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车子来到事发地的时候,王警官麻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隔着老远,借着知青点昏黄的灯火。
王警官和小李那两双眼睛,就精准无比地捕捉到了人群里那个熟悉又刺眼的身影——林陌阳!
悬了一路的心,“啪叽”一声,彻底摔得稀巴烂,死了个透。
人群中央,林陌阳正把一个人捆得像个粽子,结结实实地扔在地上——正是持刀行凶的沈清泉。
几个惊魂未定的知青围在一旁,看到警车灯光,如同看到了救星。
另一边。
几个受伤的知青在沈幼微冷静的指挥下,已经做了简单的包扎止血。
正相互倚靠着,脸色煞白地等待着大队部派车送他们去公社医院。
伤得最重的,是马大军。
沈清泉当时状若疯癫,对着他同一个位置发了狠地捅刺、切割。
伤口早已不是整齐的刀口,而是变成了一片糜烂模糊的血肉。
纱布层层缠上去,殷红的血却像关不住的泉眼,不停地往外洇,染透了布层,顺着身体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形成一小滩刺目的暗红。
易学习死死地用手掌按在那不断渗血的伤口上,指甲因为用力而深深掐进掌心,眼泪混着汗水,糊了满脸。
他和马大军是穿开裆裤一起长大的发小,情同手足。
此刻,他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被捅烂了。
马大军似乎恢复了一丝清明,失神的眼睛动了动,嘴唇嗫嚅着,发出微弱的气音。
“大军,我在,我在!”易学习慌忙把耳朵贴过去,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别说话,省点力气,车马上就来了,再撑一会儿,千万千万别睡啊!”
他嘶哑地喊着,知道对方这片刻的清醒,不过是油尽灯枯前的回光返照。
马大军苍白的嘴唇艰难地翕动,气若游丝,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血沫里挤出来的:
“学…习…我…我怕是…不行了…别…别难过…”
“这…是…我…自找的…以后…做事…千万…千万…留…一线”
“别…别把人…逼急”
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艰难地转动眼珠,望向不远处正忙碌着照顾其他伤员的沈幼微。
那双渐渐涣散的眼睛里,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不甘和怨毒。
“我…我不服…凭…凭什么…林陌阳…能…得到…沈幼微的心…而我…却…只能在…一边…看着…”
“凭…凭什么…林陌阳…处处…都…压我…一头!”
“啊!我…不…服!!!”
最后三个字,他竟是拼尽残存的所有生命,嘶吼了出来!
吼声未落,他便剧烈地呛咳起来。
大口大口的鲜血,混着暗色的血块,猛地从口中喷溅而出,染红了易学习的前襟,也溅落在他自己毫无血色的脸上。
随即,他头一歪,那双瞪大的、写满不甘的眼睛,永远地失去了焦距。
“大军!!!”易学习发出一声撕心裂肺、不似人声的哀嚎,整个人扑倒在马大军尚有余温的身体上。
巨大的悲痛之后,是彻骨的冰冷。
他死死盯着马大军凝固着怨恨和不甘的脸。
然后,缓缓地、缓缓地抬起头,目光穿过混乱的人群,像淬了毒的刀子,精准地钉在不远处的林陌阳身上。
那瞳孔深处,仇恨的火焰在疯狂燃烧、跳跃。
林陌阳!
他在心底无声地咆哮,每一个字都浸透了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