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公的葬礼上,婆婆当众甩了我一巴掌,指着我鼻子骂:你这个丧门星!克死我儿子,就是为了图我们家的钱!
满堂宾客死寂,我擦掉嘴角的血,冷笑着拿出孕检单:
妈,我怀了陈家的种,您马上就要抱长孙了。
话音刚落,婆婆非但没有欣喜,反而脸色煞白地扑上来,状若疯癫地嘶吼:
不可能!我儿子没有生育能力!你肚子里的野种到底是谁的!
1.
灵堂的哀乐还在幽幽地响,宾客们早已作鸟兽散。
那一声我儿子没有生育能力,犹如晴天霹雳,所有体面炸得粉碎。
婆婆沈曼秋被人扶着,她的目光死死地钉在我平坦的小腹上。
她的理智似乎回笼了一些,不再嘶吼,但那副表情,比疯癫更让人胆寒。
她挥退了旁人,偌大的灵堂,只剩下我和她,还有正中央陈述的黑白遗像。
照片上的他,笑得温润,一如往昔。
我嫁给他三年,他永远是这副模样,温柔,体贴,却也疏离。
但他会在我加班晚归时,无论多累都等在客厅,桌上的粥永远是温的。
他会在我生闷气时,笨拙地学网上的段子逗我笑,自己先笑场。
他甚至在我随口说喜欢海边后,悄悄在海边买了一套小房子,房产证上写了我的名字说等我们老了,就去那里养老。
那些瞬间,我总以为能焐热他眼底的疏离。
直到他去世,我才知道,那不是疏离,是他用尽全力,给我的最后一点体面
林舟,我们谈谈。沈曼秋的声音嘶哑。
我没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陈述什么时候……没有生育能力的
沈曼秋冷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残忍的快意。
从他生下来,就注定了。
她的话犹如一盆冰水,从我头顶浇下。
他有隐疾,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孩子。我们陈家为了他的脸面,才一直瞒着。
所以,她一步步向我逼近,保养得宜的脸上满是狰狞,你肚子里的孽种,到底是谁的是哪个奸夫的
我攥着那张孕检单,纸张的边缘被我捏得起了毛。
这是陈述的。我一字一句,清晰地告诉她。
你还敢嘴硬!她猛地抬手,又想打我。
我这次没躲,只是迎着她的目光,平静地问:您这么肯定,是因为您带他去医院检查过吗哪家医院哪位医生
沈曼秋的手僵在半空,眼神闪过慌乱。
这是我们陈家的私事,你没资格问!
我是陈述的妻子,我肚子里怀着他的孩子,我为什么没资格
我将孕检单拍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您要是不信,等孩子生下来,做亲子鉴定。如果不是陈述的,我净身出户任您处置。
我的笃定,让她眼中的疯狂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审视和怀疑。
她死死地盯着我,仿佛要从我脸上看出破绽。
良久,她缓缓放下手。
好,好一个林舟。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她转身,走到陈述的遗像前,伸出手,似乎想触摸照片上儿子的脸,却又停在半空。
从今天起,你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哪儿也不许去。
公司那边,我会派人接手。你的手机、电脑,所有能跟外界联系的东西,都交给我。
她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语气里是命令。
直到孩子生下来,鉴定结果出来之前,你就是个犯人。
林舟,别耍花样。我能让你进陈家的门,也能让你像条狗一样被赶出去。
灵堂的门被关上,将我囚禁在这片死寂里。
我看着桌上那张薄薄的孕检单,又看看陈述的笑脸。
陈述,你都看到了吗
这就是你一直小心翼翼,想保护,又想逃离的母亲。
2.
