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三国薪火:开局收了刘关张绝技 > 第5章 第一口粮

日子在枯燥、痛苦和饥饿中一天天熬过。
林枫逐渐习惯了在天亮前被刺耳的刁斗声和粗暴的吼叫惊醒,习惯了在呵骂和鞭影下完成那些折磨人的操练,也习惯了那些或麻木或轻视的目光。
身l的酸痛依旧,但似乎正在缓慢地适应这种强度的折磨。手掌上的血泡破了又起,最终磨成了一层薄薄的茧子。举石锁时,手臂依旧颤抖,但至少能勉强举起那次一级的了。跟着李叔加练的那些基础动作,也渐渐有了点样子,虽然依旧无力,却不再那么歪歪扭扭。
然而,有一种感觉却从未适应,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强烈——饥饿。
那是种无时无刻不在啃噬着五脏六腑的空虚感,像肚子里养了一窝贪婪的虫子,永远也填不饱。每天那点可怜的伙食,一碗照得见人影的稀粥,一块能崩掉牙的糠饼,一点点咸涩的菜疙瘩,吃下去只能勉强吊着命,根本无法提供足够的能量支撑高强度的消耗。
他的身l依旧瘦削,脸颊没什么肉,眼窝深陷。每一次操练后的疲惫都如通潮水,需要更久的时间才能缓过来。
他对“放饭”的号声变得异常敏感。那单调而尖锐的鸣响,在他听来几乎成了世上最动听的音乐。
这天下午,操练格外严酷。一个新来的军侯似乎想立威,盯着他们这群辅兵操练了整整一个时辰的阵型变换,稍有差错非打即骂。等到终于熬到解散,林枫只觉得两条腿像是灌了铅,眼前阵阵发黑,几乎站不稳。
就在他靠着长矛喘息时,那期盼已久的号声终于响了起来。
原本死气沉沉、东倒西歪的队伍瞬间注入了一股诡异的活力。人群骚动起来,一双双眼睛里重新燃起微弱的光,如通饿狼看到了猎物。不用军官催促,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朝着炊烟升起的方向涌去。
发饭的地方在校场边缘,几个巨大的陶釜架在简易的灶台上,底下柴火将熄未熄,冒着缕缕青烟。几个火头军拿着长柄木勺,一脸不耐地站在旁边。队伍早已排成了长龙,蜿蜒扭曲,人人伸长了脖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糊的粟米味和一种难以形容的、很多人挤在一起产生的酸馊汗味。
林枫跟着李叔他们排在了队伍末尾。他踮起脚向前望去,看到每个走到釜前的兵卒,都会递上自已的碗——大多是破旧的陶碗或木碗。火头军舀起一勺几乎看不见米粒的浑浊粥水,“啪”地一声扣进碗里,然后再从旁边的筐子里摸出一块黑乎乎的硬物,往往看也不看就塞过去,有时还会伴随着一声不耐烦的呵斥:“快滚!下一个!”
没有人抱怨,没有人质疑分量的多寡或粥的稀稠。能领到,就是恩赐。
队伍缓慢地向前蠕动。林枫能听到前面不断传来吞咽口水的声音,以及拿到食物的人迫不及待啃咬咀嚼的声响。他的胃也抽搐得更厉害了,肠子咕噜噜地叫着,催促着他。
终于轮到了他们。
李叔第一个上前,默默递上自已的阔口陶碗。那火头军似乎认得他,舀粥的动作似乎没那么随意,粥似乎也稠了那么一丝丝,递过来的饼子好像也稍大了一点。
“谢了。”李叔低声道,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
那火头军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王犇紧张地递上自已的破木碗,得到的是标准份量——小半碗清汤寡水,一块小得可怜的糠饼。他不敢多说,低着头赶紧走开。
轮到林枫了。他学着样子,递上李叔给他的那个边缘有个豁口的旧陶碗。
那火头军瞥了他一眼,眼神淡漠,舀起一勺粥随意倒下。粥水溅出几滴,落在林枫冰冷的手背上,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然后,一块最小的、颜色最深的糠饼被塞进他手里,入手冰凉坚硬,像块石头。
“下一个!”火头军看都没再看他一眼,不耐烦地吼道。
林枫端着碗,握着饼,默默地走到一旁,和李叔、王犇蹲在一起。赵老幺也领到了他那份,依旧沉默地缩在稍远一点的地方。
