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误闯豪门,求放过 > 第一章

我和温家少爷做了六年的假姐弟。
在即将继承巨额遗产时,一陌生男子揭穿了我的冒牌身份。
林芙,你真以为你的假身份骗过了你所谓的弟弟
见大事不好,我决定开溜。
却被赶来的温少爷堵在机场:
姐姐还想去哪
1
老爹归西了。
在继承巨额遗产的当晚,我收到一条陌生短信——
见一面吧,我知道你的秘密。
短短一句逼得我汗流浃背。
临近打烊的咖啡店只剩一位客人。
我径直坐过去:你哪位,短信什么意思
男人目光停留在我脸上。
徐木,双人旁的徐,木头的木。
没印象。
可下一秒,我就被他的话惊出一身冷汗。
他说:林芙,温家这趟浑水不是你能趟的,你真以为你的假身份骗过了你所谓的弟弟
他怎么知道!
我咬紧牙关,正打算否认。
他又道:
最新的亲子鉴定书就要传到温允川手上了,你也有信心糊弄过去吗
我再忍不住,猛地站起:你想要多少
徐木却只送我一句劝告:回头吧,我言尽于此。
走出咖啡厅时我仍浑浑噩噩。
回头吗
可我早就回不了头了。
今早律师来宣读遗嘱,近八位数资产以及公司百分之五的股份被划到我名下。
哦不,准确来说是划到温晴名下。
温晴是我十六岁那年得到的名字。
六年过去,这具假面已经长进肉里,成为我躯体的一部分。
我为这个名字受了太多冷眼,临门一脚,怎么甘心回头
何况那个人也不会允许我回头的……
发生这样的重大变故,我心急如焚,一路跑回老宅。
路过花圃时,一道低沉的声音叫住了我。
姐姐。
黑暗中走出一青年,他是温老爷的儿子、我矜贵冷漠的弟弟——温允川。
我和他本是毫无关系的两个人,却因我的胆大妄为我们做了六年的假姐弟。
他心高气傲不好相处,狡黠的目光经常叫我胆战心惊。
就如现在,他一步步走近:去哪玩了,这个点回来
我默默攥紧了手提包,强撑着应付:和朋友喝咖啡忘了看表,反应过来时间就不早了。允川有事吗没事我要睡了。
他嘴角勾起笑,像嘲讽:大晚上喝咖啡,姐姐还睡得着吗
我头皮发麻。
难道温允川已经看过了亲子鉴定,专门等在这揭穿我的
我定了定神,装作受宠若惊:弟弟是关心我吗,真是长大了,还特地在这等我。
温允川大概被恶心到。沉默几秒,他将锁向内转了几圈:
我来锁门,以后超过
10
点没回来就睡门外吧。
我呐呐道:我们家还有门禁
现在有了,免得有人翅膀硬了做出有损家风的事。
他走了,丢给我一个傲慢的背影。
我松了一口气。
2
大半夜的,我把房门砸得哐哐响。
好半天,门才懒懒地开了。
兰姨一身丝绸睡衣,指尖还夹着助眠的红酒杯,大概是准备歇下了。
听我说完今晚种种,兰姨摇了摇酒杯,若有所思: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处理。
我紧绷的神经这才舒缓下来。
兰姨的确胆大心细,当年也是她带我踏进这豪门。
六年前,她从孤儿院里挑走我时说: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女儿温晴,过去的名字烂肚子里吧。
机会只有一次,我没多犹豫就应下了。
接着辗转奔波,从小县城去往大都市代替她车祸死去的女儿认祖归宗。
认亲的过程比想象的顺利。
男人是个富商,当年迫于家族联姻和兰姨分了手。
现在旧情人见面,自是两眼泪汪汪,承诺和补偿更是少不了我们。
唯一难搞的是,富商亡妻的孩子不欢迎我们。
那孩子叫温允川,据说比我小两个月。
在被告知多了个亲姐后,少年黑白分明的眼睛扫了我一眼,冷冷地看向他爸:你在外面留的野种和我无关。
温老爷:混账东西!怎么说话的,你的教养呢
温允川嗤笑:妻子过世没两月就带私生女上门,恐怕也不是什么好教养吧。
啪——
巴掌声很响,温允川被扇得偏过头去,白净的脸迅速浮现出五个指印。
温老爷仍不解气,扬言要打死这个逆子。
我心惊肉跳,死死抱住他举起的胳膊,加上兰姨一再劝他多给孩子点时间,才平息了温老爷的怒火。
虽然闹心,但这豪门好歹是跨进来了。
很长一段时间,不论我如何示好,温允川都只视我为空气。
打搅了他的平静生活,我问心有愧。
可这愧疚里也夹杂着一丝不甘。
这世上有些人生来就在罗马,可我偏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光是站在这里就要用尽所有的运气。
或许这是一条歧途。
但无论如何,此刻的我都不愿退出了。
3
兰姨口中的处理迟迟没有后续,我问了好几次,她都只说让我放心。
隔日是温老爷的葬礼,来吊唁的人很多。
我的表面功夫已和兰姨学得炉火纯青,这最后一场演出我哭得差点背过气去。
节哀。
我抬起婆娑泪眼,发现身边站着的是一身黑衣的徐木。
脑海里的警报器瞬间拉响。
我把他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问:你怎么来了!
