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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摇头,语气坚决。
“多少钱都不卖。”
周景城脸上掠过一丝清晰的落寞。
他像是有些困惑自己为何如此执着,低声喃喃。
“抱歉,我刚才在外面橱窗看到它,就觉得非常熟悉。”
“心里很难受,好像我忘记了什么特别重要的事。”
我愣了一下。
我怀孕之前,养了一只很漂亮的布偶猫,叫可可。
可刚查出怀孕,周景城就以“孕妇不能接触宠物”为由,不顾我的哭闹反对,趁我不注意,偷偷把可可送走了。
离开后,我辗转多方,好不容易才重新找回来可可。
“布偶猫长得都差不多。”我偏过头,避开他迷茫的视线,“您可以看看店里其他猫。”
他没再看其他猫,只是失魂落魄地摇了摇头,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一样,转身慢慢离开了。
隔天,我又在店门口的街角遇见了他。
他完全忘了昨天见过我,眉头紧锁地看着手机地图。
看见我,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你好,请问时光咖啡厅怎么走?”
我像一个真正热心的陌生人,给他指路。
“前面路口左转大概一百米就是。”
“好,谢谢。”他道了谢,步履匆匆地离开了。
时光咖啡厅。
那是我很久以前,无意间跟他提过一句,说名字很好听的小店。
便利店的店员说得很准。
喝了失忆水的人,会彻底忘记。
即使再次遇见,也不会留下任何记忆。
他是真的,彻彻底底地忘记我了。
真好。
后来,我从财经新闻里,看到了关于他的消息。
他成功收购并改造的y度假酒店盛大开业,更名为“唯周度假酒店”。
记者在开业典礼上采访他。
“周总,请问给酒店起这个名字,是有什么特别的寓意吗?”
镜头前的周景城穿着剪裁合体的西装,笑容却有些微不可查的空洞。
“唯周,是我给我孩子取的名字。这间酒店,是我送给孩子的礼物。”
陈唯周。
那是我们刚知道怀孕时,他翻了好几天字典,最后定下的名字,他说男女都可以用。
记者显然做过功课,打趣道。
“周总您还没结婚,甚至是单身,居然连未来孩子的名字都想好啦。”
周景城的眉头骤然紧锁起来,像是听到了极其荒谬的话,语气带上浓浓的不悦。
“谁说我没结婚?我结婚了,我有老婆,有孩子。”
记者愣住了,下意识反驳。
“可您一个月前在接受我们专访时,亲口说的单身、未婚啊”
周景城像是被这句话猛地击中头部,脸色瞬间煞白。
他痛苦地捂住额头,身体晃了一下。
眼神变得混乱而狂躁,自言自语地喃喃。
“不对不对!我有老婆!我明明有老婆的!”
他猛地抬起头,对着四周的人群。
像一头被困住的绝望野兽,撕心裂肺大喊。
“老婆!老婆!”
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他毫无预兆地猛地冲向酒店的恒温泳池,纵身跳了下去。
他小时候溺过水,对水有极深的心理阴影,根本不会游泳。
陈助惊慌失措地跟着跳下去想救他。
可周景城却拼命推开她,在水中挣扎扑腾。
执拗地对着空气嘶喊,声音破碎不堪。
“老婆你在哪你怎么还不来救我”
我透过冰冷的手机屏幕,看着他在碧蓝的池水里无助地下沉。
想起我们的初遇。
也是在这样一片水里,他因父母去世绝望地跳海。
是我跳下去,把他救了上来。
他因此爱上我,偏执地把我圈进他的世界。
“老婆,你救了我,我爱你。”
可他的爱,不是我想要的。
这段纠缠不清的孽缘,始于水。
如今,也终于水。
在彻底沉入水底的前一秒,屏幕里传来他耗尽最后力气发出的、撕心裂肺的怒吼。
“老婆!”
后来,我断断续续听到一些关于他的传闻。
他们说,周氏集团的那位年轻总裁,患了极其严重的癔症。
他不再管理公司,只是终日游荡在他和他“妻子”曾去过的地方,逢人便拉住,痴痴地问。
“我老婆呢?”
“你看到我老婆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