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匿名寄来的古董嫁衣那天起,我的相机就开始捕捉到不该存在的东西。
梦里总有个嘶哑的声音反复哼唱:绣衣穿,红线牵,夜行娘,莫回头…
直到姐姐哭着打来电话说母亲托梦警告——七月十五,花轿来接人。
现在,我站在老家斑驳的木门前,手里攥着那件红得刺眼的嫁衣。
我知道,有些诅咒一旦粘上,就再也脱离不了。
1.
诡异嫁衣
我叫陆寻,是一名自由摄影师,常年奔波于各个城市之间,拍摄那些即将消失的老街巷和传统习俗。
两个月前,我在西南一个偏僻的村落拍摄当地独特的刺绣工艺时,收到一个匿名包裹。
里面是一件极其精美的古老嫁衣,红得刺眼,金银丝线绣着繁复的鸳鸯石榴图案,针法精巧绝伦,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感。
随嫁衣附有一张纸条,上面只有一行娟秀的小字:它属于你。
从那晚起,我的生活就被打乱了。
相机里开始出现不该存在的画面——深夜空荡的巷子里,一个穿着嫁衣的背影;老宅的窗后,一闪而过的红色袖口;甚至在我公寓的镜子里,瞥见身后站着一个盖着红盖头的身影。
更可怕的是,我每晚都做同一个梦。
梦里,我站在一条漆黑的老街上,两旁是紧闭的门窗。
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唢呐声,像是迎亲的队伍,却凄凉得让人心慌。
我低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穿上那件红嫁衣,头上盖着沉重的红盖头。
我想跑,却动弹不得,只能听着那唢呐声越来越近,一个嘶哑的声音在我耳边反复哼唱:
绣衣穿,红线牵,夜行娘,莫回头...
今天早晨,我刚从这场噩梦中惊醒,就接到姐姐陆婉打来的电话。
她的声音惊慌失措,几乎语无伦次:
小寻!你、你最近是不是收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我心里一沉:姐,你怎么知道
昨晚...昨晚我梦到妈了。姐姐的声音带着哭腔,她穿着那件她从来舍不得穿的红色旗袍,站在我床边,一直哭一直哭...她说有人给你送了『聘礼』,叫你快逃!还说、还说七月十五,『花轿』会来接人!
我浑身一颤。
今天是农历七月十二。
妈还说了什么我追问,手指不自觉地攥紧。
她说...要想破解,就得回老宅。在老宅的...电话突然中断,只剩忙音。
我再打回去,始终无法接通。
不安感如潮水般涌来。
我立刻查了最早的回乡车票——今晚最后一班高铁,明天一早能到县城,再转车去镇上。
收拾行李时,我的目光落在那件摊开在床上的嫁衣上。
鬼使神差地,我把它也塞进了行李袋。
我必须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时隔五年,再次踏上青石镇的老街,一种莫名的陌生感扑面而来。
2.
夜行娘之谜
小镇变化不大,青石板路依旧,两旁是斑驳的木结构老房子,雕花窗棂半开半阖,像一只只窥探的眼睛。
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说不清的压抑感。
明明是夏末午后,阳光却显得苍白无力,照在身上没有一丝暖意。
街上行人寥寥,且行色匆匆,几乎没人抬眼打量我这个外来客。
更奇怪的是,几乎家家户户的门楣上都贴着一张黄符纸,上面用朱砂画着看不懂的符咒。
一些门口还挂着小小的铜镜和剪刀。
一种我在拍摄各地民俗时从未见过的辟邪方式。
我家老宅在老街的最深处,一栋年久失修的二层木楼。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灰尘扑面而来。
堂屋里,姐姐陆婉正和一个穿着深色褂子、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说话。
小寻!姐姐看到我,立刻冲过来抓住我的手臂,手指冰凉,你终于回来了!
她脸色苍白,眼下的乌青显示她也没睡好。
这位是陈婆婆,街尾的陈记香烛店就是她开的。姐姐介绍道,我刚在跟陈婆婆说...那个梦。
陈婆婆抬起头,一双浑浊却锐利的眼睛在我脸上停留片刻,缓缓开口:婉丫头说的都是真的
我点点头,从行李袋里拿出那件叠得整整齐齐的红嫁衣。
当那抹刺眼的红色出现在昏暗的堂屋时,姐姐倒吸一口冷气,猛地后退一步。
陈婆婆的脸色也瞬间变得凝重无比。
她颤巍巍地走上前,枯瘦的手指轻轻拂过嫁衣上的刺绣,嘴唇哆嗦着:是...是『夜行娘』的聘衣...真的...又来了...
夜行娘什么是夜行娘我急切地问。
陈婆婆却只是摇头,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孽债啊...都是老一辈造下的孽债...姑娘,你不该回来的...更不该把这东西带回来!
可我姐说妈妈托梦,让我回老宅...
你妈那是护犊心切!陈婆婆打断我,语气激动,但她忘了,回了巢的鸟儿,就更难飞走了!那『东西』就是循着这嫁衣的气息来的!你回了老宅,就等于认了这门『亲』!