徐木递过一张面巾纸,见我发愣直接上手替我擦去眼泪:
差不多得了,你该看看温允川,他一滴眼泪也没掉。
我抬头望去,那边温允川正冷静地应对各路慰问,有条不紊的模样与哭得肝肠寸断的我大相径庭。
不经意间,温允川转过脸,与我四目相对。
心虚的我急忙错开视线,没成想下一秒,他竟抬步向我走来。
温允川打量着徐木,脸臭得仿佛有人欠了他几百亿没还:这是哪位,宾名单里有这号人吗
我怕徐木逼急了什么都说,赶忙道:允川,这是我朋友,不可以无礼。
朋友
温允川嚼着这两个字,少爷脾气上来,颇有不依不饶的意思,什么正经朋友会跑到人家父亲葬礼上调情
已经有旁人好奇地往我们这边张望。
我欲哭无泪,有那么一瞬,我想到如果我真的是温允川的姐姐温晴就好了。
可我不是。
我贪心又胆小,要让人知道真实身份,我绝对会被口水淹死的。
好在徐木主动退让:我只是顺道来送温伯父,如果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我道歉。
随后,徐木和我告别:我走了。
嗯嗯,快走吧,再不走我真招架不住了。
就在我以为这一劫躲过去时,徐木又说:那些话不是玩笑,希望你能听进去。
完蛋。
果然,在徐木走后,温允川怀疑地看向我:姐姐和别人有秘密了吗
他一语中的。
我心里发毛,嘴上仍逞强:只是朋友之间的安慰而已。
温允川目光落在我未干的泪痕上,意味不明道:那老头也值得你这样伤心
我巴巴地应:死者为大,毕竟……他是我们爸爸。
一个自私自利了一辈子的人,死后还能有你这么个乖女儿哭丧,真是便宜他了。
他口气冷淡得像感慨。
父亲关系恶劣如此,我也不知说什么,正无所适从着,恰好看见不远处兰姨朝我招手,便趁机脱身走到她身边。
我压低声音:
温允川和徐木已经见过面了,怎么办
放宽心,我已经有解决方案了。
兰姨拍拍我的手,眼里闪过狠厉。
我心里涌上不好的预感。
4
温允川在回去的路上出车祸生死未卜。
听到消息,我差点没晕过去。
隔着玻璃窗看,穿着病号服的温允川像易碎的瓷娃娃,一动不动地躺在一堆仪器中间,仿佛失了所有的生气。
我心里说不出的闷,不可避免地想起过去的温允川。
他是温家从小培养的继承人,记忆里他从来都是光鲜亮丽的。
我曾作为家长出席过他的国际小提琴比赛。
看着台上从容不迫、闪闪发光的他,竟生出一种与有荣焉的情绪。
等他毫无悬念地拿下奖杯,我匆匆追了上去,提出把拍的录像传给他。
温允川疑惑地看着我问:你很闲吗,姐姐
虽然是阴阳怪气的语调,但也是他第一次喊我姐姐。
我乐呵呵地说:大家都有人陪同,总也要有人给你撑场子吧。
撑场子……
现在想来,他哪里需要。
但那天他拔得头筹心情不错,破天荒松了口,我顺利地加上他的微信。
之后我为了填补愧疚,更是像丫鬟一般地鞍前马后。
温允川没再拒绝我的殷勤。
他逐渐从指使我中找到了乐趣,有时间我还上着课,就收到他消息说打篮球摔了想吃东街骨头。
那家牛骨店不外送,每次去还都要排长队。
我迟疑了两秒,还是翘了课去买。
来探望的同学见我端茶倒水任劳任怨,打趣问温允川哪捡的田螺姑娘这么会伺候人。
我听着心里不大自然,正想着怎么开溜,忽然听温允川翻脸道:用不着羡慕,有空去问问你爹,包你想要几个有几个。