我被软禁了。
沈曼秋说到做到,第二天就收走了我所有的电子设备,拔了别墅的网线。
陈家的老保姆张妈,成了看守我的狱警。
她每天按时送三餐上来,看着我吃完,再收走碗筷,全程一言不发,眼神里带着怜悯和无奈。
沈曼秋再也没露过面,但我能感觉到,这栋别墅里的空气越来越冷。
张妈每天送来的饭菜,开始变得寡淡无味,有时甚至会闻到一股极淡的、说不清的异味。
有一次我假装打翻汤碗,看到汤底沉着几粒白色的碎末。
遇水后迅速化开,那绝不是食材该有的东西。
夜里,我偶尔会听到楼下传来压低的对话声。
有一次起夜,正好撞见张妈拿着手机躲在楼梯口。
张妈对着那头小声说:夫人,她今天吃得不多。嗯,药已经按您说的加了……
我的心瞬间沉到谷底。
她不仅想困住我,还想对我的孩子下手。
更让我不安的是,前几天整理陈述遗物时。
我在他西装内袋里发现了一张揉皱的加油站收据,日期是他出事当天。
可警方通报的车祸地点,距离那个加油站足有五十公里
,他根本没必要绕那么远的路。
这些细节如针扎般刺痛我心。
陈述的死,真的是意外吗我不在乎。
我在乎的是陈述留给我的东西。
他去世前一周,交给我一个上了锁的红木盒子。
他说:舟舟,如果我出了什么意外,一定要打开它。里面的东西,能保护你。
当时我只当他是项目压力太大,胡言乱语。
现在想来,他或许早就预感到了什么。
盒子被我藏在衣柜最深处,那把小小的黄铜钥匙,一直被我挂在脖子上,藏在衣领里。
沈曼秋搜过我的房间,但她大概想不到,最关键的东西,就在她眼皮子底下。
夜深人静,我借着月光,悄悄打开了那个红木盒子。
里面没有我想象中的文件或者银行卡。
只有一本日记,和一个小小的U盘。
我先翻开了日记。
是陈述的笔迹,清隽有力。
【三月五日,晴。】
【今天又见到了林舟。她像一束阳光,照进了我腐烂发霉的人生。可我这样的人,配得上阳光吗】
【四月十二日,雨。】
【母亲又安排了相亲。我拒绝了。她很生气,摔碎了我书房里那盏你送我的台灯,说我不孝,说陈家不能无后。】
【想起十八岁那年,我曾偷偷申请了国外的大学,连打工的住处都找好了。我以为那是逃离她的唯一机会,直到签证被突然取消,才知道她打了个电话给大使馆的朋友,轻描淡写就掐灭了我的路。】
【她坐在我对面,慢条斯理地喝着茶,笑着说:述儿,你逃不掉的。你是我生的,这辈子都得待在我身边。】
【五月二十日,阴。】
【我跟林舟求婚了。在她常去的那家花店门口,我单膝跪地时,手都在抖。她愣了三秒,然后笑着扑进我怀里,眼泪打湿了我的衬衫说我愿意。】
【我看着她笑,那是我这辈子离幸福最近的时刻,她抱着我脖子说以后我们要生两个孩子,一个像你,一个像我时,我差点当场哭出来。】
【舟舟,对不起,我骗了你。我甚至不敢告诉她,我偷偷去查了所有关于试管婴儿的资料,我怕我给不了她期待的未来,又怕失去这束好不容易照进我生命里的光。】
日记断断续续,记录了他婚前婚后的挣扎和痛苦。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直到翻到最后一页,日期是他去世前三天。
【九月二十二日。】
【我快撑不住了。她的掌控,让我窒息。我把U盘留给了舟舟,希望她能比我勇敢。】
【这个秘密,是时候让它见光了。舟舟,快跑,离我母亲远一点,越远越好。】
快跑。
他让我快跑。
我拿着U盘,心脏抽痛。
陈述,你到底瞒着我什么
又是什么秘密,让你连生命都放弃了
没有电脑,U盘里的内容我无法得知。
我必须想办法联系外界。
机会很快就来了。
张妈的孙子发高烧,她急着要去医院,跟我请假。
我看着她焦急的脸,把她拉到一边,压低声音。
张妈,求你帮我个忙。
我塞给她一张银行卡,这是我婚前自己的积蓄。
帮我买一台最便宜的笔记本电脑,再办一张无线上网卡。剩下的钱,都给您。
张妈吓得连连摆手。
太太,我不敢……要是被夫人知道了,她会打死我的。
她不会知道的。我拉着她的手,张妈,你也是做母亲,做奶奶的人。你忍心看着我跟肚子里的孩子,就这么被她逼死吗
我也是陈述的妻子,我只想知道我丈夫死亡的真相。
我的眼泪掉了下来。
张妈看着我,眼神变了又变,最后,她一咬牙,接过了卡。
太太,您等我。
3.
