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太子李恒的大婚,定在来年开春。
那是我一生中,最盛大的一日。
十里红妆,从相府一直铺到皇城正门。
我穿着上百名绣娘赶制数月的凤袍,头戴九龙四凤冠,一步步踏上丹陛,走到他的面前。
他穿着一身庄重的衮龙袍,褪去了往日的温润,眉目间是属于帝王的天家威仪。
父皇退位,禅让于他。
他牵起我的手,于万民之前,百官之上。
“今日,朕册封秦氏嫣儿为后。”
他的声音传遍整个太和殿。
“朕之后宫,将仅有皇后一人。朕之江山,愿与皇后共掌。”
满朝文武,皆跪地高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那一日,我成了大周朝最尊贵的女人。
入主坤宁宫后,李恒并未让我只做一个困于深宫的皇后。
他果真履行了他的诺言。
每晚他处理政事,都会将我带在身边。
奏折,他会先看一遍,然后递给我,听我的看法。
朝堂上的争论,他也会在事后说与我听,问我的计策。
他说:“嫣儿,你的眼界与智识,不该被这宫墙锁住。”
我知他,懂他,亦敬他。
我们是夫妻,更是彼此最信任的盟友。
这样的日子过了半年,安稳而又甜蜜。
直到南境传来急报。
大旱。
百年不遇的大旱。
南境三州,赤地千里,颗粒无收。
奏报上说,百姓易子而食,饿孚遍野。
李恒收到消息,一连几日都眉头紧锁,彻夜难眠。
早朝之上,百官为此事吵得不可开交。
“陛下,此乃天降示警,应设坛祭天,祈求上苍降下甘霖!”
“陛下,国库空虚,开仓放粮乃是下策,恐动摇国本啊!”
“依老臣之见,当加重赋税,从富庶之地调粮,以解南境之急!”
李恒坐在龙椅上,听着这些陈词滥调,脸色愈发阴沉。
祭天?不过是自欺欺人。
加税?只会让其他地方的百姓也陷入水火。
他们这些饱读诗书的肱股之臣,到了关键时刻,想出的竟是这些昏聩无能的法子。
那晚,在御书房,我看着李恒疲惫的神色,心疼不已。
我为他倒上一杯参茶。
“陛下,臣妾有一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恒抬起头,眼中燃起一丝希望。
“嫣儿,但说无妨。”
我将自己思虑了数日的想法,缓缓道出。
“南境之旱,非一日之寒。祈雨无用,根源在于水利。”
“臣妾曾读过前朝古籍,南境地势西高东低,境内有数条大江穿行而过。若能效仿前人,于上游修筑水渠,将江水引入三州田地,旱情自可缓解。”
“再者,臣妾看过工部图纸,有一种名为‘龙骨水车’的器械,可翻水上坡,灌溉高处田地,若能大量制造,必能事半功倍。”
“至于粮食,国库不动,但皇商内库可动。先帝与太后积攒的私库,足以支撑南境半年。以工代赈,让灾民修渠造车,既解决了生计,又兴修了水利,一举两得。”
我一番话说完,御书房内一片寂静。
李恒眼中的光芒越来越亮。
他猛地站起身,抓住我的手。
“嫣儿!你真是朕的贤后!”
他激动地来回踱步。
“此法可行!此法必能救我南境万民!”
第二日早朝,李恒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我的计策一字不漏地说了出来。
他话音刚落,朝堂上便炸开了锅。
以当朝太傅王安石为首的一众老臣,立刻站了出来。
王太傅是三朝元老,德高望重,亦是朝中保守势力的领头羊。
他躬身一拜,声音却中气十足。
“陛下!此法闻所未闻,耗资巨大,风险莫测!万一失败,动摇国本,谁能担此大任?”
李恒看向他,声音沉稳。
“太傅以为,朕当如何?”
王太傅直起身子。
“臣以为,此等奇技淫巧,绝非治国正道!更何况,此法听来,颇有妇人之仁,见识短浅。不知是陛下身边哪个奸佞小人进献的谗言?”
他这话,意有所指。
朝中不少人都知道,李恒对我言听计从。
李恒的脸色冷了下来。
“太傅,此法是皇后所献。”
王太傅仿佛就等着这句话,他立刻跪倒在地,痛心疾首。
“陛下!自古以来,后宫不得干政!牝鸡司晨,乃是亡国之兆啊!”
他身后的一众老臣也齐刷刷跪下。
“请陛下三思!莫要为妖后所惑!”
“请皇后娘娘退回后宫,安守本分!”
“妖后”二字,说得极其响亮。
我站在殿后的珠帘后,听得清清楚楚。
我的手,在袖中握紧。
李恒坐在龙椅上,面无表情,却无人能看清他眼底的滔天怒火。
他没有立刻发作。
他只是平静地问。
“那依诸位爱卿之见,除了皇后之法,你们可有更好的办法,去救南境那百万嗷嗷待哺的灾民?”
朝堂之上,再次陷入死寂。
他们只会反对,只会指摘,却拿不出任何行之有效的办法。
一群尸位素餐的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