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盛夏的黄昏,夕阳在校园的梧桐树间洒下金粉似的光辉,蝉声缭绕如同天幕在颤抖。我手里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背靠着图书馆的石阶,看着她从远处走来。
她穿一袭白色长裙,腰间细若杨柳,步子轻盈得仿佛不沾尘土。那一刻,我以为世间所有的风都为她而起,所有的云都为她而散。她是我的恋人,是全校公认的校花,可在我眼里,她不仅是美貌的象征,更是我青春不可或缺的诗句。
我们曾在校园的小径上并肩走过,曾在夜半的湖边交换过最炽热的吻,她曾说要做我一生的伴侣。而我那时愚钝天真,只以为日子会无休止地延续下去。
然而青春是草原上的火,炽烈,却也脆弱。一次误解,一次争吵,一次倔强的沉默,便让我们分道扬镳。她走时没有回头,白裙飘动如割裂的帆布,把我的心撕成碎片。
岁月如梭。毕业之后,我被推入社会的洪流,父亲的事业扩张,他的眼神越来越凌厉,母亲早逝的空位终于被新的人影取代。婚礼之日,我远在他乡,归来时,只见他的新妻站在廊下,眉眼熟悉得让我心神骤然僵滞。是她。是我曾经日日夜夜思念的女子,我的旧爱,如今却以后妈的身份立于我面前。
我记得那一瞬的呼吸凝固,仿佛胸腔中空了一块。她的眼神复杂,既有无奈,又有火焰。父亲挽着她的手,满脸得意,而我在旁侧,心底的潮水早已汹涌得无法压制。
日子往下流淌,表面上波澜不惊,暗地里却潜藏暗流。饭桌上她夹菜递来,指尖不经意触到我的手,像电光骤闪。深夜我推门取水,她从卧室出来,薄衫松垮,香气扑面,低声道一声还未睡声音轻颤,似怕惊醒梦中人。走廊的灯昏黄,映得她面庞如同旧时月色,我几乎忘了自己该如何呼吸。
我姐在家时常调笑,说父亲娶了个年轻美貌的妻子是艳福,而我只能勉强笑一笑,心底翻涌的欲念与愧疚交错,似烈酒灼烧喉管。她和我之间的眼神交会越来越频繁,像两匹受困的野马,知道围栏随时可能断裂,却又迫不及待地要冲出。
终于,那一夜骤然降临。雷声滚滚,暴雨如注,屋内的空气因潮湿而沉闷。我在房中辗转反侧,忽闻轻轻叩门声。开门,是她,鬓发微乱,衣襟半敞。她未语,径直扑入我怀,唇齿相接,热烈而急切,如同失散多年后终得重逢的游子。
我几乎失去理智,把她按在榻上,唇舌纠缠,呼吸炽烈,一路探寻,她低声,像雨声中被冲击的花瓣。我们燃起旧火,身体的契合比当年更为疯狂,雨点敲窗,犹如万马奔腾,我们便是那脱缰的骏马,在草海中纵横驰骋。
正当我们沉溺在深渊里,房门却猛然被推开——砰的一声,雷霆似乎同时劈下。父亲站在门口,目光如刀,震怒与错愕凝固成铁块。我愕然,却未能抽身。空气凝结成死寂,然而下一刻,却像堤坝被冲垮一般,一切都乱了套。
父亲的咆哮与雷鸣混杂在一起,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他那张平日里威严而自得的脸,此刻扭曲成一头被激怒的雄狮,眼中喷射的怒火几乎要将我和她焚烧成灰。
畜生!
他嘶吼着,一个箭步冲上来,像拎小鸡一样将我从她身上拽了下来,赤裸的身体重重摔在地板上。冰凉的触感和剧痛让我瞬间清醒,羞耻和恐惧像无数根钢针刺入我的每一寸皮肤。她尖叫着,慌乱地抓过被子裹住自己,蜷缩在床角,瑟瑟发抖,泪水和雨水一样汹涌。
爸……我……我试图解释,但任何言语在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父亲没有给我任何机会。他双眼赤红,转身抄起床头柜上的水晶台灯,用尽全力朝我砸来。我打死你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
我下意识地抬臂格挡,台灯砸在我的小臂上,瞬间皮开肉绽,鲜血淋漓。水晶的碎片四溅,像我们之间破碎的一切。他还不解气,一脚踹在我的胸口,我整个人向后滑去,撞在墙上,五脏六腑仿佛都错了位。
滚!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现在就给我滚出去!我没有你这个儿子!