电脑在一个小时后送到了我手里。
是一台半旧的笔记本,但能用。
我把房门反锁,插上U盘。
心跳得厉害,我深呼吸好几次,才点开了那个唯一的文件。
是一个视频。
视频的背景,像是一个心理诊所。
陈述坐在沙发上,对面是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心理医生。
视频里的陈述,比我印象中要憔悴得多,眼下是浓重的青黑。
我恨她。
这是陈述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声音里压抑着巨大的痛苦。
她毁了我的人生。
她总说她爱我,可她的爱,是枷锁,是囚笼。我从小到大,穿什么衣服,交什么朋友,读什么专业,甚至娶谁做妻子,都必须由她决定。
我只要有一点反抗,她就会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我,说我是废物,说我跟那个抛弃她的男人一样,天生就是个贱种。
她说我爸是为了外面的女人才抛弃她的。可我知道,不是的。我爸只是受不了她的控制欲,才会逃离这个家。
心理医生问:那你说的,她毁了你,具体是指什么
陈述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视频已经卡住。
然后,他抬起头,脸上是一种绝望的平静。
视频中陈述停顿许久。
我十八岁那年,谈了一个女朋友……
后来分了。从那以后,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爱上谁。
直到遇见林舟。她会在我加班时,带着保温桶来公司,里面是她炖了一下午的汤;她会记得我所有随口提过的小愿望,在我生日时,把我高中时弄丢的绝版模型找回来;她甚至知道我不喜欢吃香菜,每次在外吃饭都要反复跟服务员强调。
她越好,我越痛苦。我看着她为我们规划未来的样子,看着她摸着朋友家婴儿的手满眼羡慕,我就想,不如放她走。可我又舍不得。
我偷偷去做了精子冷冻那天,走出医院时,天在下雨。我给她发消息,说舟舟,等我,我们会有未来的。那条消息,我删了又改,改了又删,像个傻子
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
我的手脚冰凉,血液仿佛凝固。
原来,这就是沈曼秋口中的隐疾,竟是她亲手造成的!
虎毒不食子,她怎能对亲生儿子如此残忍
视频结束的黑屏里,我仿佛看到陈述绝望的脸。
联想到他西装口袋里的加油站收据,还有警方报告里那句刹车系统疑似老化失灵。
一个每天都请专人保养车辆的人,会让刹车老化到突然失灵吗
更让我毛骨悚然的是,他出事前一天晚上,曾突然紧紧抱着我说:舟舟,如果有一天我走了,别信任何人说的意外。
当时我只当是他压力太大说胡话,现在想来,那分明是他对我最后的提醒!
他的死,和他被毁掉的人生一样,都可能是沈曼秋的手笔!
她不仅要控制他的一生,甚至容不下他脱离掌控的可能。
哪怕是以死亡的方式。虎毒不食子,她怎能对亲生儿子如此残忍
难怪她在葬礼上听到我怀孕,第一反应不是欣喜,而是惊恐。
她比谁都清楚,陈述不可能有孩子。
那么,我的孩子……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猛地蹿上心头。
陈述……会不会根本没死
不,不可能。
他的死亡证明,火化证明,我都亲眼见过。
那……
我忽然想起,婚后不久,陈述曾经带我去过一家国外的生殖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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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他想为我们的未来,多做一重保障。
他说,那是送给我的礼物。
我当时只觉得他浪漫,如今才明白,他那时已为今天布好了局。
我的孩子,是我和陈述,通过试管技术孕育的。
这件事,只有我和陈述,还有那家国外医院知道。
沈曼秋不知道。
所以,她才会一口咬定,我肚子里的孩子是野种。
我把视频反复看了几遍,将里面的每一句话都刻在脑子里。
然后,我格式化了U盘,把视频文件加密,上传到了我的私人云盘。
做完这一切,天已经蒙蒙亮了。
我靠在床头,看着窗外的天色一点点由黑变白。
沈曼秋,你毁了你儿子的一生。
现在,你还想毁了我的孩子,毁了陈述唯一的血脉。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4.
我开始装病。
孕早期的正常反应,被我放大成了痛苦的折磨。
我整日躺在床上,吃什么吐什么,脸色蜡黄,迅速地消瘦。
张妈急得团团转,几次三番地劝沈曼秋请医生来看看。
沈曼秋起初不为所动,大概以为我是装的。
直到有一次,我当着她的面,吐得昏天黑地,最后直接晕了过去。
她才终于慌了。
她再恨我,再不相信这个孩子,但在鉴定结果出来之前,她不敢让我和孩子出事。
她叫来了家庭医生。
医生给我做了检查,说是孕期正常反应,但看我瘦得脱了相,建议还是去医院做个全面的检查,输点营养液。
沈曼秋的脸色很难看。
去医院,就意味着要接触外人,增加了不可控的风险。
但看着我奄奄一息的样子,她最终还是妥协了。
去医院可以,但我必须全程跟着。她冷冷地看着我,林舟,你别想耍花样。
我虚弱地点点头,都听妈的。
去医院的路上,我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街景。
自由的感觉,真好。
沈曼秋坐在我旁边,像个监工一样,寸步不离。
到了医院,她更是直接包下了一间VIP病房,清退了所有无关人等。
检查的过程很顺利。
我被安排躺在病床上输液,沈曼秋就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用审视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我。
我闭着眼睛,假装睡着了。
心里却在默数着时间。
我在来医院的路上,用张妈偷偷塞给我的老年机,给我唯一的闺蜜许婧发了条信息。
信息很短,只有医院的名字和病房号。
许婧是个记者,嗅觉敏锐。
我相信她知道该怎么做。
果然,没过多久,病房的门被敲响了。
沈曼秋不耐烦地喝道:谁
门外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您好,我是市报的记者,我姓许。听说陈氏集团的总裁夫人在这里,想做一个简单的采访。
沈曼秋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滚!我没时间接受什么采访!
