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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俯下身，在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话。
“十五年前，大雪，城南破庙。”
“一个快要饿死的小乞丐，分到了半个救命的馒头。”
我的身体，猛地一僵。
那是我刚被拐走，还没被人贩子卖掉的时候。
我从一个富家少爷手里抢了半个馒头，自己没舍得吃，分给了另一个比我更小的，快要冻死的小乞丐。
这件事，除了我，不可能有第二个人知道。
除非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萧珏的眼中，是我从未见过的，化不开的温柔和痛惜。
“月儿，我找了你十五年。”
“上一世，我找到你时，你已经喝下了那杯毒酒。”
“我晚了一步。”
“所以这一世，我从地狱爬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来找你。”
“这一次，我不会再放手了。”
我的眼泪，瞬间决堤。
原来，他也是。
原来，这两世的孤苦无依，颠沛流离，都只是为了，再次遇到他。
这个我曾用半个馒头，换了他一生执念的男人。
洞房花烛夜，我们没有行周公之礼。
而是依偎在一起，说了一夜的话。
我说了我上一世的惨死，他说了他上一世的悔恨。
原来，上一世他登基为帝，权倾天下，却终究没能护住我。
他抱着我冰冷的尸体，屠尽了整个相府，也杀掉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太子。
最后，在一场大火中，结束了自己孤独又痛苦的一生。
他说，他重生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那个破庙。
可我已经被带走了。
他动用所有力量，发了疯一样地找我，却始终没有音讯。
直到那天，在相府，他听到了我的名字。
那一刻，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冲进去的冲动。
“幸好，我忍住了。”他将我抱得更紧，“幸好，让我看到了月儿大杀四方的样子。”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后怕，和浓浓的骄傲。
我把头埋在他怀里，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心中前所未有的安宁。
“萧珏，”我闷闷地开口，“你上一世，为什么不早点来找我？”
“因为我是个废物。”他自嘲地笑了笑，“上一世的我，远没有现在强大，只是个在泥潭里挣扎的皇子。等我终于有了保护你的能力，你却已经不在了。”
“所以这一世，我步步为营，不择手段，只为能站在最高处，为你撑起一片天。”
我的心，又酸又软。
原来我所有的算计和伪装，在他眼里，都只是小孩子过家家。
他一直都在。
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为我铺平了所有的路。
第二天，我醒来时，萧珏已经不在身边。
床头放着一套崭新的衣裙，不是王妃的华服，而是一套利落的江湖劲装。
桌上留着一张纸条，字迹龙飞凤舞，一如其人。
“京城无趣，带你去看天下。”
我笑了。
我脱下嫁衣，换上劲装，推开门。
门外，萧珏一身白衣，倚在马旁，正含笑看着我。
阳光落在他身上，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金光。
“走吧，我的王妃。”他向我伸出手。
我将手放在他的掌心，毫不犹豫地跨上了马。
身后，是朱红的王府高墙，是困住我两世的牢笼。
而身前，是万水千山，是海阔天空。
我回头，看了一眼那渐渐远去的京城。
前世的恩怨，就像一场醒不来的噩梦。
如今，梦醒了。
而我，也终于获得了新生。
我们一路南下，看遍了江南的烟雨，也领略了塞北的风光。
萧珏褪去了摄政王的威严，更像一个肆意洒脱的江湖侠客。
他会笨拙地为我学做桂花糕，只因我无意中提过一句想吃。
也会在看到我被街头的小混混调戏时，将人揍得满地找牙，幼稚得像个争风吃醋的毛头小子。
我们不再是王爷和王妃，只是最普通的一对夫妻。
在路过一座小城时，我们遇到了一个正在卖身葬父的小姑娘。
小姑娘衣衫褴褛，跪在街边，哭得几乎晕厥。
围观的人很多，却没一个伸出援手。
我看着她，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我走上前，将身上所有的银票都给了她。
“够安葬你父亲了，剩下的，好好活下去。”
小姑娘愣愣地看着我，给我磕了几个头，才拿着钱跑了。
萧珏从身后揽住我。
“心软了？”
我摇摇头。
“只是觉得，人间虽苦，但总该有些盼头。”
就像曾经的我，遇到了他。
后来，我们在一座山清水秀的小镇定居了下来。
萧珏买下了一个带院子的房子，我们在院子里种满了花草。
他每日教我读书写字，我则研究菜谱，努力想让他的胃不那么受罪。
日子平淡，却很幸福。
京城的消息，偶尔会传来。
听说太子被废，圈禁终身。
听说我爹辞官归隐，带着我娘云游四方，说是要去弥补对我多年的亏欠。
听说我哥苏瑾瑜，成了最年轻的状元郎，却终身未娶，只收养了许多孤儿，建了一座书院。
所有的人，似乎都找到了自己的归宿。
这天，我在院子里晒书，萧珏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
“给。”他递给我。
我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
“萧珏，”我看着他，“你后悔吗？”
“为了我，放弃了那至高无上的皇位。”
萧珏闻言，伸手将我额前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动作温柔。
“皇位哪有你甜。”
他看着我的眼睛，认真地说：
“月儿，我征服天下，不是为了那把龙椅。”
“而是为了，能有一个，可以与你肆意相守的人间。”
我笑了，踮起脚尖，在他唇上印下一个吻。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我们还有很长的一生，可以一起走过。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