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
在紫檀木书案上跳动，将蔡京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一头张开血盆大口的巨兽。
张羽的短刀斜指地面，刀尖的血珠悬而未落，映着影卫们冰冷的弩箭。苏瑶的匕首护在胸前，淡绿夜行衣的袖口已被划破，露出的小臂上渗着血珠，与她发间断裂的梅花簪一样，透着决绝的气息。
书房外的风更紧了，吹动着窗棂，发出
“咯吱”
的声响，像在为他们倒数。
困局
蔡京坐在那张铺着白虎皮的太师椅上，手里的菩提子越转越快，串珠碰撞的脆响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刺耳。“影卫的弩箭，三刻钟就能取人性命，”
他眼皮都没抬，声音像磨过的青铜，“皇城司的卷宗里，这样的死法还少吗？”
张羽的目光扫过四周。
影卫们呈扇形散开，每个人之间的距离都恰到好处，既不会互相妨碍，又能在瞬间形成合围。他们的玄色长袍下摆微微飘动，露出靴底的防滑纹
——
那是三司衙门特制的军靴，寻常影卫绝无资格穿戴。
“蔡京私调禁军器械，罪当诛九族。”
张羽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像块石头砸进死水，“这些书信，就是铁证。”
蔡京终于抬眼，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厉色。“铁证？”
他突然笑了，从袖中掏出个火折子，“在这书房里，本官说它是废纸，它就是废纸。”
火折子
“呼”
地燃起，火苗舔向最近的一封书信。
苏瑶突然掷出匕首，刀光如电，正中火折子。火折子落地时，蔡京的袍角已被燎焦，散发出一股焦糊味，与他身上的龙脑香混在一起，格外刺鼻。
“拿下！”
蔡京猛地拍案，案上的端砚被震得跳起，墨汁溅在他的紫袍上，像朵绽开的黑花。
影卫的弩箭通时上弦，机括声连成一片，像毒蛇吐信。
变局
“杀
——”
喊杀声突然从府外传来，像惊雷炸响。
紧接着是兵器碰撞的脆响，影卫的惨叫声，还有人在高喊：“太子殿下驾到！闲杂人等闪开！”
蔡京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比纸还白。他踉跄着起身，撞翻了身边的博古架，青铜器摔在地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不可能……”
他喃喃自语，手指紧紧攥着玉带，指节发白，“东宫的人怎么会来？”
张羽的心猛地一跳。
太子赵桓素来与蔡京不和，上个月还在朝堂上弹劾他
“结党营私”，却被徽宗皇帝压了下去。宋朝的东宫虽无实权，却豢养着一批
“带御器械”
的侍卫，都是从禁军里精挑细选的好手。
书房的门突然被撞开。
一个穿着明光铠的侍卫冲进来，甲片上还沾着血，他单膝跪地，声音带着喘息：“殿下令，捉拿叛贼蔡京，保护张郎君！”
影卫们的阵脚乱了。
他们虽是蔡京的私兵，却也知道
“太子”
二字的分量。宋朝的律法里，对抗东宫形通谋反，株连九族的罪名，谁也担不起。
反击
“动手！”
张羽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短刀划出一道银弧，正中最近那名影卫的手腕。
弩箭落地的瞬间，苏瑶已拾起地上的青铜鼎，狠狠砸向西侧的影卫。鼎身撞在那人的胸口，发出沉闷的响声，像敲破了一面鼓。影卫闷哼一声倒地，嘴角涌出黑血
——
显然是被鼎上的倒刺划破了皮肤，中了牵机药。
蔡京想从后门溜走，却被张羽拦住。
短刀抵住他的咽喉，刀锋的寒气让他不住颤抖。“你的兵符藏在哪里？”
张羽的声音比刀还冷，“金明池的画舫，到底藏了多少辽国细作？”
蔡京的眼珠乱转，突然朝门外高喊：“护驾！护驾！”
但回应他的只有太子侍卫的怒喝：“叛贼休走！”
苏瑶已解决了最后两名影卫，她用匕首挑开其中一人的面罩，露出张年轻的脸，眉眼间竟与蔡京有几分相似。“是他的私生子，”
她踢了踢尸l，“影卫里藏着不少蔡家的人。”
府外的厮杀声渐渐平息。
一个穿着绯红官袍的中年男子走进来，腰间系着金鱼袋，是东宫詹事李邦彦。他对着张羽拱手：“张郎君受惊了，殿下已控制府中各处，只等天亮移交开封府。”
张羽收刀入鞘，看着被侍卫押走的蔡京。
蔡京还在挣扎，嘴里胡乱喊着：“朕……
陛下不会放过你们……”
他把
“朕”
和
“陛下”
混为一谈，显然已慌了神。
余波
走出蔡京府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
太子的仪仗停在府门前，赵桓穿着常服站在那里，青色圆领袍上没戴任何饰物，倒比蔡京的紫袍更显气度。见了张羽，他微微颔首：“书信已交由御史台，重阳节的阴谋，总算能阻止了。”
张羽躬身行礼，目光落在太子身后的侍卫身上。
他们腰间的蹀躞带上挂着银刀，是
“带御器械”
的标志，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风霜
——
这些人，显然不是第一次经历厮杀。
苏瑶站在阴影里，淡绿的夜行衣在晨光中泛着微光。她看着太子的仪仗，眼神复杂，像藏着千言万语，却最终什么也没说。
风停了。
汴京城的晨雾渐渐散去，露出远处的角楼，城楼上的鼓声正
“咚咚”
响起，那是五更天的报时，宣告着新一天的开始。
张羽摸了摸怀里的半张纸条，与昨夜找到的书信相比，这残破的纸片突然变得沉甸甸的。
绝境逢生，往往只在一念之间。
就像这雾散后的汴京，总有光照进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