沈董,别这么大火气嘛。许婧笑着说,陈总英年早逝,市民们都非常关心。特别是,听说陈太太已经怀有身孕,这可是陈氏集团未来的继承人啊。这么大的喜事,您作为奶奶,难道不该跟大家分享一下吗
许婧的话,精准地踩在了沈曼秋的痛脚上。
她最在乎的,就是陈家的脸面和声誉。
陈述刚死,妻子就怀了遗腹子,这在外界看来,是悲痛中的一点慰藉,是稳定集团人心的大好事。
可她一旦否认,或者表现出任何不妥,立刻就会引起轩然大波。
你胡说八道什么!沈曼秋猛地站起来,要去赶人。
我适时地醒了过来,虚弱地喊了一声:妈……
我坐起身,对着门口的方向,柔声说:是许记者吗谢谢你的关心。我先生刚走,我心情不好,实在没力气接受采访,抱歉。
我声音不大,许婧却听清了。
这也是我们之间的暗号。
许婧立刻换了一副关切的口吻:陈太太,您节哀。既然您身体不适,那我就不打扰了。只是……外面有很多媒体都在传,说您肚子里的孩子来路不明,甚至有人说,沈董您怀疑……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
沈曼秋的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
让他们闭嘴!她冲着门口低吼,谁敢乱写,我让他从这个行业消失!
沈董,您也知道,悠悠众口,最是难防。许婧的声音充满了善意的提醒,除非,您能拿出证据,证明陈太太肚子里的孩子,确实不是陈总的。否则,您今天的行为,只会让人觉得,您这个做婆婆的,是在虐待有孕的儿媳,想逼她流产,好独吞陈家的家产呢!
这番话,如同火上浇油。
沈曼秋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门口,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掀开被子,慢慢下床,走到她身边,轻轻扶住她的胳膊。
妈,您别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我转向门口,提高了声音。
许记者,谢谢你的关心。我跟我妈之间,只是有些小误会。我肚子里的孩子,当然是陈述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至于我婆婆为什么会有些……反常的举动,我顿了顿,大概是因为,她太思念陈述了,一时有些难以接受现实吧。
毕竟,我幽幽地叹了口气,陈述生前,身体一直不太好。我们为了要这个孩子,也费了很大的功夫。
我这句话,信息量巨大。
既暗示了陈述身体有恙,又解释了我们求子的艰难,还顺便把沈曼秋的失常,归结为丧子之痛。
完美地为她打了圆场。
沈曼秋不是傻子,她立刻就明白了我的意思。
她惊疑不定地看着我,眼神复杂。
门外的许婧,也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她才开口:原来是这样。那真要恭喜陈太太了。既然是误会,那我就先告辞了。您好好养身体。
脚步声远去。
病房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沈曼秋甩开我的手,死死地盯着我。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迎着她的目光,微微一笑。
妈,我不想干什么。我只是想保护我的孩子,我跟陈述的孩子。
我刚刚说的话,您也听到了。现在外面所有的媒体,都知道我怀了陈述的遗腹子。您要是再对我做什么,或者对我的孩子做什么,您猜,他们会怎么写
是写一个慈爱开明的奶奶,还是写一个为了家产,逼死儿媳和亲孙子的恶毒婆婆
沈曼秋的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她的权势和金钱,成了捆住她手脚的枷锁。
她可以不在乎我,但不能不在乎陈家的名声。
你威胁我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不,我摇摇头,笑容温婉,妈,我是在帮您。
我帮您维护了陈家的体面。现在,该轮到您,来尽一个做奶奶的责任了。
5.
