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逸大病了一场。
高烧,呓语,反复喊着苏宛的名字。
医生说是急火攻心,加上旧伤复发。
等他勉强能下床时,得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裴月醒了,但孩子没保住。
他走进病房时,裴月正哭得撕心裂肺,脸色苍白得像纸。
“逸哥哥我们的孩子没了”
她扑进他怀里,瘦弱的肩膀剧烈颤抖:“是我没用我没保护好他”
雷逸身体僵硬地被她抱着,手迟疑地抬起,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喉咙干涩,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那个他曾经期待过的、属于裴月的孩子消失了,他本该痛彻心扉。
可此刻,胸腔里却像破了一个大洞,呼啸着灌满了另一种更冰冷、更空茫的痛楚,让他甚至无法很好地感知眼前的悲伤。
出院后,裴月变得更加依赖他,几乎寸步不离,眼神里充满了脆弱和不安,需要他不断地确认和安抚。
而雷逸的世界,却远不止安抚裴月这一件事。
失去了苏宛,他才惊觉过去三年里,她为他处理了多少暗处的麻烦,平衡了多少方势力。
她不仅是他的医生,更是他最得力的副手和最了解他生意脉络的人。
现在,她不在了。
许多原本被压制的问题开始接连爆发。
几笔重要的交易出了纰漏,几个原本就不太安分的手下也开始蠢蠢欲动,试探着他的底线。
更让他心力交瘁的是,他必须在裴月面前维持那个“正经商人”的假象,所有血腥和肮脏都必须隐藏起来,这让他处理起事情来束手束脚,疲于应付。
他变得越发阴郁易怒,手下的人战战兢兢。
但他始终没有停止追查蓝湾路的那场意外。
他不相信苏宛就这么死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反复对手下咆哮。
他甚至亲自去看了那片被烧得焦黑的废墟,徒劳地想要找到一丝不属于那里的痕迹。
一次,他状似无意地问起裴月那天的细节。
裴月依偎在他怀里,眼神纯真又带着后怕:
“那天好可怕,车突然就失控了。撞上来的时候,苏宛姐她,她好像猛地往左边打了一下方向盘,自己那边对着撞过来的车头了”
她说着,又啜泣起来:
“要不是苏宛姐替我挡了一下救了我,我可能就逸哥哥,你为什么还在查这件事?那些坏人不是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了吗?”
雷逸的心猛地一缩!
向左打方向盘?用驾驶座去承受最主要的撞击力?
苏宛她是在下意识地保护副驾驶的裴月?
这个认知让他更加羞愧痛哭,狠狠扎进他心里最不愿触碰的角落。
如果她真的心存歹意,怎么会
不!不可能!
他猛地否定这个想法,一定是巧合!或者是她更高明的算计!
“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死了也就死了。”
他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语气刻意冰冷。
“但敢动我的人,就必须付出代价,查清楚背后是谁指使的,才能永绝后患。”
裴月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眼里充满了不解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可是逸哥哥,我们的孩子没了,为什么你好像一次都没提过好像更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你最近都不怎么陪我”
雷逸看着裴月纯净却空洞的眼睛,第一次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窒息。
他无法解释那种日夜啃噬着他的恐慌和悔恨,无法解释他为什么就是无法接受苏宛的死亡。
他只能更紧地抱住裴月,像是在抓住最后一根浮木,声音沙哑却空洞:
“别乱想,你才是最重要的。”
只是这话,不知是说给她听,还是说给自己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