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债电话第三次响起时,我正在煮泡面。
手机屏幕闪烁着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我没接。
它一直响。
泡面糊了。
一股焦味弥漫在狭小的出租屋里。
冰箱是空的。
最后一点钱,付了上个月的房租。
手机安静了不到五分钟。
又响了。
这次是徐文彦。
我的初恋男友。
心猛地一跳,差点把锅打翻。
深吸一口气,划开接听。
喂声音有点哑。
洛宁。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温润如玉。
只是此刻,带着一种刻意保持的距离感。
嗯。我盯着糊掉的面条。
听说…你家的事了。他顿了顿,还好吗
死不了。我扯了扯嘴角。
伯父的事,很遗憾。
谢谢。我干巴巴地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洛宁,他再次开口,语气变得公事公办,我们…以前送你的那些东西,还在吗
我愣了一下。
没反应过来。
什么东西
就是…我送你的那些礼物。他似乎有点难以启齿,手表,包包,还有…那颗粉钻。
那颗三克拉的粉钻。
他向我表白那晚送的。
他说代表他纯净的心意。
原来心意,是可以要回去的。
一股寒气从脚底窜上来。
比这出租屋的阴冷更刺骨。
徐文彦,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异常平静,你想要回去
对不起,洛宁。他语速很快,家里…最近查得严。你知道的,送贵重礼物给非亲属关系的人,影响不太好。
非亲属关系。
五个字,像五个冰锥。
扎得人生疼。
好。我只说了一个字。
谢谢。他像是松了一口气,我让助理明天去你家…哦不,你现在的地址取。
不用了。我打断他,寄给我地址,我寄给你。
也行。他立刻答应,那,保重。
电话挂断了。
忙音。
嘟嘟嘟。
像在嘲笑。
我看着糊掉的泡面。
胃里一阵翻搅。
不是饿的。
是恶心。
把锅里的东西倒进垃圾桶。
连锅一起扔了。
看着碍眼。
手机又震了一下。
是沈薇。
我最好的闺蜜。
心里稍微暖了一点。
宁宁！在哪儿呢出来嗨！新开了一家酒吧,超赞！
后面跟着几个兴奋的表情包。
我犹豫了一下。
在家。最近有点忙。
忙啥呀！出来放松放松嘛！都多久没见了！她发了个撒娇的表情。
真不去了。你们玩。
好吧好吧。她似乎有点扫兴,哦对了,宁宁,你那条卡地亚的钻石手链,借我戴戴呗就今晚,撑撑场面！
那条手链。
徐文彦送的生日礼物。
沈薇当时羡慕得眼睛都直了。
好。我回了一个字。
爱你！我让跑腿去你原来那个家取
不用。我寄给你。
也行！地址发你！
她飞快地发来一个地址。
一个高端小区。
不是她家。
我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翻着通讯录。
一个个名字。
曾经围绕在我身边的朋友。
曾经信誓旦旦的追求者。
现在,该轮到谁了
手指停在林浩宇的名字上。
林氏集团的太子爷。
追我最猛的一个。
送车送房,我都没要。
他说他欣赏我的独立。
电话拨过去。
响了很久。
接通了。
背景很吵,音乐震天响。
喂一个慵懒的女声,不是林浩宇。
我找林浩宇。我说。
谁啊女声不耐烦。
洛宁。
哦~~~破产那位啊女声拖长了调子,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浩宇哥说了,不认识什么洛宁。打错了！
电话被挂断。
很干脆。
破产那位。
标签贴得真快。
心口那块地方,彻底凉透了。
也好。
省得我一个个去找了。
把手机扔到一边。
环顾这个只有二十平米的屋子。
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什么都没有。
家没了。
公司没了。
爸爸在医院里,需要一大笔钱。
