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色铁青，眼珠子瞪得溜圆，嘴里翻来覆去地咒骂：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老子在道上混了半辈子，头一遭被个毛头小子骑到脖子上拉屎撒尿！”
“好好得很，姓林的，你给我等着，等你死在二龙山，老子亲自去你家里，连本带利把钱都掏回来！”
他恶毒地低吼着，仿佛已经看到了林陌阳横尸山野的景象。
林陌阳揣着厚厚一沓钱和一丝冷笑，融入了坡脚公社午后嘈杂的街道。
阳光有些刺眼，空气中弥漫着尘土、汗水和路边小吃摊混合的复杂气味。
他暂时把张老九的算计抛在脑后，心里盘算着沈幼微和沈幼楚姐妹俩复习考大学的事。
光买了铅笔本子还远远不够，最要紧的是书，能帮她们登堂入室的书。
他沿着不算宽阔的街道慢慢走着，目光扫过两旁低矮的铺面和零星的摊位，搜寻着任何可能藏着书本的角落。
公社的供销社里书籍有限，他早已看过。
就在他有些失望时，路边一个正佝偻着身子准备生煤炉子的老大爷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大爷动作迟缓，手里捏着一本厚厚的、封面有些破损的书。
随手就撕下两页黄脆的纸张，揉成一团，凑到炉口点燃。
橘红的火苗舔舐着纸页，瞬间蜷曲焦黑，化作几缕青烟。
林陌阳心里猛地一揪！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也顾不得冒昧，伸手就去拦那大爷继续撕书的手：
“大爷，您等等！您这烧的是？”
老大爷似乎耳背，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不耐烦地用枯瘦的手肘把他往外搡了搡：
“起开起开，别碍事！”说着又要去撕下一页。
这次距离足够近，林陌阳看清了那暗红色封面上的两个大字——辞海！
他的心猛地一跳！
字典！
这年头，一本字典对想要考学的人来说，简直是金子都不换的宝贝！
他听战友讲过，困难年月里，有人就是靠着一本翻烂的字典硬啃，愣是考上了大学！
“大爷！”林陌阳眼疾手快。
一把将那本厚重的《辞海》从老人手里“夺”了过来，紧紧抱在怀里，急切地说。
“这好东西烧了多可惜啊。”
老人这下急了，浑浊的眼睛里透出怒意，迈着蹒跚的步子就要来抢：
“还给我，快还给我，不烧留着干啥？占地方！”他枯瘦的手伸过来，带着一股固执的劲儿。
林陌阳一边小心地护着书不让老人够到，一边连连后退，嘴里飞快地说：
“大爷，您消消气！您看这样行不行？这字典您烧了也是化成灰，不如卖给我吧，我出钱买！”
老大爷抢书的动作骤然停住了。
他狐疑地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穿着干净利落的后生，目光扫过他挎包里露出的崭新铅笔盒和笔记本。
浑浊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了然，脸上的皱纹也稍微舒展了一些。
“后生仔，你是要去考大学？”老大爷的声音沙哑，带着点不确定。
林陌阳没否认，赶紧点头：
“是啊大爷！您这字典对我有大用！您就当帮帮忙，卖给我吧。我出二十块！”
他直接从兜里掏出两张崭新的大团结，递到老人眼前。
老大爷原本木然的表情瞬间被点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