我从医院搬了出来。
住进了陈述名下的一套顶层公寓。
这是我提的条件,沈曼秋答应了。
舆论的压力,让她不得不暂时妥协。
她派了两个保镖和一整个医疗团队过来照顾我,美其名曰安胎,实则二十四小时监视。
我不在乎。
能离开那栋压抑的别墅,已经是我阶段性的胜利。
新的住所,网络是通的。
我终于可以不受限制地,去探寻陈述留下的秘密。
我联系了那家国外的生殖中心。
对方在核实了我的身份后,给我发来了一份加密文件。
文件里,是陈述的捐精协议,以及我们进行试管婴儿的全部医疗记录。
最关键的是,协议的末尾,附带了一份陈述的亲笔信。
信是写给我的。
【舟舟,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大概已经不在了。请原谅我的懦弱和自私。】
【关于我的身体,母亲对我做的事情,你应该已经从视频里知道了。】
【我恨她,但我斗不过她。我的人生,从十八岁那年起,就已经死了。】
【遇见你,是我这片废墟里,开出的唯一一朵花。】
【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你穿了条蓝色的裙子,在电影院里偷偷牵我的手,紧张得手心冒汗。我当时就想,要是能一辈子这样牵着你的手,就算被我妈打死,也值了。】
【婚后你总说我温柔得不像个总裁,其实我是怕,怕我的一点不耐烦会让你离开。】【你晚上睡觉爱踢被子,我每晚要醒三四次给你盖被;你生理期会疼,我手机备忘录里记着你所有的周期,提前备好红糖和暖宝宝。】
【这些小事,我不敢让你知道我做得有多用心,怕你察觉到我的小心翼翼,怕你发现我藏在温柔背后的自卑。】
【舟舟,我骗了你太多事。但爱你这件事,我没骗你】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留下我们的孩子。他是我的延续,也是我反抗她的唯一武器。】
【我查过,当年她给我做手术的那家私立医院,早就倒闭了,所有的医疗记录都被销毁。她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
【但她不知道,我在手术前,偷偷去另一家医院,做了精子冷冻。那是我的主治医生,李叔叔,他是我父亲的老同学,悄悄帮我的。】
【舟舟,拿着这份证据,去告诉所有人真相。】
【别怕,我已经为你铺好了路。】
【去找我的父亲,陈景明。他会帮你。】
陈景明。
我的公公,陈述的父亲。
一个自我和陈述结婚以来,只在婚礼上见过一面的男人。
传说他早年和沈曼秋感情破裂,离了婚,就一直在国外发展,几乎不回国。
陈述的日记里,也提到过他。
说他不是不爱儿子,只是无法忍受沈曼秋的控制,才选择了逃离。
陈述,你让我去找他
我看着信末尾附带的一串海外电话号码,陷入了沉思。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是许婧打来的。
舟舟,查到了!她的声音很兴奋,你猜怎么着你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公公,陈景明,昨天晚上,回国了!
我心里一动。
这么巧
他这次回来,是处理陈述的后事,还是要……
都不是!许婧压低了声音,我找人打听了,他是回来争家产的!
据说,他跟你婆婆虽然离了婚,但在财产分割上,一直有纠纷。特别是陈氏集团的股份,两个人一直没弄清楚。现在陈述一死,这笔巨大的遗产,就成了导火索。
我明白了。
陈述不是让我去求助。
他是让我去,合作。
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是陈景明对抗沈曼秋,最有力的一张牌。
而陈景明,是我摆脱沈曼秋控制,最坚实的一座靠山。
好一招驱虎吞狼。
陈述,你虽然人不在了,却把一切都算计得清清楚楚。
我拨通了那个陌生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头传来一个低沉又疲惫的男声。
喂
您好,是陈景明先生吗
对方沉默了一下,你是
我是林舟,陈述的妻子。
我能感觉到,电话那头的呼吸,瞬间变得沉重。
我知道你。孩子……节哀。他的声音微颤。
谢谢。我开门见山,我想跟您见一面。
关于陈述,也关于我肚子里的孩子,我有一些事情,想跟您谈谈。
陈景明沉默了更久。
好。他终于开口,时间,地点,你来定。
6.
我约了陈景明在一家私人茶馆见面。
我到的时候,他已经在了。
这是一个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苍老许多的男人。
两鬓斑白,眉宇间刻着深深的疲惫和忧愁。
看见我,他站了起来,对我微微颔首。
坐吧。
我坐下,将一个文件袋推到他面前。
您先看看这个。
陈景明打开文件袋,里面是我打印出来的,陈述的日记,以及那份试管婴儿的医疗记录。
他看得非常慢,非常仔细。
茶室里很安静,只听得到他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
当他看到那份关于阑尾炎手术的日记时,他的手剧烈地抖动起来,将桌上的茶杯都带倒了。
滚烫的茶水洒了他一手,他却像毫无知觉。
这个畜生!