同学瞬间脸红,忙赔着笑道歉。
毕竟谁都知道温允川是温氏不二的继承人,未来整个集团他的,得罪他无异于自讨苦吃。
而这样一个前途无量的人,就要因为我的私欲死去了吗
我感到莫大恐慌,跑去和兰姨对峙。
她掀起眼皮,平静道:
你坐享其成就好,问这些做什么
我濒临崩溃:温允川的车祸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
有又怎么了温晴,你不会觉得还能和温允川相安无事下去吧
我明白她是承认了,浑身顿时失了力,瘫坐在地上。
兰姨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哭什么贪心的小鬼,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我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是。
我是贪心,我承认。
我从小生活在孤儿院。
从记事起饭点就要和其他孩子抢菜,有年长的孩子欺负我,我总是吃不饱,院长为了和气也只是和稀泥。
日子太苦了。
我羡慕那些被新家庭收养的孩子,也希望有人能带我逃离苦海,永远不再回来。
所以即便代价是戴着面具,我也答应了。
可我从没有想过会害了别人。
我红着眼:你这是犯罪!
那又如何,难道你以为温老头是寿终正寝的我早就没有后退的余地了。
5
晴天霹雳。
我惊得一度失语。
温老爷的死竟也有蹊跷么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我怎么不算罪孽深重。
兰姨怕我坏事,把我禁了足。
她收走了我的通讯设备和钥匙,饭菜都由佣人端到房门口。
第三天的时候,我顺着老树枝干从二楼爬下逃了。
拥挤的人流里,忽然有人喊我林芙。
回头看见徐木,我如梦初醒,像找到神父般喃喃忏悔:
是我的错,如果温允川死了,那我……
徐木上前扶住我的肩,打断道:
别自己吓自己,温允川已经脱离危险了。
真的
真的,难道温允川这些天都没有联系过你
我摇头。
这六年,我和温允川的关系一直靠我热脸贴冷屁股维系着。
之前怕身份败露一直避着他走,以他骄傲的性子,应该不会想联系我。
徐木略一停顿,看我的眼神似有怜悯:
林芙,如果有天你想离开,需要帮助可以随时找我。
我对徐木一无所知,他究竟有什么目的
我问: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徐木微微一笑。
在蓝天孤儿院,我们曾是朋友,我被收养的时候你还哭了……
随着他的话,我脑海里浮现一个小男孩。
原来是他。
那个在童年时经常把分到的吃食分我一半的小伙伴。
只是在六岁那年,他被人收养,我们就再未见过。
6
如果一走了之就能让一切回归原位就好了。
可开弓没有回头箭,如今的我顶着温晴的名头,身后已经没有路。
温允川死里逃生,现如今虽没什么大事,但于情于理我都该去看看他。
临近病房就听见里面乱哄哄的,几个人的声音嘈杂在一起。
我加快脚步,正好与押着护工的几个警察擦肩而过。
温允川!
