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室的门被打开时,刺眼的阳光猛地涌入。
林知鸢被灼得瞬间闭上眼。
她扶着冰冷的门框,踉跄地走出这片吞噬了她声音和光明的囚笼。
额角被砸伤的地方已经结了一层黑痂,浑身上下沾满污秽,散发着霉味。
她没有回自己那冷清的卧房,而是拖着虚软的身体,一步一步,走向后院那座独立的小阁楼。
那是她特意收拾出来的一个小天地。
推开门,里面十分整洁,却弥漫着一种物是人非的哀伤。
架子上,摆满了他笨手笨脚绣的香囊。
匣子里,珍藏着他送她的第一支白玉簪。
案头,还立着他亲手雕刻的的小像……
每一件,都曾承载着过往无数个瞬间的温情与悸动。
行经后花园的凉亭时,她不由自主地驻足。
石凳空荡荡的,石桌上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只有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更衬得四周寂寥无声。
那里,曾有过他专注倾听她哼唱的身影。
她收回目光,眼底最后一丝波澜归于沉寂。
走进阁楼,她沉默地开始动手,将那些曾经视若珍宝的物件一件件取下,堆放在房间中央一个早已备好的铜制火盆里。
然后,她取来火折子。
火焰倏地燃起,贪婪地舔舐着那些承载着无数回忆的物件。
丝绢、木头、宣纸……
在火中蜷曲、变黑、化为灰烬,连同那些曾经鲜活的过往,一同被焚烧殆尽。
就在这时,阁楼的门被推开。
苏婉婉走了进来,语气带着惯有的娇嗔:“世子爷让我来找找去年他落在这儿的一方旧砚……”
话未说完,她的目光便被衣架上挂着的一件嫁衣吸引。
那嫁衣华美异常,针线繁复精巧,凤凰于飞的图案栩栩如生,在透过窗棂的光线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
“呀,这嫁衣真好看!”苏婉婉眼中闪过惊艳与贪婪,伸手便要去摸,“正好我的嫁衣还没选定,这件倒是……”
“别动!”
林知鸢猛地冲过去,用沙哑至极的声音喝止,一把拦在苏婉婉身前。
这是她母亲病重期间,熬干了心血,一针一线为她绣制的,是她对母亲最后的念想,是她绝不容人玷污的净土。
苏婉婉被吓了一跳,随即面露不悦:“摸一下怎么了?小气!”
林知鸢只是死死护着嫁衣,眼神决绝,寸步不让。
两人拉扯之间,苏婉婉脚下像是突然“不稳”,惊叫一声,猛地撞向了旁边放着火盆的桌子!
“哐当!”
火盆倾覆!
燃烧的物件瞬间滚落出来,点燃了垂落的纱幔……
火势借着窗风,轰地一下窜起,迅速蔓延开来,吞噬着木质结构的阁楼!
“啊!走水了!”
苏婉婉尖叫着,手忙脚乱地拍打着溅到裙摆上的火星子,手臂被灼伤了一小片,迅速泛红。
浓烟滚滚涌来,呛得林知鸢连连后退,咳嗽不止,视线被烟雾模糊。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件她拼死护着的嫁衣,被猛烈的火舌瞬间卷住,华美的金线凤凰在烈焰中扭曲,最终化为乌有……
她的心,仿佛也随着那嫁衣一同被烧成了灰烬。
“怎么回事?!”
冷千屿闻讯赶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片冲天的火光和浓烟。
苏婉婉立刻扑进他怀里,哭得梨花带雨,惊恐万状:“世子爷!吓死婉婉了!是姐姐……姐姐她将我骗到这里,然后突然就打翻了火盆,她想烧死我!你看我的手臂……”
她抬起被灼伤的手臂,哭得更加委屈。
冷千屿的目光从苏婉婉受伤的手臂移向那片火海,最后定格在站在不远处的林知鸢身上。
“林知鸢!”他声音寒彻骨髓,“你竟狠心至此?!连这些……连你母亲留给你的嫁衣,都舍得拿来布这场火局?!”
林知鸢嘴唇剧烈地颤抖着,泪水混合着脸上的黑灰滚落。
她拼命摇头,用尽力气想解释,喉咙里却只能发出破碎嘶哑的气音:“我……没有……没有……”
“没有?”
冷千屿指着苏婉婉受伤的手臂,厉声质问,“那这是什么?这冲天的火光又是什么?!”
盛怒之下,他猛地对身后侍卫下令:“取火盆来!”
侍卫迅速取来一个燃烧正旺的火盆,炭火猩红,热浪逼人。
林知鸢看到那盆炭火,瞳孔骤缩,被封存的恐怖记忆瞬间苏醒,她下意识地惊恐后退。
却被身后的侍卫死死按住了肩膀,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盆灼热的炭火被端到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