他猛地一拳砸在桌上,双目赤红,眼泪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
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在我面前哭得不能自已。
是我对不起小述……是我没用……是我害了他……
他痛苦地用手捂住脸,肩膀剧烈地耸动着。
我没有安慰他。
有些伤痛,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
我静静地等着,等他发泄完情绪。
过了很久,他才慢慢平静下来。
他擦干眼泪,用一种全新的,带着敬畏和愧疚的目光看着我。
林舟,谢谢你。
谢谢你,还愿意为小述,生下这个孩子。
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我能做到,我什么都答应你。
我摇摇头。
我不要您的钱,也不要您的补偿。
我看着他,我只要您答应我一件事。
我要沈曼秋,为她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
陈景明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你想怎么做
我要开记者会。我说,我要把所有的证据,都公之于众。
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沈曼秋是一个多么虚伪、恶毒、残忍的女人。
我要她身败名裂,一无所有。
陈景明看着我,眼神里满是震惊、赞赏和担忧。
你想清楚了这么做,等于把陈家的脸面,放在地上任人踩踏。
陈述的死,也会被无限放大,成为所有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脸面我冷笑一声,当她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下毒手的时候,陈家还有脸面吗
至于陈述,我垂下眼眸,我相信,这才是他想看到的结局。
让他痛苦一生的秘密,不该随着他的死亡,而被永远掩盖。
陈景明盯着我看了很久,最终,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
我帮你。
记者会,我来安排。你什么都不用管,养好身体,保护好我的孙子。
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对着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林舟,我们陈家,欠你的。
7.
记者会定在三天后。
地点在陈氏集团总部的顶层会议厅。
这三天,沈曼秋异常地安静。
她大概也收到了风声,知道陈景明回国了,也知道我和陈景明见了面。
但她什么都没做。
这种暴风雨前的宁静,反而让我更加警惕。
记者会当天,我穿着一身黑色的职业套裙,在陈景明的陪同下,走进了会场。
闪光灯疯狂闪烁,对着我们不停地闪烁。
台下,坐满了来自全国各地的媒体记者。
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兴奋和期待。
豪门恩怨,争产大战,婆媳反目。
每一个词,都足以让他们写出十篇爆炸性的头条。
我和陈景明在主席台坐下。
我环视了一圈,没有看到沈曼秋的身影。
她没来。
我心里咯噔一下,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陈景明清了清嗓子,拿起了话筒。
各位媒体朋友,大家好。我是陈景明,陈述的父亲。
今天请大家来,是想就我儿子陈述的遗产,以及我儿媳林舟腹中孩子的归属问题,向大家做一个说明。
他话音刚落,会场后门突然被推开。
沈曼秋在一群黑衣保镖的簇拥下,缓缓走了进来。
她也穿了一身黑,脸上化着精致的妆,神情倨傲,像一个准备上战场的女王。
所有镜头,瞬间转向了她。
她无视了那些闪光灯,径直走到主席台前,停下脚步。
她没有看我,也没有看陈景明。
她的目光,扫过台下所有的记者,然后,她拿起了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放在台上的话筒。
在我先生和儿媳,开始他们的『说明』之前,我想请各位,先看一段视频。
她话音刚落,主席台后方巨大的显示屏,突然亮了起来。
屏幕上出现的,是我和许婧在医院病房门口对话的监控录像。
录像的画质很清晰,声音也经过处理,一字不差。
许婧的每一句提醒,我的每一句打圆场,都被完整地记录了下来。
台下一片哗然。
大家看到了吗沈曼秋的声音,通过话筒,传遍了整个会场。
这就是我的好儿媳,林舟。
她和我儿子刚去世,就迫不及待地联合外人,演了这么一出好戏。
她假装孕吐,博取同情,又故意引来记者,威胁我这个死了儿子的可怜母亲。
她做这一切,为的是什么
沈曼秋突然转向我,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悲愤的指控。
就是为了她肚子里的那个野种!
为了让那个来路不明的孽障,名正言顺地,继承我们陈家的家产!
她举起手,指向我,声泪俱下。
我可怜的儿子啊!你尸骨未寒,你的妻子,就已经给你戴上了一顶天大的绿帽子!
你睁开眼看看啊!
她悲痛欲绝的表演,让台下记者纷纷侧目,仿佛她真是那个被儿媳欺骗算计的可怜母亲。
台下的记者们,看我的眼神,已经从同情,变成了鄙夷和愤怒。
闪光灯再次疯狂地闪烁起来,这一次,它们对准的,是我一个人。
仿佛要将我钉在耻辱柱上。
陈景明气得脸色铁青,拍着桌子站起来,沈曼秋!你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沈曼秋冷笑,陈景明,你也好意思说我
你为了跟我争家产,竟然和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联手!你对得起死去的儿子吗你还有没有一点做父亲的样子!
她的一番话,连消带打,把陈景明也拖下了水。
我坐在椅子上,从最初的震惊,慢慢恢复了平静。
我看着她,看着这个颠倒黑白,演得比谁都像受害者的女人。
我不得不承认,我还是低估了她的无耻。
我慢慢地站起身,拿起了面前的话筒。
全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我身上。
沈曼秋女士,我开口,声音不大,却很清晰,您演完了吗
8.