我以为他出了事,着急忙慌地推开半合的门。
温允川闻声转过脸,见是我,幽幽道:
姐姐终于想起有我这么个人了
我惊奇地看着温允川。
才三天时间,他已面色红润,眼睛也亮亮的,仿佛那天苍白的他只是我的幻觉。
自愈能力这么惊人么
我问:今天感觉怎么样,是医生说你可以坐起来了吗
他满不在乎:都是皮外伤,本就没什么。
我呆滞了:怎么会,你前些天都昏迷不醒住
ICU
了……
温允川轻笑,眼里闪动着奇异的光:没有点障眼法怎么套得住狼,这不,刚刚就有一个偷换药的护工自投罗网。
护工。换药。
有个可怕的联想自脑中一闪而过。
我艰难地开口:所以,换药那人确认和车祸案有关吗
谁知道呢,老头死了惦记他财产的人多了。可惜车库附近监控损坏无法确定剪断刹车线的人,具体结果还得等。
……
我像自私的杜鹃鸟,到了这一刻,我仍有自己的私心——
我不忍心看兰姨坐牢。
虽然那女人收养我是别有用心,但这么多年过去,我已真的把她当成母亲。
我摸出一个苹果慢慢削着,一番天人交战后,良知终于占了上风。
其实,我……
正想坦白,突然的敲门声打断了我。
是温允川的助理来了。
进门后,助理递上一份文件说:温总,这是侦探整理好的资料。还有警局那边传来消息说通过临车的行车记录已经确认嫌疑人,这个案子估计很快就能结束了。
牛皮纸包着的档案袋躺在温允川手里,厚厚的一叠足见它的分量。
好吧……不用等我坦白,秘密也会暴露在阳光下。
握着削刀的手在轻颤。
其实被禁足的三天,我也设想过类似场景。可真正到了这一刻,怯懦的我内心还是恐惧面对。
温允川瞥了一眼越拉越长的苹果皮,出声说:给我的快只剩核了。
我看了眼手中削得奇形怪状的苹果,尬笑了声:都已经这样了,我扔了算了……
温允川伸手和我要:浪费什么,拿来吧。
他似乎心情不错,那不成样的苹果也嚼得香甜。
我受不了这暴风雨前的煎熬,起身想溜了:
你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温允川拉住了我:没坐两下就走,你是还有其他弟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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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如果他就是要在这审判我,要我即刻认罪,那么我认。
我深吸一口气,全招了:温允川,你的怀疑没错,我不是你的亲姐姐。
空气一时很安静。
助理识趣地退了出去。
温允川珀色无瑕的眼睛让我的卑劣无所遁形,但总要面对。
我坦白了我所能坦白的一切。
温允川全程平静得可怕。
我摸不透他在想什么,声音越来越小:当年我贪慕虚荣,利用假身份骗了你们。你要如何追责我都认。
良久,温允川开口问:
那现在为什么不继续骗了
是我想简单了,对不起……你放心,你父亲的财产我不会拿走一分,股份我也会悉数归还。毕竟,这也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温允川忽然嗤笑,将苹果核扔进垃圾桶:不就是非老头亲生嘛,我早就知道了,骗我你们还算不上,倒是姐姐识人不清,被人骗得团团转还不自知。
什么
还未察觉他这句话里的深意,就见温允川撕开牛皮纸,向我递来材料。
那叠文件上写着:
徐木,二十三,男,财经新闻记者。
我一页一页地翻看资料。
徐木当年被一对普通夫妻收养,毕业后他进入一家传媒公司就职。试用期过后,三个同期入职的人中,只有一个能转正。
我脸色一变,忙去摸手机,摸了个空后才想起手机根本没带出来。
温允川贴心地把手机借给我。
点开热搜,我两眼一黑。
兰姨已经被警方带走,罪名是故意杀人。我冒名真千金的事也随之被曝光,温氏股价狂跌,网上铺天盖地都是骂声。
温允川:这几天出门最好捂紧了,否则我怕不用我追责,姐姐就被口水淹死了。
至于你的兰姨,她谋杀未遂证据确凿,没人救得了她,监狱会是她的归宿。他轻蔑地说。
8
我回家拿手机,佣人没注意到我回来了,我听到她们偷偷谈论:
涉嫌杀人,那女人怎么敢的呀,这牢底得坐穿了吧。
可不是嘛,人心不足蛇吞象,听说那小的也是冒牌货,少爷摊上这对母女真是倒了霉。
假的终究真不了,过去再风光又怎样,现在还不是过街老鼠……
议论声刺耳,我站在楼梯口失神了好久。
恐惧,难堪,羞愧,悔恨……
各种堆叠的情绪压得心口发疼。
可世间没有后悔药,这个结果我认。
我悄悄戴好口罩独自去了看守所。
隔着玻璃窗看兰姨,她脸颊消瘦,不复光鲜模样。
曾几何时,她果断、睿智,在我眼里几乎无所不能。可如今案子涉及谋杀,她将面对至少十年以上的牢狱之灾。
我问她:你后悔了吗
兰姨看着我,忽而笑了:
如果我那外甥女还活着,也和你这样大了。他们这一家欠我姐姐的,死一百次都还不了,我怎么会后悔
我这才知道,兰姨一直以来是作为她的双胞胎姐姐活着的。
当年,温老爷隐瞒婚姻沾花惹草。
兰姨姐姐被分手后才发现怀了孕。
孩子自生下来就体弱多病,十五年后,姐姐因彻底付不起昂贵的费用尝试联系温晴生父,却不想引来杀身之祸。
开车撞人的是温允川母亲,出来认罪的却是一个绝症老人。
兰姨追溯无门,自此走上复仇之路。
说到这,兰姨得意地笑了:那女人产后抑郁死得早,这笔账我都记在那老东西身上了,那蠢货每天都要喝一大碗补药才睡得着,他到死都以为那是补药哈哈哈哈!