而我,什么都没了。
除了那些别人送的、等着被收回的奢侈品。
还有满身的债务。
第二天。
我去了二手奢侈品回收店。
徐文彦的粉钻,沈薇心心念念的卡地亚手链。
还有其他几件值钱的首饰。
统统卖了。
价格被压得很低。
无所谓了。
拿到一沓现金。
不多。
但够付爸爸这个月的部分医药费。
走出店门。
阳光刺眼。
手机又响了。
是徐文彦的助理。
洛小姐,徐总让我问问,东西……
卖了。我说。
什么助理愣住了。
我说,东西卖了。钱我用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洛小姐,这…徐总那边……
让他来找我。我挂了电话。
心里奇异地平静。
甚至有点想笑。
没回那个出租屋。
去了医院。
爸爸躺在病床上,瘦得脱了形。
看到我,努力挤出一个笑。
宁宁来了。
爸。我握住他的手。
冰凉。
公司…房子…爸对不起你…他浑浊的眼睛里全是自责。
说这些干嘛。我打断他,会好的。
把刚拿到的钱塞进他枕头底下。
医药费,别担心。
你哪来的钱他急了。
赚的。我撒谎。
他看着我,眼圈红了。
苦了你了,孩子。
不苦。我摇头。
看着窗外灰扑扑的天空。
活下去。
才是最重要的。
从医院出来。
我去了以前常去的商场。
不是买东西。
是看。
看那些光鲜亮丽的橱窗。
看那些穿着得体、行色匆匆的人们。
世界还是那个世界。
只是我被甩出去了。
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我看到一家小小的奶茶店在招工。
小时工。
一小时十五块。
我站住了。
橱窗玻璃映出我的影子。
脸色苍白。
穿着洗得发白的旧T恤和牛仔裤。
和这里格格不入。
曾经。
我是这里的VIP。
各大专柜的SA都认识我。
洛小姐长,洛小姐短。
现在。
她们大概也听到了风声。
看我的眼神,大概也会不一样。
我深吸一口气。
推开了奶茶店的门。
门上的风铃叮当作响。
你好,招小时工吗我问柜台后忙碌的年轻女孩。
女孩抬头,打量了我一下。
招。能做多久全职还是兼职
兼职。每天下午六点到十点。
行。带身份证了吗填个表。
带了。
我拿出身份证。
填表。
签上名字：洛宁。
很陌生。
又很真实。
穿上那件廉价的绿色围裙。
戴上帽子。
站在操作台后面。
手忙脚乱。
糖浆洒了。
冰块掉了一地。
旁边的女孩耐心教我。
别急,慢慢来。
她叫小雅。
刚大专毕业。
在这里做了半年了。
谢谢你。我说。
客气啥。她笑,露出小虎牙,都是打工的。
晚上十点。
下班。
腿站得发酸。
嗓子因为一直重复欢迎光临请问喝点什么有点哑。
拿着当天的工资。
六十五块。
几张皱巴巴的纸币。
攥在手心。
却觉得比任何时候都踏实。
这是我今天赚的。
干净的。
回到出租屋。
楼下停着一辆黑色的宾利。
很扎眼。
车门打开。
徐文彦走了下来。
穿着剪裁合体的西装。
一丝不苟。
和我身上的油烟味、廉价围裙,形成鲜明对比。
他看着我。
眼神复杂。
惊讶不解或者还有一丝怜悯
洛宁。
有事我面无表情。
助理说,你把东西卖了
嗯。
为什么他皱眉,你缺钱可以跟我说。
跟你说我笑了。
第一次在他面前笑出声。
徐文彦,你要回去的东西,怎么处理是我的事。
那是我的东西！他语气有点急。
送给我了,就是我的。我看着他,怎么,徐大少爷送出去的东西,还想要钱
他被噎住了。
脸色不太好看。
洛宁,你现在…就在这种地方打工他转移了话题,环视着破败的楼道。
嗯。一小时十五块。我坦然地说。
你需要钱,我可以帮你安排更好的工作。他走近一步,语气软了些,来我公司……
不用了。我打断他,我这样挺好。
他看着我,像看一个陌生人。
你变了。
是啊。我点头,不变,等着饿死吗
他再次沉默。
最后叹了口气。
有困难,可以找我。
谢谢,没有。我绕过他,去开单元门。
洛宁！他叫住我。
我没回头。
我们之间,真的……一点情分都没了
情分
我握着冰冷的铁门把手。
徐文彦,在你打电话要回那颗粉钻的时候,我们的情分,就彻底结束了。
铁门吱呀一声关上。
