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别了,我的象牙塔教授 >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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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一种感觉,你倾尽所有去爱一个人,最后却发现,你的热爱、你的事业、你的一切,在他眼里都一文不值
我曾是沈聿白最忠实的信徒。
他是最年轻的艺术史教授,我崇拜他到将他晦涩的论文奉为圭臬,甚至为他放弃了去法国留学的名额。
我以为我们是灵魂伴侣,直到我将毕业设计——一枚融合了他论文中冷门文物元素的领带夹送给他时,他皱着眉,当着他所有朋友的面说:
晚晚,我以为你懂我,我研究的是纯粹的艺术,不是这种可以被明码标价的商品。
那一刻,我好像听到了象牙塔倒塌的声音。
后来他才明白,那不是商品,那是我整个青春的献祭。
可惜,他明白得太晚了。
1
第1章
生日宴上,他把我当佣人使唤
我站在沈聿白家那间挑高七米的客厅里,身上是为他生日特地挑选的素色真丝裙,手心却全是汗。
厨房里那锅炖了六小时的牛尾汤是我凌晨三点起床煨的,那枚藏在丝绒盒中的领带夹,贴着胸口放了一整天,温热得像我滚烫的心。
那是我耗时半年,依据他论文里提到的唐代胡人鎏金银带銙纹样,重新解构设计的作品,每一处錾刻都融入了我对他的理解与爱意。
宾客陆续到来,大多是他的同事与学界名流,我微笑着递上茶点。
有人打量着我问:你是沈教授的助理我摇头。
又有人猜测:学生我刚想开口说我是他的女友,沈聿白就端着酒杯走了过来,极其自然地将空杯塞进我手里:晚晚,去给我倒杯红酒。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无形的屏障,瞬间隔开了我和那些探寻的目光。
那一刻,没人再问我的身份。
切蛋糕时,我终于鼓起勇气,在众人的注视下拿出了那个丝绒盒子。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
沈聿白接过,打开后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随即笑着对众人说:苏晚总想把这些考古元素做成饰品,可惜啊,再怎么雕琢也是匠气十足的俗物,哪比得上博物馆里真正的文物他随手将盒子搁在茶几上,像丢一件碍事的杂物,然后转头对身旁的林婉清轻声道:她家境普通,能理解的有限,我也一直在教她看懂真正的美。
林婉清轻轻点头,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我发红的手指——那是连续一个月赶工刻蜡模留下的厚茧。
我一句话都没说。
在众人的沉默里,走过去,把那个盒子收回包里。
当晚,我收拾好所有行李,搬出了我们同居三年的公寓。
临走前,我打开电脑,点开即将截止的毕业设计展报名页面,一字一顿地填下了自己的名字和作品名称——《锈金》。
屏幕幽冷的光映着我的脸,眼里没有一滴泪,只有一种沉到底后猛然反弹的冷光。
我盯着报名表上系列作品的选项,突然觉得,只用一枚被他贬低到尘埃里的领带夹来做回应,实在太轻了。
2
我把所有积蓄都投进了这个名为《锈金》的系列。
五件作品,全部脱胎于沈聿白那篇被束之高阁的冷门论文——《唐代西域饰物中的权力符号》。
我用最现代的极简金工手法,将那些沉睡在故纸堆里的繁复图腾,一一重构。
陈导来看样稿时,对着图纸沉默了很久,最后掐了烟,只说了一句:苏晚,你把学术的骨头,炼成了艺术的血肉。我垂下眼,调整着焊枪的火苗,轻声回应:我只是把没人看见的东西,做成了看得见的。
布展那天,周小萌踩着高跟鞋,故意在我展台前拔高了音量,对身边的人说:听说她前男友嫌她作品俗气也是,人家可是大学教授,眼光哪是咱们能懂的。周围传来几声窃笑。
我没抬头,也没争辩,只是把设计灵感的展签摆在了最显眼的位置,上面清清楚楚地印着一行字:灵感源自沈聿白教授学术研究。
开展当晚,展厅人头攒动。
我的主展品,那枚浴火重生的领带夹,被安静地陈列在聚光灯下。
旁边的展签上,配文只有一句话:当权力褪去神性,装饰即反抗。
沈聿白作为特邀嘉宾到场时,我正在人群外围。
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展台,径直走了过去,站在那块写着他名字的展签前,看了很久很久。
我端着一杯香槟,装作不经意地从他身后经过。
他却猛地转身叫住我:苏晚,这是……你做的我停住脚步,朝他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点了点头:是啊,您论文里的东西,我觉得很美。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一旁的林婉清亲昵地挽住他的手臂,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我听见:原来你的学生还这么执着,真可爱。我没再看他们,转身走开。
