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簌棠的葬礼办得悄无声息。
郭母终究还是遵了女儿的遗愿,没有立碑,只把骨灰撒进了那套承载过三年纠葛的房子,之后便变卖了房产,带着仅剩的资产离开了盛京,再也没有露面。
而郭氏集团,本就因为郭簌棠之前的荒疏管理动荡不安,又受姜家破产的牵连,资金链彻底断裂,短短一个月就被其他企业收购。
曾经风光无限的郭家,终是彻底退出了盛京的商业版图。
阮星辰是从新闻上看到郭氏易主的消息的。
那时他正坐在医院的陪护椅上,看着护工给阮父喂流食。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落在父亲逐渐有了血色的脸上——半个月前,阮父成功接受了开颅手术,淤血清理得很彻底,医生说只要后续康复训练跟上,再过半年就能勉强坐起身,甚至有可能恢复语言能力。
“爸,今天感觉怎么样?”阮星辰伸手替父亲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声音放得极轻。
阮父眨了眨眼,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嗬嗬”声,努力抬起枯瘦的手,颤巍巍地指向阮星辰。
阮星辰立刻会意,把自己的手递过去,被父亲紧紧攥住——那力道里,满是依赖和欣慰。
陈玥瑶拎着保温桶走进来,身上还带着淡淡的槐花香气:“今天熬了小米蔬菜粥,医生说适合叔叔消化。”
她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自然地接过阮星辰手里的毛巾,替阮父擦了擦嘴角:“刚路过花店,看到新到的白玫瑰,给叔叔带了一束。”
阮星辰看着她熟练的动作,心里一阵暖意。
自从父亲手术以来,陈玥瑶几乎每天都会抽时间过来,帮忙联系护工、跟进康复方案,从没有过半句怨言。
他曾经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会困在黑暗里,却没想到,会被陈玥瑶拉进这样一片明亮的天地。
“玥瑶,”阮星辰轻声开口,“下周我想把钢琴从储物间搬出来,放在客厅窗边,你觉得怎么样?”
陈玥瑶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当然好啊,我还没听过你完整弹一首曲子呢。”
阮星辰的指尖微微动了动——过去三年,他的钢琴只在郭簌棠的宴会上响起过,是取悦她的工具,从没有为自己真正弹过。
如今重新提起,他心里没有了丝毫抗拒,只剩下对重拾热爱的期待。
搬钢琴那天,陈玥瑶特意请了假,陪着阮星辰去了之前租的储物间。
打开门的瞬间,一股灰尘味扑面而来,角落里的黑色钢琴蒙着一层薄灰,却依旧能看出精致的木纹。
阮星辰走上前,指尖轻轻拂过琴键,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年少时的日子——那时阳光正好,父亲坐在一旁听他弹琴,母亲在厨房忙活,空气里满是饭菜的香气。
“我来吧,小心蹭到灰。”陈玥瑶递过一块干净的抹布。
两人一起擦拭钢琴,动作默契得像做过千百遍。
阮星辰擦琴键,陈玥瑶擦琴身,偶尔抬头对视一眼,眼里都带着笑意。
等钢琴被小心翼翼地搬上货车,阮星辰突然开口:“其实我以前,从来没想过还能再弹钢琴。”
“为什么?”陈玥瑶问。
“在郭簌棠身边,钢琴只是她炫耀的工具。”阮星辰垂着眼,语气平静,“我怕一碰到琴键,就会想起那些不好的日子。”
陈玥瑶握住他的手,掌心温暖而有力:“可钢琴本身没有错,错的是利用它的人。现在你弹,是为了你自己,为了喜欢听你弹琴的人——比如我,比如叔叔。”
阮星辰抬头看向她,眼眶微微发热。
他忽然明白,真正的放下不是遗忘,而是能坦然面对过去的事物,不再被其束缚。
钢琴搬回家的那天下午,阮星辰坐在窗边,指尖第一次自由地落在琴键上。
流畅的旋律从他指间流淌出来,不是宴会上浮夸的曲目,而是一首简单的民谣,是他年少时最喜欢弹的曲子。
陈玥瑶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本杂志,却没有翻看,只是安静地听着。
阳光落在她的发梢,镀上一层柔和的金光,画面温暖得像一幅画。
一曲终了,阮星辰回头,正好对上陈玥瑶的目光。
“很好听,”陈玥瑶笑着说,“比我想象中还要好听。”
“以后每天都弹给你听。”阮星辰说。
陈玥瑶点头,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下周槐花就开了,我们去之前的小区摘点吧?可以做槐花糕,叔叔应该也会喜欢。”
阮星辰想起花坛里那棵槐树,想起每隔三天出现的小礼物,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好啊,顺便看看那棵树长得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