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泣是私密的事情,贺丛舟没有上去安慰或替梁吟擦去泪水,这种时候,她只想一个人,更不会想要见他。
他明白。
坐在车里看着梁吟哭完,擦掉泪水,回到店内关灯,然后一个人慢悠悠走在无人的街道上,直到平安归家。
望着楼上那盏灯亮起贺丛舟才离去。
他不敢回到南岸。
这些天每次回去,面对一室清冷的孤寂,都令他心生畏惧。
驾车去了明英。
昨天明锐从瑞士旅行回来,这阵子的事他全然不知,听说后将沈持谦从里到外都骂了个遍,丢下台球杆,他拿着喝的走到贺丛舟身边坐下。
“不过我是听父亲说沈持谦和他小叔斗得厉害,兴许就是因为这个想要红山的股份吧。”
毕竟绑走小起这种事是有风险的。
双方都在赌。
“好在你聪明,搬出了那个姓程的,否则真给了他百分之八的股份,岂不是要怄死?”
靠在软椅里,贺丛舟仰面,让射灯的光芒覆面,眼皮感受到白光,瞳孔的酸痛发作得更厉害,身体上些微的不舒服会让心里的痛减缓。
这阵子,他便是用这种方法缓解痛苦的。
“不是我找来的,是父亲。”
是邵禹。
在得知贺丛舟要拿股份交换小起时,他立刻便汇报给了贺父,贺父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沈持谦占便宜,私下联系了程家小叔,拿报警威胁,不想双方闹得太难看,这才和平解决。
这才及时止损。
但对贺丛舟而言,他宁愿是用股份换来小起,不然现在也不至于没脸见梁吟。
“管他是谁说的呢,只要没事了不就行了?”
真的没事吗?
梁吟失去了小起,这是锥心之痛,贺丛舟没日没夜都在想着要怎么弥补,今晚看到梁吟掩面哭泣,更撕心裂肺了。
“明锐。”
贺丛舟掀开眼睫,无比认真道:“我到底怎么样,才能让梁吟高兴一点呢?”
明锐天天混在女人堆里。
应该最了解怎么哄女人开心。
他拍了拍贺丛舟的脊背,唉声叹气,“这种情况,只适合让她平静过日子,你别去打搅就好了。”
用酒精麻痹了神经,贺丛舟不要命地喝到凌晨,胃里刺痛着,暂时停止,起身去洗手间吐了一场。
半清醒半沉醉出去。
打开水龙头,直接将头垂下去,任由冷水冲刷而下,门外像是有人走了进来,两人有说有笑,或许是喝醉了,嘴上没有把门,一聊便聊到了许多年前的事。
“谁说不是,我可是追了她整一年,起早贪黑,结果这个贱人转头就跟贺丛舟结婚!”
“你真有种,赵梁吟可是出了名的眼界高。”
“再高有什么用?”
提上裤子,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过来。
贺丛舟关掉了水龙头,发丝被水冲得耸拉了下来,垂挂在额前,水珠跟着汇聚而下,因为低着头,看不清面孔。
自然没引起别人的注意。
他们洗着手,延续刚才的话题,“被赶出赵家以后我见过她,还点了她给我洗头呢,没了钱哪还有什么傲气,被我摸了手一声都不敢吭。”
言语间夹杂了些下流的笑。
“真的假的,什么时候我也去摸两把赵家千金的滋味。”
“得了吧,早就不在了,听说要养孩子,指不定早就去做皮肉生意了。”
掌心按在洗手台上,有水,湿滑,冰凉。
听着这些,贺丛舟像是挨了几拳,痛感闷在心里,难以抒发,再次想到回来后和梁吟在明英见的第一面。
是在床上。
那时候的她便走投无路到来卖身了。
在那之前呢?
又受过多少屈辱,苦楚。
一想起来,贺丛舟心口便抽疼,身旁二人还在喋喋不休,蓦然攥起拳头,多日的憋闷汇聚到了手上,朝着对方无耻下流的脸重重砸了下去。
餐厅在黄金地段,每到下班和放学时间便座无虚席,梁吟忙到一口水都来不及喝。
天气炎热,店里空调开放,可还是驱散不了身体里的热意,端着餐盘出去,梁吟一时头晕眼花,双腿虚浮,好在及时被人扶住。
“梁小姐?”
在收银台前停住,梁吟抬眸,对上一张八分相熟的面孔,男人轻笑,“你不记得我了?之前你在我家做钟点工”
“封先生?”
“是我。”
封擎微笑着:“你没事吧?脸色很差。”
梁吟勉强扯笑,“没事,我这会儿有些忙,您先坐。”
看着她跑进后厨又端着菜出来。
封擎没再打扰。
找了个单人空位坐下,脊背却浮起一阵寒凉,回头看,斜后方的位置正坐着个戴墨镜的男人,目光碰撞,对方起身,慌忙走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