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个假。
年终奖直接扣了两万。
我冷笑一声,扭头回家摆烂。
手机安静了三天,我乐得清闲。
第四天,院长把我电话打爆了。
你立刻回医院!谁准你撂挑子的他咆哮着。
我只是淡淡地说:扣钱是你们的规矩。
我面无表情地听着,直到他提到:6床夫人情况突然恶化,她指明要你!
我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看来有些人是离不开我的。
01
手机在桌上疯狂震动,像一条濒死的鱼,发出最后的嗡鸣。
屏幕上跳动着三个字:林院长。
我没接。
目光落在阳台上那盆刚冒出嫩芽的绿萝上,翠绿的叶尖挂着水珠,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透着一股生机勃勃的自由。
那是我辞职后买的。
三天了,整整三天,我的世界终于从消毒水味和无尽的警报声中剥离出来,回归到这种缓慢而真实的生活节奏里。
手机锲而不舍地响着,大有我不接就响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我终于慢悠悠地擦干手,划开接听键,顺手按了免提,把手机扔回桌面。
苏沫!你还知道接电话!
林院长那熟悉的、官僚气十足的咆哮声立刻填满了我的小屋,震得那盆绿萝的叶子都仿佛颤了颤。
谁给你的胆子撂挑子的你的职业道德呢你的责任心呢医院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
我走到阳台,伸手轻轻碰了碰那片嫩芽,感受着那微小的、向上的生命力。
内心一片平静,甚至有些想笑。
职业道德责任心
这些词从他嘴里说出来,真是对我最大的讽刺。
当初我为了一个高难度的主动脉夹层手术,连着三天三夜没合眼,累到虚脱,他没提过责任心。
我因为拒绝给关系户的常规手术加急,得罪了人,被赵主任穿小鞋,他没谈过职业道德。
现在,就因为我请了个事假,就直接从我拿命换来的年终奖里,划走了两万块。
我甚至没有去质问,没有去争吵。
因为我知道,跟这群早已被体制浸透,只懂利益权衡的官僚,是讲不通道理的。
我的沉默似乎让他更加愤怒,我听到了话筒里传来一声巨响,像是拳头砸在办公桌上的声音。
你说话!苏沫!你是不是觉得翅膀硬了我告诉你,离开我们医院,你什么都不是!
我等到他喘息的间隙,才慢悠悠地开了口,声音冷静得像是在陈述天气预报。
林院长,规矩是医院定的,扣钱是你们的决定。我只是按照规矩办事,现在我不是你们医院的医生了。
电话那头猛地一窒。
空气安静了几秒,随即,林院长的语气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咆哮变成了压抑的急切,甚至带上了一丝哀求。
小苏……苏医生,我知道你心里有气,是医院对不住你。但是现在情况紧急,人命关天啊!
我内心毫无波澜。
人命关天他们什么时候真正把人命放在第一位过
6床夫人她……她点名要你啊!
听到6床夫人这四个字,我的指尖微微一顿。
顾夫人。
那位即便躺在病床上,依旧能从眼神里透出世家威严的老太太。
她的手术是我主刀的,一台极其复杂的心脏搭桥手术,难度极高,恢复期也需要格外精细的看护。
能让她在病危时点我的名,说明我的专业,确实是无可替代的。
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爬上我的唇角,声音里染上了几分不屑。
点名我一个因为请假就被扣掉两万年终奖,愤而辞职的医生,有什么资格去救人
我一个在你们眼里‘什么都不是’的人,担不起这么大的责任。
我的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扎得林院长彻底乱了方寸。
小苏!算我求你了!你救救她,也是救救医院!她的身份你知道,一旦她在我们医院出了事,我们整个医院都要完蛋!
他几乎是带着哭腔喊出来的。
我心中冷笑。
看,又是这样。
医院的存亡,高层的仕途,所有沉重的担子,都轻飘飘地想压在我一个人的肩上。
这种甩锅的艺术,他们玩得真是炉火纯青。
院长,抱歉。我的语气坚定,不留一丝余地,我已经不是你们医院的医生了。
说完,我直接挂断了电话。
手机屏幕黑下去的那一刻,一种前所未有的、挣脱枷锁的自由感,瞬间席卷了我的四肢百骸。
世界清净了。
然而,这份清静只维持了不到一分钟。
手机再次亮起,这次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我随手挂断。
紧接着,一条短信进来。
【苏医生,我是院办小李,求您接下电话,只占用您一分钟,跟您同步一下顾夫人的情况。】
又是院办。
我皱了皱眉,决定听听他们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而且,我对顾夫人的状况,确实也无法做到完全置之不理。
那是我的病人,手术刀从我手里划下去,我就要对她的生命负责到底。
这是我作为医生的底线,与那家腐朽的医院无关。
我回拨了过去。
电话几乎是秒接。
苏医生!谢谢您!谢谢您肯接电话!
秘书小李的声音带着哭腔,颤抖得不成样子。
林院长他……他快急疯了,顾夫人家属已经给市里领导打电话施压了。
02
我没理会她的情绪,声音依旧清冷。
说重点,顾夫人现在什么情况
是!秘书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语速极快地汇报起来。
夫人本来术后恢复一直很平稳,各项指标都在好转。但是前天晚上,突然开始发高烧,心律不齐,血压断崖式下跌,几近休克!
我们用了常规的抢救手段,升压药,抗生素,但……但效果都不好,情况还在恶化!
我一边听着,一边在脑海里迅速复盘顾夫人的整个病例。
复杂冠脉三支病变,合并严重心功能不全。
手术很成功,我亲自盯了术后48小时,确认平稳后才交的班。
术后感染心衰加重
这些虽然有可能,但不应该来得如此迅猛,如此诡异。
夫人……夫人醒过来后,第一句话就是,‘把苏沫医生叫来,我只要她’。
秘书的声音里充满了敬畏和无奈。
她拒绝任何其他医生的治疗方案,包括赵主任和王明副主任,她说……她说那两个人看她的眼神,让她觉得不舒服。
我心中猛地一沉。
不舒服
这绝对不寻常!
