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夜烬求生
我叫夜烬。
黑夜的黑,灰烬的烬。
这名字挺应景,毕竟世界变成这副鬼样子之后,白天和黑夜没啥区别,到处都是死一样的灰寂。
我弓着腰,贴着断壁残垣小心移动。
冷风像刀子一样,刮过空荡荡的街道,卷起地上不知名的黑色灰絮。
背包里只剩半块硌牙的营养膏,再找不到吃的,我大概真要和我的名字一样,化成一把灰了。
就在这时候,我看见了光。
不是那种惨白的应急灯,也不是掠夺者们点的篝火。是暖黄色的,稳定的光。从一个低矮建筑的玻璃窗里透出来。
那是一家便利店。招牌上星光便利店几个字缺了笔画,但灯牌顽强地亮着。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荧光绿字样,甚至还在闪烁。
2
诡异便利店
我的心跳猛地加速,不对劲。这年头,怎么可能还有正常营业的便利店电从哪来货从哪来谁在经营
可那光太诱人了,像沙漠里的海市蜃楼。胃袋的抽搐最终战胜了理智。我捏紧了手里锈迹斑斑的钢筋,一步步挪了过去。
玻璃门自动滑开,发出沉闷的嘎吱声,像是很久没上油。一股熟悉的、混合着食物香气和清洁剂的味道扑面而来,瞬间让我恍惚了一下,仿佛回到了灾变前。
店里亮得刺眼。货架出奇地整齐,上面甚至摆满了商品。但空无一人。
死寂。
有人吗我的声音干涩沙哑。
没人回应。只有冰柜低沉持续的嗡鸣。
我深吸一口气,迈了进去。几乎是本能,我先扫视出口和可能的危险角落。目光所及,却被墙上、柱子上、甚至货架侧面贴着的无数张A4纸吸引。
纸张新旧不一,打印的字体也各不相同,密密麻麻：
【星光便利店生存守则】
1.
便利店是安全区,绝对安全。请牢记这一点。
2.
营业时间为全天24小时,但请在清晨6点至午夜12点间完成购物。午夜12点后,是为补货时间。
3.
补货员不是店员。不要与他交谈,不要接受他递来的任何商品,尤其是红色包装的饮料。绝对不要购买。
4.
店内只有一名收银员。如果看到他以外的任何人在收银台内,请不要靠近,并假装挑选商品直到他离开。
5.
收银员只会问两次还需要别的吗。如果听到第三遍,请立即回答‘不用了’,并以最快速度结账离开便利店。
6.
冰柜里的肉制品可以直接食用,但绝不要尝试加热。绝对不要。
7.
如果听到冰柜区域传来敲击声,忽略它。那只是冷热交替产生的物理现象。
8.
员工室严禁入内。无论你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要尝试进入。
9.
请确保在离开便利店前,销毁所有购物小票。
3
规则与死亡
10.
便利店内没有猫。如果你看到一只黑猫,请不要直视它的眼睛,并慢慢移动到零食区,它会离开。
我的后背窜起一股凉气。这些规则荒唐又诡异,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邪门。谁贴的为什么
咕噜——
肚子又叫了。饥饿感烧灼着我的胃。
去他妈的规则！
我先抓起货架上的压缩饼干和瓶装水,狠狠塞进背包。又冲到肉罐头区,扫了几罐看起来包装完好的。
得走了。这地方让我汗毛倒立。
我抱着物资快步走向门口。
玻璃门纹丝不动。
我用力推,甚至用肩膀撞。那扇刚才还自动打开的门,现在坚固得像银行金库的大门。
透过玻璃,能看到外面死寂的街道。自由近在咫尺,却被无情隔开。
冷汗瞬间湿透了我的旧T恤。
我猛地回头,看向挂在墙上的电子钟。
红色的数字无声跳动。
23:59:50。
23:59:55。
午夜12点整。
嘀——
一声清脆的提示音不知从哪个角落响起。
几乎同时,便利店最深处的阴影里,传来了车轮滚动的声音。
一个穿着蓝色工装、面色惨白得像纸的男人,推着一辆堆满纸箱的金属推车,慢吞吞地走了出来。他的动作很僵硬,眼神空洞,直勾勾地看着前方。
补货员。
规则第三条猛地砸进我的脑海。
不要与他交谈,不要接受他递来的任何商品,尤其是红色包装的饮料。绝对不要购买。
他开始机械地将纸箱里的货物摆上空货架。
而我,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因为我清楚地看到,他推车最上面那个敞开纸箱里,装满了猩红色的、仿佛在流动的易拉罐饮料。