把他和他那昂贵的怜悯。
关在了门外。
奶茶店的工作,我渐渐上手。
点单,制作,打包。
熟练又麻利。
小雅说我学得快。
店长也夸我勤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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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尔有顾客会刁难。
嫌甜了,嫌冰少了。
我都好脾气地道歉,重做。
没什么。
比起那些冷眼和落井下石。
这不算什么。
每天去医院看爸爸。
情况稳定了些。
但后续的治疗费,还是个大窟窿。
奶茶店的工资,杯水车薪。
我得想办法。
一天下班。
路过一个夜市。
人声鼎沸。
摊位上什么都有。
小吃,衣服,小饰品。
我看到一个角落空着。
问了旁边的摊主。
说租金不贵。
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几天后。
我的小摊支起来了。
就在夜市入口不远。
卖什么
我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
除了这张还算好看的脸。
真没什么特长。
想起以前。
很多人夸我衣品好。
沈薇总缠着我帮她挑衣服,搭配。
她说我眼光毒。
总能挑到又特别又好看的。
翻箱倒柜。
找出几件以前买的,但还算新潮的基础款。
又去批发市场。
用仅剩的一点钱,淘了一批价格便宜但款式不错的衣服。
几块简单的木板。
几个衣架。
一盏充电小台灯。
我的摊位,开张了。
招牌很简单：平价穿搭。
第一天。
没什么人。
我有点局促。
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看着人来人往。
偶尔有人瞥一眼。
走了。
一个多小时。
没开张。
旁边卖烤串的大哥看不下去了。
妹子,你这样不行啊！
啊
你得吆喝啊！光杵着,谁买
哦…哦。我脸有点热。
张了张嘴。
却发不出声音。
太难了。
大哥摇摇头,自顾自吆喝起来。
羊肉串！香喷喷的羊肉串！
声音洪亮。
吸引了不少人。
我深吸一口气。
心一横。
平价…平价穿搭！百搭…百搭不贵！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自己都觉得尴尬。
但,豁出去了。
来看看…看看！衣服好看！
声音大了点。
有人看过来。
是一个穿着校服的小女生。
怯生生地。
姐姐,这件T恤…多少钱
三十五。我赶紧说。
能…试试吗
能！
小女生试了。
对着我带的简易小镜子照了照。
好看吗
好看！我用力点头,很适合你,显白。
她犹豫了一下。
三十行吗
行！我毫不犹豫。
第一单。
成了。
虽然只赚几块钱。
但收到那张三十块的纸币时。
手都在抖。
谢谢姐姐！小姑娘开心地走了。
我握着钱。
鼻尖有点酸。
好像,看到了光。
慢慢地。
生意有了起色。
我琢磨出点门道。
看到顾客。
主动打招呼。
观察她们的体型、气质。
快速推荐适合的款式。
这个颜色显气质！
这个版型显瘦！
这个搭配牛仔裤,绝了！
平价。
态度好。
眼光准。
回头客多了起来。
有时还会带朋友来。
这个姐姐搭配超厉害！
她们这样说。
我笑笑。
心里那点小小的骄傲,悄悄滋长。
晚上收摊。
数着零散的钱。
几十,一百。
积少成多。
比奶茶店的工资多不少。
累是真的累。
嗓子冒烟。
腿像灌了铅。
但心里是满的。
爸爸的医药费。
有着落了。
那天生意特别好。
收摊晚了点。
拖着装满衣服的大袋子。
往出租屋走。
路过一个岔路口。
昏暗的路灯下。
停着一辆熟悉的跑车。
火红色的。
林浩宇的车。
旁边站着两个人。
搂在一起。
吻得难分难舍。
女的。
是沈薇。
她身上穿着一条我眼熟的裙子。
我给她挑的。
她手上。
戴着那条卡地亚钻石手链。
灯光下。
钻石闪得刺眼。
他们吻完了。
林浩宇的声音带着得意。