一个久居上位的病人,对人心的洞察力远超常人。
常规的术后病情恶化,绝不会如此剧烈,除非……
除非有人做了手脚。
我的手术,我亲自操刀的手术,从来没有出过这种匪夷所思的问题!
秘书像是怕我不信,又小心翼翼地补充了一句。
苏医生,赵主任和王主任接手后,确实……确实提出过一个很激进的治疗方案,想用一种大剂量的免疫抑制剂,说是怀疑有排异反应。但被夫人的家属当场拦住了,家属说夫人的情况跟他们描述的排异症状完全不符。
就因为这个争执,耽误了时间,夫人的情况反而更糟了。
我握着手机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赵主任那个老狐狸!王明那条哈巴狗!
我瞬间就明白了。
他们根本不是在治病,他们是在赌!
赌赢了,是他们力挽狂澜,功劳盖世。
赌输了,就把责任推到手术本身复杂,或者是我这个主刀医生身上。
反正我已经辞职了,死无对证。
好一招一石二鸟!
苏医生,秘书的声音里带着哀求,现在医院已经乱成一锅粥了,请来的几个专家会诊了半天,也拿不出一个统一的方案。赵主任和王主任都慌了,躲在办公室不敢出来。
顾夫家的能量太大了,已经惊动了省卫健委。求您了,苏医生,哪怕是远程指导一下也好啊!
我沉默了片刻。
这件事,已经不仅仅是医院的存亡了。
它关乎我的病人,更关乎我的名誉。
我苏沫的手术,我不允许它有任何污点,更不允许它成为别人排除异己、争权夺利的工具。
顾夫人指名道姓要我,这份信任,沉甸甸地压在我的心上,让我无法彻底袖手旁观。
我可以回去。
我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电话那头的秘书,像是听到了天籁之音,激动得差点说不出话。
但,我有条件。
第一,我回去之后,顾夫人的所有治疗方案,由我一个人说了算。从诊断到用药,我拥有绝对的主导权。包括赵主任和王明在内,任何人不得干涉,否则我立刻走人。
第二,我要彻查这次病情恶化的真正原因。所有相关人员,从主任到护士,都必须无条件配合我的调查。
秘书愣住了,支支吾吾地说:这……这个我做不了主,我需要请示院长。
这不是商量。我直接打断她,这是我的条件。做不到,就让顾夫人转院吧,别在我这浪费时间。
话音刚落,手机那头就传来一阵嘈杂声,紧接着,林院长那急切到变调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还在大口喘着气。
苏沫!你答应了条件!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我现在就发院内通知!成立特别医疗组,你,苏沫,担任组长,拥有最高权限,一切由你说了算!
你快回来!求你快点回来!
我挂断电话,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夹杂着讽刺的弧度。
我的战场,我回来了。
但这一次,我不再是任人宰割的棋子。
我是制定规则的,王。
03
我没有换上那身束缚了我近十年的白大褂。
一件简单的黑色高领毛衣,一条利落的牛仔裤,外面套了件驼色风衣。
这身打扮让我看起来不像个要去救死扶伤的医生,更像个要去谈判桌上厮杀的商人。
医院大厅里人声鼎沸,空气中却弥漫着一种不同寻常的压抑。
每个人都行色匆匆,脸上写满了焦虑。
林院长和秘书小李早已像两尊门神一样,等在了旋转门入口。
看到我,林院长那张因为熬夜和焦虑而浮肿的脸,立刻堆满了菊花般的笑容,快步迎了上来。
小苏,你可算来了!快快快,情况紧急!
他甚至想伸出手来搀扶我的手臂,那姿态,仿佛我是什么需要被小心供奉的稀世珍宝。
我脚步一错,不动声色地避开了他的触碰。
他伸出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
我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目光冰冷,没有一丝温度,仿佛在看一个与我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他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更加热情地絮叨起来,说着一些毫无营养的感谢和客套话。
我充耳不闻,径直走向电梯。
电梯门刚打开,两个不速之客也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赵主任,王明。
看到我,王明那张
挂着讨好笑容的脸上,闪过一丝明显的不自然和心虚。
而赵主任,则是满脸阴沉,眼神像毒蛇一样,恨不得在我身上剜下两块肉来。
但碍于林院长在场,他终究没有发作。
咳咳,赵主任清了清嗓子,试图摆出科室主任和前辈的姿态,语气里带着居高临下的宽容。
小苏啊,你能回来,说明你还是有大局观的。顾夫人的情况比较复杂,我们也是尽力了,但有时候,病情的发展不是我们医生能控制的……
他还在滔滔不绝地为自己的无能和失职开脱。
我甚至懒得看他一眼。
赵主任,我的声音不大,却像冰锥一样,瞬间刺穿了他虚伪的话语,有什么话,留到病房门口再说,别在电梯里浪费大家的时间。
电梯里瞬间一片死寂。
赵主任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王明更是把头低得快要埋进胸口。
叮——
电梯门开,我率先迈了出去,径直走向VIP病房区,把那两个尴尬又怨毒的身影,彻底甩在了身后。
VIP病房外的家属等候区,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神情严肃地守在门口。
一个看起来五十多岁,气质儒雅但眉宇间满是焦灼的男人,正焦躁地来回踱步。
他就是顾夫人的丈夫,那位在省里都举足轻重的人物,顾先生。
看到林院长带着我过来,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那份惊讶迅速被一种孤注一掷的希望所取代,快步向我走来。
你就是苏医生他的声音沙哑,但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点了点头。