她在一旁哭着哀求:不……不关他的事……是我……是我……
你闭嘴!父亲猛地回头,指着她,眼神里的厌恶和冰冷比窗外的暴雨更甚,你这个贱人,我们家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
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疼痛和赤裸的狼狈,胡乱抓起散落在地的衣裤。我的尊严、我的爱情、我的人生,在这一刻被彻底踩碎。我看着床角那个曾经如同月光般皎洁的女人,如今却像暴风雨中零落的花,心中绞痛难当。是我,是我把她拖入了这万劫不复的深渊。
我穿着湿透的衣服,踉跄地冲出房门,冲下楼梯,冲进了那个电闪雷鸣的雨夜。冰冷的雨水劈头盖脸地浇下,分不清脸上是雨水还是泪水。身后,是家门的重重关闭声,隔绝了我前半生所有的温暖和依靠。
我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直到浑身湿透,冷得失去知觉。最后,我在一个朋友家的沙发上度过了那个混乱的夜晚。
第二天,我所有的银行卡都被冻结了。父亲用最直接、最残酷的方式,将我从他的世界里彻底驱逐。我试着联系她,电话无法接通,社交账号也已注销,她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几天后,姐姐偷偷来见我,塞给我一笔现金。她的眼圈是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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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他快气疯了。她叹着气说,那天晚上,他就把她赶走了。给了她一笔钱,让她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们家面前,永远不要再联系你。
她去哪了我急切地问。
姐姐摇了摇头:不知道。爸动用了关系,让她从这座城市里消失了。哥,你们……你们怎么会这么糊涂
我无言以对,只能苦笑。是啊,糊涂。一场青春的旧梦,燃成了焚毁一切的业火。我失去了家,失去了父亲,也再一次,永远地失去了她。
从那以后,我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流浪。我做过最底层的工作,住过最简陋的出租屋,尝尽了世间冷暖。父亲的事业帝国与我再无关系,那个曾是我整个世界的家,成了我不敢回望的禁地。
许多年过去了,我渐渐在一个陌生的城市站稳了脚跟。我偶尔会从财经新闻上看到父亲的消息,他苍老了许多。我再也没有见过她,也没有听到过关于她的任何消息。
只是在某些盛夏的黄昏,当我看到梧桐树影,听到蝉鸣阵阵时,心中依然会泛起尖锐的刺痛。我会想起那个穿着白裙的少女,想起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想起那场以爱为名,最终却烧毁了所有人的青春大火。
她是我心口一道永不愈合的伤疤,是我午夜梦回时一声无言的叹息。我们曾以为可以对抗全世界,却最终,连我们自己都输得一败涂地。那场盛夏的旧火,终究是熄灭了,只留下一地灰烬,和我余生漫长的寒冬。
父亲的电话,在我流浪的第十年,由姐姐打了过来。电话那头,她的声音平静得有些空洞:哥,爸走了。心梗,没受什么罪。
我握着电话,站在小餐馆油腻的后厨里,一瞬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那个将我逐出家门的男人,那个在我心中既是巍峨高山又是无情冰川的男人,就这么走了。没有告别,没有原谅,我们之间那道巨大的鸿沟,被死亡彻底变成了无法跨越的天堑。
我回去了,以一个吊唁者的身份。葬礼上,我站在人群的末尾,像一个与这一切无关的陌生人。亲戚们的目光在我身上短暂停留,带着探究、怜悯,或许还有一丝鄙夷。我看到了父亲的遗像,黑白的照片里,他依然眉头紧锁,眼神凌厉,仿佛还在审视着我这个不肖之子。我没有哭,只是觉得胸口被一块巨石压着,沉重得喘不过气。
葬礼过后,是律师宣读遗嘱。我本不该在场,但姐姐坚持让我留下。偌大的客厅里,坐着家族里几个亲近的长辈。律师的声音清晰而冷漠,冗长的财产清单之后,是最终的分配方案:……本人名下所有动产、不动产及公司股权,均由长女继承。
没有意外,我的名字,从头到尾都未被提及。那一刻,我心中反而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这是我应得的惩罚,是那场青春大火留下的最后一点余烬。我站起身,准备悄无声息地离开,完成我作为一个局外人的使命。
你去哪姐姐拉住了我。
我冲她勉强笑笑:都结束了,我该走了。
她却摇了摇头,把我带回了我们从小长大的那栋房子里,我那间早已蒙尘的卧室。她从包里拿出一沓文件和一张银行卡,推到我面前。
这是爸留下的,我们一人一半。她说。
我当时就愣住了,像被雷再次劈中。我看着那份资产评估报告上天文数字般的总额,又看看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姐,你疯了爸的遗嘱写得很清楚,都是给你的。
遗嘱是爸的,但你是我弟弟。她的眼神异常坚定,这些年,爸嘴上不说,我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他书房里一直放着你小时候的照片。他只是……太要强了,拉不下那张脸。
我低下头,不敢看她的眼睛。羞愧、感动、酸楚……五味杂陈的情绪在我胸中翻滚。我有什么资格我是那个给家族蒙羞的罪人,是那个伤透了父亲心的逆子。
我不能要。我把东西推了回去,你拿着,这是爸给你的。我……我不配。
配不配不是你说了算!姐姐的语气第一次变得严厉起来,眼圈却红了,你是我弟弟,是我唯一的弟弟!这些年你在外面受的苦,还不够吗爸走了,这个家就剩我们俩了。钱算什么你要是再跟我分彼此,我就当没你这个弟弟!
