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睡了两个孩子后,李姝仪独自一人在庭院前饮酒。
月光下,他的背影充满了孤寂,一杯接着一杯饮下烈酒。
酒液灼喉,却盖不住脑海里翻涌的画面。
沈临璟苍白的脸,空洞的眼神,疏离的语气,还有那句轻飘飘的“我与他,无干了”。
他是什么时候变的?
是从他不再凌晨起身督促早课开始?
是从他不再深夜守着他归来开始?
还是从他默默收起被弃若敝履的旧物兵刃开始?
他竟从未深想。
只当他是闹脾气,使性子。
他甚至还用那样不堪的字眼辱骂他。
那两个字如今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口滋滋作响。
他恨自己眼盲心瞎,恨自己为何从未看清他的委屈与绝望,恨自己为何将那十年视作理所当然。
又是一杯烈酒仰头灌下,辛辣的滋味冲得他眼眶发涩。
恍惚间,一个纤细的身影提着灯笼,缓缓走入月华之中。
素净的衣袍,简单的发冠,侧脸线条在朦胧光线下显得清俊而脆弱。
像极了新婚时的沈临璟。
李姝仪醉意朦胧地抬眼,心脏像是被猛地攥紧,又骤然松开。
“临璟”他哑声唤道,几乎是踉跄着起身,一把将那人用力搂进怀里,“你回来了我知道你不会走”
怀抱里的身躯微微一僵,随即放软。
李姝仪将脸埋在那人颈窝,嗅到的却是一股陌生的、刻意的熏香,而非沈临璟身上常年沾染的淡淡墨香与阳光气息。
他心底掠过一丝异样,却被巨大的失而复得的狂喜淹没。
“临璟,是我错了我不该疑你,不该伤你,更不该”他声音哽住,抱着他的手臂收得更紧,“那户帖,那婚书,皆是权宜之计我心里,从来只有你一个夫君。”
他感受到怀中人的轻颤,以为是他动容,便更紧地拥住他,捉住他的手,贴在自己滚烫的脸颊。
“别再走了,好不好?往后我必好好待你,我们”
话音戛然而止。
掌心触及的手指,细腻光滑,柔弱无骨,像最上等的丝绸。
这不是沈临璟的手。
沈临璟的手,因常年习武练剑、处理事务,指节分明,带着薄茧,温暖而有力。
李姝仪像是被冰水泼头,醉意瞬间消散大半。
他猛地松开手,定睛看去——
月光下,柳之墨穿着仿照沈临璟旧衣样式做的衣袍,正仰着脸,眼中带着一丝计谋得逞的羞涩与期待。
“姝仪姐”他柔声唤道。
“怎么是你?!”李姝仪骤然变脸,眼底的柔情蜜意顷刻被震惊与怒火取代,“你在此做甚?还穿成这般?”
柳之墨被他骤变的语气吓得一颤,随即稳住心神,努力维持着脸上的温婉:
“临璟哥既已识趣离开,姝仪姐又何必独自神伤?往后,之墨自会替他好好照顾将军,照顾明儿和沁儿,我们”
“闭嘴!”李姝仪厉声打断,眼神冰冷如刀,“谁准你穿成这样?谁准你替他?”
柳之墨脸色白了白,却仍强撑着道:“我为何不能?我才是你名正言顺的妻子!婚书上写的是我的名字!他沈临璟不过是个占了我位置的乡野之人!如今他走了,我自然该”
“我李姝仪的夫君,从来只有沈临璟一人。”李姝仪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那纸婚书如何,户帖又如何?在我这里,不算数。”
他上前一步,逼视着柳之墨,周身散发出骇人的压迫感:“你最好收起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
说完,他毫不留恋地猛地转身,大步离去,将脸色惨白、浑身僵直的柳之墨独自留在冰冷的月色里。
他的脚步又快又急,仿佛身后是什么令人厌弃的秽物。
此刻,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找到沈临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