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崇彦心里的不满愈加浓烈,唇边的笑容已似有似无。
章嬷嬷视若无睹,侧身看向身后跟来的四个媳妇,张嘴吩咐,“外孙小姐这太阳也晒够了,挪回屋躺着吧。”
除了扶住阿秀那个年轻媳妇,其余皆上前将陆玫莹从抬板上扶起回屋。
“阿秀,你去镇上把知名的西医请来,先给了足足的诊金,就说只怕要住个几日。”章嬷嬷连声吩咐,她看到站在廊下看热闹的春桃,“去把隔壁小间收拾出来给大夫住,大少奶奶身子骨要紧,耽误不得。”
春桃得了令,连大少爷都不敢吱声她哪儿敢不从?
等到陆玫莹被扶进屋,章嬷嬷又一连串安排完,又对着章崇彦说:“适才听家里小厮说外孙姑爷娶卓家姑娘的聘礼还是由我们外孙小姐嫁妆里匀出来的?”
家里哪个小厮?不就是刚才给章嬷嬷一行人引路进来的?章崇彦目光如刀,扫去时那看热闹的小厮早已逃之夭夭。
“外孙小姐嫁进章家时日也不短,据老奴所知这娶新媳妇的一切采办还是府上太太在操持。既然外孙小姐尚未主持家中馈,定是家中诸事糊涂不得婆母宽心。我们老太太最痛外孙小姐,本是她的事既是自己都做不得主,那我们老太太是得过问两句不是?老奴这就差人回天津,看看我们老太太是答应还是不答应把外孙小姐的嫁妆匀出来给卓家姑娘做聘礼,外孙姑爷明鉴,好歹这嫁妆本就出自我们老太太之手,她有权做主。”
这是在说她母亲不放权,阻止陆玫莹掌家么?听到这里,章崇彦仅有的一丝客气消弥怠尽,毫不无掩饰他的愤怒,“嬷嬷,玫莹已经嫁到章家,章家则是由我做主,难道我连对自己妻子的东西都无权安置么?”
要说胡搅蛮缠,章嬷嬷是人精,就算整个章家嘴加起来也不是她的对手。此时面对章崇彦的沉脸质问,她连气息都不曾变,“外孙姑爷也是读过新学的,该是晓得嫁妆乃私产,这私产且有出处,出处便有权处置,或者你我再去问问外孙小姐看她怎样安排,除非外孙姑爷真狠得下心来,拿丈夫的权威去逼这个半死不活的发妻。”
“你。”章崇彦气得咬牙切齿,嫁妆被扣,如今连聘礼也要付之东流,一股不祥之感油然而升,章崇彦不敢去想卓谦礼会怎么闹。
觉得说得差不多了,章嬷嬷认为是时候借个势压人,“我们府上的哥儿年前进了北洋政府财政部任职,外孙姑爷已是留洋高材生,来年若想开办实业,好歹在政府里也有个说话的近亲帮衬。外孙姑爷想娶卓家姑娘无人反对,毕竟都是亲戚,犯不着为此等小事费神。待此事结束,愿外孙姑爷专心事业,前程自然远大。”
章崇彦从未听陆玫莹提及这个外家,更不晓得她有个表兄弟已进了财政部。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落在他头上,他是要打算抛弃陆玫莹的,因为那神父说她克他。现如今钻出个在财政部供职的表兄弟,他若想开办工厂、银行,处处都要和政府打交道,外祖母又这般疼惜陆玫莹,这可不能得罪。
章崇彦呆若木鸡的盯着章嬷嬷看了好一会儿,这才一反常态拱手作揖,“嬷嬷教训得是,此事是崇彦思虑不周,不必劳烦嬷嬷去天津走一趟,拿玫莹嫁妆作聘礼之事就此作罢。”
读书人没有不重前程的,章崇彦的反应在她意料之中,这份擅变也更让她瞧不起章崇彦,“外孙姑爷去忙吧,毕竟娶亲是大事,还有得操忙呢。”
章崇彦恭敬的背身而去,他要去找章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