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宗山脚下的坊市,依旧如往日般热闹。
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叫卖声此起彼伏。灵草摊前飘着淡淡药香,法器店里不时传出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偶尔还有修士御剑掠过头顶,带起一阵微风,卷起路边摊贩的布幡。
叶辰青身着素白长衫,腰间悬着尘光古剑(剑鞘已换成普通黑木,掩去五色剑光),缓步走在坊市中央的主街上。他的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两侧店铺,实则暗中留意着每一个角落——尤其是那些看似寻常却可能暗藏玄机的摊位。
“万宝阁”三个鎏金大字高悬于坊市东侧的三层阁楼上,在阳光下泛着低调的华光。阁楼前立着两尊石狮,狮眼镶嵌着避尘石,即便往来行人众多,石阶上也未见半分灰尘。叶辰青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时,阁内伙计已迎了上来。
“这位公子,可是来挑选法器?还是……”伙计笑着打量他腰间的黑木剑鞘,目光微闪(他认得这剑鞘样式——七日前那位送信的灰袍老者,腰间挂着的正是类似的无名木剑)。
叶辰青微微颔首:“我来找你们阁主,顺便问问七日前的那位‘故人’。”
“故人?”伙计一怔,随即压低声音,“公子说的是那位穿灰袍、左眼角有疤的老丈?他前日确实来过,不过没进后院,只在柜台前放下一封信,说‘转交叶辰青’,便走了。”
“前日?”叶辰青眉头微蹙,“可我闭关七日,出关后才知有信。”
伙计挠头:“老丈走得匆忙,小的只记得他临走时,往西南街口的‘茶香居’瞥了一眼,像是等人。”
叶辰青谢过伙计,径直登上万宝阁三楼。后院书房内,阁主正捧着一卷古籍打盹,听闻脚步声,连忙起身相迎:“叶公子!您可算来了!那位灰袍老丈……”
“阁主不必客套。”叶辰青开门见山,“七日前的信,我已收到。但我想知道,那位老丈可曾留下其他线索?”
阁主略一迟疑,从袖中取出一块巴掌大的青玉佩:“老丈临走时,说‘若叶公子问起,可将此物转交’。他说……‘玄字玉佩,你该认得’。”
叶辰青接过玉佩,入手微凉,玉质温润如脂,正面刻着一个古朴的“玄”字,笔画苍劲有力,似是用剑锋直接镌刻而成;背面则是一道浅浅的剑痕,痕迹极深,却未伤及玉质分毫——像是某次出剑时,无意间留下的印记。
“玄字玉佩……”叶辰青摩挲着剑痕,脑海中突然闪过前世记忆的碎片:暴雨倾盆的桥头,自已被水流冲得意识模糊时,曾有一双苍老的手递来一把油纸伞,伞柄上隐约刻着类似的纹路……
“阁主可还记得,那位老丈何时来过万宝阁?”他抬头问道。
阁主回忆道:“约莫是半月前。他第一次来时,只在前厅转了一圈,问了问‘寒髓油’的存货——说有个小友喜欢用这油点灯,怕缺了货。第二次便是七日前的傍晚,直接去了柜台放信,全程没与任何人多言。”
“寒髓油……”叶辰青心头一动。前世自已救人时,确实在桥头的小摊上买过一盏油灯,灯油正是寒髓油(因价格昂贵,寻常人家很少用)。而那位递伞的老者,当时就站在摊位旁,目光曾扫过那盏灯……
“多谢阁主。”叶辰青将玉佩收入袖中,“若他再来,请告知我住在问剑峰天剑峰。”
暮色渐沉,坊市的灯火次第亮起。叶辰青按阁主所言,来到西南街口的“茶香居”。这是一家不起眼的小茶馆,门楣上挂着褪色的布幡,店内仅有七八张木桌,客人多是坊市里的散修或低阶弟子。
他选了最里侧的角落坐下,点了一壶清茶(茶香清淡,却能提神醒脑)。刚抿了一口,便听邻桌两个散修低声议论:“听说了吗?血煞宗最近又在找‘五行道基’的天才修士!”“可不是?我表哥在青岚城当差,说血煞宗的人前几日刚去过,逼问有没有年轻修士突然修为暴涨……”“啧啧,这血煞宗也太嚣张了!”
叶辰青指尖微顿,茶杯在桌上轻轻一磕。
“这位公子,您的茶凉了。”店小二过来添水时,刻意压低声音,“后院雅间有位灰袍老丈,说是等您多时了。”
叶辰青心头一跳,放下茶钱,转身向后院走去。
雅间门半掩着,推门而入时,一股淡淡的药香扑面而来。屋内陈设简单,只有一张木桌、两把竹椅,桌上摆着一壶冒着热气的老茶。灰袍老者背对着门,正低头擦拭着那根青竹拐杖——正是阁主描述的模样:左眼角一道狰狞的疤痕,从眼角延伸至鬓角,腰间挂着刻“玄”字的玉佩,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微光。
“您……是阁主说的故人?”叶辰青拱手行礼。
老者动作微顿,缓缓转身。烛光映照下,他的面容比叶辰青记忆中更显沧桑——岁月在他脸上刻下深深的沟壑,唯有那双眼睛依然清亮,如寒潭映月。
“七年不见,你倒是长高了。”老者放下拐杖,声音沙哑却温和,“当年在桥头,你救人的胆子,比现在还大。”
叶辰青瞳孔微缩:“您……认识我?”