怎么样,宝贝儿还是我厉害吧那蠢女人破产了,她爹也快完了,啥也不是了。
沈薇娇笑着捶他。
哎呀,你好坏！不过…她那点家当,也快被我们掏空了吧
她也就剩那点东西了。以后,你跟着我,要什么没有林浩宇捏了捏她的脸。
那当然！谁稀罕她那点破烂。也就那条手链还行。沈薇晃了晃手腕。
你喜欢,回头再给你买更好的！走,带你去兜风！
引擎轰鸣。
跑车绝尘而去。
留下刺鼻的尾气。
和我。
站在路灯的阴影里。
一动不动。
像一尊石像。
原来。
徐文彦的查账。
林浩宇的翻脸。
沈薇的借东西。
都不是偶然。
他们早就勾搭在一起了。
等着我家出事。
等着瓜分我最后的价值。
那条手链。
她说是借一晚。
现在,成了她口中的破烂。
也是。
从我这掏空的家当之一。
冷。
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冷。
比破产那天。
比被追债。
比被讨要礼物。
都冷。
心口那块地方。
彻底冻成了冰。
也好。
死得透透的。
才能活。
我继续卖衣服。
白天奶茶店。
晚上夜市摊。
像个陀螺。
忙得脚不沾地。
但我脑子没停。
观察。
学习。
顾客喜欢什么样的款式
什么样的搭配卖得快
哪里进的货性价比更高
我偷偷留意着。
记在心里。
偶然的机会。
我认识了一个做服装批发的老板。
姓赵。
人很爽快。
看我一个小姑娘天天起早贪黑。
挺不容易。
有次闲聊。
小洛啊,你眼光确实不错。现在这摊子,小打小闹,赚点辛苦钱还行,想做大,难。
赵哥,那您说,要怎么做我虚心问。
得有自己的品牌啊。做点设计,找工厂打板,批量生产。
一件衣服,你从我这拿货卖三十,赚十块。你自己设计生产,成本可能十五,卖四十,赚二十五,还独一份。
赵哥点着烟。
道理是懂。我苦笑,可我没本钱,也没门路。
本钱慢慢攒呗。至于工厂…赵哥想了想,我认识个小厂老板,人实在,量小也能做。你要真想试试,哥给你牵个线。
真的我眼睛一亮。
不过丑话说前头,这行水也深,赔了可别怨哥。
不会！谢谢赵哥！
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机会。
来了。
我开始更疯狂地攒钱。
奶茶店工资。
夜市赚的钱。
一分一毛。
都攒起来。
舍不得吃好的。
一碗面分两顿。
衣服更是没买过新的。
夜市里卖不掉的瑕疵款。
自己穿。
研究服装设计。
买不起书。
就在网上看。
看时尚杂志。
蹲在书店里看。
用手机拍下来。
回来琢磨。
在旧本子上画草图。
画得歪歪扭扭。
但脑子里那个念头。
越来越清晰。
攒了几个月。
加上爸爸病情稳定了些。
医药费压力稍缓。
我手里终于有了一小笔启动资金。
不多。
只够做两款最简单的T恤。
找到赵哥介绍的那个小工厂。
王老板。
看着很憨厚。
看了我的草图。
皱皱眉。
小姑娘,你这设计…有点大胆啊。
王老板,您看能做吗
能做是能做。
就是这个配色,还有剪裁…用料也得讲究点,成本不低。你确定能卖出去
我试试。我攥紧了拳头。
行吧。王老板点头,量少,价格高点。先给你打样看看。
好！谢谢王老板！
等待打样的日子。
度日如年。
终于。
拿到样衣了。
纯棉的。
手感很好。
简单的剪裁。
但腰线和领口做了特别的设计。
很简约。
又带点小心机。
我穿上。
对着镜子照了又照。
心跳加速。
就是它！
王老板,就按这个做！第一批…先做一百件！
一百件你卖得掉吗王老板有点担心。
卖得掉！我斩钉截铁。
押上了全部身家。
新款T恤挂上我的夜市摊位。
价格比我平时卖的衣服高不少。
第一天。
无人问津。
第二天。
零星有人问。
嫌贵。
走了。
第三天。
来了个年轻女孩。
身材很好。
她一眼就看中了。
这件…能试试吗
能！
她穿上。
对着镜子。
左看右看。
版型好棒！显得腰好细！
多少钱
一百二。
她犹豫了一下。
能便宜点吗
这是原创设计,料子也好,成本高…我解释。
好吧！她咬咬牙,给我包起来！太好看了！
开张了！
我激动得手有点抖。
很快。
她带着一个朋友来了。
又买走一件。
