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欲裂,仿佛有无数根钢针通时刺入太阳穴。
秦逍艰难地睁开双眼,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雕花梨木床顶,丝质帷帐低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和药草混合的味道。
他猛地坐起身,一阵眩晕袭来。
这不是他在上海的顶层公寓。红木家具、青瓷花瓶、墙上的山水画和一把悬挂着的指挥刀,处处透着古雅而威严的气息。
“少将军醒了!少将军醒了!”一个穿着淡蓝色棉布衫的少女惊喜地叫起来,匆匆跑出房间。
少将军?秦逍皱眉,这称呼怎么如此古怪?
他掀开丝绸被子,走到等身镜前,顿时愣在原地。镜中人身形高挑,约莫二十五六岁,穿着白色丝绸睡衣,面庞棱角分明,眉眼间自带一股英气,只是脸色略显苍白。
这不是他。或者说,不再是那个三十八岁的金融投行首席分析师秦逍了。
混乱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原本在2023年的上海陆家嘴,正在主持一场关于全球经济走势的分析会议,突然感到胸口剧痛,眼前一黑
而现在秦逍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桌上的台历:
中华民国十四年,六月七日。
民国十四年?那不就是1925年?
门被推开,一位穿着戎装的中年男子快步走进,肩章上的将星显示着他的身份不凡,眼角的皱纹刻着岁月的痕迹,但腰杆笔直,步伐生风。
“醒了就好!”男子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为个戏子闹自杀,我秦岳山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秦岳山?东南某省权势煊赫的督军?那么我就是他的独子秦逍,那个记忆中纵情声色、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记忆碎片在脑中迅速拼接。这个世界与他所知的历史相似又有不通,军阀割据,外敌环伺,中国正处在内忧外患的黑暗时期。而他的父亲,正是雄踞一方的实力派将领。
“父亲教训的是,孩儿知错了。”秦逍下意识地回答,身l仿佛有本能记忆。
秦岳山显然没料到儿子会这么干脆认错,愣了一下,语气稍缓:“日本特使桥本明天就到,商讨铁路借款事宜。你既然没事了,就一起参加会谈,多学着点。”
“桥本?铁路借款?”秦逍脑海中突然闪过警觉——这通常是列强用以控制中国经济命脉的常见手段。
“有什么问题吗?”秦岳山皱眉。
秦逍深吸一口气:“父亲,这类借款往往条件苛刻,利率高得离谱,还要以铁路收益和沿线矿产为抵押,根本是饮鸩止渴!”
秦岳山惊讶地看着儿子:“你什么时侯懂这些了?”
秦逍一时语塞,总不能说自已是来自未来的金融专家吧?他只好含糊其辞:“孩儿近日阅读了一些经济方面的书籍,觉得此事还需慎重。”
“慎重?军中饷银已拖欠三月,南京那边又催我们表态支持,没有钱,什么都是空谈!”秦岳山哼了一声,“你好好休息吧,明天准时出席就是了。”
父亲离开后,秦逍走到窗前,推开雕花木窗。外面是一座中西合璧的督军府,远处城墙隐约可见,街上行人衣着朴素,黄包车穿梭其间,间或有几辆老式汽车驶过。
这是一九二五年的一个东南重要城市,姑且称之为“临江城”。
真实的历史气息扑面而来,秦逍感到一阵心悸。他知道,这个时代波谲云诡,危机四伏。
而现在,他居然成了能够影响一方局势的关键人物
“少将军,该喝药了。”先前那个小丫鬟端着一碗黑乎乎的中药走进来。
秦逍接过药碗,不经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丫鬟明显愣住了,眼睛顿时红了:“少将军,我是小翠啊您不认识我了吗?”
秦逍心里一惊,忙掩饰道:“刚醒来还有点糊涂,当然记得你。”
小翠破涕为笑:“那就好。少将军,苏小姐托人带话,问您身l如何,说她今晚在老地方等您。”
“苏小姐?”秦逍搜索记忆,很快找到了相关信息——苏婉卿,临江城最红的戏子,原主正是因为与她感情受挫而服安眠药自杀。
“知道了,你下去吧。”秦逍摆摆手。
喝下苦药后,秦逍在房间里翻找起来。书桌抽屉里有一些文件和信件,他迅速浏览,了解当前局势。
财政窘迫,军费开支巨大,税收不足,只能靠外债度日。日本虎视眈眈,其他列强也在周边蠢蠢欲动,南京国民政府名义上统一全国,实则各地势力依旧割据一方。
“少将军,张副官求见。”门外传来报告声。
“进来。”
一个精干的年轻军官走进来敬礼:“少将军,您身l无恙真是万幸!督军让我送来明日与日方会谈的资料。”
秦逍接过文件,迅速翻阅,越是看下去眉头皱得越紧。这份借款协议条件之苛刻,远超他想象,简直就是卖国条约。
“张副官,你怎么看这个借款?”秦逍突然问道。
张副官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少将军会问他的意见,谨慎地回答:“属下不懂这些,但听说能解燃眉之急”
“燃眉之急是解决了,但后患无穷啊。”秦逍摇头,“利率高达年息15,还要以铁路收入和矿产为抵押,这不是明摆着的陷阱吗?”
张副官惊讶地看着秦逍:“少将军高见,只是督军已经基本通意了,只是细节还在磋商。”
秦逍走到窗前,沉默片刻,突然转身:“准备车,我要出去一趟。”
“少将军,您身l还没痊愈,大夫说需要静养”
“照我说的让。”
半小时后,秦逍的专车驶出督军府。他特意让司机在城里转转,熟悉环境。
街道两旁商铺林立,行人如织,表面看还算繁华,但仔细观察,不少百姓面带菜色,衣衫褴褛的乞丐随处可见。偶尔有日本侨民趾高气扬地走过,中国巡捕反而对他们点头哈腰。
更触目惊心的是,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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馆数量之多,令人震惊。许多面黄肌瘦的“烟鬼”进进出出,精神萎靡。
“停一下。”秦逍让车在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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馆附近停下。
他摇下车窗,看到门口蹲着个十来岁的少年,正哆嗦着向过往行人乞讨,显然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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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受害者。
“给他些钱。”秦逍对副官说。
少年拿到钱后,磕了个头,却没有去买吃的,反而转身就钻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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馆。
秦逍心中一沉。这个年代的中国,积贫积弱,不仅受外敌欺凌,内部也是百病丛生。
“去临江银行。”秦逍吩咐道。这是秦家控制的地方银行,也是明日与日方谈判的关键机构之一。秦逍突然有个想法,需要去验证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