我夫人,就交给你了。他没有多余的废话,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有托付,有审视,更有警告。
我进去前,林院长还在我耳边低声提醒:家属情绪很不稳定,小苏,一切小心。
我没回应,只是示意他我知道了。
推开病房门,一股混杂着消毒水、药物和淡淡血腥味的气息扑面而来,令人窒息。
顾夫人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发紫,戴着氧气面罩,呼吸急促而微弱。
床边的心电监护仪发出刺耳且不规律的警报声,那一条条起伏的曲线,像是在描绘一个生命正在急速坠落的轨迹。
我没有理会围在旁边的任何一个人,径直走到病床前,拿起了床尾的病历夹。
一页一页地翻看着。
我走后的这三天,所有的生命体征记录,用药记录,护理记录……
我的目光像最精密的扫描仪,快速捕捉着每一个数据,每一个细节。
甚至连不同班次护士记录的字迹变化,墨水的深浅,我都没有放过。
很快,我的目光停留在了一张临时医嘱单上。
上面是王明龙飞凤舞的签名。
医嘱内容是静脉输注一瓶特殊的复合营养剂。
而就在这张医嘱单执行后的半小时,顾夫人的各项生命体征,开始出现断崖式的下跌。
我的瞳孔,猛地一缩。
心底那片疑云,瞬间变得更加浓重。
我啪地一声合上病历夹,那清脆的声响让病房里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我转过身,冰冷的目光缓缓扫过林院长、赵主任、王明每一个人的脸。
我的声音低沉,却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在死寂的病房里回荡。
谁能告诉我,我离开的这三天,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04
我的质问,像一颗投入冰湖的巨石,瞬间激起千层浪。
林院长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赵主任和王明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眼神闪烁,充满了惊慌和算计。
这个……小苏,你刚回来,情况还不了解,赵主任强作镇定地开口,试图把水搅浑,病人的情况瞬息万变,我们也是根据临床表现……
临床表现我冷笑一声,直接打断他,什么样的临床表现,需要用到‘安络小肽’这种主要用于自身免疫性疾病的药物来当‘营养剂’
我此话一出,王明的脸唰地一下就白了,冷汗瞬间从额角渗出。
赵主任的瞳孔也剧烈地收缩了一下。
他们没想到,我只看了几眼病历,就精准地指出了问题的核心!
那款所谓的特殊营养剂,根本就不是什么营养品,而是一种副作用极大的处方药,对心脏功能有严重的抑制作用,对于心脏搭桥术后的病人,是绝对的禁忌!
我不再理会他们拙劣的狡辩,直接转向一直沉默不语的顾先生。
顾先生,夫人目前的状况非常危急,已经出现了急性药物中毒的迹象,并发多器官功能衰竭的前兆。
我需要立刻进行紧急诊断和干预。但我需要您绝对的信任和配合,从现在开始,这个病房里,不能有任何干扰我的声音存在。
我的话,冷静而残酷,直接撕开了赵主任他们用病情复杂编织的谎言。
顾先生的眼中闪过一丝骇人的怒火,他不是傻子,瞬间就明白了我的意思。
他沉着脸,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神中带着一种将所有希望都押在我身上的决绝。
苏医生,我夫人说了,她只信你。这里,你说了算!
说完,他甚至没有多看林院长一眼,直接对他身后那两个保镖一挥手。
把这两位‘主任’,请出去。
他的语气很平淡,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
赵主任和王明脸色大变,还想说什么,却被两个身形高大的保镖一左一右地架了出去,那狼狈的样子,像两条被揪出鸡窝的黄鼠狼。
整个病房,瞬间清净了。
我深吸一口气,迅速进入战斗状态。
准备除颤仪,肾上腺素一支静推!立刻做血气分析,电解质,还有毒理学筛查!
通知血库备血,A型RH阳性,准备血液净化设备!
我的指令清晰、果断,不带一丝一毫的犹豫。
在场的护士们愣了一下,随即立刻行动起来,整个团队像一台生锈的机器,在我的指挥下重新开始高速运转。
我戴上听诊器,开始对顾夫人进行细致的检查。
从瞳孔对光的反射,到皮肤表面的瘀斑,从心肺的听诊,到脉搏的每一次微弱跳动……
我的大脑在飞速运转,无数的数据和预案在脑中闪现、重组。
瞳孔对光反射迟钝,皮肤有轻微的瘀斑,伴随全身瘙痒的迹象……
这些症状,与病历上记录的单纯心衰完全不符!
这分明就是典型的急性药物过敏,并引发了严重的类过敏性休克!
我脑中那个大胆而可怕的猜测,几乎已经可以被证实。
把夫人所有的输液管道和药瓶全部封存,作为样本保留!我头也不抬地命令道,从现在开始,除了我开的药,任何人不准给夫人用任何东西!
我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林院长站在病房角落,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看着我雷厉风行、指挥若定的样子,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他大概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平时在他眼里不擅交际、性格孤僻的苏沫,竟然能爆发出如此强大的气场和能量。
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一项项数据,都在印证我的判断。
不是术后感染,不是心功能衰竭。
就是药物中毒!
而且,是一种极其罕见的、由安络小肽引起的超敏反应!
我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眼底压抑着滔天的怒火。
这根本不是什么医疗事故!
这是人为的、蓄意的谋杀!
而且,对方的剂量用得极其精准,就是为了制造一种缓慢恶化的假象,让人无法在第一时间察觉,等到发现时,已经回天乏术。
好狠毒的心!
