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被赶回乡后,我靠科举当阁老 > 第5章  慧眼斥画获邀约
文宝斋内,是另一方天地。
空气里浮动着一股陈年书卷与新墨混合的独特气味,闻之令人心安。
这里很安静,只听得见纸张翻动的细微沙沙声,和偶尔响起的低声交谈。
光线从高大的窗格透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一粒粒微尘在光柱中上下翻飞,如同无声的精灵。
与门外喧嚣的市井,恍如隔世。
陆渊的出现,像是一滴冷水,滴进了温热的油锅里。
他身上那件浆洗得发白的布衣,以及脚下那双沾着些许干涸泥点的布鞋,与这里的雅致氛围格格不入。
一个正在擦拭柜台的伙计立刻迎了上来,手里的抹布往肩上一搭,下巴微微抬起。
他的目光像一把钝刀子,在陆渊身上刮了一遍,最后停在他那双过于白皙、与农人身份极不相符的手上,眼神里的审视变成了毫不掩饰的驱赶。
“小子,看清楚地方。”
伙计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子居高临下的优越感。
“这里是文宝斋,读书人买笔墨纸砚的地方。要买草纸,出门左拐,隔壁杂货铺有的是。”
这番话,引得近处几个正在选书的士子侧目,目光中带着几分看好戏的玩味。
陆渊没有理会那伙计。
他的反应,平静得有些反常。
没有愤怒,没有窘迫,甚至连一丝情绪波动都看不出来。
他只是将伙计当成了空气,径直走到一个书架前。
书架上,摆放着一排时下最畅销的话本小说。
他随手拿起一本,封面上用粗陋的线条画着三英战吕布的场景,书名《三国演义》四个字印得歪歪扭扭。
陆渊翻开书页,目光落在里面的配图上。
那伙计见自己被无视,脸上有些挂不住,正要再次开口呵斥。
陆渊却先他一步,出声了。
他的声音很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这画,错了。”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周围几人的耳中。
伙计嗤笑一声:“你一个泥腿子,懂什么画?这可是县里最有名的周画师的手笔,一本话本,光这插画就值五文钱!”
陆渊的手指,轻轻点在画面上那个状若癫狂的张飞脸上。
“其一,人物比例失调。”
“你看这画中人,臂长过膝,头大如斗,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个提线木偶。战场厮杀,力从地起,经腰背,贯于手臂。可这画中人,下盘不稳,腰身僵直,别说万夫不当之勇,便是我这般文弱书生,也能一推就倒。”
他话音一落,周围几个原本看热闹的士子,神情都微微一变。
他们虽不精通画技,但陆渊这番话,入情入理,点出了他们看画时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感。
伙计的脸,有些涨红。
陆渊的手指又移到画面的背景处。
“其二,场景毫无章法,远近不分。”
“虎牢关下,千军万马,本该气势恢宏。可你看这画,近处的兵卒和远处的城墙,一般大小。骑兵的马腿画得如同四根木棍插在地上,没有半点奔腾之势。这不叫千军万马,这叫坟地里插满了墓碑。”
“噗嗤。”
旁边一个年轻士子忍不住笑了出来,随即又觉得失礼,连忙用袖子掩住了嘴。
伙计的脸,已经从涨红变成了猪肝色。
陆渊像是没看到,继续说道: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画无神韵,徒有其形。”
“三英战吕布,何等英雄气概,何等杀气腾腾?可这画上,吕布的方天画戟软得像根面条,关羽的丹凤眼画成了死鱼眼,张飞的咆哮更像是打了个哈欠。看这画,感受不到半点金戈铁马的惨烈,只觉得是几个乡下泼皮在村口械斗,滑稽可笑。”
一番话说完,陆渊将话本轻轻放回书架。
整个角落,鸦雀无声。
那几个士子看着陆渊的眼神,已经从看热闹,变成了惊异和审视。
这番点评,字字珠玑,犀利透骨,绝不是一个普通农家小子能说出来的。
伙计被堵得哑口无言,一张脸憋得通红,恼羞成怒之下,指着陆渊的鼻子就想发作。
“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在这里……”
“让他说下去。”
一个清朗的声音,忽然从二楼的楼梯口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身穿月白色锦袍的青年,正手持一柄湘妃竹扇,缓缓走下。
青年约莫二十岁上下,面容俊朗,气质儒雅,眼神明亮而沉静,带着一丝商人的精明,又不失文人的风度。
他一出现,那嚣张的伙计立刻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鸡,躬身退到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少……少东家。”
来人,正是这文宝斋的少东家,徐文远。
徐文远没有理会伙计,他的目光,饶有兴致地落在陆渊身上,像是在打量一件新奇的古玩。
“这位小兄弟,眼光毒辣。不知对这插画,可有高见?”