身后,传来沈聿白压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烦:她不懂分寸。
话音刚落,一位操着意大利口音的白发男人正激动地指着我的作品,向陈导询问:这位设计师叫什么名字我要签下她。陈导脸上是掩不住的喜色。
那一瞬间,整个展厅的灯光仿佛都汇聚在我身上。
我看见自己的影子清晰地投在洁白的墙壁上,比任何时候都挺直。
开幕式的喧嚣渐渐远去,我的生活重归平静,只剩下工作室里金属敲击的余音。
3
陈导演打电话来的时候,我正在敲定《锈金》系列出口包装的最后细节。
电话那头的声音抑制不住地兴奋,他说有位叫罗西的女士,洛伦齐(Lorenzi)品牌的总监,看了我的展览陈列视频后当场就拍板了。
他们想邀请我去米兰参与东方秘典限定系列的创作,而且会承担我所有的差旅费用并提供工作室支持。
挂掉电话后,我滑坐在工作室冰冷的地板上,抱着膝盖,痛痛快快地哭了五分钟。
这眼泪不是因为苦尽甘来,也不是因为终于被世界认可。
而是我想起半年前,沈聿白站在我这间堆满金属半成品的小工作室里,皱着眉头说:江晚,你做的这些东西,自己玩玩就够了。像你这样的,出国也是丢人。
而现在,我拿到了通往世界顶级工坊的钥匙。
那他呢
他甚至都没看完我的展览就匆匆离开了。
去机场那天,我在安检口排队时,收到了陈导演的短信,只有简短的一行字:沈聿白刚打电话来问你的航班号。
我扫了一眼就删掉了,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直到我在登机口附近,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
沈聿白就站在不远处,他一向整洁笔挺的西装外套明显有了褶皱,呼吸也有些急促。
而他领带上别着的夹子,正是我刚工作时用第一个月工资给他买的那枚。
那时他嫌便宜,随手丢进了抽屉,如今却被他别得整整齐齐。
他快步走到我面前,声音有些沙哑:晚晚,我知道我错了。林家的事我可以推掉,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我静静地看着他,看着这张我深爱了多年的脸,忽然觉得,他就像一本我已经一字不落地读完,却再也不想翻开第二遍的旧书。
我轻声说道:沈教授,你当年说得对,我的世界曾经确实很小,小到只能装下你一个人。
我话锋一转,看着他,也像是在和那个卑微的自己告别:但现在不一样了,我的世界很大,大到再也装不下一个从心底里看不起我的人。
说完,我转身,刷卡,径直走过闸机,一步都没有回头。
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闷响,像是手机掉在了地上。
而广播里正温柔地提醒,我的航班即将准点起飞。
十二个小时的飞行,我丝毫没有睡意,飞机降落时,舷窗外是欧洲大陆破晓的微光。
这里的一切,都是崭新的。
4
抵达米兰的第三天,我站在洛伦齐(Lorenzi)百年工坊厚重的橡木门前,手里死死攥着《锈金》系列的深化设计稿。
罗西(Rossi)女士没有半分寒暄,高跟鞋敲击着大理石地面,直接将我带入一间挂满古典图纸的设计评审室。
我们尊重传统,但也追求颠覆。她环抱着双臂,目光锐利,你带来的‘东方秘典’,不能只是符号的堆砌。
她话音未落,身旁一个名叫马尔科(Marco)的设计总监便从一个精致皮盒里,取出一件仿古金饰,随手抛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这,才是工艺。他语气里的轻蔑不加掩饰。
会议室里一片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带着审视与怀疑。
我没说话,只是沉默地打开了平板,播放一段视频。
那是我用显微摄影记录下的,一节唐代金带銙内部精巧的榫卯结构,在微小空间里的运动轨迹。
紧接着,画面切换到我的三维建模,一个完全由机械驱动的开合机关,完美复刻并演绎了这种失传的古代智慧。
全场静默。
我抬起头,迎上他们的目光,只说了一句:你们守护的是技艺的形,而我想唤醒的是它沉睡的魂。
罗西女士死死盯着屏幕上那开合的瞬间,良久,她终于点了头:给你两周,我要看到能佩戴的原型。
那一晚,我在工坊熬到凌晨。
焊枪的高温在我指尖烫出明晃晃的水泡,我却浑然不觉,仍坚持亲手调试主件的开合角度,哪怕只偏离了0.1毫米。
马尔科不知何时停在了我身后,冷眼看着我拆解第七次失败的镶嵌结构。
我以为会听到意料之中的讥讽。
他却突然从工具袋里抽出一把造型古朴的细錾刀,递了过来:你用的这种中国纹样……像极了我们中世纪教堂铁门上的锁纹。
我诧异地抬头看他。
他嘴角竟微微扬起一抹难得的弧度,或许,东西方的权力装饰,本就同源。
窗外,米兰的初雪,无声无息地落了下来,顷刻间便覆盖了整座城市的喧嚣。
我拍下雪中工坊的照片发给陈导,附上一句话:这里没有怜悯,只有较量。但我,赢定了。
而手机通讯列表的最底部,是沈聿白连续三天,无人接听的通话记录。
5
我收起手机,指尖冰凉。