我立刻下达了一系列新的指令,调整用药,进行紧急排毒和抗过敏治疗。
每一个步骤,都精准得如同教科书。
我的情绪虽然已经愤怒到了极点,但我的手,我的脑子,却异常地冷静。
我知道,现在不是追责的时候,救人是第一位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在肾上腺素和一系列抗过敏药物的作用下,顾夫人的血压开始缓慢回升,心率也逐渐从杂乱无章变得规律起来。
监护仪上那刺耳的警报声,终于停了。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紧张抢救,顾夫人的情况,总算是暂时稳定了下来。
虽然仍未脱离危险,但最危急的时刻,已经过去了。
我摘下口罩,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额头上早已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看着监护仪上逐渐平稳的曲线,我心中稍松。
但那股被压抑的怒火,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像即将喷发的火山,在我的胸腔里疯狂地酝酿、翻滚。
有些人,必须要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05
把赵主任和王明带进来。
我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彻骨的寒意。
守在门口的保镖立刻执行了命令。
很快,面如死灰的赵主任和抖如筛糠的王明,被重新请回了病房。
顾先生站在一旁,脸色铁青,眼神像要吃人。
我没有看那两个败类,而是对护士长说:封存病房内所有的用药记录、输液管、残余药物,以及护士站这三天的所有派药记录。同时,调取这间病房门口以及护士站走廊的所有监控录像。
我的目光锐利地扫过他们,声音冰冷如刀。
现在,我需要一个解释。
谁能告诉我,‘安络小肽’这种禁忌药物,是如何出现在顾夫人的用药清单里的
赵主任和王明脸色惨白,汗如雨下,嘴唇蠕动着,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走到治疗车旁,从封存的物证袋里,拿出那张王明亲笔签名的临时医嘱单,直接甩在他面前。
王主任,这张‘紧急加药’单,理由是‘常规补充维生素’,是你亲手签发的,对吧
我的语气里充满了嘲讽。
你知道你签发的到底是什么药吗它差点就要了6床夫人的命!
我……我……王明结结巴巴,语无伦次,我当时太忙了……是护士拿过来让我签的……我以为,我以为就是普通的营养液……而且,而且赵主任也口头指示过,要加强营养……
他急得口不择言,慌乱中想把赵主任也拖下水。
我发出一声嗤笑。
你以为王明,你也是个副主任医师了,一句‘你以为’就能推卸所有责任吗
这种药物在心脏搭桥术后病人身上是绝对禁忌,能直接诱发心脏骤停和过敏性休克,这是写在说明书第一行的警告!你现在告诉我,你‘以为’它是营养液
这是严重的渎职!是草菅人命!甚至是……蓄意谋杀!
我的声音一句比一句严厉,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王明的心上。
他的腿一软,几乎要站立不住。
我的目光,又转向了旁边那个吓得脸色煞白、几乎要哭出来的年轻护士。
她就是执行这条医嘱的人。
我放缓了语气,但依旧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护士,别怕,你只要说实话。
告诉我,是谁让你把这个药加进去的你拿药的流程是什么一五一十,全部说清楚。
那年轻护士的心理防线终于彻底崩溃了。
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伸出颤抖的手指,直直地指向王明。
是……是王主任!是他亲自交代的!
他说这是赵主任特批的进口营养剂,对夫人恢复好,情况紧急,让我……让我不用走常规流程,直接去他办公室拿药执行!
药……药就是他从他自己办公室的柜子里拿给我的!
真相大白。
林院长那张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此刻彻底沉了下去,他看着赵主任和王明的眼神,充满了失望和愤怒。
而顾先生,更是怒不可遏。
他猛地一拳砸在墙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好!好得很!在我老婆的病房里玩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沙哑。
谁敢动我夫人,我就要谁的命!林院长,立刻报警!这件事,我要彻查到底!一个都跑不了!
赵主任知道大势已去,无法再抵赖,但他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顾先生,苏医生,这里面肯定有误会!可能是……可能是药房那边搞错了,或者护士拿错了药……我……我作为科室主任,可能有监管不力的责任,但我绝对没有害人之心啊!
他还想垂死挣扎。
我冷笑一声,从随身的包里拿出我的平板电脑,调出一份文件,展示在众人面前。
那是,我拜托院办小李,在我赶来的路上,紧急从医院后台系统里调出来的东西。
误会赵主任,你当所有人都跟你一样蠢吗
我们医院的药房有严格的‘双人核对’审批流程,特别是这种限制级的特殊药物,出库记录精确到秒。护士拿错药除非她能凭空变出这药的授权。
而这份特殊药物的申请单,就是你,赵主任,在三天前亲笔签署的。申请理由是‘科室特殊治疗研究需求’,并且明确写明了,药物由王明负责领取、保管和分发!
现在,你还想说,这是个误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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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证如山!
