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放下所有工作,硬是挤出了大半年时间。
带着我几乎绕了地球一圈。
从阿尔卑斯积雪的山巅到马尔代夫玻璃般的海水,他像个最普通的父亲,笨拙地想弥补错失的所有时光。
在威尼斯摇曳的贡多拉上,他望着两岸古老的建筑,状似无意地开口:
“瑶瑶,有没有考虑过再成个家?”
“爸爸不是催你,只是希望有个人能好好照顾你。”
我看着船舷边荡漾的波纹,轻轻摇头。
“爸,我没有这个想法,我心里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拍了拍我的手背,没再追问,只是眼里多了份复杂的心疼。
一年光阴倏然而过。
我再次来到青溪村。
曾经破败泥泞的村路变成了宽阔平整的水泥路,路边立着太阳能路灯。
崭新的学校和医院矗立在村落中心。
最漂亮的是一排排带着小院的新式民居,不少屋顶还安装了光伏板。
但我回来,不只是为了看这些。
我成立的“青溪生物科技有限公司”就建在村旁的山脚下。
我不再让村民冒险上山采野菌,而是聘请专家指导,建立了标准化的大棚种植基地,培育高价值的珍稀菌类。
村民们成了公司的员工,拿着稳定的工资和分红,脸上全是踏实喜悦的笑容。
公司利润的一部分,我单独划出来,设立了“青溪女童助学基金”。
我挨家挨户地走过,对那些眼里藏着渴望又带着怯懦的女孩子们承诺:
“只要你们想读,一直到大学,所有的学费和生活费,基金全包了。”
那一刻,我看到许多双眼睛里,亮起了光。
爸爸悄悄来看过几次。
他站在崭新的学校操场上,又去菌子基地转了转。
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力捏了捏我的肩膀。
回到云氏总部顶层的办公室,他背对着我,忽然开口:
“瑶瑶,你比爸爸强,你不是有狠劲。”
“而是心里有杆秤,有根脊梁。”
三天后,他召开了全体董事会。
巨大的环形会议桌前,他目光扫过每一位董事元老,声音沉稳有力不容置疑:
“我年纪大了,也累了。”
“从今天起,云氏集团所有产业,交由我的女儿云瑶全权接管。”
“以后她的决定,就是我的决定。”
全场一片寂静,旋即响起各种意味不明的窃窃私语。
我站起身,没有看任何人惊疑不定的目光,只平静地看向爸爸,郑重点头。
退休后的爸爸,只带了一个简单的行李箱和一本厚重的、边角已磨得发白的相册。
那里面全是妈妈的照片。
他一个人搬进了青溪村的一座临水小院。
他每天清晨沿着清澈的溪流散步,或者到小学门口看着放学的孩子们嬉闹。
青山绿水间,时光仿佛变得缓慢而温柔。
他眉宇间积压多年的沉郁和锐利,竟一点点被这里的风和水汽抚平。
有时我去看他,会发现他对着妈妈的相册低声絮叨,脸上带着一种我许久未见的平和。
我知道,他在这里,终于找到了与记忆和解的方式。
而我也背负起云氏,在无数双或期待或审视的目光中,将自己打磨得更加冷静果决。
我知道,只有成为一个更优秀的人,才能守护好他想守护的,才能实现我自己想实现的。
这条路很长,但我走得无比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