“何止认识。”老者走到桌前,斟了两杯茶,“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腰间的剑,还有你l内的五行道基——它们,引来了不该惹的东西。”
叶辰青握紧了腰间的剑柄:“血煞宗?”
老者摇头:“血煞宗只是棋子。真正危险的,是血煞池下的‘那东西’。”他指尖轻点桌面,一道灵力无声散开,在桌上投射出一幅模糊的地图——正是青云宗周边的地形,其中西南方向标注着一个血红色的圆圈,“百年前,血煞老祖为炼‘血煞吞灵大法’,强行开启了一处上古遗迹。那遗迹中封印的,是远古时期被众仙围剿的‘血煞魔君’残魂。”
“血煞魔君?”叶辰青心头剧震。前世记忆中,确有“魔君”之说,但多是传说,没想到竟与血煞宗有关!
老者继续道:“血煞魔君最擅吞噬五行灵根,当年被仙帝以‘五行锁灵阵’镇压。而血煞池,正是当年阵眼的核心——血煞老祖以为吞噬修士精血能增强实力,实则是在慢慢解开魔君的封印!”
叶辰青握茶杯的手微微发颤:“所以,他们找上我,是因为我的五行道基能加速解封?”
“不仅如此。”老者从怀中取出一块残缺的玉简,推到叶辰青面前,“七日前,我在血煞宗外围感应到这东西——它原本是你父亲留给你的护身符,却被血煞宗的人夺走,镶嵌在了血煞池的阵眼上。”
叶辰青接过玉简,触手冰凉。玉简上刻着一幅小像:画中孩童约莫五六岁,眉眼与他有七分相似,身旁站着一位身着儒衫的中年男子(面容模糊,但依稀能看出与叶辰青有几分神似)。玉简背面刻着两行小字:“五行护心,道基永固”“吾儿辰青,慎之慎之”。
“这是我……父亲?”叶辰青声音发涩。前世他自幼孤苦,从未听闻过父母之事,只当是孤儿。
老者叹息:“你父亲是百年前‘五行宗’的弟子,曾与血煞老祖有过一战。他预见到血煞宗的野心,便在你出生时,将五行道基的根基封入你灵台,并留下这玉简——可惜,你被遗弃在青云宗山脚时,玉简被人夺走。”
叶辰青攥紧玉简,指节泛白:“所以,血煞宗针对我,从来不是偶然……”
“是必然。”老者起身,拍了拍他的肩,“叶辰青,你的五行道基是破解血煞封印的关键,也是镇压魔君的最后希望。三日后,血煞宗会在西南秘境举行‘血煞祭’——若祭典完成,魔君残魂将彻底苏醒。”
“那我该怎么让?”叶辰青抬头,眼中已无丝毫犹豫。
老者从袖中取出一枚青铜令牌,递给他:“拿着这个,去后山禁地找‘玄风真人’。他是当年五行宗的幸存者,会告诉你下一步计划。”
叶辰青接过令牌,只见正面刻着“五行通源”四字,背面是玄风真人的剑意印记——与他在天剑峰大殿中见过的掌门令牌气息相似,却又多了一分沧桑。
“多谢前辈指点。”他深深一揖。
老者摆摆手,转身走向门口。临出门前,他忽然回头:“叶辰青,记住——剑道修的是心,五行合的是道。无论未来如何,别丢了本心。”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如烟雾般消散,只余一缕淡淡的药香,萦绕在雅间内。
叶辰青站在坊市街头,望着灰袍老者离去的方向,久久未动。
玉简上的父子画像、青铜令牌上的剑意印记、老者口中的“五行宗”与“血煞魔君”……所有的线索串联起来,揭开了一个他从未知晓的真相——他的五行道基并非偶然,而是命中注定的使命;血煞宗的追杀并非偶然,而是百年阴谋的延续。
“父亲……”他轻声呢喃,指尖抚过玉简上的小像,“这一世,我定会护住五行道基,也会……为您讨回公道。”
夜风拂过坊市,卷起几片落叶。叶辰青收起玉简与令牌,转身向青云宗山门走去。
问剑峰顶,他的洞府依旧亮着幽蓝灯火。推门而入时,尘光古剑发出一声轻鸣,似在回应主人的归来。
叶辰青盘坐于蒲团之上,将玉简与令牌放在身前,又取出尘光古剑。剑身上的五色光芒映照着玉简上的画像,仿佛在诉说着某种跨越时空的羁绊。
“剑灵前辈。”他在心中默念,“三日后,我必去西南秘境——这一战,不仅为我自已,也为所有被血煞宗威胁的生灵。”
识海中,剑灵虚影未曾现身,但叶辰青分明感受到,剑身的五色光芒比往日更加明亮,仿佛在传递着无声的鼓励。
窗外,月光如水,洒在青云宗的山峦上。远处的血煞宗秘境方向,隐约有一丝血红色的雾气升腾,如通一只睁开的血眸,注视着这片天地。
叶辰青握紧尘光古剑,眼中五色光芒流转:“血煞劫将至,我叶辰青——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