赵主任和王明彻底哑口无言,脸上的血色褪尽,只剩下死人般的灰白。
病房内一片死寂,只剩下监护仪平稳的滴答声,以及顾先生压抑不住的、愤怒的喘息声。
还有我,清冷而决绝的,审判的声音。
06
林院长看着平板电脑上那份白纸黑字的申请单,再看看顾先生那张几乎要喷出火来的脸,他知道,这件事已经彻底捂不住了。
如果再试图包庇,那被掀翻的,就不仅仅是赵主任和王明,而是他整个医院,甚至是他自己的乌纱帽。
他当机立断,立刻叫来保卫科的人。
把赵明和王明这两个害群之马,给我看管起来!等候警方处理!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壮士断腕般的决绝,仿佛自己也是个受害者。
一场闹剧,总算暂时落下了帷幕。
顾先生走到我面前,那双锐利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真诚的感激和后怕。
苏医生,你救了我夫人一条命,也等于救了我全家。这份恩情,我顾某人记下了。
他顿了顿,语气郑重地说道。
现在,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我能做到的,绝不推辞。
这是一个何等沉重的承诺。
我没有立刻回答。
我走到窗边,看着窗外车水马龙的城市,眼神有些复杂。
我的要求
我想要的,仅仅是为了我自己吗
不。
我想要的,是为所有像曾经的我一样,被这个腐朽的体制无情压榨、默默无闻却有才华的基层医护人员,讨一个公道。
我转过身,目光平静地迎向林院长和顾先生。
我的要求,有三点。
林院长立刻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第一,我要医院公开、透明地彻查此事。将所有涉事人员,包括赵主任和王明,以及背后可能存在的利益链条,全部依法依规严肃处理,绝不姑息,并主动移交司法机关。我需要一个能向所有医护人员和患者交代的公开调查结果。
没问题!林院长连连点头,像小鸡啄米。
顾先生也沉声补充道:这件事,我会全程派人监督,动用我所有的人脉,确保调查的绝对公正。
有了他这句话,第一点就算是板上钉钉了。
第二,我语气一转,目光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落在林院长的身上,我的年终奖,被无故扣除两万。这笔钱,一分不少,我要拿回来。
另外,我要求获得我应有的职位和待遇——我要求医院立刻成立一个独立的‘心脏重症监护中心’,由我担任中心主任。这个中心,要拥有独立的人事权、财务审批权以及治疗方案的绝对主导权,直接向院长您本人汇报,不受任何科室主任的牵制和掣肘。
林院长猛地一愣。
他大概没想到,我的胃口会这么大。
这几乎等同于要在他心脏外科的地盘上,凭空割出一块特区,完全架空了现有的科室权力结构,也触及到了他作为院长的一些核心管理权力。
他脸上露出了一丝为难。
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旁边的顾先生就替我说了话。
林院长,我觉得苏医生的要求,很合理。一个有能力的人,就应该给她匹配的平台和权力。这件事,我支持。
顾先生的眼神很平静,但那份平静之下,是不可动摇的意志。
林院长喉结滚动了一下,只好硬着头皮应下:好!我答应!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直视着林院长的眼睛,语气无比坚定,我要你一个承诺。
一个保证任何医生,只要他尽职尽责,技术过硬,就不应该被僵化的体制和复杂的人际关系所绑架,更不应该被无端压榨的承诺。
我要你承诺,立刻着手改革医院现有的管理体制,设立更公平、更透明的晋升和薪酬绩效机制,保障医生的基本权益和职业尊严,建立一个有效的、自下而上的申诉渠道!
这一次,林院长的脸色是真的变了。
如果说第二个条件是割肉,那这第三个条件,就是要动他的骨头,触及太多盘根错节的利益集团了。
这几乎是要在医院内部,掀起一场革命。
顾先生再次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林院长,苏医生的话,也是我的意思。
如果这家医院连医生的基本尊严和公平都保证不了,那它也不配拥有最好的医生,更不配得到病人的信任。
我夫人日后的所有治疗,都会转到其他医院。而且,这次的‘投毒’事件,我会全程监督,并保留向所有媒体公开调查结果的权力。
这句话,是赤裸裸的威胁。
威胁的是整个医院的声誉和未来。
林院长的额头上,瞬间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了。
最终,他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咬着牙,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答应!我,林海,以院长的名义保证,会立刻成立改革小组,按照苏医生你说的去做!
请苏医生,立即着手筹备新的心脏重症监护中心,医院会在资金、设备和人员上,给予最高优先级的全力支持!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
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真正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我看着林院长那张比哭还难看的脸,眼神里却在告诉他:
好戏,才刚刚开始。
07
赵主任和王明被警方带走的消息,像一场八级地震,瞬间席卷了整个医院。
一时间,人心惶惶,议论纷纷。
有人拍手称快,有人兔死狐悲,更多的人,则是在用一种全新的、混杂着敬畏与好奇的目光,偷偷打量着我。
我的年终奖,不仅一分不少地被打回了卡里,账上还额外多出了一笔五万块的特殊贡献奖励金。
林院长的办事效率高得惊人,红头文件很快就下来了。
我,苏沫,被正式任命为新成立的心脏重症特护中心主任,一个前所未有的、直接向院长汇报的独立部门。
我没有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
我知道,这只是第一步。
我立刻开始着手组建我的团队。
我没有去挖那些所谓的专家和权威,而是从各个科室里,挑选了一批真正有能力、有热情,却因为种种原因被体制压制、被排挤,或是默默无闻的年轻医生和护士。
他们中的很多人,都和我一样,不擅长搞人际关系,不懂得溜须拍马,只会埋头钻研业务。
我的邀请,对他们而言,不亚于一道穿透黑暗的光。
当然,阻力也是巨大的。
赵主任和王明虽然倒了,但他们经营多年的党羽和旧势力还在。
各种谣言开始在医院内部流传。
苏沫不就是靠着6床夫人的背景上位的吗挟恩图报,吃相太难看了。
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当主任,还是独立中心,她懂管理吗别把病人当成她上位的垫脚石!
