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中，我倚在软榻上，问春禾：“这人何时进府的？我怎么没印象？”
春禾正替我梳发，闻言抿唇一笑：
“小姐忘了？去年腊月您去慈安寺上香，在庙门口遇见个浑身是血的乞丐。那会儿他身上全是伤，您看他可怜，就让我给了他二两银子。”
我隐约记起似乎有这么回事。
那日大雪纷飞，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蜷缩在庙门角落，身上血迹斑斑，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
“他伤好后，自己找上门来，非要报恩。管家见他力气大，就安排在后院劈柴。”
“不过他做事最是勤快，马厩、花园、厨房，哪儿缺人手他就去哪儿。就是总低着头不爱见人，除了干活就是躲在房里看书。”
“看书？”我有些诧异。
“对啊小姐，说来也怪，他虽是个哑巴，可认得的字比府里账房先生还多呢！”
我心头微动，一个哑巴，怎么会识文断字？
正思索间，管家急匆匆跑来：
“小姐，老爷请您立刻去书房！”
我整了整衣襟，刚踏进书房，就听见父亲难得温和的声音：“琳琅啊，二皇子昨日向为父提亲了。”
“你明日就且见见二皇子吧。”
我心里一惊，这个老狐狸居然真的要把我卖了！
我强自镇定，“父亲，女儿听闻二皇子府上已有三房妾室，女儿不愿”
啪！
一记耳光狠狠甩在我脸上。
他冷嗤一声：
“放肆！二皇子是陛下最宠爱的儿子，未来是要继承大统的！”
我偏过头，唇齿间泛起血腥味。
“女儿只是觉得，这盘棋，父亲下得未免太心急了，父亲就这般确定二皇子一定能登上帝位？”
“倘若，陛下还有一子呢？”
李宗申沉了脸，他皱眉，似是想起了什么：
“你说的可是那个被妃嫔毒死的皇子？”
“正是！”
我拭去嘴角血迹，强撑着站起身。
“父亲可曾想过，若三皇子当年并未毒发身亡，而是被人暗中救走”
“荒唐！当年可是由太后亲眼看着入殓的！”
“父亲确定吗？”我向前一步，抬眼直视他：“若三皇子尚在人世，这些年暗中积蓄力量，而我们却辅佐二皇子，到时候我们李家，可就是谋逆的从犯啊。”
书房内陷入死寂，父亲思索片刻，良久，他摆了摆手。
“罢了，这婚事暂且缓议。”
走出书房时，我才发现后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
我轻轻按住狂跳的心口，方才急中生智的一番话竟真让他动摇了。
这段往事在朝中虽讳莫如深，却是人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三皇子的生母出身太后母家，本是太后最疼爱的侄女。
那孩子虽天生哑疾，也是太后心尖上的肉。
直到一年端阳宴，与太后有血仇的贤妃在御酒中下毒，意图毒害太后。
谁料阴差阳错，竟被年幼的三皇子误饮，很快便毒发而亡。
不久后，三皇子的生母也随之投缳自尽。
太后一夜白头，从此深居简出。
至于说他尚在人世。
不过是我根据哑奴那张与沈墨那几分相似的面容，临时编造的权宜之计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