补货员似乎完全没注意到我的存在。他像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精准地将一罐罐猩红饮料摆上货架。
那红色太扎眼了,像凝固的血,又像是某种警告信号。
我屏住呼吸,一点点挪动脚步,把自己藏进最近的货架通道里,借着货架的缝隙偷偷观察。
金属推车的轮子发出单调的咕噜声,在过分安静的店里回荡,磨得人神经发疼。
必须冷静！
规则说不要购买,没说不能看。我得知道违反规则的下场是什么,才知道这鬼地方的底线到底在哪里。
就在这时,便利店的门再次发出了嘎吱声。
我猛地扭头。又一个倒霉蛋
玻璃门滑开,一个穿着破烂防弹背心、脸上带疤的男人踉跄着冲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一把砍刀。他喘着粗气,眼神里混合着狂喜和警惕。
妈的！真有便利店！老子发了！他嗓门粗嘎,打破了店内的死寂。
他显然也看到了满货架的食物和水,兴奋地低吼一声,直接扑向最近的零食架,开始疯狂地往一个巨大的挎包里塞东西。他完全没看墙上的规则。
喂！小声点！看规则！我压着嗓子试图提醒他。在这见鬼的世界里,多一个活人总比多一个死人或别的什么强。
疤脸男动作一顿,凶狠地瞪向我：规则放屁！谁定的让他出来！老子一刀一个！他挥舞着砍刀,显然是个信奉暴力至上的主儿。
他看到了正在补货的补货员,以及那推车上、货架上新摆好的猩红饮料。
嘿！那谁！这红的是什么玩意儿新口味疤脸男大大咧咧地走过去,丝毫没在意补货员那死人般的脸色。
补货员停下动作,僵硬的脖子缓缓转向他,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
疤脸男被看得有点发毛,但仗着手里有刀,还是骂咧咧地伸手从推车上拿了一罐红色饮料：瞅什么瞅老子问你话呢！这玩意儿能喝不
补货员的嘴唇没动,一个平板的、毫无起伏的声音却响了起来,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新到货……特价……三信用点……
信用点老子没有！用这个换行不行疤脸男晃了晃砍刀,居然还有心思开玩笑。他抠开拉环。
别喝！我忍不住低喝。
太晚了。
疤脸男仰头咕咚灌了一大口。那液体浓稠得不像饮料,甚至在他嘴角留下了一道暗红色的黏腻痕迹。
啧……味道怪……他话没说完,动作突然定格。
他的眼睛猛地凸出,布满血丝。手里的易拉罐哐当掉在地上,里面猩红的液体汩汩流出,像有生命一样蔓延开,甚至微微冒着热气。
呃……呃……他双手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喉咙里发出被堵住的可怕气音。
他的皮肤下面,好像有无数细小的东西在蠕动,血管瞬间变成了诡异的黑红色,像蛛网一样在他脸上、脖子上凸起、蔓延。
他痛苦地蜷缩倒地,身体开始不自然地抽搐、肿胀。
我死死捂住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迫自己记住眼前的每一帧画面。违反规则的下场……比死亡更可怕。
补货员就像什么都没发生,推着车,绕开地上正在变化的躯体,继续他机械的补货工作。
那滩流淌的红色液体,悄无声息地渗入了光洁的地板,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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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分钟后,地上只剩下疤脸男那身破烂的衣服和一把砍刀。
人,连同他喝掉的那罐饮料,仿佛从未存在过。
4
时间交易
冷汗顺着我的脊柱往下淌。规则不是开玩笑的。
补货员终于补完了货,推着空车,又慢吞吞地消失在便利店深处的阴影里。
嗡——
冰柜的运行声似乎变大了些。
我靠着货架滑坐下来,喘着粗气,努力平复狂跳的心脏。必须活下去。按照规则活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十几分钟,也许更短。
叮咚——欢迎光临。
一个电子音突然响起,吓了我一跳。