她的话像一记重锤,敲在我心上最柔软的地方。我看着她,这个从小就护着我,在我闯祸后替我挨骂,在我被赶出家门后偷偷塞钱给我的姐姐。我以为她会遵循父亲的遗愿,独占这份庞大的家业,这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可她没有。她选择了用最直接、最笨拙,也最温暖的方式,重新接纳我,让我回家。
我笑着骂她傻子,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了下来。这哪里是什么扶弟魔,这是我这辈子唯一的亲人,在用她所有的一切,把我从深渊里拉回来。
我收下了那份沉甸甸的馈赠,也收下了这份迟到了十年的亲情。
处理完父亲的后事,姐姐又给了我一个陈旧的木盒子。这是收拾爸书房时发现的,锁着,里面好像是些旧文件,我想……或许有你该知道的东西。
我用钥匙打开了盒子,里面是一沓泛黄的信件和几份旧合同。我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她的名字。其中一份是一份转账协议,日期是我们被发现后的第二天。父亲给了她一笔巨款,数额之大,足以让她在任何地方过上富足的生活。协议的末尾,附带了一张她亲手写的字条,字迹娟秀,却带着一丝颤抖:
叔叔,钱我收下。从此我将远走他乡,此生……绝不再见他。
而在字条的背面,用铅笔极轻极轻地写了一行地址,像是一个怕被人发现的秘密。那是一个南方小城的地址,一个我从未听说过的地方。
我的心,在沉寂了十年之后,再一次狂跳起来。
我离开了那座承载着我所有荣耀与耻辱的城市,像一只终于找到航向的候鸟,飞向南方。
那个地址指向一座靠海的小城。空气潮湿而黏稠,混合着樟树和海水的咸腥气味,无休止的蝉鸣如同宇宙背景辐射般无处不在。我没有去惊扰任何人,也没有急于寻找。我就像一个小心翼翼的考古学家,生怕一丝鲁莽的呼吸就会吹散眼前的遗迹。
姐姐分给我的那笔钱,我几乎没有动。它像一个不真实的数字,静静地躺在银行账户里,与我格格不入。我在离海最近的地方租了一间老旧的公寓,有吱呀作响的木质地板和一扇能看到灰色港口的窗户。我买了一台二手唱机和几张老唱片,最多的是比尔·埃文斯三重奏。在无数个黏腻的午后,我会倒上一杯加了两块冰的威士忌,坐在窗边,让《Walt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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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bby》的钢琴声在房间里弥漫,如同雾气。
日子像融化不掉的冰块,缓慢而透明。我开始在城里毫无目的地行走。从码头走到山顶的寺庙,从老街的鱼市走到城郊废弃的铁路。我观察着每一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女人,试图从她们的眉眼、步态中,寻找那早已刻入骨髓的影子。然而,她们都不是她。世界是一面巨大的镜子,映出千万张面孔,却没有一张是属于我的。
我开始怀疑,那行地址或许只是一个玩笑,一个早已失效的坐标。或许她早已离开,像一颗流星,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夜空里燃尽了最后的光芒。这种想法让我感到一种奇特的安宁,仿佛只要找不到,她就永远停留在那个穿着白裙的盛夏黄昏。
一天下午,为了躲避突如其来的阵雨,我走进了市立图书馆。图书馆里有股旧纸张和灰尘混合的味道,让人安心。我随意地翻阅着地方志,一个头发花白、戴着老花镜的女管理员走了过来,为我续上一杯热茶。
先生是来旅游的吗她轻声问。
不,我说,找人。
哦她的眼神古井般深邃,这座小城,藏不住什么秘密,也留不住什么人。
不知为何,我鬼使神差地向她描述了她的样子,当然,我说的是想象中十年后的她。大概三十岁出头,很安静,可能喜欢画画。我补充道,这纯属我的臆想。
女管理员沉吟了片刻,像是从记忆的深海里打捞着什么。画画的……倒是有那么一个。不常用真名,大家都叫她‘林’小姐。她画海,只画海。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她在哪里
城东有个小小的画廊,是她自己开的。不过她很少见客。她顿了顿,看着窗外的雨帘,她的画,很特别。像是要把整片大海的孤独都装进去。
