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二那年，北京深秋。杨杰书对着宿舍那面小破镜子，仔仔细细地戴上最后一枚美瞳。镜子里，一个身着繁复白色铠甲、银发及腰、眉眼清冷如雪的精灵剑士，正冷冷地回望着他。这是游戏《九州书》里人气最高的角色，“雪衣侯”。也是他，“书书子”，今天的战袍。
“书书子，今天漫展见！我给你准备了惊喜哦！”手机屏幕上，那个叫“老费”的网友发来一条消息，后面还跟了个贱兮兮的狗头表情。
杨杰书的心，漏跳了一拍。老费，是他游戏里认识的“兄弟”。一个声称在北京当编导、嘴巴毒得能把人活活说死、却总能在他被副本boss虐得死去活来时，像个天神一样降临，一刀秒了全场的神秘男人。他们聊了两年，从游戏聊到人生，从新番聊到食堂的饭。杨杰书觉得，他遇到了知己。今天，是他和老费第一次“奔现”。他紧张得三天没睡好觉，光是这身从日本定制的s服，就花了他半年的积蓄。他一定要给老费留下一个完美的、高冷的、神圣不可侵犯的“书书子”形象。
“好。”他颤抖着手，回了一个字。
北京国际会展中心，人山人海。杨杰书一出现，就被长枪短炮和粉丝的尖叫声淹没了。
“啊啊啊！是书书子大大！”
“妈妈！我看到活的神仙了！”
“书书子！看这里！我爱你！”
杨杰书维持着“雪衣侯”的高冷人设，面无表情地，对着镜头摆了几个帅气的姿势，心里却在疯狂地寻找那个约好在b区入口等他的“老费”。
就在这时，会场中央舞台的大屏幕，突然亮了。一个戴着小丑面具、声音经过处理的主持人，用一种极其浮夸的语气喊道：“接下来！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我们《九州书》官方漫展的神秘嘉宾——s圈第一神颜，书书子大大！”
聚光灯，“唰”地一下，打在了杨杰书身上。杨杰书一愣。他没接到这个通告啊？但粉丝们已经开始欢呼，工作人员也半推半就地，把他请上了舞台。“书书子大大，别紧张。”面具主持人凑到他耳边，用一种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轻笑道，“就是一个小小的互动环节，给粉丝发点福利。”
杨杰书点了点头，心里却有种不祥的预感。
“为了感谢书书子大大光临现场，我们特意准备了一份惊喜！”面具主持人打了个响指。他身后的大屏幕，突然开始播放一段vcr。
画质，是十年前的诺基亚水平。画面里，一个穿着土气校服的瘦弱少年，在泥地里摔了个狗吃屎，脸上糊满了泥，哭得鼻涕冒泡。
“咔嚓”，一张高清特写。
画面一转，少年在生物课上，被一只蟑螂吓得跳上了桌子，发出了破音的尖叫。
“咔嚓”，又一张高清特写。
画面再转，少年因为打游戏输了，躲在被窝里偷偷抹眼泪，被一只从门缝里伸进来的手，无情地记录了下来。
“咔嚓！咔嚓！咔嚓！”
那些画面，一幕一幕，全都是杨杰书这辈子最想销毁的黑历史！而拍摄那些照片和视频的，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人！
舞台下，粉丝们的表情，从一开始的“为大大痴狂”，逐渐变成了“我是谁我在哪我在看什么”的困惑。舞台上，杨杰书的身体，僵住了。他感觉自己像被扒光了衣服，扔在寒风里，无处遁形。
“怎么样？这份惊喜，还喜欢吗？”面具主持人摘下了他的小丑面具。露出的，是那张杨杰书化成灰都认得的、写满了“计划通”的、欠揍的俊脸。是费吴。
“大家好，我是费吴。”费吴拿起话筒，对着台下数千名观众，露出了一个恶魔般的微笑，“也是你们的‘老费’。更是台上这位‘书书子’大大的”他故意拖长了声音，享受着杨杰书那惨白如纸的脸色。
“发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