滞了。
我以为.是我看错了。
但是.紧接着。
我又看到。
苏婉那.一直.都毫无生气的.右手。
那只.被我.握在掌心里的.手。
她的.食指。
轻微地.蜷缩了一下。
然后.用一种.极其微弱的.但.我能清晰感觉到的.力道。
勾了勾.我的.手心。
15
苏婉.醒了。
在所有人都.放弃了希望的时候。
在她.沉睡了.整整.三年之后。
她.醒了。
醒来的过程.很漫长。
从一开始的.手指能动.到后来.眼球能转动.再到.能.对我眨眼睛。
每一点.小小的.进步。
都能让我.欣喜若狂。
半年后.她.终于.可以.开口.说出.第一个字了。
水。
她的声音.沙哑.干涩.像两片砂纸.在摩擦。
但.在我听来.那是.世界上.最动听的.天籁。
我又花了半年的时间.像教小孩子一样.教她.重新说话.重新.走路。
她的恢复.很慢.很艰难。
但.她.很努力。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车祸发生的那一刻。
对于.这三年里.发生的所有事情。
她.一无所知。
她不知道.她曾经.怀过孕。
她不知道.她.生下了一对.龙凤胎。
她更不知道.那两个孩子.不是我的。
我.也没有.告诉她。
我把所有.关于过去的.证据.都销毁了。
那些.聊天记录.通话记录.DNA鉴定报告……
所有的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我为她.编织了一个.美丽的.谎言。
我告诉她.那两个孩子.是我们的。
是我们.在车祸前.通过.试管婴儿技术.孕育的。
因为.我.被查出.有弱精症。
她信了。
她看着.那两个.活泼可爱的.孩子。
看着他们.围着她.叫妈妈。
她的眼睛里.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喜悦.和.为人母的.慈爱。
我们.又变回了.那个.幸福的.三口之家。
不.是五口之家。
我以为.这个秘密.我会.带进坟墓里。
我以为.我们可以.就这么.一直.幸福下去。
直到.那天。
我下班回家。
看到.苏婉.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个.东西。
是我那个.上锁的.日记本。
锁.被撬开了。
她.已经.恢复了.大部分的行动能力。
她.也恢复了.大部分的.记忆。
她抬起头.看着我。
那双.我熟悉的.美丽的.眼睛里。
此刻.盛满了.我看不懂的.复杂的情绪。
有震惊.有痛苦.有难以置信。
江川.她开口.声音.在发抖.这上面.写的.都是真的吗
我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
我知道.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她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她看着我.看着.那两个.正在房间里.玩耍的.孩子。
她.全身.都在发抖。
那他们……她的嘴唇.哆哆嗦嗦地.他们……是谁的.孩子
我看着她.看着她那张.苍白的.绝望的.脸。
我忽然.就笑了。
我走到她身边.坐下.把她.轻轻地.揽进怀里。
然后.我看着.那两个.听到动静.跑出来的.孩子。
他们.一脸好奇地.看着我们。
我对他们.招了招手。
望望.念念.过来。
两个小家伙.跑了过来.一左一右地.扑进了我的怀里。
我抱着他们.又看了看.怀里.那个.瑟瑟发抖的.女人。
我抬起头.看着苏婉.看着她那双.充满了疑问和恐惧的.眼睛。
我笑了笑.用一种.云淡风轻的.但.只有她.才能听懂的.语气。
一字一顿地.说：
他们.是我的孩子。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