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公安?”
沈知微反而笑了,“李组长,我们房子就在这,你按照你的文件想收就收去吧,反倒是我也想去问问公安同志。”
“没有正式文件,就冲进干部家属家里打砸威胁,破坏公物,算不算危害我们的安全。”
“正好不是说省里新下来的巡视组,专查某些基层违法的,要不我也去反映反映?”
李建业被彻底激怒,看着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恨意直冲脑门。
“小贱人,别给脸不要脸!敬酒不吃吃罚酒,跟我走一趟吧,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着,他伸手就要去抓沈知微的胳膊。
“动手动脚,是想跟我走一趟?”顾砚舟不知何时出现在沈知微身旁,五指如铁掐住了李建业的手。
李建业疼得龇牙咧嘴,“放!放手!”
顾砚舟甩开他,眼神凌厉,“沈工的研究资料已经移交军方,你们厂里无权过问,至于这个房子。”他扫了眼空荡荡的屋子,“你们爱收就收。”
他揉着手腕,又惊又恐,“你…你们!”
李建业对上顾砚舟那双眼,吓得不太敢乱说,拿着手上的红单晃悠,“放手!我们这可是革委会的!”
“革委会的就能随便抓人?”
“污蔑,恐吓,意图伤害群众,李建业我看你是活腻了!”
他带来的警卫立刻上前,围在沈知微的面前。
王强和其他红袖章吓得面无人色,哪里还敢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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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房子暂时被革委会控制了,但值钱的东西和父亲一辈子的心血都抱住了。
“喝点水吧。”她坐在床边,水里掺了点灵泉里的泉水。
“妈,你感觉怎么样。”
玉兰原本苍白的脸色渐渐有了血色,“头不怎么疼了。”
沈知微眼眶一热,
“微微,这水怎么这么甜。”
“加了点糖,用来骗你喝点水。”
她没多说,转身走到书桌前,父亲沈国栋正伏案整理资料。
“爸,这些我都收好了。”她递过去一个牛皮纸袋,里面装的是父亲最核心的手稿。
沈国栋接过,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微微,这次多亏了你。”
沈知微鼻子一酸。
前世她满心满眼都是陈卫东,从没关心过父母,甚至不知道父亲的研究有多重要。
“爸,我想和陈卫东离婚。”她突然开口。
沈国栋一愣,“以前爸糊涂,觉得孩子的事就由这里去,劝过你不听,现在爸看明白了。”
“陈卫东心术不正,你能提出和他离婚,爸很开心。”
她看着父亲苍老却写满理解的脸,大颗大颗滚烫的泪珠无声地顺着脸颊滑落。
“爸,下去厂里的赔偿谈判和下放的事情,我去吧。”
“那群老油条可不好对付。”
沈知微微微一笑,眼神坚定,“放心,我有办法。”
·
市机械厂会议室。
沈知微推门进去时,屋里已经坐满了人,厂党委书记,革委会副主任,技术科的几个老资历。
清一色的男人。
见她进来,眼神里都带着轻视。
“沈工呢?”王强坐在主位,冷笑一声,“派个小姑娘过来,是瞧不起我们?”
“早上的事,我们已经不找你算账了,现在是要谈正事,你个丫头片子也会?”
沈知微不慌不忙地坐下,从包里取出父亲的委托书,“我爸身体不适,委托我全权处理。”
会议室里都顿时响起几声嗤笑。
“小沈啊。”技术部王主任晲了眼,“厂里知道你爸生意不好,但这赔偿方案,关系到国家集体利益,还有沈工她个人责任。”
“这样吧,你把赔偿单签了,承认是你父亲责任造成过工程不能继续,我们也不追究了,体恤老同志给你们家几十块安置费,这事就算翻篇了。”
他推过一张早就准备好的所谓处理意见。
言下之意,这是厂里开恩!没让你赔得倾家荡产就不错了!赶紧签了滚蛋。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附和。
“是啊小姑娘,别倔了,你爸那么大年纪,身体要紧,这责任问题厂里宽宏大量已经不让沈工下放了。”
“对啊,技术上的问题,你一个女娃娃能明白什么?”
“这年头,谁家不困难?厂里能给你们几十块,已经仁至义尽了。”
沈知微看着那群脸上叫花子般的神情,心里只有愤怒。
前世父亲收了几十块的赔偿,最后还是被厂里的人举报下放到西北。
如今这份文件怎么都不可能签字。
她慢慢抬起头,没有动那张纸,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座每一个的脸,“几位领导,几位专家,我听明白了。”
“厂里的意思是,我父亲因为私藏技术资料,给生产造成了损失,厂里怀疑我父亲与洋外头勾结是吧,责任都是在我父亲是吗?”
“对嘛!这就对了,识大体。”王强以为她屈服了,满意地点点头。
“既然各位领导觉得我不懂得技术。”她声音清亮,“那我就请教几个问题。”
她转身面对斑驳的黑板。
“王强副主任。”她头也不回,“从今年开始您负责的轴承项目,报废率是不是一直降不下来。”
王强脸色一变,烟灰抖落在裤子上,“你听谁胡说八道。”
“是不是胡说,看看这个。”沈知微在黑板上写下几行公式,“采用我这个工艺技术,成本能降低不少,寿命也能延长三倍。”
“而且这个方案,我父亲半年前就提交过。”
会议室里响起倒吸凉气的声音。
几个技术员凑到黑板前,都呆滞赞叹。
“这!这是军功级的解决方案啊!”一个戴眼镜的老技术员激动的声音颤抖。
李建业什么都看不懂,从椅子站起身来,“你一个小姑娘家家,懂什么?”
“你以为我们几个技术员都是混日子的?”
沈知微笑,“李建业,你进厂以后收的回扣还不少吗?这事,需要请巡视组来核实吗?”
“你连工厂里最基本的运行公式都看不懂,坐这个位置不觉得很烫屁股吗?”
“你和王强偷卖厂里钢材的批条,我爸已经交给我了,当年你们看我爸老实,利用他对厂里的贡献,一直在他眼气底下偷东西。”
沈知微"啪"地把粉笔摔在讲台上。
粉笔断成两截。
她一步步走向王强,鞋面踩在地上悄无声息,却在场的男人们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
“现在。”
“还要我父亲签这份认罪书吗?”
王强气得浑身发抖,“你胡说什么?”
“两个选择。”她声音不大,却让每个人听得清清楚楚,“要么,我现在拿着证据去巡视组,看看你王强的位置还坐不坐得稳。”
厂党委书记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小沈同志有话好说。我们重新草拟赔偿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