身后,会场温暖如春。
聚光灯猛地打亮,将所有人的目光引向拍卖台中央,那只静置于丝绒上的《锈金·权戒》。
今晚的压轴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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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人林
Chloe
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全场,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神秘:这件作品的设计灵感极为特殊,它并非源于某个古老的传说,而是一篇十年前发表于冷门期刊的论文——作者正是台下的中国艺术史教授沈聿白。镜头精准地扫过观众席的阴影区,打在沈聿白的脸上。
他的脸色在光影中一寸寸变得惨白,攥紧的拳头泄露了他全部的震惊。
不等众人反应,一个尖锐的声音划破寂静。
杜波依斯先生,巴黎评论界的权威,举着手里的号牌,与其说是提问,不如说是审判:一个珠宝设计师,把严肃的学术研究当成创作素材,这究竟是致敬,还是掠夺全场瞬间嗡嗡作响,无数道探究、质疑、看好戏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
我深吸一口气,踩着高跟鞋走上台,从
Chloe
手中接过话筒。
会场安静下来。
我的声音平稳得连自己都意外:三年前,有一个人,也是一位德高望重的教授,他指着我的设计稿说,这些繁复的、脱胎于古老器物的纹样,不配称为现代审美。今天,我想借这个机会回应——真正的学术,不该被锁在象牙塔里沾染灰尘,它应该被世人看见、佩戴、甚至传承。我做的,不是掠夺,是复活。台下沉默了足足三秒,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Chloe
在台下对我俏皮地眨了眨眼,悄悄竖起大拇指。
拍卖开始。
价格从起拍价一路狂飙,很快就突破了预估价的三倍。
就在这时,阴影区,一个熟悉的号码牌被一只颤抖的手缓缓举起——是沈聿白。
我的目光越过攒动的人群,清晰地看到他通红的眼眶。
我没有停留,转身走向后台。
最终,戒指被一位中东藏家以我不敢想象的天价拍下。
庆功宴上,香槟塔闪着金光。
Chloe
塞给我一张叠好的纸条:他想见你,就在外面,说有非常重要的话。我展开,又慢慢将它折成一只小小的纸船,随手放进面前的香槟杯里。
金色的气泡簇拥着它,然后,看着它被酒液浸透,缓缓沉没,像一场无声的葬礼。
窗外,塞纳河的灯火流淌不息,像一条永不回头的命运之河。
而我酒店房间的桌角,正静静摊着我的新系列《破塔》的设计稿。
首件作品的名字叫《断簪》。
灵感来源那一栏,依旧标注得清清楚楚:沈聿白教授,2019
年未发表手稿《礼崩乐饰》。这一次,我不算掠夺,我要让他亲眼看着,我是如何亲手敲碎他引以为傲的象牙塔。
6
我的个人展,苏晚:从锈金到破塔,在798开幕了。
展厅最中央,聚光灯下,一枚领带夹的复刻版静静悬挂。
它曾被我最敬仰的导师,沈聿白,贬为不入流的俗物。
就在它下方,玻璃展柜里压着他当年论文的影印页,旁边一行字是我亲手写的:他曾说这不配称为艺术。我用十年,证明他错了。
开幕前夜,策展人陈导把最终版的展览画册递给我,眉飞色舞地说:晚姐,成了!这次请到一位绝对镇得住场面的大学者给你写序,分量够够的!我笑着接过,随手翻开序言。
下一秒,我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那个熟悉到刻骨的署名,赫然是沈聿白。
主办方为了提升展览的学术分量,竟绕过我直接联系了他。
我盯着那一个个用漂亮行楷写下的词——深刻、震撼、重新定义东方装饰美学,忽然就笑出了声。
这曾是我梦寐以求的认可,如今看来,却像一场迟来的、无比讽刺的祭奠。
开展当天,宾客如云。
我隔着人群,一眼就看到了沈聿白。
他没有与任何人交谈,只是独自站在作品《断簪》前,久久未动。
那支断裂的金簪,一半是繁复的唐代宝相花纹样,一半是冰冷的现代极简线条。
它象征着我们断裂的情感,也象征着我重生的自我。
这是我所有作品里,最私人的一件。
他的学生,也是他后来的妻子林婉清,悄悄走到他身边,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写序的时候,是不是……哭了他没有回答,只是挺直了本有些佝偻的背。
轮到我上台致辞,无数镜头对准了我。
有记者高声提问:苏晚老师,很多人都想知道,您恨那个曾经全盘否定您的人吗我握着话筒,目光越过人群,直直看向沈聿白,微笑着摇了摇头:我不恨。因为他让我明白——真正的光芒,从不需要仰望他人的眼睛来点亮。闪光灯爆闪的瞬间,我看见沈聿白决然地转过身,挤出人群,那背影仓惶得像个打了败仗的老兵。
也就在那一刻,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
是佳士得的Ms.
