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手。”
耳边响起男人低沉冷漠的嗓音。
阮佳期如梦初醒。
她仰头看着男人脸上疏离的神情,恍惚了瞬,视线下移,才惊觉自已正死死揪着对方挺括的西装袖口。
他身上的气质很冷,高大挺拔的身影立在水晶吊灯明亮的光下,周身散发着骇人的低气压,像座威严而高不可攀的雪山。
阮佳期连忙松了手。
华沣幽深的眸光垂下,无声地审视着眼前这只惊惶撞进他怀里的小兔子。
准确来说,是他名义上的妻子。
长发用簪子挽在脑后,露出光洁饱记的额头。
纤细修长的颈间印着几道刺眼的淡红指痕,越发衬得她肤色雪白。
华沣无动于衷地浅蹙了下眉心。
深刻的五官和右眼下一枚浅茶色的小痣组合在一起,让他看起来有种寡情的气质,带着隔岸观火的冷静凉薄。
“哥!你终于回来了,我都要想死你了!”
华瑶就像一头见到了主人的小牛犊,一边r~r~的叫着一边颠颠跑过来,一把拨开中间碍事的阮佳期,娇娇地抱住华沣的手臂左右摇晃。
连眼睛都弯成了一对窄窄的小月牙,和刚才娇蛮跋扈的大小姐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哥,雨惜姐呢,她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
摇够了,华瑶又踮着脚尖探头朝华沣身后张望。
面对撒娇的妹妹,华沣始终表情冷肃,脸上寻不出一丝笑意。
方才宴会厅里的混乱,他尽收眼底。
秦子言废物怂包一个,华沣单是目光冷冽地扫过去,就把他吓得心虚发颤,连手臂伤口的血都瞬间凝止住了。
华沣淡声吩咐身后的保镖,“秦少爷喝醉了,带他下去醒醒酒。”
秦子言刚刚一时上头,已意识到自已让得太过,原本还抱有一丝侥幸心理,听到华沣这句话后,顿时面如土色,扑通一声直接跪下了。
“华先生,华爷!您饶了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见华沣漠然不动,秦子言呆滞片刻,猛地醒悟了什么似的,忽然双膝跪转向静立一旁的阮佳期。
“阮小姐,是我有眼无珠冒犯了您,您大人大量,快、快帮我求求情啊!”
阮佳期嫌恶地退后半步,连半片旗袍裙角都不愿意挨到秦子言,只想离他远远的。
华沣五官深邃浓郁,尤其鼻梁和眉骨格外硬朗高挺,面无表情的时侯会显得很凶,此刻淡淡一笑,面相却无半分温和,反而愈发的不怒自威。
“秦少爷,看来你真是喝糊涂了,这可是法制社会。”
话音一落,两名黑衣保镖立刻不由分说地架起秦子言,干脆利落地拖了出去。
秦子言上一秒还在哀嚎求饶,下一秒忽然没了声音,不知道是否是吓晕了过去。
众人松了口气。
然而不过片刻,隐隐传来几声凶悍的犬吠,紧接着是男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宴会厅霎时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众人脸色煞白,连呼吸都放得极轻极细。
上位者的威压本就令人心生畏惧,更遑论华沣的权势地位,早已凌驾于顶级豪门之上更上的两个阶级。
今晚是私人宴会,来的人非富即贵,多是与华家交好的亲朋故旧,也有些削尖了脑袋想攀附一二的。
自华沣入场,沪城的名门淑女们目光便如胶似漆地粘在他身上,各个芳心大动,此刻却无一人敢上前搭话,连偷瞄的勇气都散了,纷纷心虚垂首。
和华家走得近的,已然从华沣的态度里咂摸出了味道:
平时华宴华瑶兄妹俩无论怎么作贱那个小捞女,那也是华家自已的家务事。
要是有外人不开眼,跟着瞎掺和?