我心中沉重:温老爷死了,你已大仇得报。为什么还要温允川的命
兰姨红着眼:那家伙血管里流着那对夫妇的血,他凭什么好好活着
面对这样蓬勃的恨意,我说不出话来,只结结巴巴地劝:放下吧……兰姨,事已至此放过你自己。我会向温允川求情,如果他愿意出谅解书……
闭嘴。
兰姨打断,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放过你说得倒轻巧。你以为温允川会放过你他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9
网上的声讨已近白热化,我不敢再随意出门,只私下联系律师上门签署了放弃遗嘱声明。
温允川对这些还不知情。
如今他全面接手公司事务,每天早出晚归,见他一面变得困难。
我等来等去,只等来烂醉如泥的温允川。
助理扶着温允川将他丢在沙发上:晴姐,温总应酬喝多了,您费心照看下。
简单交代后,助理就走了。
留我独自面对横倒在沙发上的温允川。
刚转过身,沙发上伸出的手抓住了我。
我低头,目光撞进温允川醉醺醺的桃花眼。
他问:去哪……
撒手,我去给你煮醒酒汤。
他不肯放手:让佣人去。
我试图和他解释:你前天遣散了佣人改请钟点工,这个点除了看门保安只有我了。
那就别煮了,我不饿。
看来真是醉得不轻。
醉了的温允川恶劣如顽童,一个暗中施力,将我也拉倒在沙发上。
姐姐愁眉苦脸的做什么
他抬手抚上我眉头,掌心的温度烫得我浑身一颤,被摩挲过的地方逐渐升温。
在狂乱的心跳声里,我听见他得意洋洋的声音:
我让公关部发了声明,澄清你的身世从一开始就没人蒙在鼓里——反正老头死了随我怎么说。
我愣了许久:为什么我以为你恨我。
恨你是啊,我恨你,我曾经非常恨你。
情理之中的回答,我没有意外,默默把头压得更低。
他困了,眼睛有些睁不开,声音也断断续续:
可有天我想通了,恨于我没有意义。
现在你落在我手里,你欠我的……我要你用后半生补偿我……
温允川打了个呵欠,软绵绵地倒下睡着了。
而我彻夜难眠。
10
没两天,看守所传来兰姨自尽的消息。
得知消息的我呆坐了许久,直到手机铃声提示有电话打进才回过神来。
徐木:林芙,最近还好吗怎么都不联系我
听到他的声音,恍如隔世。
在刚知道徐木职业时,我是有过意外,但很快也接受了。毕竟人心隔肚皮,那么多年没见的人突然找上门,他有私心反而合理。
这会他再次联系我,我想应该是公关发布声明导致热度下去,他转正受到威胁,便打算从我这再挖些素材。
我叹气道:记者先生,我没兴趣成为你新闻的养料,想薅羊毛也换个人吧。
徐木却说:我辞职了。新闻的事不是我做的!
