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被轻轻推开,沈母端着一盅参汤走了进来。
一见女儿裹着厚厚纱布的手臂,她的眼圈立刻又红了:“还疼得厉害吗?白日里的事,下人已同我说了……殿下他竟如此糊涂!还有芊雪那个孽障,平日里装得乖巧,竟如此不知轻重!明日我定要好教教她规矩!”
沈清梧拉着母亲坐下,轻轻摇头,声音疲惫而平静:“母亲,不必了。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沈母一愣:“怎会不重要?他如此待你……”随即想起什么,泪水涌得更凶,“是了,你三日后便要……”后面的话,她哽咽着说不下去。
“是,三日后,女儿便要启程和亲了。”沈清梧轻声接道。
沈母失声痛哭:“我苦命的孩子……娘舍不得你啊……那么远的地方,你一个人可怎么活……”
沈清梧靠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泪水滑落,浸湿了母亲的衣襟
直至夜深,沈母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母亲刚走不久,院门外便传来了脚步声。萧景煜独自一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名捧着锦盒的小厮。
“清梧,”他走到她面前,目光落在她受伤的手臂上,“这是我从宫里太医署特意讨来的药膏,对跌打损伤有奇效,你……”
沈清梧见状,便要起身行礼。
“不必多礼。”萧景煜抬手要扶,却被躲了过去。
“清梧,我总觉得……你回京之后,似乎变了许多。可是因为今日之事生气?当时情况紧急,芊雪她体弱受惊,我……”
“殿下多虑了,”沈清梧打断他的话。
萧景煜看着她明显不愿多谈的模样,总觉得眼前的沈清梧像隔着一层迷雾,让他看不真切,心中那点怪异感再次浮现。
“既如此,你好好休息,这药记得用。”他顿了顿,又道,“册封大典在即,诸多事务繁忙,你好生养伤,缺什么直接让下人去我府上取。”
沈清梧垂眸:“谢殿下关怀。”
送走萧景煜,沈清梧正欲关门,目光瞥见门槛边静静躺着一枚熟悉的龙纹玉佩。
她弯腰拾起,迟疑一瞬,还是决定给他送去。
走出院门,沈清梧远远看见萧景煜的身影并未朝府外走去,反而拐向了通往府邸深处的小径。
那个方向……是沈芊雪的院落。
鬼使神差地,沈清梧没有出声叫住他,而是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院内隐约传来低语声。
沈清梧躲在阴影里,看到了院内相拥的两人。
沈芊雪依偎在萧景煜怀中,声音里满是委屈:“景煜哥哥,你今日是不是又去看姐姐了?她和她母亲都瞧不上我庶出的身份……而且今日姐姐看我的眼神……定是又在背后说我不好了……我到底还要等多久?才能名正言顺地陪在你身边,做你的太子妃?”
萧景煜轻轻拍着她的背,温声安抚:“别胡思乱想。再等等,等我过几日的册封大典结束,我便向父皇请旨,为我们赐婚。”
“真的?”沈芊雪抬起头,泪眼盈盈地看着他,“可是……你会不会舍不得姐姐?她毕竟陪了你三年……”
“我心里只有你一人。”萧景煜没有半分犹豫,“对沈清梧,不过是一些感激之情罢了。她也算识相,那日面圣并未借着功劳请求赐婚,否则,她此刻岂能安然待在丞相府?”
沈芊雪似乎满意了,却又不满道:“可你今天还想着她,专门去给她送药……我心里难受。”
“原来是为这个。”他低笑一声,从怀中取出一个锦盒,打开,里面是一只通透莹润、隐隐带着血丝的凤纹白玉镯。“你看这是什么?”
阴影外的沈清梧呼吸猛地一窒!
那只镯子是萧景煜已故生母贤妃的遗物,他曾无比珍视。
有一次她偶然在他书房见过,只是好奇摸了一下,便被他厉声呵斥,让她不许碰触。
他说,那是他母妃留给他未来妻子的。
而此刻,萧景煜小心翼翼地拿起玉镯,亲自将它戴在了沈芊雪的手腕上:“母妃去世前将它交给我,嘱咐我交给未来的儿媳。现在,你可明白我的心意了?”
沈芊雪惊喜地看着腕上的玉镯,再次扑入他怀中。
沈清梧踉跄着后退一步,再也听不下去,转身逃离了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
原来,他所有的温存承诺,所有的愧疚补偿,都如此可笑。
原来,她三年的倾心付出,甚至最后识趣的退让,在他眼中不过是“还算识相”。
原来,他母亲珍贵的遗物,她连碰一下都是亵渎,却可以如此轻易地戴在另一个女人的腕上。
伤口感染加之急火攻心,当夜,沈清梧便发起了高热。
意识模糊间,她仿佛又回到了北地的风雪中,那个男人握着她的手,呵着热气为她取暖,一遍遍地说:“清梧,此生定不负你。”
泪水从她紧闭的眼角不断滑落,浸湿了枕衾。
翌日清晨,丫鬟小荷端着热水进来,才发现榻上的沈清梧满面潮红,气息微弱得吓人。
“小姐!小姐!”小荷冲出院去,“快叫大夫!快叫府医啊!”
然而,派去寻大夫的下人很快慌慌张张地跑回来:“不好了!府里的两位大夫昨夜都被三皇子殿下叫去二小姐院里了!京城最好的几位大夫也被殿下请去会诊了,现在、现在都还在二小姐那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