陆渊迎上他的目光,不卑不亢。
“高见谈不上,只是觉得,可惜了。”
“可惜?”徐文远扬了扬眉。
“可惜了一本好书,也可惜了白花花的银子。”陆渊平静道,“一本话本,若配上好的插画,能让读者身临其境,读书时的体验,便会截然不同。我称之为‘沉浸式阅读’。”
“沉浸式阅读?”徐文远咀嚼着这个新奇的词汇,眼中兴趣更浓。
“没错。”陆渊的思路清晰无比,“好的插画,能将文字的想象空间具象化,让关羽的义薄云天,张飞的粗中有细,都跃然纸上。如此一来,话本便不再仅仅是话本,而是一场视觉的盛宴。读者看得过瘾,自然愿意花更多的钱。一本卖二十文,配上好画,卖四十文,五十文,都有人抢着要。”
徐文远眼中的光芒,越来越亮。
他是个商人,陆渊这番话,精准地戳中了他的痛点。
但他仍有疑虑。
说得天花乱坠,谁都会。
“说得好。”徐文远合上折扇,在手心轻轻一敲,“可这世上的画师,画花鸟鱼虫者众,能画出你所说‘杀气’的,凤毛麟角。小兄弟口若悬河,不知手上功夫如何?”
这是激将,也是考验。
陆渊笑了。
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借纸笔一用。”
徐文远对着那早已呆若木鸡的伙计一摆手。
伙计连忙取来上好的宣纸和笔墨。
陆渊却摇了摇头,他走到一个角落,捡起一截画师写废了的炭条,掂了掂。
“用这个就行。”
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中,陆渊将宣纸铺在柜台上。
他没有立刻动笔,而是闭上了眼睛。
脑海中,前世看过的无数经典影视剧、漫画中的关公形象,与《三国》原著里的文字描述,瞬间融合、打碎、重组。
下一刻,他睁开眼。
那双眸子里,再无半分温和,只剩下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
他动了。
手腕翻转,炭条在纸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没有勾线,没有打稿。
寥寥数笔,先定轮廓。
一笔,是赤兔马扬起的前蹄,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
一笔,是关公微微后仰的身躯,将全身的力量都蓄在了腰间。
再一笔,是那柄青龙偃月刀的刀锋,寒光凛冽,仿佛要破纸而出!
周围的呼吸声,都消失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钉在那张白纸上。
他们看见,陆渊的手指在急速地移动,炭条的侧锋在纸上大面积地涂抹,制造出光影的明暗对比。肌肉的贲张,铠甲的质感,战马呼出的白气……
一切,都在以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方式,被创造出来。
最后一笔。
陆渊用炭条的尖端,点在了关公的眼睛上。
那是一双丹凤眼。
微微眯起。
没有怒火,没有咆哮,只有一片俯瞰众生的冷漠,和一丝即将挥刀的凛然杀意。
画,成了。
纸上,关公勒马横刀,须发皆张,身后的披风被劲风卷起,如同一片燃烧的火云。
他胯下的赤兔马,人立而起,马蹄下,仿佛踏着千军万马的尸骸。
整幅画,充满了无与伦比的张力。
那股凌厉的杀气,几乎要从纸面上喷薄而出,刺痛每一个人的眼睛!
徐文远身体微微前倾,握着折扇的指节,因用力而绷紧发白。
他死死地盯着那张画,呼吸,都忘了。
他读过十年书,见过无数名家画作,却从未见过如此画风!
这画,有魂!
这画,有杀气!
许久,他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像是从一场金戈铁马的大梦中惊醒。
他挥手屏退了周围早已看傻的伙计和客人,郑重地对着眼前这个衣着朴素的少年,深深一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态度,已然天翻地覆。
“在下徐文远。”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
“不知小兄弟高姓大名,可否……楼上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