沈曼秋大概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我还能如此镇定。
她愣了一下,随即用一种更悲愤的语气说:林舟!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吗
我为什么要狡辩我看着她,微微一笑,没错,医院那场戏,是我安排的。
台下又是一片哗然。
所有人都没想到,我会承认得这么干脆。
我如果不这么做,我现在,可能已经被您,悄无声息地处理掉了。
就像您处理掉您亲生儿子的人生一样。
我的话,像一把利剑,刺向她。
沈曼秋的脸色,瞬间变了。
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我笑意更深,您敢当着所有人的面,发誓说,您没有在陈述十八岁那年,以阑尾炎手术为名,毁掉他的生育能力吗
轰——
整个会场,像是被投下了一颗原子弹。
所有人都被这个消息,震得目瞪口呆。
沈曼秋的脸,在一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你……你……她指着我,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您是不是很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
我没给她反应的时间,对着身后的大屏幕,打了个响指。
那是陈景明提前安排好的技术人员。
屏幕上的监控录像,瞬间切换。
取而代之的,是陈述在心理诊所里,那段充满了血泪的控诉。
我恨她。
她毁了我的人生。
陈述憔悴的脸,绝望的声音,通过巨大的屏幕和音响,清晰地传递给在场的每一个人。
他一字一句,将沈曼秋当年犯下的罪行,毫无保留地,全部揭露了出来。
整个会场,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桩耸人听闻的豪门秘辛,惊得失去了言语。
他们看着屏幕上那个痛苦的年轻人,又看看台前那个脸色煞白的女人。
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当视频播放到最后,陈述说出那句她用这种方式,惩罚我的不听话时,沈曼秋再也撑不住了。
她尖叫一声,状若疯癫地扑向屏幕,指甲在空中胡乱挥舞,嘴里语无伦次地嘶吼着不!这是假的!
试图将那块揭露她罪行的屏幕彻底摧毁,丑态毕露。
假的!都是假的!这是伪造的!
陈景明带来的保镖,立刻上前,将她死死架住。
她还在疯狂地挣扎,嘶吼。
他是我的儿子!我爱他!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
为了他好我拿起话筒,声音冷冰,为了他好,所以毁掉他一生的幸福
为了他好,所以让他变成一个没有灵魂的傀儡
沈曼秋,你的爱,太恶心了!
我拿出那个文件袋,将里面的试管婴儿协议,和陈述的亲笔信,一份一份地,展示在投影仪下。
白纸黑字,铁证如山。
各位都看清楚了,我肚子里的孩子,是我和陈述,通过正规的试管技术孕育的。他是陈述唯一的血脉,是陈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而这位,我指向还在挣扎的沈曼秋,这位伟大的母亲,不仅毁了自己儿子的生育能力,现在,还想谋杀自己未出世的亲孙子。
她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她口中所谓的爱,还是为了她自己那变态的控制欲,和对陈家财产的贪婪
我的话语,字字戳心,撕碎沈曼秋伪善的面具,露出她丑陋的真面目。
她终于停止了挣扎,瘫软在保镖的臂弯里。
她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了愤怒,只有一种……彻底的,被摧毁的空洞。
我知道,她完了。
她经营一生的体面和尊严,在这一刻,被我亲手砸得粉碎。
9.