我抬头看去,只见收银台后面,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那应该就是规则里提到的收银员。
他穿着红蓝相间的便利店制服,戴着一顶帽子,脸色是一种不健康的苍白,但比那个补货员多了点人气。
他脸上挂着标准的、露八颗牙齿的微笑,但那笑容像是用尺子量出来的,弧度完美却毫无温度,眼神空洞得像玻璃珠。
他出现了,这意味着……我可以结账离开了规则只说午夜后不要购物,没说不让结账离开！
希望重新燃起。我抓起塞满的背包,深吸一口气,走向收银台。尽量不去看地上那摊衣服留下的淡淡痕迹。
我把东西一样样放在台上。收银员动作流畅地拿起扫描枪。
滴…滴…滴…
每扫一样,他脸上那固定的笑容就加深一分,看得人心里发毛。
一共七十三信用点。他用一种欢快却毫无波澜的语调说。
我没有信用点。我握紧了拳头,准备应对任何情况。
支持以物易物。食物、药品、能源、情报……或者,时间。他的笑容不变,玻璃珠似的眼睛看着我。
我从背包里忍痛拿出一半压缩饼干和两罐肉罐头推过去。这些应该够抵了。
收银员看了一眼,点点头,将东西扫到台下：交易成立。
他拿起我的背包,准备装剩下的东西。
还需要别的吗他问。第一次。
我的心提了一下。规则第五条。
不用了。我立刻回答,声音有点紧。
他点点头,继续装包。
装完最后一样东西,他把包递给我。
还需要别的吗他脸上笑容依旧,问了第二遍。
来了！规则的关键！
我全身肌肉绷紧,几乎是抢过背包：不用了！谢谢！
就等我转身冲向那该死的、现在应该已经能打开的门了！
但是,他没有像正常收银员那样说欢迎下次光临。
他保持着递包的姿势,脸上那标准化的笑容一点点消失,嘴角慢慢拉平,形成一个极其怪异的表情。
那双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像是穿透了我的皮肤,看到了里面的骨头。
然后,他的嘴唇开始蠕动。
我的血液几乎瞬间冻结。
那声音像是生锈的齿轮在互相摩擦,干涩、滞缓,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诡异穿透力。
……还需要……别的吗
第三遍！
规则第五条像警钟一样在我脑子里疯狂敲响：立即回答‘不用了’,并以最快速度结账离开便利店。
几乎是求生本能,我扯开嗓子吼了出来：不用了！
声音大得吓了自己一跳,在空荡的店里甚至带回音。
几乎在我话音落下的瞬间,收银员脸上那怪异的表情消失了,重新挂上了那副标准化的、毫无温度的微笑,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我的幻觉。
他流畅地转过身,开始整理柜台,不再看我一眼。
结账完成了我可以走了
我顾不上细想,肾上腺素飙升,猛地转身就向玻璃门冲去。背包沉重地拍打着我的后背,但我感觉不到重量,眼里只有那扇门。
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门前,我用力一推——
门纹丝不动！
再推！用肩膀撞！
玻璃门发出沉闷的响声,却坚固得令人绝望。电子锁的标志依然亮着冰冷的红光。
操！我忍不住骂出声,恐惧和挫败感交织在一起。规则骗了我还是我漏掉了什么
请确保在离开便利店前,销毁所有购物小票。
规则第九条猛地跳进脑海。
小票！
我慌忙摸向口袋,果然有一张长长的纸卷。刚才太紧张,根本没注意他什么时候打印给我的。我把它掏出来,正准备撕碎——
目光扫过小票最下方的一行字,我的动作僵住了。
那不是商品清单,也不是总价。
那是一行打印上去的、墨迹甚至有些未干的小字：
【支付方式：时间——00:29:17】
什么意思我支付了……二十九分十七秒的时间这是什么鬼
没时间细想,规则必须遵守。我三两下将小票撕得粉碎,纸屑塞进兜里。深吸一口气,再次尝试推门。
这一次,门滑开了。外面依旧是死寂的、破败的街道,夜晚的冷风瞬间灌了进来,吹得我一个激灵。
自由！
我一只脚刚要迈出去,墙上的电子钟猛地跳动了数字。
00:00:01。
仅仅过了一秒我感觉在里面至少待了十几分钟！
但另一个变化让我硬生生刹住了脚步。
店内的灯光,似乎暗淡了一些。原本明亮的白光,蒙上了一层昏黄,像是电压不稳。
那种无处不在的、低沉的嗡鸣声似乎也变得不同,里面夹杂了一种……更难以察觉的、细碎的窸窣声,像是很多小爪子在挠什么东西。
冰柜的方向。
