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辗转良久,
许知微还是决定回到了自己的家乡──东南沿海的小镇。
这里一切如旧。
就连时光都偏爱这个美好而静谧的小镇,即使她这么多年没有回来,也依旧和她记忆中的家乡没有任何区别。
只可惜,
当初走的时候,是她和奶奶一起走。
现在回来,就只剩下她和怀中的一个轻飘飘的骨灰盒。
她回到家乡后,地成为了一名乡村教师,她要在有限的时间里,用自己的力量帮助更多的孩子。
她可以在这里实现自己的价值。
当然,乡村的条件不比大城市,所以她一直都在积极地联系爱心企业帮助,这天她刚下课,就接到了个电话,约她在海边的小咖啡店谈捐赠的相关事宜。
许知微手捧着咖啡,坐在窗边的位置上,看着远处波澜壮阔的大海出神,她轻轻伸出手指,试图去触碰那近在咫尺的目光。
“咔嚓”一声。
一个温润如玉的声音在许知微的耳边响起:“你就是许小姐吗?我刚刚情不自禁给你拍了张照,不介意的话,我可以马上把照片打印出来送给你。”
那个声音越来越近,似乎怕许知微误会,又多解释了一句话。
“别误会,我没有拍到你的正脸。”
许知微转头,对视上一双温和的眼睛。
男子身穿简单的衬衫,身上散发着朝气蓬勃,对生活充满希望的气味,他坐在许知微的面前,不过半分钟就用相机将那张背影照打印出来,递给了许知微,
“抱歉,会不会打扰到你?”他笑了笑,又递上了自己的名片,“我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在进行摄影采风,同时,我也是约许老师来详谈捐赠的陆远洲。”
许知微接过那张照片,
照片中的她虽然只有一个背影,但却能让人感受到无比的自由和宁静,她很喜欢这张意外得到的照片。
她笑了笑,
“陆先生,你好。”
“你好,”陆远洲没有弯弯绕绕,而是开门见山,“我采风时无意中经过这个小镇,我很喜欢这里的一切,不管是风景还是民风,都让我前所未有的惊喜。所以我真诚的想为这片大海做点什么。”
他顿了顿,继续说,
“我可以一次性捐赠两百万作为小学校舍重建,另外每年我会出资二十万,用于学生的贫困捐助,许老师你认为我的方案可行吗?”
许知微莞尔一笑,
这是她这几个月以来第一次发自真心的微笑,窗外的阳光映衬着她洁白的脸颊,显得她像是下凡而来的仙女,
她点了点头,
“我替我的学生们谢谢陆先生的善举。很多吃不饱饭上不起学的孩子会因为你改变人生的。”
“这是我应该做的。”陆远洲没有一直强调自己的善举,而是把话题自然而然转移,“你呢?我挺好奇的,你为什么会放着大城市的美好生活不要,跑来这小城镇里生活?为了帮助这里的孩子吗?”
这个问题,让原本笑容满面的许知微瞬间僵住。
即使那段回忆已经过去那么久,却还是能够在任何时间给她致命一击,她刚要开口,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几条消息被推送到她面前,
【白氏集团小姐白晚音伪造病历,坑害捐赠肾脏者性命,恶毒到极致!】
【白晚音屡次坑害她人,桩桩件件已经触碰法律的底线,这种女人没有资格逍遥法外。】
许知微连瞳孔都在发抖,这一条条她早就已经不想知道的消息用这种猝不及防的方式闯入她的世界,再一次轻而易举地打破了她平静多时的心,她明明已经决定要彻底忘掉那段苦痛的过往,为什么她还是会这么难过?
她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陆先生,我先走了。”
她顾不上礼貌和其他,仓皇起身,捂着胸口跌跌撞撞地冲出咖啡厅。
窗外是鸟语花香,阳光明媚的午后,
可窗内,许知微一脸痛苦地躺在地上,连站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她拿着手机,一条又一条地翻着网络报道,那是对白晚音的惩罚,也是在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回忆起曾经那些令人痛苦万分的旧事。
她想起,
她被逼着替白晚音承受对赌协议失败的惩罚,她丢弃了所有的自尊,像一条摇尾乞怜的狗一样跪在地上,磕了数不清的头,喝了数不清的酒。
她想起,
那一个个漆黑的夜晚,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周既明却依旧能因为白晚音一句话,对她大发雷霆,恨不得让她去死。
她想起,
她在殡仪馆哭了三天三夜,好不容易从濒死的边缘解脱,却又被周既明的质问和怀疑拉进更恐怖的深渊。
她活得太累太累,为什么又要在这种时候让她知道这些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任何价值的消息?
周既明惩治了白晚音,
所以呢?
是不是只有她死了,他才可以真正看到她受的委屈?
这样的公道是不是来得太晚了?
许知微的心脏承受不住地抽痛,冷汗彻底浸透了她的衣服,她不停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试图用这种可笑的方式获得一点喘息的机会。
她看到地上掉落的手机,想要强撑着身子去拨打急救电话,却终究在快要触碰到手机的那一秒钟,承受不住彻底晕死过去。
“许老师?许老师你醒了吗?”
许知微渐渐恢复意识,睁开眼睛后,映入眼帘的第一个人,是她既熟悉又陌生的陆远洲。
他一脸担心地摸了摸她的额头,
“我原本是想着多安排一些捐赠款项的,但是打你的电话一直都不接。在我看来许老师你一直都是个负责任的人,不会长时间不接电话,所以我这才让村里人把我带到你家,结果没想到,从窗户看见你直挺挺地躺在地上。”
“对不起,我当时救人心切,一不小心把你家的房门踹烂了。”
许知微轻轻地咧开嘴角,虽然陆远洲为他的举动不停道歉,但许知微并没有怪罪她的意思,她心里清楚,如果不是陆远洲思虑周全,阴差阳错救了她,她现在恐怕还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呢。
甚至还有可能性命不保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陆远洲是她的救命恩人。
“许小姐,恕我冒昧。”陆远洲眼神躲闪,好半晌才继续说,“刚刚医生说,你先天有三颗肾,却莫名其妙捐了两颗?在你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事?需不需要我帮你报警,找律师协同调查?”
陆远洲越说越急,竟然直接一把抓住了许知微的手,他掌心发汗,明明和许知微只是合作伙伴,眼中却盛满了她从未在周既明眼中看到的关心和担忧。
她的眼泪无声落下,
“谢谢。”
他小心翼翼地为许知微擦去眼角的泪水,明明对许知微的遭遇完全不了解,依旧流下了心疼的泪水,
“没关系,哭吧,只要你想说,我随时都是你的倾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