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他又问了一遍,声音里的暴怒稍稍压下。
“你就这么不愿?”
我蜷缩在地上,牙齿咯咯作响。
“谁会愿意跟一个鬼结婚?!”
黑暗静止了。
那股盘旋的寒意也顿住了。
良久,他笑了。
笑声低沉,沙哑,带着无尽的苍凉和自嘲。
“是啊鬼”
“我等了三世等到签文再启等到你却忘了我已非人”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周围的寒意也奇异地开始消退。
但那沉重的悲伤感,却更浓了。
灯又亮了。
窗外还是黄昏时分,仿佛刚才的黑暗只是我的幻觉。
我瘫在地上,浑身冷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
额角那块红印不再发烫,变成了刺痛。
手机屏幕亮着。
还是那个号码。
但短信内容变了。
【你若不愿,契约可解。】
我盯着那行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么解?”我对着空气,嘶哑地问。
手机很快又震动了一下。
【红绳已毁,聘礼不全。缘签之力已弱。】
【但契约初成,阴缘已系,彻底斩断,需你自愿,于签文所指之地,酉时,亲手焚了那《缘签录》。】
【自此,两不相干。】
“我烧了那本书你就真的放过我?”我声音发抖。
【信不信,由你,此乃唯一之法。】
【过了酉时,契约再无挽回之机。】
我看向扔在床上的那本破旧册子。
这是唯一的机会。
赌一把。
赌他这种偏执的百年老鬼,或许还残存着一点奇怪的“信义”。
我抓起那本《缘签录》和打火机,冲出了民宿。
夕阳把天空染成一片血色。
我跑进那条寂静无人的老巷,冲向尽头的缘祠。
祠堂的门,依旧紧闭。
我不管不顾,将那本《缘签录》塞进去。
打火机蹿出火苗。
点燃纸页的瞬间,火光明亮。
火焰吞噬着泛黄的纸张。
我看着火焰跳动,心里一片空白。
额角那冰冷的刺痛感,随着火焰的燃烧,一点点减轻。
最终彻底消失了。
我下意识地抬手去摸。
皮肤光滑,那块纠缠了我这么多天的红印,不见了。
火焰渐渐熄灭,只剩下一小堆灰烬。
一阵风吹过,卷起灰烬,四散无踪。
结束了了吗?
我站在原地,浑身脱力,几乎站不稳。
天边,最后一丝夕阳的余晖也沉了下去。
酉时过了。
他真的走了?
我慢慢转过身,准备离开这个鬼地方。
就在迈出第一步的时候,一个极淡声音响起了。
仿佛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随风飘进我耳朵里。
“也好”
“不再叨扰了。”
那声音轻得像是幻觉。
很快便消散在夜风里,再也听不见。
我猛地回头。
身后只有空荡荡的巷子,和那间彻底陷入黑暗的祠堂。
我摸了摸光滑的额角,看着地上那摊灰烬。
真的结束了。
我没有感到轻松。
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空茫和难以言喻的沉重。
我慢慢地走出巷子。
再也没有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