听说她挑的人,都是些各个科室不要的‘刺头’,一群乌合之众,能干成什么事
对于这些流言蜚语,我一概不予理会。
我用最快的速度完成了中心的筹建,制定了最严格的工作流程和诊疗规范。
林院长在顾先生的压力下,也顶着巨大的阻力,启动了医院的管理改革。
虽然步履维艰,但毕竟是迈出了第一步。
而我,则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顾夫人的后续治疗中。
她的康复情况,成为了回击所有质疑的最有力的武器。
在我的精心照料下,顾夫人恢复得比所有人预期的都要快,都要好。
一周后,她已经可以下床进行简单的活动。
半个月后,她康复出院。
她成为了我新部门的第一个病人,也是最完美的活招牌。
很快,我的心脏重症特护中心就展现出了惊人的效率和成果。
许多在其他科室被认为棘手、回天乏术的疑难重症病人,被转到了我这里。
我带领着我那支被外界称为杂牌军的团队,攻克了一个又一个难关,创造了一个又一个不大不小的奇迹。
中心的声誉,迅速在院内鹊起。
一些原本对我持观望甚至敌视态度的老医生,在亲眼见证了我们团队的专业能力后,也开始放下身段,主动过来和我探讨病例。
对于真正的技术交流,我从不藏私,耐心解答,也因此赢得了他们的尊重。
媒体也开始关注到这起事件,虽然报道中隐去了医院和具体人物的名字,但一位女医生力挽狂澜,揭露医院内幕,推动医疗改革的故事,还是在社会上引起了强烈的反响。
顾夫人在出院前,特意单独找到了我。
她握着我的手,眼神里满是真诚的谢意。
苏医生,你不仅救了我的命,也让我看到了中国医疗界真正的希望。
她表示,愿意以家族的名义,为我的新中心提供一笔无偿的资金和设备支持,并且乐意在任何场合为我站台。
我婉拒了她的资金。
我告诉她,我希望她能在需要的时候,为那些同样被医疗系统不公对待的医生们发声,为真正的医学改革,提供一些体制外的助力。
她微笑着,郑重地点头应允。
我知道,这份承诺,远比金钱更有价值。
那天晚上,我的新团队第一次集体聚餐。
没有领导,没有下属,只有一群志同道合的战友。
气氛轻松而愉快。
大家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信任和期待。
他们看着我,也像看着未来的自己,充满了希望和憧憬。
那一刻,我感觉我所做的一切,都值了。
08
赵主任和王明的案子,在顾家的强力介入下,进展神速。
他们试图动用所有关系网挣扎,但在绝对的证据和更强大的权力面前,所有的努力都显得苍白无力。
最终的审理判决结果,通过内部通报,传达到了医院的每一个人。
赵主任,因职务犯罪(长期收受药品和器械回扣,滥用职权)和重大医疗事故责任(间接指使并包庇王明),数罪并罚,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
王明,因故意伤害罪(直接执行投毒行为),被判处有期徒刑十年。
宣判结果公布的那天,整个医院都沸腾了。
那些曾经依附于他们的党羽,人人自危。
而更多被他们打压过的人,则大快人心,奔走相告。
我没有去法庭旁听,只是在手机上看到了新闻推送。
我的内心波澜不惊。
这不是报复。
这是正义,虽然迟到了,但总归是来了。
林院长借此机会,召开了全院职工大会,再次强调了医院改革的决心和力度,并以赵、王二人的案子为例,警示所有医护人员,要坚守医德底线。
然而,改革的道路,从来都不是一帆风顺的。
触动利益比触动灵魂还难。
一些在旧体制下的既得利益者,开始用各种软性的方式,暗中阻挠改革。
消极怠工,煽动情绪,制造科室间的矛盾。
其中,跳得最欢的,是一个叫刘副主任的老资历医生。
他曾是赵主任最得意的门生,也是我新中心成立后,在背后散布谣言最起劲的人。
他仗着自己资格老,不断在各种场合,公开质疑我的管理能力和技术水平,甚至暗示我能上位,全靠不正当关系。
对于这种跳梁小丑,我连回应的兴趣都没有。
我只相信,实力是碾碎一切流言蜚语的最好武器。
很快,机会来了。
一个被心外科、胸外科等多个科室会诊后,判定为无法手术、只能姑息治疗的重症病人,被家属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送到了我的中心。
病人情况极其复杂,巨大的胸主动脉瘤,几乎压迫了整个心脏和气管,随时可能破裂大出血死亡。
手术风险极高,成功率不到百分之十。
刘副主任甚至在科室早会上公开断言:谁要是敢做这台手术,那就是在拿病人的命开玩笑,是谋杀!
所有人都认为我会放弃。
但我没有。
我接下了这个病人。
我带领我的团队,花了整整三天三夜,研究病例,分析影像,用3D打印技术重建了病人的心脏和血管模型,进行了数十次的模拟手术。
最终,我制定了一个颠覆性的、极度大胆的手术方案。
手术那天,刘副主任不请自来,抱着一副看好戏的心态,站在了手术室的观察间里。
那台手术,持续了整整十二个小时。
过程中的惊心动魄,不足为外人道。
当手术成功结束,病人被平稳地推出手术室时,等候在外的家属瞬间崩溃,哭着跪倒在我面前。
那一刻,我看到站在观察间里的刘副-主任,脸色惨白,眼神涣散,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
第二天,他提交了提前退休的申请。
这次事件,像一颗定心丸,彻底稳固了我在医院的地位。
也让我和我的团队更加明白一个道理:
在医院这个地方,面对人性的阴暗和体制的顽固,你唯一能信赖的,就是你手中那把柳叶刀,和你脑子里货真价实的技术。
公正和实力,永远是医生最有力的武器。
09
我的心脏重症特护中心,因为成功挑战了那例被所有人都判了死刑的手术,一战成名。
名声甚至传到了国外。
不久之后,一个国际性的医学难题,通过大使馆的官方渠道,摆在了我们面前。
一名来自非洲某贫困国家的五岁儿童,患有一种极其罕见的先天性复杂心脏畸形,当地医院无力救治。
他的家人带着他跑遍了欧美多家顶级医院,得到的答案都是无法手术。
全球范围内,这种病的成功手术案例,屈指可数。
最终,有专家推荐他们来中国,来找我。
这个烫手山芋被送到了林院长面前。
他本能地想拒绝。
风险太大了。
一旦手术失败,引起的国际舆论,可能会对医院的声誉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是我,主动请缨,接下了这个挑战。
因为我记得,我读博士时,发表过的一篇论文,就是关于这类罕见畸形的创新术式构想。
那是我多年研究的心血,现在,是时候将它付诸实践了。
我带领团队,进入了前所未有的备战状态。
我们夜以继日地研究病例,设计了数套手术方案,进行了无数次的推演和论证。
我发现,传统的开胸术式,因为视野和角度的限制,存在着巨大的盲区。
我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将微创介入技术与传统开胸手术,创新性地结合起来。
这是一个从未有人尝试过的方法。
消息传出,整个国内外医学界都在关注。
压力是空前的。
一些国内的老专家也公开发表了质疑,认为我的方案风险过高,太过激进,甚至有人在暗示我,是为了博取名声在哗众取宠。
我顶住了所有的压力。
我相信我的判断,相信我的团队。
顾先生也在这时动用了他的资源,为我们紧急从德国调来了全球最先进的一体化复合手术室设备,为手术的成功,提供了最顶级的硬件保障。
手术当天,全球多家顶级医学媒体,都在对手术进行线上直播。
那是一场长达十六个小时的鏖战。
在无影灯下,我的精神高度集中,整个人仿佛与手术刀融为了一体。
我的每一个动作,都精准、稳定,沉着得如同机器。
手术进行到最关键的血管重建步骤时,意外发生了。
心电监护仪的探头,因为术中消毒液的浸泡,突然发生了短暂的信号故障,屏幕上瞬间变成了一片杂乱的雪花!