接着。
又来了一个。
像是回头客介绍来的。
听说你家衣服版型超好！
一百件。
半个月。
卖光了。
利润。
比我之前卖一个月还多。
我知道。
路子对了。
有了点资金。
胆子也大了点。
设计第二款。
小衬衫。
加了点复古元素。
还是找王老板。
这次做了两百件。
夜市。
成了我的主战场。
我的平价穿搭小摊。
渐渐有了名气。
很多年轻女孩专门找过来。
就是这家！衣服超有设计感！
老板搭配眼光一流！
穿着上班,同事都问我在哪买的！
我有了第一批忠实的顾客。
她们拉了个群。
我经常在群里分享穿搭。
或者发点新款预告。
群里很热闹。
有人提议。
老板,开个网店吧！我们好买！
网店
我琢磨着。
是个方向。
说干就干。
研究平台规则。
注册店铺。
名字就叫洛宁的衣橱。
拍图。
我不会拍照。
用手机。
在出租屋白墙前拍。
光线不好。
拍出来灰扑扑的。
效果很差。
咬牙。
租了个小单间。
专门做工作室。
买了简易的补光灯和背景布。
自己当模特。
一遍遍拍。
修图。
一点点学。
终于。
图片能看了。
网店开了起来。
生意意外地不错。
夜市积累的口碑。
群里的宣传。
第一批顾客的支持。
订单慢慢多了起来。
从一天几单。
到十几单。
几十单。
我忙疯了。
奶茶店的工作。
辞了。
专心做网店和夜市。
请了第一个帮手。
小雅。
那个奶茶店的女孩。
她听说我开了网店,很感兴趣。
宁姐,你太厉害了！我能跟你干吗我不要工资,学东西就行！
工资照给。我笑着说,不过会很累。
不怕累！小雅干劲十足。
日子像上了发条。
累。
但每一天都看得见希望。
爸爸的医药费。
不再是压在心头的巨石。
他的气色好了很多。
能下床走动了。
看着我的眼神。
充满了欣慰和骄傲。
宁宁,爸拖累你了…
爸,我握着他的手,有力,温暖,我们快挺过来了。
那天。
我送一批新款去夜市摊位。
开着我那辆淘来的二手小面包。
刚停好车。
就看见一辆熟悉的红色跑车。
嚣张地停在路口。
挡住了路。
林浩宇和沈薇从车上下来。
沈薇挽着他的胳膊。
打扮得花枝招展。
说说笑笑。
朝夜市里走。
大概是刚从哪里玩完。
路过我的摊位。
沈薇的脚步停住了。
她看到了摊位上挂着的衣服。
还有正在整理衣服的我。
她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随即。
浮起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
她拉了拉林浩宇。
指着我的摊位。
声音不大不小。
看,洛宁。真在这儿摆摊卖衣服呢。
林浩宇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来。
看到我。
还有我身后的二手小面包。
他嗤笑一声。
哟,洛大小姐,混得可以啊！这车…挺有派头
语气里的嘲讽。
像刀子。
摊位前有几个顾客。
都看了过来。
小雅在我旁边。
紧张地拉了拉我的袖子。
沈薇扭着腰走过来。
随手翻了翻我挂着的衣服。
啧啧,就卖这些啊她拎起一件我刚设计的新款衬衫,这什么料子摸着这么糙能穿吗
她斜睨着我。
洛宁,好歹以前也是大小姐,现在沦落到卖这种地摊货真不嫌丢人。
林浩宇也走过来。
双手插兜。
居高临下。
缺钱跟哥说啊。看在以前‘认识’的份上,施舍你点也行。何必在这抛头露面,多难看。
周围的顾客窃窃私语。
眼神各异。
小雅气得脸通红。
想说什么。
我按住了她的手。
心脏在胸腔里猛跳。
不是害怕。
是愤怒。
像一团火。
烧得我指尖都在发颤。
但我没动。
也没说话。
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
像看两个跳梁小丑。
沈薇见我不吭声。
以为我怕了。
更得意。
哦对了,她像是想起什么,故意晃了晃手腕。
那条卡地亚手链。
在夜市廉价的灯光下。
闪着冰冷的光。
多亏了这条手链。浩宇说,当初从你那儿拿回来是对的,不然现在也贬值了。
她笑得花枝乱颤。
说起来,还得谢谢你呢。