Rossi发来的新消息:纽约大都会博物馆想收藏《锈金》全套。苏,你的名字,要进史册了。我抬头望向展厅穹顶的光,轻声说:这一次,是我要你仰望我了,沈教授。
我以为,这就是故事的终章。
一个关于破碎与重生的,完满句点。
可我没想到,展览开幕后的第三天,798的风向,就彻底变了。
7
我站在展厅侧廊,指尖悬在《破塔》系列的光影投影控制器上,细微调整着断壁残垣上流淌的数字光斑。
导览员清亮的声音穿过人群,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崇敬,正对一群金发碧眼的访客讲解:这件《断簪》,灵感来自一位中国教授未发表的手稿——但他本人,从未将其视为艺术。
我的指尖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没有回头。
一只手递过来一部平板,陈导压低声音,难掩兴奋:看看这个。
是《亚洲艺术》(ArtAsia)的电子稿截图,封面给了我那枚用沈聿白丢弃的领带夹改造的《锈金·权戒》一个惊人的特写,冰冷的金属在镜头下折射出一种近乎残酷的美。
标题加粗放大,像一声宣告:从学术弃子到美学革命:苏晚如何用一枚领带夹击碎精英审美霸权。
他凑得更近了些,声音里带着尘埃落定的快意:林家,刚刚撤回了和沈聿白家族的所有合作意向书。还有,林婉清今早一个人来了,就在那件《断簪》前面,站了足足四十分钟。
我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没再多问。
我当然知道她看到了什么。
那不是一件冰冷的首饰,而是一个女人如何将自己被践踏的爱与尊严,一锤一锤,锻造成刺破所有虚伪假象的利刃。
傍晚闭馆前,一个人影在出口处拦住了我。
是周小萌,我的大学同学,手里死死攥着一支录音笔,像攥着救命稻草。
她的声音有些发紧:苏晚,我想……我想为你写一篇真实的报道,不是那些酸话连篇的八卦。你能不能告诉我,那天在拍卖会上,沈聿白为你举牌的时候,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吗
我看着她微微泛红的眼眶,忽然就想起了毕业展前,她趁我不在,偷偷删掉我展板上所有作品标签的事。
那些被她轻蔑对待的小玩意儿,如今正挂在这个国家最顶级的艺术区里。
我笑了笑,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一张折好的宣纸递给她。
这是我新系列《烬语》的设计草图,主题是‘被烧毁的信’。我看着她错愕的眼睛,语气平静,你可以写,但别写恨,也别写他。你就写一个女孩,怎么把一封被退回的情书,烧成了照亮自己前路的火。
她彻底怔住了,录音笔啪一声掉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天空毫无征兆地飘起雨丝,可西边的天际,还挂着一轮灿烂的太阳。
人群中响起几声关于太阳雨的惊呼。
我撑开伞,不紧不慢地走进展厅外的雨幕里,罗西女士(Ms.
Rossi)的越洋电话恰好打了进来,她的声音带着纽约式的干练与激动:苏,大都会博物馆发来了正式的收藏函,他们希望能永久收藏《锈金·权戒》。并且,他们要求在展品说明的最后,加上一句话:‘本系列,重塑了东方装饰哲学的现代起点。’
我站在太阳雨里没有躲,任凭冰凉的水珠顺着伞沿一滴滴滚落,像极了三年前那个生日夜里,我躲在角落无声滑下的眼泪。
只是这一次,我不再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