雨停之后,我按照她给的地址,找到了那家画廊。它隐藏在一条安静的小巷深处,门口挂着一块褪色的木牌,上面什么字也没有。我推开门,一股海盐和松节油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
画廊里空无一人,墙上挂着十几幅大小不一的油画。
所有的画,都只画了海。
没有船,没有飞鸟,没有沙滩,甚至没有天空。画布上只有无穷无尽、姿态各异的海水。有暴雨来临前的墨蓝色,有黎明时分的灰白色,有月光下的银色,还有深海里令人窒息的纯黑色。那蓝色一层层地堆叠,仿佛不是颜料,而是凝固的时间与情感。每一幅画都充满了寂静与虚无,好像随时会把看画人的灵魂也一并吸进去。
我站在画廊中央,被这片沉默的、咆哮的、绝望的海洋所包围。我不需要再寻找了。除了她,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画出这样一片海。
在那片深不见底的蓝色里,我仿佛看到了十年间的岁月,看到了她,也看到了我自己。
我并未立刻呼唤她的名字,只是静静地站在画廊的阴影里,像一块融入背景的礁石。时间在此刻仿佛凝滞了,空气中细小的尘埃在从天窗斜射下的光柱中舞蹈,宛如一场无声的能剧。
不知过了多久,里间的门帘被轻轻掀开。她走了出来,穿着一件靛蓝色的棉布长裙,素净得如同画布上的底色。岁月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
迹,只是那双曾如夏夜繁星般闪烁的眼眸,此刻却像画中的深海,沉静、幽深,蕴含着一种几乎是透明的哀愁。
她察觉到画廊里有不速之客,抬起头,目光与我的视线在半空中相遇。
那一瞬间,没有惊愕,没有言语。我们只是彼此对望着,仿佛隔着十年光阴的长河,看见了对岸那个模糊的倒影。她的眼神微微一颤,像被微风拂过的水面,但旋即便恢复了那片深海般的寂静。
她没有问我怎么找到这里,我也没问她这些年过得如何。所有激烈的情感、所有的疑问与悔恨,都已被岁月冲刷得光滑圆润,沉淀在这片沉默的海洋里。
她走到窗边,为一盆即将枯萎的文竹浇水。水滴沿着细长的叶尖滑落,在窗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转瞬即逝。她的侧影被柔和的光线勾勒出来,有一种近乎虚幻的美。
海,她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如同耳语,仿佛是对着空气说话,有时候是活的,有时候,是死的。
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向墙上的画。那无尽的蓝色,仿佛是她这十年间所有心绪的物化。我懂了,她并非在画海,而是在画自己。那每一次的潮起潮落,都是她内心世界的呼吸。
我买一幅画。我说。
她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问:哪一幅
我指向最角落里那幅最小的画。画上是一片灰白色的海,天与海的界限模糊不清,像是黎明,又像是永恒的薄暮。在那一片混沌的虚无之中,蕴含着一种即将消逝的、徒劳的美。
她转过身,静静地看了我许久。那眼神复杂得如同这十年间的每一个日夜。最终,她轻轻摇了摇头。
那一幅,是非卖品。
她的话音很轻,却在我心中激起千层浪。我明白了。那是她为自己留下的唯一一点念想,是她内心世界里最后一盏未熄的灯火。
我没有再坚持。我走到门口,回过头,最后看了她一眼。她依然站在窗边,像一尊精致而易碎的瓷器,仿佛随时都会融入身后的那片蓝色之中。我们的重逢,短暂得如同樱花飘落的瞬间,没有开始,便已是结束。
走出画廊,海风迎面吹来,带着一丝凉意。我回头望去,那扇小小的门已经关上,将那片深邃的海与我隔绝开来。
我知道,我们再也不会相见了。
有些美,注定只能在失去后才能被感知。就像雪地里的椿花,那一点殷红,唯有在无尽的洁白与严寒中,才显得凄美而动人。我们的爱,便是那雪地里的椿花,盛开在最不可能的季节,也注定要凋零于宿命的严寒之中。
从此,我将带着这片无尽的海,继续我的人生。而她,将永远活在那个南方小城的画廊里,活在她那片蔚蓝的、永恒的孤独之中。这一切,或许就是所谓的,物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