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天光已经大亮,麻雀在屋檐下叽叽喳喳地叫。
我几乎是弹坐起来的。
第一时间摸自己的头发,又猛地环顾四周。
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
一切都和昨晚入睡前一样,安静得可怕。
哪有什么长衫男人?
哪来的冰冷手指?
是梦。
一定是因为昨天那个老神棍胡说八道。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我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安慰自己。
可心底那阵寒意却挥之不去。
那声叹息,仿佛现在还缠在耳根子上,冷飕飕的。
我强迫自己不再去想,洗漱,下楼吃早饭。
民宿老板准备了清粥小菜,看我脸色不好,多问了一句。
“没睡好?咱这老房子床是有点硬。”
“还好,做了个怪梦。”
我含糊地应着,低头喝粥。
“正常,外地客人来,偶尔会认床。”老板笑了笑,随口又说。
“不过啊,咱们淅川老故事多,有些梦也说不定是哪个老物件叨扰了。”
我舀粥的手顿住了。
“老故事?”
“是啊,老早以前,战乱嘛,好多有情人没成眷属,所以咱们这儿冥婚的习俗以前挺盛的。”
老板自顾自说着,没留意我的脸色慢慢白了。
冥婚。
我再也吃不下,放下碗筷,几乎是冲出了民宿。
那老头到底给我下了什么套?
是催眠气体还是什么迷药?
不然我怎么可能会做那么清晰的鬼梦!
巷子尽头,那间缘祠还在。
门开着,里面依旧昏暗。
那个老头还在原地坐着,像是从来没挪动过。
他正拿着块软布,慢悠悠地擦拭着那个竹签筒,对我的去而复返毫不意外。
“你回来了。”他眼皮都没抬。
我憋着一口气,走到他面前。
“你昨天对我做了什么?”
“求签,解签,收钱。”
他放下签筒,终于正眼看我。
“银货两讫,童叟无欺。”
“那我昨晚怎么会梦到梦到那种东西!”
“哪种东西?”
他反问,浑浊的眼睛里看不出情绪。
“一个穿长衫的男人,他还还碰我头发”
我说出来都觉得荒谬,脸颊发烫,一半是气的一半是吓的。
老头沉默了。
他放下手里的布,深深看了我一眼。
“那不是梦。”
“是他来看你了,我说过,签文一出,礼数就开始了。”
“什么礼数?!你到底在说什么鬼话!”
“阴婚礼数。”老头一字一顿,敲在我耳膜上。
“鬼媒牵线,冥府为证,他认下了你,这便是第一礼:探颜。”
我听得浑身发冷,汗毛倒竖。
“你到底是谁?你想干什么?”
“我是个守祠的,也是解签的。”他指了指祠堂上方模糊的神像。
“只管传达签文意思,不管别的,姑娘,我昨日就说过,这是百年难遇的上上大吉签。”
“跟鬼结婚算哪门子上上大吉!”
我快崩溃了。
“对那边来说,是天大的好事,得了这段姻缘,你往后诸事顺遂,再无坎坷,自有阴德护你一生。”
老头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
“只是,礼成之前,会有三探,一探颜,二探心,三探魂。”
“三探之后呢?”我嗓子发干。
“三探结束,聘礼送达,便是礼成之时。”他垂下眼皮。
“从此,你就是他认定的妻,阴阳两界,无人再敢扰你。”
“”
这听起来根本不是什么祝福。
而是一张无法挣脱的,来自阴间的卖身契。
我后退一步,撞翻了身后的一个蒲团。
“我不信!疯子!你就是个疯子!”
我声音发抖,指着他的手都在颤。
老头也不生气,只是幽幽叹了口气。
“姑娘,回去看看吧。”
“看什么?”
“看你枕边。”他抬起浑浊的眼。
“他昨夜去看你,总该留下点念想。”
——
回到民宿房间,我反锁了门,背靠着门板大口喘气。
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房间里明亮又安静。
哪有什么念想?都是骗人的吧
我一步步走到床前,手指颤抖着,掀开了枕头。
枕头底下空空如也。
我松了口气,几乎要瘫软下去。
果然都是唬人的
就在我准备起身时,余光却瞥见了枕套边缘。
那里,沾着一点极其细微的,暗红色的碎末。
我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捻起来,凑到鼻尖。
是一股极淡的胭脂水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