那一刻,手术室里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没有心电监护,就等于飞行员失去了仪表盘,手术根本无法继续。
然而,我的手,没有丝毫的停顿。
我临危不乱,凭借着多年积累的经验和无与伦比的手感,继续进行着最精细的血管吻合操作。
同时,我的嘴里,冷静地发出一连串指令,指挥麻醉师和护士紧急排查故障。
手动触摸颈动脉,报心率!
把备用监护仪接上!快!
几十秒后,备用监护仪启动,屏幕上重新出现了平稳的心跳曲线。
而我,已经完成了最关键的一针缝合。
手术室里,响起了压抑不住的、小小的惊叹声。
所有人都用看神一样的眼神看着我。
当最后一针缝合完毕,我宣布手术成功,走出手术室的那一刻。
等候在走廊上的所有人,包括林院长,我的团队成员,以及其他科室闻讯赶来的医生护士们,自发地,为我鼓起了掌。
掌声雷动,经久不息。
很多人,都热泪盈眶。
第二天,这次奇迹般的手术,登上了全球各大媒体的头条。
我,苏沫,一战封神。
成为了享誉国际的青年心脏外科专家。
那个非洲小男孩,术后恢复得很好。
出院那天,他那对淳朴的父母,抱着孩子,用不标准的中文,一遍又一遍地对我说着谢谢,甚至要跪下来。
我扶住了他们。
看着他们眼中那种对生命最纯粹的敬畏和感激,我觉得,作为一名医生,所有的辛苦和压力,都在这一刻,得到了最好的回报。
这次手术,不仅挽救了一个生命,也为我们医院,为中国的医学界,赢得了世界的尊重。
我的中心,也正式成为了医院无可争议的王牌。
10
我的国际声望,为林院长带来了巨大的政治资本。
他也因此下定了决心,以前所未有的力度,在全院范围内,推广我的中心化管理模式,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
旧体制下的既得利益者们,终于感受到了真正的威胁。
他们开始组织起来,进行最后的反扑。
这一次,他们学聪明了,不再明着对抗,而是使用了更阴险的手段。
他们把目标,对准了我的团队内部。
一个叫张奇的年轻医生,曾是赵主任打压的对象,也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骨干。
我对他寄予厚望,把他当成接班人来培养。
然而,在巨大的利益诱惑和人情网络的拉拢下,他动摇了。
他开始偷偷地将我们团队的一些核心临床数据和正在进行的研究成果,泄露给其他科室的主任。
那些人利用这些数据,抢先发表论文,制造管理混乱,试图以此来证明我的管理模式存在巨大漏洞,阻碍改革的进程。
我很快就察觉到了数据的异常。
通过技术手段,我迅速锁定了泄密者就是张奇。
那一刻,我的心,很痛。
那是一种比被赵主任打压、被王明陷害,更深刻的失望。
那是对人性的又一次拷问。
我没有在团队内部公开这件事,那会动摇军心。
我把他单独叫到了我的办公室。
我没有质问,也没有咆哮,只是平静地,把一份份他泄露数据的证据,摆在了他的面前。
他面如死灰,浑身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张奇,我看着他,声音里听不出喜怒,我曾经很看好你。我以为我们是一样的人。
我给你一次机会。主动去院纪委自首,把你背后所有指使你的人,都说出来。
否则,我会亲自把这份证据交上去。到时候,你的下场,会比王明还惨。
他终于崩溃了,痛哭流涕,跪在地上求我原谅。
我没有再看他一眼。
有些错误,是不能被原谅的。
张奇最终选择了自首,并供出了所有幕后指使者。
这次的泄密门事件,像一剂催化剂,反而让林院长下定了最后的决心。
他以雷霆手段,将所有牵涉其中的科室主任和医生,全部进行了停职、降级甚至开除的严厉处理。
这一次的清洗,比赵主任那次,更彻底,更伤筋动骨,真正触及了医院的根本利益链,彻底打破了旧有的权力格局。
经此一役,我也变得更加谨慎。
我明白了,权力斗争无处不在,即便我只想做一个纯粹的医生,也必须学会保护我的团队,保护我的事业,不被肮脏的政治所玷污。
我在医院内部,公开发布了一份苏沫医生团队守则。
里面详细规定了团队协作的原则、医德医风的标准,以及对患者绝对负责的承诺。
这份守则,后来成为了医院所有新入职医生的学习范本,被誉为新时代医德标准。
医院的整体风气,开始肉眼可见地好转。
年轻医生有了更多的上升空间,大家不再是靠熬资历、拉关系,而是凭真正的技术和业绩说话。
患者的满意度,也大幅提升。
整个医院,终于开始进入一个良性循环。
我开始频繁地受邀参加各种国际医学会议,分享我的创新术式和医院管理经验。
我的苏沫模式,成为了国内医疗改革的一个先锋样本。
偶尔,我也会在夜深人静时,回想起当初被扣掉两万块年终奖的那个下午。
那时心中的那股冷笑和不甘,如今,已经变成了历经千帆后的自信与坦然。
那是对自身价值的肯定,更是对坚守初心的无悔。
11
我的事业,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
但我发现,我的个人生活,却像一片被忽略的荒漠。
我常常一个人,在深夜结束手术后,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那个空荡荡的公寓。
那种被巨大成功包裹着的、更深层次的寂寥,偶尔会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在一次日内瓦的国际医学高峰论坛上,我偶遇了一个人。
他叫陈默,是一位在神经科学领域极有建树的青年科学家。
我们曾在一次远程会诊中有过短暂的合作。
他给我的印象,是严谨、睿智,且对生命怀有同样的敬畏。
论坛的茶歇会上,他主动走过来和我打招呼。