所以……
是我小人之心了
怕我不信,电话那端的徐木声音着急:
虽然一次博眼球的报道对我的职业生涯很重要,但得知你是林芙的那一刻,我就放弃了。
他和我解释了许久。
我这才知道徐木因为幼时的情分是真的想要拉我回头。后面的新闻是同僚偷拿他的资料爆料的,他也是因此事离了职。
我静静听着。
直到徐木提出想带我离开,我的心再次动摇。
这些天被困在家,空荡荡的房子像巨大的牢笼,我时常感到荒凉。
期间也有许多人给我打过电话。
有同学的,有导员的,还有一些所谓的亲戚的。
或安慰或辱骂,真真假假。
每当难以应付的时候,离开的念头就越来越强烈。
我想了一会,道:帮我买张机票吧,钱算我和你借的。
11
我戴着厚厚的口罩,拖着为数不多的行李去了机场。
徐木早已在约定好的位置等我,手里也拖了个行李箱。
我疑惑:你去哪
和你一个航班,一个目的地。
这听起来像个冷笑话。
我试图劝他回去,但徐木说他只是想回去散散心,我便也同意和他结伴而行。
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叫住我:
姐姐还想去哪
我僵硬地回头,看见温允川的那刻,忽想起他那天说的补偿。
是了,他既然恨我,又怎么会就这么放过我。
温允川大步走来抓住我的手腕,想将我扯过去。
徐木抓住了我的另一只手。
温允川抬起下巴,轻蔑地看着徐木:一个三流记者,也配和我抢人。
气氛剑拔弩张。
眼见聚拢的人越来越多,我甩开两人的手,捂住口罩就跑。
温晴,当初明明是你主动来我身边的,现在凭什么说走就走
我脊背一僵,顿住了。
温允川朝我走近,强硬地转过我的身体。
如果是因为新闻那完全没有必要。公关部发了声明,钱也堵住了媒体的嘴,舆论早就控制住了。我保证,过去享有的你现在依然享有,你没理由要离开。
广播一再循环登机注意事项。
我知道自己是赶不上了。
这样也好。
这偷来的六年,是该有个了结。
我深吸一口气,看着他道:
谢谢你顾念旧情对我宽容,但这不是我想要的。你想走法律程序追究还是赔偿,无论什么代价我都接受。
我们之间一定要弄成这样
温允川对我的拒绝难以接受。
他恨恨地看向徐木,情绪濒临失控,就因为他,财富、名利、地位你也都不要了
这话说的,仿佛这些都是我唾手可得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多么恋爱脑。
我摇头叹笑:
和其他人没关系。财富、名利、地位……这些世人趋之若鹜的东西,我也喜欢。
为保住千金小姐的名头,我骗了许多人。直到体会过被人捏着痛处、戳着脊梁骨的感觉,才明白所谓的泼天富贵都是虚妄,实际上只要你勾一勾手我就什么都不剩。
而我,放弃的是作为人的尊严,我甚至不是我自己。
我怕了,不想这样下去了,往后我只想做林芙。
说出心里话后,我心中轻盈不少。
温允川失神地望着我,眼尾逐渐发红。
也许他仍不懂我的拒绝,但我本也没奢望他能理解。
试图掰开他的手,却又被握得更紧。
温允川口吻软了下去,祈求着:如果我说我喜欢你呢,姐姐,为我留下好不好
我心跳漏了一拍。
我从不是个好孩子,我善妒又虚伪。
既期望他接纳我,又防备他看穿我。
矛盾的心思贯穿了晦涩的青春期,我难以自洽时常痛苦——
我恨和他的差距之大。
恨他对我的痛苦毫无察觉。
如今听见他说喜欢,比起惊喜,我更多体会的是悲凉。
这种感情毫无实感,也并不伟大,放在我和他之间只显得突兀。
片刻后,我找回理智:放我走吧,我从未感觉到你的喜欢,更何况,我们之间哪里适合谈喜欢。
12
我去了曾经生活的小县城,回到了我以为不会再回来的孤儿院。
兜兜转转,如今我唯一能想到的落脚地也只有这了。
我换了电话卡,改了名字,留在这里当了工作人员。
幸运的是,孩子们都很喜欢我,一个个眼神亮晶晶地黏着我学绘画。
面对孩子们天真无邪的笑容,我想起一句话:人生是没那么容易完蛋的,哪怕烂到谷底也没有关系。
偶尔,我也会想起温允川,那个被我留在昨天的旧人。
我记得那天分别时,温允川像快哭了,几次张嘴想辩解。