记者会结束后,世界都清净了。
沈曼秋被陈景明的人请回了老宅,彻底被限制了自由。
关于她的新闻,铺天盖地。
豪门恶母、变态控制欲、蛇蝎心肠。
所有最恶毒的词语,都被用在了她身上。
陈氏集团的股价,应声大跌。
但这一切,都跟我无关了。
陈景明替我处理好了一切。
他以陈述唯一合法监护人的代理人身份,接管了陈述名下的所有遗产。
他说,这些,以后都是我孩子的。
我搬回了我和陈述的婚房。
张妈也被我接了过来,继续照顾我。
生活好像又回到了正轨,平静无波。
可我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永远地改变了。
一天下午,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是沈曼秋打来的。
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方法,弄到了一部手机。
林舟。她的声音极度虚弱,随时会断,我们,能见一面吗
我沉默了。
求你。她说。
我最终还是答应了。
我去了老宅。
曾经富丽堂皇的别墅,此刻萧条冷清。
沈曼秋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短短几天,她像是老了二十岁。
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眼神浑浊。
她看到我,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又无力地坐了回去。
你来了。
我没说话,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你恨我吗她问。
我看着她,平静地回答:恨。
我不仅恨你,我也替陈述恨你。
她的身体颤抖,浑浊的眼里泛起泪光。
我做错了……她喃喃自语,我知道我错了……
我只是……太爱他了……
我丈夫抛弃我,我的世界里,就只剩下他了。我怕,我怕他也会像他父亲一样,为了一个女人,离开我,不要我……
我只是想把他留在身边……我只是……太害怕了……
她开始语无伦次地哭诉,为自己辩解。
我静静地听着,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到了现在,她还在为自己的自私和恶毒,找借口。
沈曼秋,我打断她,收起你那套说辞吧。
你不是爱他,你只是爱你自己。你爱的,是你对他的绝对控制,是你主宰人生的快感。
你毁了他,也毁了你自己。
我的话,让她停止了哭泣。
她抬起头,用一种近乎乞求的目光看着我。
舟舟,看在孩子的份上,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等孩子生下来,让我看看他,抱抱他……
他是小述唯一的骨血,也是我唯一的念想了……
我看着她那张苍老又可怜的脸,心里却是一片冰冷。
我站起身。
不可能。
你不配。
从你对他下毒手的那一刻起,你就永远地失去了做奶奶的资格。
你后半生,就在这里,好好地,为你犯下的罪,忏悔吧。
我转身,没有再看她一眼,走出了这栋囚禁了陈述一生,也即将囚禁她余生的牢笼。
10.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
我生下了一个男孩,七斤六两,很健康。
他的眉眼,像极了陈述。
我给他取名,陈念。
思念的念。
陈景明高兴坏了,抱着孩子不肯撒手,嘴里一直念叨着:像,太像了。
他把公司全权交给了职业经理人,自己当起了全职爷爷。
每天除了抱孙子,就是研究各种育儿书籍。
他用一种笨拙又小心翼翼的方式,弥补着他对儿子,对孙子的亏欠。
孩子的百日宴,办得很低调。
只请了一些至亲好友。
许婧也来了,抱着我的儿子,亲了又亲。
舟舟,你真是苦尽甘来了。她感慨道,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看着在陈景明怀里熟睡的儿子,笑了笑。
能有什么打算,好好把他养大。
我是说你自己,许婧碰了碰我,你还这么年轻,总不能一辈子就这么守着孩子过吧
我摇摇头,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我现在,只想陪着念念,把他缺失的父爱,都补给他。
宴会结束后,陈景明把我叫到书房。
他递给我一份文件。
舟舟,这是我找律师拟好的,集团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转让协议。你签个字,从今天起,你就是陈氏最大的股东了。
我愣住了。
爸,这……这太多了。
不多。陈景明看着我,眼神恳切,这是你们母子应得的。小述不在了,这个家,以后就要靠你来扛了。
我年纪大了,也累了。以后,集团的事,我不想管了。我想,小述也希望看到你,能带着陈氏,走得更远。
我看着他真诚的眼睛,没有再推辞。
我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从这一刻起,我不再是那个需要依附别人的林舟。
我是陈念的母亲,是陈氏集团的掌舵人。
我将带着陈述的希望,和我自己的力量,活下去。
11.
时间一晃,又过了三年。
念念已经长成了一个活泼可爱的小男孩。
他很聪明,也很懂事。
陈氏集团在我的管理下,也渐渐走出了之前的阴影,蒸蒸日上。
这天,我带着念念去公园玩。
在公园门口,我看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是沈曼秋。
她比三年前,更老了。
头发全白了,身形佝偻,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衣服,坐在长椅上,手里拿着一个风车,眼神空洞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她的身边,没有保镖,也没有保姆。
我后来听说,陈景明到底还是心软了,没有把她关一辈子。
给了她一笔钱,让她自生自灭去了。
她大概,也是从哪里听说了我今天会带孩子来公园,特意等在这里的。
她也看到了我,和被我牵在手里的念念。
她的眼睛瞬间亮了,那是一种极度渴望的光芒,像沙漠旅人看到绿洲。
她挣扎着站起来,想朝我们走过来。
她的嘴唇翕动着,似乎在叫着念念。
念念被这个陌生的老奶奶吓到了,抓紧了我的手,往我身后躲。
我蹲下身,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
然后,我站起身,平静地看着那个越来越近的,苍老的女人。
在她离我们还有三步远的时候,我牵着念念,转了个身。
朝着另一个方向,慢慢走去。
我没有回头。
我能感觉到,那道灼热的,充满了渴望和悔恨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我们,直到我们消失在拐角。
阳光很好,洒在我和念念的身上,暖洋洋的。
妈妈,那个奶奶是谁呀念念仰起头,好奇地问我。
我低头,看着他酷似陈述的眼睛,笑了笑。
一个不认识的人。
是的,一个不认识的人。
我和陈述,还有念念,我们新的人生里,再也不会有她的位置。
过去的一切,都已过去。我们的未来,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