规则第七条：如果听到冰柜区域传来敲击声,忽略它。那只是冷热交替产生的物理现象。
可现在传来的不是敲击声。
是抓挠声。很轻微,但持续不断。
我的脚像被钉在了门口。直觉告诉我,现在走出去,可能会发生比留在店里更可怕的事情。
规则第一条说这里是安全区,绝对安全。至少明面上是这样。
疤脸男消失的画面在我眼前闪过。
我慢慢收回了脚。
5
猫眼诡计
几乎在我退回店内的瞬间,玻璃门再次无声地、迅速地合拢,将我重新关在了这片逐渐变得诡异的空间里。
嗡鸣声和那细微的抓挠声似乎清晰了一点。
我不能待在门口。这里太开阔了。
我环顾四周,小心翼翼地退回到货架区,找了个既能观察到收银台和冰柜区,又相对隐蔽的角落蹲了下来。
背包抱在怀里,那根锈钢筋紧紧攥在手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像是被拉长了。
灯光又暗了一点。现在像是黄昏时分的光线。
抓挠声停了。
短暂的死寂后——
喵~
一声猫叫突兀地响起,甜腻得有些反常。
我浑身一僵。规则第十条：便利店内没有猫。如果你看到一只黑猫,请不要直视它的眼睛,并慢慢移动到零食区,它会离开。
我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动眼球,用眼角余光搜索。
在饮料货架的尽头,阴影里,蹲着一只通体漆黑的猫。它的绿眼睛在昏黄的光线下亮得惊人,正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它什么时候出现的完全没察觉到。
我立刻低下头,死死盯着面前货架上的薯片包装袋,心脏咚咚直跳。不能看它的眼睛。
喵~又是一声,听起来更近了。
冷汗从额角滑落。移动到零食区我现在就在零食区！它怎么还没离开
悉悉索索的声音从侧面传来。它好像在靠近。
我能感觉到那两道绿色的目光黏在我的侧脸上,冰冷,带着一种不属于动物的审视感。
不能看！绝对不能看！
我死死咬着牙关,目光锁定在薯片袋上,几乎要把包装上的配料表背下来。身体绷得像一块石头。
那黑猫似乎绕到了我前面不远处,停了下来。
寂静。
令人窒息的寂静。
它在干什么它在等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几分钟,也许只有十几秒。
嗒…嗒…嗒…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似乎在远离。
我用尽全部意志力控制着自己不抬头,直到那脚步声彻底消失,直到那如芒在背的注视感渐渐消退,我才敢慢慢吐出一口憋了许久的气。
暂时安全了
我稍微放松了一点,这才发现手心里全是冷汗,握着钢筋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必须做点什么,不能坐以待毙。信息太少。规则是谁制定的为什么会有这些规则员工室里有什么那些红色饮料到底是什么
我的目光投向便利店最深处的那个门——员工室严禁入内。
那里或许有答案。
但规则第八条用最严厉的语气禁止了。
就在我内心挣扎时,一阵极细微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声,隐隐约约地,从员工室的方向飘了过来。
像是个女人的哭声。
那哭声断断续续,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穿着店里昏黄沉闷的空气。是个女人的声音,压抑着,充满了绝望和恐惧,听得人心里发毛。
员工室严禁入内。无论你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要尝试进入。
规则第八条像烙铁一样烫在我的脑海里。这哭声无疑是一种诱惑,一个陷阱。就像深海里发光吸引猎物的鮟鱇鱼。
我死死咬着牙,强迫自己待在原地,甚至用手微微堵住耳朵。
好奇心在这里会致命,疤脸男就是前车之鉴。
但哭声没有停止,反而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悲切。它甚至开始夹杂着含糊不清的词语。
……救命……谁……救救我……
我的指甲掐进了掌心。理智告诉我这是假的,是引诱我违反规则的东西发出的模仿。
但万一呢万一真的有一个像我一样被困住的人万一里面有离开的线索