林浩宇也得意地笑。
搂紧她的腰。
宝贝儿喜欢就好。
他们等着看我崩溃。
看我失态。
看我像以前一样。
被他们肆意践踏尊严。
我深吸一口气。
那团火。
慢慢压了下去。
化成眼底一片冰冷的平静。
我甚至微微笑了一下。
声音不高。
但清晰。
是吗喜欢就好。
这手链,配你现在这身假货,挺合适。
沈薇脸上的笑容。
瞬间冻结。
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拿起摊位上一件衣服,慢条斯理地整理,你身上这件香奈儿外套,仿得不错。A货吧花了不少钱
我抬眼。
目光扫过她瞬间煞白的脸。
又看向林浩宇。
林少的表,江诗丹顿可惜,表带扣错了位置。高仿也分三六九等,下次买,建议找靠谱点的代购。
周围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目光齐刷刷聚焦在他们身上。
林浩宇的脸。
一下子涨得通红。
像猪肝。
你…你放屁！他恼羞成怒。
是不是放屁,自己心里清楚。我语气平淡,两位,看完了吗不买的话,麻烦让让,别挡着我做生意。
洛宁！你得意什么！沈薇尖声叫起来,你再厉害也就是个摆地摊的！卖你的破衣服去吧！
是啊,我点点头,拿起计算器,啪啪按了几下,今天营业额快三千了。破衣服,也能赚钱。
我看向她。
总比某些人,戴着要回去的旧首饰,穿着假名牌,靠男人养,强一点。
你！
沈薇气得浑身发抖。
扬起手。
似乎想打我。
林浩宇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脸色铁青。
眼神凶狠地瞪着我。
洛宁,你给我等着！
好啊。我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让,我等着。
他狠狠剜了我一眼。
拽着还在叫骂的沈薇。
几乎是落荒而逃。
跑车轰鸣着。
狼狈地消失在夜市尽头。
周围的顾客。
安静了几秒。
随即爆发出小小的议论声。
我的天,好劲爆！
原来那女的是小三还戴的原配的手链
那男的是个假大款啊装得挺像！
老板牛逼！怼得太解气了！
小雅激动地抓住我的胳膊。
宁姐！你太帅了！怼死他们！解气！
我笑了笑。
手心全是汗。
后背也有些发凉。
但心口。
那团压了很久的浊气。
终于吐了出来。
爽。
真他妈爽。
尊严。
不是别人给的。
是自己挣的。
用实力。
这件事。
像长了翅膀。
传开了。
当然。
传得更开的是我的衣服。
那个夜市卖衣服的老板,把富二代和小三怼得哑口无言！
她家衣服超有设计感！穿着特有范儿！
网店的订单。
一夜之间。
爆了。
客服消息响个不停。
小雅忙得晕头转向。
宁姐！爆了爆了！怎么办！
稳住。我反而冷静下来,找帮手。
迅速招了两个客服。
扩大生产。
找王老板。
王老板,量大了,价格……
放心！小洛,你是我贵人！量大价优！王老板拍着胸脯。
网店的运营。
上了正轨。
我开始真正赚钱了。
换了稍大点的房子。
租了正经的办公室。
招了设计师。
虽然只有两个。
但我的设计理念。
是核心。
洛宁的衣橱。
在平价设计师品牌里。
站稳了脚跟。
一年后。
一个时尚新锐设计师的颁奖礼。
我受邀参加。
设计圈的新面孔。
穿着我自己设计的黑色小礼服。
简约利落。
带着新品牌的锐气。
坐在台下。
听着台上的颁奖词。
…以敏锐的时尚触觉和独特的平价设计理念,赢得了年轻一代消费者的广泛喜爱…
心潮起伏。
这一年。
像一场梦。
从地狱爬回来的梦。
聚光灯。
掌声。
都落不到实处。
只有我知道。
脚下踩过的荆棘。
酒会环节。
端着香槟。
应酬着。
很多人过来打招呼。
洛小姐,久仰！
您的设计理念很棒！
希望有机会合作！
我微笑着应对。
不卑不亢。
目光扫过会场。
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徐文彦。
还有他身旁的女伴。
不是沈薇。
是一个家世相当的名媛。
举止优雅。
他们也看到了我。
徐文彦的眼神。