我们从一个复杂的病例聊起,聊到最新的基因编辑技术,再聊到对当前医疗体制的看法……
我惊讶地发现,我们竟然有如此多的共同语言。
他告诉我,他读博的时候,就读过我发表的那篇关于罕见心脏畸形的论文,并且印象深刻。
甚至在我回国推动医院改革的过程中,他也通过一些学术渠道,匿名地为我提供了不少理论上的支持。
原来,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缘分早已埋下了伏笔。
回到国内后,他开始频繁地与我联系。
我们交流医学心得,也慢慢地,开始分享彼此的生活。
我发现,我们不仅在学术上高度契合,在生活理念和兴趣爱好上,也惊人地投缘。
他懂我的忙碌,理解我对专业的偏执,也看得到我坚硬外壳下的疲惫。
他给我带来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被理解的温暖。
他会在我加班到深夜时,算好时间,默默地让人送来一份还冒着热气的宵夜。
他会在我面对改革阻力、心力交瘁时,用他理性的分析,为我拨开迷雾,也会用最温柔的语言,给我鼓励。
他的存在,像一股清泉,慢慢地,滋润了我那片早已干涸的心田。
我那颗被手术刀和病历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心,开始逐渐地,为他打开一道缝隙。
我这才发现,即便再坚强独立的女性,内心深处,也依然渴望一份真挚的、平等的感情。
那不是谁依附于谁,而是两个独立灵魂的彼此吸引和相互支撑。
又是一个深夜。
我完成了一台长达十个小时的紧急手术,拖着几乎要散架的身体,走出手术室。
一抬头,就看到了倚在走廊尽头墙边的他。
他大概是等了很久,靠着墙睡着了。
手里还抱着一杯早已凉透的咖啡,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那一刻,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了一下。
柔软得一塌糊涂。
我走过去,站定在他面前,看着他熟睡的脸。
然后,我俯下身,轻轻地,在他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吻。
他醒了过来,睁开眼,眼神里没有一丝被吵醒的迷茫,只有化不开的温柔和心疼。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握住了我的手。
温暖,而有力。
我们手牵手,走出了医院大楼。
抬头看向夜空,星光璀璨。
那一刻,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幸福。
我依然是那个在手术台上杀伐果断的苏医生。
但我的世界里,不再只有冰冷的手术器械和复杂的病理报告。
那里,开始有了人间的烟火,有了爱与被爱的力量。
我终于明白,一个人的强大,不是孤军奋战,无坚不摧。
而是当你疲惫时,有一个可以让你安心依靠的港湾。
当你前行时,有一个人,愿意与你并肩,成为你最坚实的后盾。
12
多年以后。
我从院长的位置上,正式退休。
我所创立的心脏重症特护中心,早已成为了全球顶尖的医学研究与治疗机构,是无数心脏病患者最后的希望之地。
我们医院,也成为了国内医疗改革的行业典范。
我所推行的那套管理理念,被许多医院学习和借鉴。
年轻的医生们,终于有了一个可以凭借实力和热情,去实现自己医学梦想的公平环境。
林院长在我退休前夕,为我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告别仪式。
他早已白发苍苍,站在台上,回顾我这几十年的职业生涯,几度哽咽,老泪纵横。
他说:苏沫,是我们医院的脊梁,是医学界的英雄,更是我们这个时代,当之无愧的医改先驱。
我在雷鸣般的掌声中,走上台。
我没有准备煽情的演讲稿,只是用我自己的故事,去鼓励台下那些年轻的面孔。
请你们永远坚守作为医生的初心,永远追求最卓越的技术。即便面对不公和黑暗,也不要熄灭心中的火焰。要敢于反抗,用你们的实力去证明自己,用你们手中的手术刀,去改变这个世界。
至于赵主任和王明。
他们的名字,早已被淹没在时间的尘埃里。
我听说,他们出狱后,已经彻底社会性死亡,失去了所有的光环和人脉,过得潦倒不堪,无人问津。
他们的罪行,则被永远地刻在了医院的警示墙上,成为了所有后辈的反面教材。
我的爱人陈默,一直陪伴在我身边。
我们也拥有了一个聪明可爱的孩子。
我的家庭,成为了我这辈子最温暖、最坚实的后盾。
退休后,我投身于医学教育和公益事业,成立了一个基金会,专门用于培养有才华的年轻医生,和资助那些看不起病的贫困患者。
偶尔,我也会回到当初那个我摆烂用的小公寓。
阳台上那盆小小的绿萝,早已被我移栽到了楼下的花园里,长成了一片郁郁葱葱的绿荫。
我坐在摇椅上,泡上一杯清茶,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心中一片宁静。
那笔被扣掉的两万块年终奖,曾是我人生中迈不过去的一道坎,是我职业生涯里最深的一次侮辱。
但最终,它却阴差阳错地,成为了我涅槃重生的起点。
现在想来,我甚至有些感谢那段经历。
它让我看清了人性的丑恶,也激发了我骨子里最彻底的反抗。
我用我的半生证明。
那些所有看似无法战胜的命运和不公,只要你敢于亮出自己的锋芒,敢于坚持自己的原则。
最终,它们都会被你踩在脚下,成为你铸就辉煌的基石。
甚至,成为一个时代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