不能去。绝对不能去。
我深吸一口气,开始执行之前想到的计划——收集信息。既然不能进去,那就从外部寻找线索。
我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附近的货架、地板、墙壁,寻找任何不寻常的痕迹。
哭声还在持续,背景音一样折磨着我的神经。
忽然,靠近员工门那边的货架底层,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一点异样的颜色抓住了我的视线。
那是一小片撕下来的包装纸角,被人为地、小心翼翼地塞在了两个货箱的缝隙里,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我心脏一跳,小心翼翼地匍匐过去,确保自己的视线始终避开员工室的门。我用钢筋尖端小心地将那片纸角勾了出来。
纸片很脏,边缘粗糙。上面有用某种暗红色写下的几行小字,字迹潦草而慌乱：
别信猫的话！
镜子！注意镜子！
它害怕——
最后一行字没写完,被一道长长的划痕切断。
这是什么之前被困者留下的它害怕——害怕什么写到这里发生了什么
信息支离破碎,却让我脊背发凉。别信猫的话那只黑猫会说话注意镜子这店里哪有镜子除了……
我猛地想起收银台后面,正对着店堂的那面不大的镜子,通常是让收银员注意店内情况的。我之前太过紧张,竟然忽略了这么明显的东西。
规则里没提镜子。这纸条是提示还是另一个陷阱
喵~
甜腻的猫叫声又一次响起,就在我身后不远！
我全身汗毛倒竖,一把攥紧纸条塞进口袋,猛地低头转身,动作一气呵成。用眼角余光瞥见那一抹黑影蹲在几米外。
不想死就别回头。一个声音突然钻进我的脑子,不是通过耳朵,而是直接在我意识里响起！
尖细,带着一种恶意的戏谑。它要出来了……从门里……你听到哭声了,对吗它饿了好久……
是那只猫！它真的会说话！用精神感应
纸条上说别信猫的话！
它在骗你……那个声音继续低语,充满了蛊惑：员工室是唯一的生路……里面有‘它’害怕的东西……快去打开门……否则等‘它’完全出来,我们都得变成‘食物’……
哭声陡然拔高,变得凄厉无比！员工室的门把手,突然开始剧烈地、无声地转动起来！好像里面有什么东西正疯狂地想冲出来！
我的大脑几乎要炸开。两股信息疯狂冲突。纸条警告别信猫,猫却催促我开门。哭声和转动的门把手制造着极致的恐慌。
该信谁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从门内传来,厚重的金属门板竟然向外凸起了一块！
来不及了！黑猫的声音在我脑中尖叫。
几乎是在本能和纸条警告的驱使下,我做出了一个相反的决定——我非但没有冲向员工室,反而手脚并用地向反方向、收银台后面的那面镜子爬去！
愚蠢！猫的声音变得气急败坏。
我顾不上那么多了。纸条提到了镜子！这是我目前唯一能抓住的、不同于猫和哭声的第三方信息！
我连滚带爬地冲到收银台后面,猛地抬头看向那面镜子。
镜子里映出的是昏黄的便利店,整齐的货架,以及……
以及我苍白惊恐的脸。
还有……我身后景象的倒影。
在那倒影里,员工室门口根本没有什么疯狂转动的把手或凸起的门板。那门安静地关着。
而那只通体漆黑的黑猫,正人立而起,一只前爪诡异地搭在门把手上,模仿着转动的声音！
它的嘴巴没有动,但那双绿色的猫眼,正透过镜子,怨毒地、直勾勾地盯着我！
那凄厉的哭声,也不是从门里传来,而是从这只猫的喉咙里发出的！一种高超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腹语术！
它在表演！它制造了所有的幻听和恐慌,就是为了引诱我去打开那扇严禁打开的门！
透过镜子,我与那双怨毒的眼睛对上了。
规则第十条：请不要直视它的眼睛。
完了！
时间仿佛凝固了。
在与那双怨毒猫眼对视的一瞬间,一股冰冷的、粘稠的触感猛地抓住了我的意识,像是无数冰冷的细丝扎进大脑,试图翻阅我的记忆,搅乱我的思维。
店内的昏黄灯光开始剧烈闪烁,明暗交替间,货架的影子扭曲拉长,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
直视……违反……一个冰冷、非人的意念直接在我脑髓里炸开,不再是黑猫那伪装出的蛊惑声线,而是某种更古老、更机械的审判。