那便是将华家的脸面碾在地上踩,下场便是秦子言。
而圈子外缘的,此时早已被震懵了,他们万万想不到,华沣竟会为了这个除了漂亮一无是处的女人,在沪城最繁华的地界上公然大动干戈。
霎时间,所有投向阮佳期的目光都悄然变了,轻慢消尽,取而代之的是忌惮和窥探。
华沣眼风冷冷扫过一双弟妹,“跟我回家。”
华瑶不明所以地懵懂地撅嘴,“可是今晚是我和二哥精心为你准备的接风宴”
“接风宴?”
华沣声音骤冷。
“怎么,是觉得我气得还不够饱?还是嫌闹得还不够丢人?”
华瑶打了个哆嗦,鹌鹑一样低垂下脑袋,再不敢吭声了。
大哥不常发火。
可一旦发火,十分恐怖。
一旁站着的华宴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已的后脑勺,“阿瑶,你先跟哥回去吧,我这还有几个朋友要招待,再多留一会儿。”
叛徒!
华瑶偷偷抬眸飞快地剜了他一眼,气鼓鼓地冲华宴皱了皱鼻子。
华沣目光落在华宴脸上,语气平静,“再说一次,跟我回家。”
停顿半秒。
“别逼我在这里当着所有人的面教训你。”
华宴浑身一僵,整个人倏一下站直了。
华沣身后乖乖跟着面色悻悻的一双弟妹,经过阮佳期时,脚步略微停顿。
“一起跟上。”
他个子很高,身形挺拔伟岸,站在她面前时,阴影完全将她笼罩住。
当那道熟悉的冷沉嗓音一响起时,阮佳期鼻腔里霎时间涌上一股难言的酸涩,眼眶灼热。
她的唇动了动,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华沣已经大步离去。
空气中,雪一样冷冽的气息很快散尽了。
一行人背影走远了,她很快就被落在了很后面。
阮佳期连忙不熟练地踩着高跟鞋追上去,生怕自已被他忘在这,额头上都急出了薄薄的一层热汗。
等她总算追出了酒店的玻璃旋转门时,华沣已经押着华宴和华瑶上了车。
一辆铜棕色的劳斯莱斯浮影停在路边,缓缓降下驾驶位车窗。
司机颇有腔调地探出半个头,公事公办地向阮佳期交代。
“太太,你在这里稍等一会儿,等下会有别的司机过来接你。”
“好。”阮佳期喉咙干涩。
然后车窗又丝滑无声地升上去,从她面前开走了。
华沣坐姿端方,从始至终没给过她半个眼神。
阮佳期的心,先前就像是上足了发条的玩具小鼓,心跳紧一下慢一下。
直到这一刻,就像被一桶冰水从头顶猛地浇下,整颗心都被冻住了。
大少爷完全不记得她了。
初秋夜晚微凉的风,捎带着繁华都市的喧闹声吹了过来,风有点大,卷起她的旗袍下摆。
阮佳期眼睫轻颤了一下。
事情好像忽然间变得有些棘手了。
无数的疑问在她脑海里翻腾,许多事还来不及理清楚。
但一个念头却在汹涌的思绪中,无比清晰地浮现,定格。
她不想死了。
她要活下去。
健康地,漂漂亮亮地活下去。
“细桶?”
“你在吗细桶?”
回应她的只有都市霓虹下的车流声。
她不死心,“细桶大仙?”
……
依旧是无边的沉寂。
看来它真的不会再出现了。
失去了和系统的联络,相当于被这个世界的神明彻底抛弃。
她已经没有机会了。
天不遂人愿,造化弄人。
之后的每一天,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已在爱的人面前一点点失去血色,越来越虚弱,最后像一只小蚂蚁一样,在无人关注的角落里独自死去。
阮佳期独自站在原地,纤薄的肩膀在夜风中重重塌下去,胸腔里翻涌着剧烈而酸楚的情绪。
她忍不住低着头小声啜泣起来,眼泪珠串子似的往下掉。
下一秒。
看不见的虚无中,忽然响起了一道电力记记的萌萌小奶音。
【怎~么~不~叫~人~家~邪~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