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菜还行。
她吃得面无表情,心里却像打翻了五味瓶。
这些,本该是另一个女孩的。
那个叫冯香儿的、已经死在舞台上的、十八岁的练习生。
她现在,正心安理得地,吃着属于那个女孩的践行宴。
“姐”一直沉默的冯莉洋,忽然小声开口。
她从身后,拿出一个包装得很用心的礼品盒,双手递了过来。
“这是我用奖学金给你买的礼物。”
冯香儿愣了一下,接过盒子,打开。
里面,是一条粉色的围巾。
手工织的,针脚有些歪歪扭扭,但很厚实。
围巾的一角,还用红线,绣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看起来像猪又像猫的卡通头像。
“我我看了你的节目。”冯莉洋的脸颊微红,声音细若蚊蝇,“我觉得你很厉害。他们都说你说你”
“说我像猪,是吧?”冯香儿替她说了出来,语气平淡。
冯莉洋的头,埋得更低了。
冯香儿拿起那条围巾,摸了摸。
很软,很暖和。
一股陌生的、她已经几百年没有感受过的暖意,从指尖,缓缓地,传到心底。
“你爸前阵子,跟村东头的王麻子,因为地界的事,差点打起来。”饭桌上,冯老汉喝了口闷酒,打开了话匣子,“那王麻子,人多势众,要不是你寄回来的钱,我们请了镇上最好的律师,那几分救命的田,就真被他们抢走了。”
刘翠花也抹着眼泪:“你妹妹上高中,学费,资料费,哪样不要钱?要不是你,她早就辍学出去打工了。香儿啊,我们家,都指着你一个人啊。”
一字一句,都像一把锤子,狠狠地砸在冯香-孟婆-香儿的心上。
她忽然觉得,嘴里的红烧肉,腻得发苦。
她吃不下去了。
她放下筷子,站起身。
“我吃饱了,去睡了。”
她逃也似的,走进了原主那间小小的、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卧室。
她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坐起身,目光落在了书桌上。
那里,放着一本粉色的、带锁的日记本。
锁,是那种最简单的密码锁。
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试着按下了原主的生日。
“啪嗒。”
锁,开了。
她翻开日记本。
里面,是属于另一个女孩的、稚嫩的笔迹,和那些不为人知的心事。
“今天又被老师骂了,说我跳舞没感情,像个木头人。”
“隔壁床的薇薇又买了新裙子,真好看。我什么时候才能买得起啊。”
冯香儿一页一页地翻着,翻到了最后一页。
那是舞台事故发生的前一天,写下的。
字迹,潦草,慌乱,带着愤怒和恐惧。
“我看见了!我全都看见了!是她!她把我的歌,卖给了对家公司!她还威胁我,如果敢说出去,就让我在这个圈子,永远消失!”
“明天,就是总决赛了。我不能就这么算了。我要去找她,当面跟她对质!”
“我好怕。但是,为了妹妹的学费,我不能退缩。”
日记,到这里,戛然而止。
冯香儿的手,停在了那一行字上。
窗外,月光如水,照进这间小小的卧室,冰冷,又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