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潮湿的地下储藏室，只有一盏从废弃车辆里拆下来的老旧应急灯。
发出昏黄而不稳定的光芒，驱散了一小片黑暗。
林夜用找到的破旧铁皮桶和少量捡来的干柴，小心翼翼地升起了小小的火堆。
上面架着一个边缘有些变形的干净铁罐，里面煮着浑浊但已沸腾的热水。
他将最后一点压缩干粮掰碎，混合着一些在城外采集的、确认无毒的块茎一起煮着，搅动着一顿简陋却温暖的糊糊。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食物香气和柴火味，暂时掩盖了地下室的霉味。
一阵细微的呻吟声传来。
林夜猛地转头，看到角落破旧毯子下的林薇，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神最初有些迷茫和恐惧，直到看到火堆旁林夜熟悉的侧脸，才逐渐安定下来。
“哥…？”她的声音干涩沙哑。
“薇薇！你醒了！”
林夜立刻放下手里的木勺，快步走到她身边，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来，靠墙坐好，又拿过水壶，一点点喂她喝下几口温水。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林夜的声音里是掩不住的急切和担忧。
林薇轻轻摇头，揉了揉依旧有些发胀的太阳穴：
“头还有点晕…浑身没力气…但好像…没那么难受了。”
她感受了一下身体，那股之前几乎要将她撕裂的虫化躁动似乎平复了许多，只是非常虚弱。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额头，复眼的异样感也减弱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林夜长长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一些。
他回到火堆旁，将那罐热气腾腾的糊糊端过来，“饿了吧？吃点东西。”
食物的香气让林薇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她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
林夜笑了笑，用找到的半个相对干净的金属碗盛了糊糊，小心地吹凉，递给她。
兄妹俩就着昏黄的灯光，默默地吃着这顿简陋的晚餐。
温暖的食物的确让人舒服了很多。
“我们…这是在哪里？”
林薇小声问，打量着这个陌生的环境，“队长他们呢？还有铁匠大叔…”
林夜的动作顿了一下，眼神黯淡了几分，但很快掩饰过去：
“我们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宁溪市。队长他们…受了伤，在接受治疗，会没事的。”
他选择了暂时隐瞒残酷的真相，不想刚苏醒的妹妹再承受更多压力。
“宁溪市？”林薇愣了一下，独眼中流露出复杂的情感，“我们…回家了？”
“嗯，回家了。”林夜点点头，声音有些低沉。这个“家”，早已物是人非。
沉默了片刻。
林薇看着跳跃的火光，轻声说：“哥，我好像…做了个很长的噩梦…梦里有很多可怕的虫子…还有…爸爸…”
林夜的身体微微一僵。
林薇的声音带上了哽咽：“我又梦到那天了…爸爸他…推开我们…然后…”
她说不下去了，独眼中蓄满了泪水，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残疾的腿和失明的眼睛所在的位置。
那场灾难改变了他们的一切。虫族突然的袭击，为了保护他们而被虫族尖锐肢节贯穿脊柱惨死的父亲。
以及为了推开愣住的林夜，自己被倒塌钢梁压断腿、碎片夺走一只眼睛的妹妹…
林夜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窒息般的疼痛。
他放下碗，坐到妹妹身边，轻轻揽住她颤抖的肩膀。
“都过去了，薇儿。”他的声音沙哑，“爸爸希望我们活下去。”
“我知道…”林薇靠在他肩膀上，眼泪无声地滑落，“可是哥…我好怕…我怕变成怪物…我怕拖累你…”
“胡说！”
林夜打断她，语气坚定，“你从来都不是拖累！没有你推开我，我早就死了。你现在也不是怪物，只是…只是生病了，哥一定会找到办法治好你！”
他擦去妹妹的眼泪，看着火光下她苍白却依稀有着父母轮廓的脸庞，努力让语气轻松一点：
“还记得吗？小时候我们偷跑去废弃工厂玩，你非要爬那个高高的铁架子，结果下不来，哭得稀里哗啦，最后还是我爬上去把你背下来的。”
“回家还被妈狠狠揍了一顿。”
林薇破涕为笑，轻轻捶了他一下：“你还说！明明是你怂恿我爬的！妈揍你揍得最狠！”
“是啊，爸还偷偷给我塞伤药来着…”林夜也笑了，笑容里带着深深的怀念和苦涩。
兄妹俩依偎在一起，回忆着父母还在时的零星片段，那些久远的、温暖的微光，暂时驱散了现实的冰冷和残酷。
“哥，”
林薇轻声问，独眼中闪烁着微弱的光，“以后…我们怎么办？”
林夜看着跳动的火焰，沉默了一下，然后缓缓开口，语气却异常坚定：
“以后，我们先在这里安顿下来。哥会想办法赚钱，治好你的伤，也想办法打探队长他们的消息。”
他顿了顿，看向妹妹：“然后，我们要变得更强。强到没人能再欺负我们，强到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爸的仇…也要报。”
这不是少年冲动的复仇誓言，而是经历无数生死后，沉淀下来的、冰冷而坚定的决心。
林薇看着他眼中燃烧的火焰，那是不同于虫族暴戾的、属于人类的不屈意志。
她用力地点点头：“嗯！哥，我会快点好起来！我…我好像也能感觉到一点奇怪的力量…虽然很弱，但也许…我也能帮上忙…”
林夜微微一怔，想到她之前无意识搭建的精神桥梁，心中一动，但面上不显，只是揉了揉她的头发：
“好，但慢慢来，不急。现在，你的任务就是好好休息。”
夜深了，火堆渐渐变小。
林薇因为身体虚弱，再次沉沉睡去，这次她的眉头舒展了许多。
林夜为她掖好毯子，坐在火堆旁，守望着妹妹的睡颜，也守望着这黑暗中唯一的微光。
前路依旧艰难险阻，但至少此刻，他们兄妹在一起。
这就有了继续前进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