很复杂。
惊讶。
难以置信。
还有一丝…懊悔
他端着酒杯。
似乎想过来。
我移开了目光。
落在他旁边的林浩宇身上。
他一个人。
脸色不太好。
端着酒杯。
有些烦躁。
沈薇呢
我听说。
他们好像闹翻了。
沈薇想要更多。
林浩宇给不起。
或者说。
不想给了。
假货被当众拆穿的事。
在圈子里成了笑话。
他家的生意。
似乎也受了些影响。
看到我。
林浩宇的眼神像淬了毒。
狠狠剜了我一眼。
转过头去。
我笑了笑。
抿了一口香槟。
味道不错。
这时。
门口一阵小小的骚动。
闪光灯亮成一片。
一个穿着华丽晚礼服的女人。
在几个人的簇拥下。
走了进来。
沈薇。
她竟然也来了。
打扮得珠光宝气。
像只骄傲的孔雀。
只是。
那身衣服。
看着眼熟。
像是某个大牌的过季款。
她昂着头。
目光在会场里搜寻。
看到林浩宇。
眼睛一亮。
快步走过去。
浩宇哥！
林浩宇看到她。
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
人家想你了嘛！沈薇声音发嗲,伸手去挽他胳膊。
林浩宇像被烫到一样。
猛地甩开。
别碰我！谁让你来的！
声音不大。
但周围的人都听到了。
纷纷侧目。
沈薇脸上的笑容僵住。
浩宇哥……
闭嘴！林浩宇压低声音,带着怒气,还嫌不够丢人给我滚！
沈薇脸色煞白。
眼圈瞬间红了。
咬着嘴唇。
站在那里。
像个笑话。
她看到了我。
那眼神。
怨毒得能杀人。
我平静地看着她。
像看一场闹剧。
她似乎想冲过来。
被林浩宇一把拽住。
粗暴地往外拖。
还嫌不够滚出去！
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会场恢复了平静。
这个小插曲。
很快被人遗忘。
我放下空了的香槟杯。
该走了。
名利场。
不适合我。
我的战场。
在电脑前。
在画板上。
在工厂里。
走出酒店。
夜晚的风。
带着凉意。
很清爽。
手机响了。
是医院的护工。
洛小姐,洛先生醒了！他…他想见你！
爸爸醒了！
我立刻开车赶往医院。
重症监护室门口。
医生面露微笑。
洛小姐,恭喜。洛先生情况稳定了,意识恢复得很好。观察几天,可以转普通病房了。
谢谢！谢谢医生！
推开病房门。
爸爸靠坐在床上。
虽然还很虚弱。
但眼神明亮。
看到我。
他笑了。
宁宁。
爸！我冲过去,紧紧抓住他的手。
眼泪终于忍不住。
掉了下来。
滚烫。
别哭,傻孩子。他声音沙哑,但有力,轻轻拍着我的手,爸都知道了。
他看着我。
眼神里有心疼。
更多的是骄傲。
我的宁宁…长大了。有出息了。
爸,你吓死我了。我哽咽着。
爸没事了。他看着我身上还没来得及换下的小礼服,这是…领奖去了
嗯。我点头,得了个小奖。
好！真好！他用力握了握我的手,爸为你高兴！
爸,我擦掉眼泪,看着他,我们的公司……
他摇摇头。
眼神黯然了一下。
又释然了。
没了就没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现在这个,是你自己的。
他看着我。
宁宁,爸以前…总觉得要给你最好的。现在想想,最好的,是你自己挣来的。爸放心了。
爸…我靠在他肩上。
感受着失而复得的温暖。
以后,换我照顾你。
好。他笑着,眼角有泪光闪动。
走出医院。
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新的一天开始了。
手机震动了一下。
不是订单提醒。
也不是工作消息。
是一条微信好友申请。
备注：文彦。
我盯着那个名字。
看了几秒。
手指划过屏幕。
轻轻一点。
删除该申请。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
晨风拂过脸颊。
很温柔。
我抬起头。
看向前方。
天。
亮了。
崭新的路。
就在脚下。
我一个人。
走得稳稳当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