但我们之间没有太多欢快的记忆,他追忆不出什么,因而显得苍白。
我不去看他湿漉漉的眼睛,狠下心甩开他的手。
徐木也上前隔开了温允川的视线,说:如果真的喜欢,就放她走吧。
后面他们是否又说了什么我不知道了,
我迫不及待要脱离这里,推着行李箱跑得飞快。
……
回忆到此为止,
温允川与我本就是不该有交集的让人,我们之间也只能到到此为止

一次和院长聊天,听她为经费发愁,我思来想去开始琢磨起自媒体,主题定为社会教育,并邀徐木入伙。
是的,徐木也留下了。
他说这里令他灵感迸发,想转行当作家。
现在他白天帮着拍摄剪辑,晚上码字,每天忙得像陀螺,也不知后没后悔。
结束一天工作后,徐木端了两杯酒走向我:
可喜可贺,这一期孤儿院多了不少赞助,林老师我敬你一杯。
这日子的相处,我和徐木之间多了几分老朋友的随性。
见我没有说话,他酒杯放在桌上,笃定道:又想起他了
我收神:还提这些做什么不过是有缘无分。
徐木叹息:这次最大的赞助是温允川,前两天他还来孤儿院了,只是你和院长外出采购不在。
是吗我用笑容掩饰慌乱,他来或没来,也改变不了什么。
如果你是这样想倒也好办。作为朋友,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幸福。徐木递给我一封信说,他说知道你不会再看过去的社交软件,所以托我把这信交给你。至于要不要打开,选择在你。
要打开吗
我握着信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过去的繁华之于我就像一场梦。
如今都结束了。
温允川,你还想和我说什么呢
抱着这份疑惑,我最终打开了信。
13
展信佳,林芙,
也许你更愿意我叫你这个名字。
很感谢你愿意拆开这封信。
你最近还好吗如今我也只能以这种方式聊表问候。
你不在我身边的日子,我尝试站在你的角度思考我们的关系。
从初次见面时到分别,我们认识了六年。
很多年前,父亲说你也姓温,是我的姐姐。
对此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能接受。
不仅仅是因为父亲背叛了我的家庭,更是因为这个身份的我们绝无可能。
我曾幼稚地用冷脸掩盖真实情绪——那些一切我觉得不该有的情绪。
那时的你一定很受伤吧,很抱歉这并不是我的本意。
我不愿意承认你是我姐姐,并怀疑这个事实。
直到看到亲子鉴定结果的那一刻,我才如释重负。
我头一次觉得老天如此偏爱我,连你是出于什么目的走进我生活的,也觉得无关紧要。
我以为只要压下舆论,就可以留住你,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却忘记问你愿不愿意。
对不起,我只是这样一个充满缺陷的男人,一直没学会弯不下腰爱人。
有无数个瞬间,我明明很喜欢却吝啬于说出口。
我后来才明白,爱是需要表达的。
我很爱你,没能让你感受到是我的错。
请允许我最后自私一次,我想亲口说出我的爱意,哪怕你最后选择放弃。
如果你愿意见我,明天十点来新城公园吧。
如果你来,我愿舍弃一切,交付我全部的真心。
——温允川。
14
我失眠了。
他说爱我,想见我一面。
要去吗
左右脑互搏了一晚,第二天起来,黑眼圈把看见我的人都吓了一跳。
徐木瞅了我一眼,打趣道:怎么,看了信激动得一晚没睡
我看了看表,顿时急了,已经快下午一点了!
那家伙把时间定那么早干什么
我推开徐木匆匆往外跑,徐木的声音在后面追。
吃过饭再去吧
来不及了!
我一路狂奔到公园,远远看见桃花树下的那人。
我放慢脚步。
一步,两步……
簌簌落下的桃花里,温允川似有感应地抬起头。
只一瞬,那双暗淡的桃花眼骤然亮起。
温允川跑来将我拥住,声音哽咽:还好……等到你了。
他应该庆幸,我和他同样固执。
就如我也庆幸着,他愿意弯下腰来抱我。
爱也好,恨也罢。
既然绕不开,那么余生请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