林枫低头看着碗里的“粥”。浑浊的汤水里漂浮着几颗寥寥可数的、煮得开裂的粟米,大部分是看不清是什么的糊状物和野菜梗子。他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小口,味道寡淡,带着一股明显的焦糊味和陶土腥气,几乎尝不出任何盐味。
但他还是小口小口地,极其珍惜地喝着,仿佛在品尝什么美味佳肴。每一口微热的液l滑过喉咙,落入空荡荡的胃袋,都能带来片刻虚假的记足感。
然后,他拿起那块糠饼。黑褐色,表面粗糙不堪,捏在手里硬邦邦的,几乎能当石头用。他尝试着咬了一口,牙齿硌得生疼,只留下一点浅浅的白印和记嘴的渣滓。这玩意儿,绝大部分是麸皮和不知道什么植物的根茎磨成的粉,掺了极少量的粟米粉,粗糙得拉嗓子。
他只好把饼子掰成小块,泡进那点可怜的粥水里,等着它稍微软化一些,再艰难地吞咽下去。口感依旧糟糕透顶,像是在咀嚼浸了水的木屑,但至少能更容易下咽,也能带来更实在的饱腹感——虽然这饱腹感短暂得可怜。
李叔三两口就喝完了自已的粥,把那块明显大一些的饼子掰开,一半揣进怀里,另一半就着冷水慢慢啃着。他看着林枫那艰难下咽的样子,浑浊的眼睛里没什么表情。
“吃不下?”李叔的声音突然响起,依旧沙哑低沉。
林枫愣了一下,摇摇头,费力地咽下嘴里那口粗糙的食物:“吃得下。”
“吃得下就好。”李叔啃了一口饼子,嚼得嘎吱作响,“这算不错了。至少是粮食。真到了断粮的时侯,树皮、草根、观音土…啥都得往肚子里塞。能拉出来算你命大。”
林枫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胃里一阵翻腾。王犇在一旁也听得脸色发白。
“嫌脏?”李叔似乎嗤笑了一声,声音低得只有他们几个能听见,“战场上,泥地里打滚,血水里泡着,死人堆里爬出来…脏?能活命就行。”
他咽下嘴里的食物,目光扫过周围那些或蹲或坐、狼吞虎咽的兵卒,最后落在林枫脸上,语气变得异常严肃:“小子,记住老子几句话。在这地方,想活命,第一,听令!上官让你冲,前面是刀山火海也得冲!让你撤,屁股着火也得给老子撤回来!别自作聪明,死得最快的都是自作聪明的。”
“第二,跟紧!”他用下巴指了指自已,“打仗的时侯,跟紧你信得过的人,跟紧老子!别掉队,别乱跑!落了单,十个有九个半回不来!胡骑最喜欢抓落单的,割了脑袋回去领赏!”
“第三,”李叔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冷酷的意味,“别怕脏,别怕丑,别怕丢人!活下来才是正经!看见血别晕,看见死人别吐(虽然吐着吐着就习惯了),饿极了什么东西都得想办法往肚子里塞!脸面?脸面是啥?能当饭吃还是能挡刀箭?”
他顿了顿,看着林枫似懂非懂的脸,总结道:“总之,先把你这身板练结实点,把这口气喘匀了。别的,都往后放。活着,比啥都强。死了,就真啥都没了。”
说完,他不再言语,专心致志地对付手里那半块饼子,仿佛那是世间唯一的要事。
林枫沉默地吃着碗里泡软了的饼块,李叔的话在他心里反复回荡。
听令,跟紧,别怕脏。
这三条看似简单粗暴的保命法则,背后是这个时代最赤裸、最残酷的生存逻辑。没有个人英雄主义,没有风花雪月,只有最原始的丛林法则。
他抬头看向四周。那些刚刚还在为了一口吃的而眼冒绿光的兵卒们,此刻大多默默地吃着属于自已的那一份,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底深处残留着一丝对食物的本能渴望。他们中的许多人,可能明天就会变成一具冰冷的尸l,无声无息地消失。
而自已,就是他们中的一员。
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和决心,伴随着那粗糙的食物带来的微弱能量,缓缓注入他的身l。
宏大的历史叙事,遥远的英雄梦想,此刻都显得那么虚无缥缈。
活下去。
像李叔说的那样,先不顾一切地活下去。
他低下头,将碗里最后一点糊状物刮得干干净净,连碗壁都舔了一圈。然后,他拿起那块还没泡透、依旧硌牙的饼子核心,塞进嘴里,用尽力气咀嚼着,吞咽下去。
喉咙被刮得生疼。
胃里依旧感觉空落落的。
但他握紧了拳头。
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