黑猫的身影在镜子里开始膨胀、扭曲,它的皮毛下仿佛有无数东西在蠕动,那双绿眼睛燃烧着实质性的恶意。
跑！必须跑！
规则第十条只说了不要直视,没说不让跑！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僵直恐惧,我猛地从收银台后弹起来,不是冲向大门——那门在电子锁红光下依然紧闭——而是扑向旁边的货架！
几乎在我动作的同时,身后传来一声尖锐到不似猫叫的嘶鸣！货架上的商品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烈震动,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我不能看它！只能凭借感觉和记忆拼命躲避！
纸条！那张纸条！它害怕——它害怕什么镜子我刚才利用镜子看破了它的幻象,所以它才如此愤怒
灯光疯狂闪烁,忽明忽暗。在又一次亮起的瞬间,我瞥见地上那个疤脸男留下的砍刀！
一个疯狂的念头窜起。规则没说不准攻击,只说不能直视,要移动到零食区——等等,我就在零食区！它为什么没离开
因为它不是真正的猫,它是规则的扭曲者,甚至是执行者之一！
我猛地一个翻滚,躲开又一阵玻璃瓶爆炸的袭击,手掌被碎片划破也浑然不觉,一把抄起了地上那把冰冷的砍刀！
砰！
沉重的闷响再次从员工室方向传来,但这一次,不是幻听！那扇严禁入内的门板真的在震动,仿佛有什么东西被门外的骚动和违反规则的行为激怒,想要破门而出！
黑猫发出一声混合着愤怒和某种急促的尖啸,它似乎对门内的东西也充满了忌惮！
机会！
我顾不上多想,凭着感觉面朝货架方向,反手将砍刀狠狠向身后——记忆中那面镜子的位置——抡了过去！
哐啷——咔嚓——！
玻璃碎裂的刺耳声响彻便利店！
与此同时,一声真正凄厉的、仿佛能撕裂灵魂的惨叫在我脑中爆开,几乎让我昏厥过去！
灯光停止了闪烁,稳定在一种暗淡的、但不再昏黄的状态。
那冰冷的、被窥视的感觉潮水般退去。
店内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我喘着粗气,慢慢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镜子碎了,散落一地。那只黑猫消失了。员工室的门恢复了安静,仿佛刚才的撞击只是错觉。
危机……解除了因为我破坏了它害怕的镜子还是因为我某种程度利用了员工室里的东西对它的牵制
墙上的电子钟,红色的数字安静地跳动着。
05:59:48。
快清晨六点了！营业时间要开始了！
我心脏狂跳起来,连滚带爬地冲向大门,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把砍刀。
这一次,我的手刚碰到玻璃门,它就无声地、顺滑地向外打开了。
清晨冰冷污浊的空气涌入肺部,让我剧烈咳嗽起来,却感到前所未有的清新。外面依旧是破败的死寂世界,但此刻却代表着自由。
我一步踏出便利店,几乎要虚脱在地。
但我没忘记规则第九条。我慌忙掏出口袋里被撕碎的小票纸屑,扔在地上,又狠狠踩了几脚,将它们彻底碾进灰尘里。
做完这一切,我才敢回头望去。
星光便利店的灯牌不知何时已经熄灭。玻璃门内的世界一片灰暗,静悄悄的,仿佛昨夜的一切都是一场荒诞的噩梦。
只有手背上被玻璃划出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我那一切的真实性。
我深吸一口气,转身准备离开这个鬼地方。
忽然,我感觉裤兜里似乎多了点什么,沉甸甸的。
我猛地停住脚步,伸手掏去。
是一罐饮料。
猩红色的包装,罐体冰冷,仿佛刚从冰柜里拿出来。
是我绝对禁止购买的那种红色饮料。
它怎么会在我口袋里！我绝对没有拿！是那个收银员还是……那个东西
罐身上,贴着一张小小的标签纸,打印着一行小字：
【赠品。期待您的下次光临。】
凌晨的寒风吹过,我站在死寂的废墟街道上,握着这罐猩红的饮料,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它没有给我信用点,它拿走了我二十九分十七秒的时间。
而现在,它给了我一份赠品。
这根本不是结束。
我或许……根本没有真正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