奏折不重,但架不住多,棱角也是硬的,砸在身上顿觉刺痛。
帝王用了大力道,玉珺本就未站直,这一遭让她一个踉跄后退半步,险些跌下台阶去。
赵砚徽见状,下意识伸手要搀扶,这是多年夫妻下让他身子生出的本能,但在他意识到自己伸出手去时,却又克制住这种本能,硬生生收了回来负手而立。
他对玉珺下意识的担心与怜惜,让他更生气玉珺在关键时候的倒戈,他觉得这是背叛,让他憋闷到心口发疼的背叛。
他看着玉珺,眼底似有压不住的怒火,玉珺抬头时,正好对上的就是这样的视线。
他们对视着,也是对峙着,玉珺早就想到会是这样的场景,她并不意外,以至于此刻的她格外的冷静。
在这爆发前的沉默之中,盎柔先一步上前来,小心翼翼地扯了扯帝王龙袍的袖口:“陛下,您别生气,娘娘说不准有苦衷在呢。”
赵砚徽冷笑一声:“苦衷,什么苦衷?”
“梅坤回禀的事无巨细,是她阻挠了定案,是她主动为王氏开脱,甚至还将母后搬了出来,难道朕还能冤枉了她?”
话是回答的盎柔,但说话时却是紧紧盯着玉珺。
声声质问入了耳朵,玉珺心底却是莫名的平静,甚至隐隐滋生了些许畅快。
她确实是背叛了他,在这种朝局势力下的档口,她的做法分明是帮了公孙家与帝王作对,但这也是她畅快的来源。
玉珺看着盎柔拉着帝王袖口的亲昵模样,有些想笑,但此刻若是真笑出来怕是有些不妙。
她将笑意隐下去:“梅大人是如何同陛下说的?”
赵砚徽气道:“怎么,还要说他诬告吗?定案的文书都已送到了朕面前来,此事难道还能有假!”
他凌厉的语调确有震慑之意,想来也只是因为做此事的人是她,帝王如今才能同她发怒质问她,因为他知道她的底细,知道她不可能是公孙家安插来的人。
但不等玉珺开口回答,盎柔又是抢先一步插嘴:“陛下,娘娘她、她也是哎呀,娘娘您怎得能做出这样的事呢,您若是有什么气,怎得不与陛下明说,为何要在这样重要的事上故意使绊子呢。”
她这话无异是火上浇油,玉珺冷冷的眸光扫了过去。
其实她心知肚明,帝王的变心是注定了,即便是没有盎柔也会有盎软盎硬,但不代表她可以一直忍耐盎柔在她与帝王之间拱火。
“本宫与陛下说朝政,如何轮得到你一个伺候笔墨的宫婢多嘴?”
盎柔身子一颤,当即委屈地抿起嘴来,一双杏眼泛红,好似下一瞬就要垂下泪来。
赵砚徽眸光更冷:“你自己做错了事,竟是还要当着朕的面拿盎柔来撒气?”
玉珺抬眸直视他,声音平和,说的话却并不软弱:“那陛下是真的想听臣妾的回答,还是将王氏案的气撒在臣妾身上?”
赵砚徽盯着她不语,但玉珺了解他,说的话自然是戳中了他的心。
但他怎么可能承认是故意撒气?在他心里,他还是情深不许的那个呢。
有时候戏演多了,连自己都要骗过去,他既自己给自己立了牌坊,便不得不听一听她的回答。
玉珺再一次将视线落在盎柔身上:“陛下,朝政之事,还请屏退左右。”
盎柔似受了惊的兔子,好似出了御书房便会让她遭到迫害一般惧怕,她仰头望着身侧高大的帝王,可怜兮兮唤他:“陛下”
一边是柔弱无倚的弱女子,一边是他情许多年的心悦之人,赵砚徽不觉可耻地在二者之间动摇了,但玉珺的倔强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再是温柔的皮囊也压不住她。
她身量纤纤立在他面前,只是这样平静地看着他,便足矣让他知道,不顺着她说的去做,便不可能从她口中问出一句话来。
赵砚徽狠狠地蹙眉,从前玉珺这份倔只对着除他以外的人,让他爱极了,如今这份倔对着自己,却让他甚是头疼。
他按了按眉心,抬手轻抚了抚盎柔的肩头,开口时并非是对着玉珺般的厉声质问,而是尽可能像往日里温润的调门:“去偏殿候着罢,待没什么事了,朕再传唤你。”
盎柔咬着唇做依依不舍状,玉珺却是想,帝王可真是贴心啊,竟还知道给她寻个暖和地界。
人出了殿门,赵砚徽对玉珺开口好似就没了什么顾及:“这回你满意了?”
玉珺强牵了牵唇,她已经恶心透了,怎么可能满意?
“陛下,臣妾想,梅坤回禀时,定然隐去了一些事。”
赵砚徽冷笑一声:“珺儿,你少在这话头上懵我,是不是以为我不敢叫梅坤来与你当面对质?我是在给你留面子,你知不知道,梅坤来同我告你的状,而我却要反过来帮你周全。”
他气的发笑:“你明知道变法对我来说的重要,我顶着公孙一党进言的折子被压的要喘不过气,这才能让你顶了皇后去,可你呢,你做了什么?”
他几步向下冲到玉珺面前,双手扣住她的肩膀,捏握的她有些发疼。
他靠近她,质问她:“珺儿啊,你为什么要同我作对,天底下所有人都可以背弃我,可你怎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