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跳是因为还没改到。】
刺骨的寒冷是白梨醒来后的第一个意识。
然后是饥饿,像一把钝刀子,在她空瘪的胃里反复搅动。
汀兰水榭破败的窗棂根本挡不住夜风,她被冻醒了好几次,每一次醒来,都只有绝望的黑暗。
那身湿透的嫁衣早已被她脱下,胡乱搭在床边,此刻也已变得冰冷僵硬。
天光微亮时,院门外传来了锁链晃动的哐当声。
一个粗使婆子拎着一个破旧的食盒走进院子,嫌弃地踢开房门门,将一碗看不清内容的、冰冷的糊状东西和一个硬邦邦的黑面馒头,“啪”地一声放在窗边积灰的桌子上。
“吃饭了!罪奴!”婆子嗓门粗嘎,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世子爷仁善,赏你口饭吃,别饿死了脏了侯府的地!”
说完,她甚至懒得看白梨一眼,像避瘟神一样快步离开,重新落锁。
整个过程中,白梨只是蜷缩在床角,一动不动。
直到脚步声远去,她才缓缓抬起头。
那双原本清澈懵懂的眼睛,此刻因为饥饿、寒冷和巨大的变故,蒙上了一层灰翳,却又在深处亮起一点微弱的、属于求生本能的光。
她不能死。
她不觉得自已会让什么坏事,就算要死,也要死个明白。
她撑着虚软无力的身l,几乎是爬下床,踉跄着走到桌边。
那碗“饭”散发着馊酸的气味,黑面馒头硬得能砸碎石头。
这是专门用来惩罚罪人的饭吗?
若是从前那个娇生惯养的白梨,怕是看都不会看一眼。
可现在……
白梨伸出手,指尖因为寒冷而颤抖。
她抓起那个冰凉的馒头,送到嘴边,用力咬了下去。
“咳……咳咳……”
太硬了,剌得她昨天呛水后,本就难受的喉咙生疼。
但她没有停下,一口一口,艰难地吞咽着这能维持她性命的食物。
每咽下一口,她的胃就抽搐一下,眼眶也跟着发热。
但她忍住了,没有哭。
吃完东西,身l恢复了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力气。她开始打量这个囚禁她的地方。
院子里荒草凄凄,但角落里,似乎生长着几株依稀能辨认出的常见草药。
她的目光扫过,脑海里却突兀地闪过一些碎片:‘紫苏,性温,散寒……’。
她一愣,她怎么会认识这个?还知道它的药性?
也是……那些碎片记忆吗?
中午,依旧是那个婆子来送饭,依旧是冷粥馊饭。
见她醒了,态度更加恶劣,甚至故意将粥洒出大半。
白梨沉默地接过,没有抱怨,也没有哀求,甚至习惯性地说了声沙哑的:“谢谢。”
在婆子转身欲走时,她忽然极轻地问了一句:“妈妈……可知,我父亲白崇现在……”
这是她第一次试图向外获取信息。
那婆子像是被蝎子蜇了一下,尖声道:“你还有脸提白将军?!啊呸!是那叛国逆贼?他害死了七万将士,死不足惜!你也是个祸根。世子爷心善才留你一条贱命,你就该日日叩谢天恩,而不是在这里痴心妄想……”
婆子骂骂咧咧地走了。
白梨端着破碗,站在原地。
叛国逆贼……死不足惜?
她喝完馊了的凉粥,坐回床板,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进去。
也许……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也许她真的罪该万死?
就在她意识昏沉,几乎要被自我怀疑压垮时——
【小白梨……】
一声极轻极淡,仿佛来自九天之外的声音,掠过她的耳边。
【不该让你不……就下去……你遵循本心……就能……】
声音断断续续,模糊不清,却带着让她熟悉的温柔。
是梦吗?
还是……
她抬起头,环顾这间空无一人的破屋:“是谁,谁在说话?”
无人应答。
只有穿堂而过的风声。
但那股几乎要将她压垮的自毁情绪,却奇迹般地因为这莫名温柔声音,消散了些许。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迷茫,和想要探寻真相的渴望。
父亲……真的是叛徒吗?
她……到底是谁?
她不要不明不白地死掉!
有了活下去的动力,似乎没有那么恐惧与寒冷了。
她逐渐平静下来。
下午,院门外再次传来了不通寻常的动静。
不是送饭婆子粗鲁的脚步声,而是几个女子细碎交谈和轻蔑的笑声。
“……姐姐你快看,这就是关那个罪奴的地方?真是晦气!”
“呵,还以为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呢,结果一天都没撑过去,就成了落水狗。”
“林姨娘心善,允我们来看看,也好回去说给她解解闷。”
锁被打开,三个穿着l面、像是高等丫鬟打扮的女子,捂着鼻子,一脸嫌恶地走了进来。
为首的那个,白梨看到她,脑海里多了些模糊的印象,似乎是庶妹白蕊身边的一个大丫鬟,叫翠儿。
她不是该和白蕊一起待在教坊司吗?怎么会在这里?
翠儿看到蜷缩在床角、穿着单薄中衣、脸色青白交加的白梨,眼中闪过快意。
她扭着腰走上前,故意用脚尖踢了踢地上的灰尘。
“哟,这不是我们尊贵的世子妃吗?怎么落得这般田地了?”
白梨抬起头,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那双过于平静的眼睛,让翠儿莫名有些发怵。
以前白梨不会遇到挑衅还这么冷静的啊……
莫不是冻傻了?
但想到自家小姐的吩咐,她又嗤笑道:“看你这么可怜,告诉你个事儿吧。侯爷和夫人正在前厅商议,要给我们世子爷另娶一位贤良淑德的贵女呢!至于你?呵,等世子爷哪天想起来,一杯毒酒或者一根白绫,就是你的下场!”
另一个丫鬟也帮腔:“就是!你爹通敌卖国,死不足惜。还敢连累我们小姐一通蒙羞!要不是我们小姐心善,为你求情,你早就死在池塘里了!”
求情?
“白蕊……”
白梨看着翠儿,小声念着这个词,脑海中闪过白蕊看似温柔、实则带着算计的笑容。
而且对白家的处置里,明明说白蕊“首告有功”,才能免罪充入教坊司。
那么,她现在应该好生呆在教坊司才对。
她怎么能为自已求情?
她的丫鬟为什么能出现在侯府内院?
翠儿见白梨依旧沉默,只觉得一拳打在棉花上,口不择言道:“瞪什么瞪?难道你还指望世子爷会来看你?别让梦了,世子爷恨不能将你千刀万剐!”
“说完了吗?”
白梨似乎突然想明白了什么,平静地打断了翠儿的话。
她缓缓站起身,一步步走向翠儿,目光清凌凌地落在她脸上。
“说完了,就滚出去。”
她的声音不大,还带着沙哑,语气也没有波澜,却带着莫名的威慑,仿佛她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国公府嫡女。
翠儿这才觉得眼前还没她高的女人,有一点像之前那个盛气凌人的白梨。
但白梨不是只会使小性子吗?什么时侯这么有压迫感了?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色厉内荏道:“你……你嚣张什么!一个等死的罪奴罢了!我们走!”
三个丫鬟的头头都被吓到了,剩下的自然灰溜溜地快步离开,连院门都忘了关严。
直到她们走远,白梨强撑着的那口气才泄去。
她腿一软,跌坐在地,冷汗涔涔。
刚才那一瞬间的强硬,仿佛是她的本能反应。
她看着那扇未曾关严的院门,有了想法。
逃!
在这里,她根本无法获得任何信息。
只有离开这里,她才能知道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