她的话让我如坠冰窟。
那现在怎么办婆婆,求您指点我!姐姐带着哭腔求道。
陈婆婆沉默良久,叹了口气:今晚子时之前,把这嫁衣送到镇外小河边的歪脖子柳树下烧掉!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记住,烧的时候,背对着河,无论听到什么声音,千万不能回头!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烧完立刻回家,关门闭户。今晚...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别开门,更别往外看!七月半快到了,夜行娘们...开始找替身了。
说完,她不再多看我们一眼,拄着拐杖匆匆离去,仿佛多留一刻都会沾染不幸。
3
红绣花鞋
堂屋里只剩下我和姐姐,还有那件摊在桌上、红得瘆人的嫁衣。
小寻...姐姐的声音发颤。
我望着窗外的老街,夕阳正一点点西沉,给老街投下越来越长的阴影,那些门窗的缝隙里,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着我们。
姐,我深吸一口气,妈在梦里,有没有说老宅里具体有什么能破解的方法
姐姐努力回想,痛苦地摇头:没有...电话就突然断了...她好像很急,很害怕...
夜幕迅速降临。
我和姐姐决定按照陈婆婆的指示做。
晚上十一点,我们拿着那件嫁衣、一壶煤油和一盒火柴,悄悄出了门。
老街死一般寂静,连狗吠声都没有。
只有我们俩的脚步声在空荡的街道上回响,异常清晰。
月光惨白,照得青石板路泛着冷光。
两旁房屋的黑影幢幢,仿佛随时会扑过来。
我总觉得,那些紧闭的门窗后,有人正贴着缝隙往外看。
姐姐紧紧抓着我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我肉里。
终于走到了镇子边缘。
小河在月光下像一条黑色的缎带,那棵歪脖子老柳树孤零零地立在河边,枝条低垂,像鬼魅的头发。
四周静得可怕,连虫鸣都消失了。
我们选了一块离柳树不远的空地。
我拧开煤油壶,将液体淋在嫁衣上。
浓烈的煤油味弥漫开来。
快点,小寻。姐姐紧张地催促,不停四下张望。
我划亮火柴,跳动的火苗映照着我们苍白的脸。
我将火柴扔向嫁衣。
轰!火焰瞬间窜起,贪婪地吞噬着那抹鲜红。
丝绸和绣线燃烧发出噼啪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我立刻转过身,背对着河水和燃烧的嫁衣,心脏狂跳。
姐姐也学着我转过身。
时间仿佛变得格外漫长。
火焰在我们身后跳跃着,我们的影子在身前的地上扭曲晃动。
忽然,一阵风从河面吹来,带着一股阴冷的寒意。
隐隐约约地,风里似乎夹杂着声音。
像是...唢呐声
极其遥远、飘忽,却和我梦中听到的一模一样!凄凉、诡异,像是送葬而不是迎亲。
我的脊背窜上一股寒意。
小寻...姐姐的声音带着哭腔,你...你听到了吗
别听!我厉声喝道,自己也头皮发麻,捂住耳朵!别回头!
那唢呐声似乎近了一些。
还能听到隐约的、像是脚步声的杂乱声音,还有...轻微的、金属碰撞的叮当声
像极了迎亲队伍的行进声!
恐惧攫住了我。
我能感觉到姐姐在我身边剧烈地发抖。
嘻嘻...
一声极轻极细的笑声,突然在我耳后响起,冰凉的气息吹拂我的脖颈!
我浑身汗毛倒竖,几乎要控制不住地转身!
不能回头...不能回头...我死死咬着牙关,在心里默念,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背后的火焰燃烧声似乎小了一些,那诡异的唢呐声和脚步声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仿佛已经到了河对岸!
就在这时,姐姐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
我猛地睁开眼(甚至不记得自己何时闭上了眼),只见我们身前的地上,除了我们俩被火光拉长的扭曲影子,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影子!
那个影子格外纤细,梳着发髻,头上似乎盖着什么东西,轮廓像极了...一个穿着嫁衣、盖着红盖头的女人!
它就静静地站在我们影子后面,一动不动。
啊——!姐姐终于崩溃,尖叫着猛地回头!
姐!不要!我想阻止,已经晚了。
在她回头的瞬间,地上的那个诡异影子倏地消失了。
背后的唢呐声、脚步声也戛然而止。
只剩下嫁衣燃烧殆尽的微弱噼啪声,和风吹过柳条的沙沙声。
一切重归死寂,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姐姐僵在原地,脸色惨白如纸,眼睛瞪得极大,瞳孔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死死盯着河面的方向。
姐姐!我抓住她的肩膀摇晃。
她毫无反应,像是被抽走了魂。
过了好几秒,她才极其缓慢地、机械地转过头来看我,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猛地抬起手,颤抖地指向那棵歪脖子柳树的方向。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柳树下,空空如也。
只有那件红嫁衣燃烧后留下的焦黑痕迹。
还有...
我眯起眼,心脏骤停。
在那片灰烬旁边,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双...
鲜红色的绣花鞋。
鞋尖正对着我们。
4.
婚书帖
那双绣花鞋红得刺眼,在惨白的月光下,像两团凝固的血。
针脚细密,鞋面上用金线绣着并蒂莲,和我烧掉的那件嫁衣是配套的。
它们就那样静静地摆在那里,仿佛一直在等待着它的主人。
啊...啊...姐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气音,身体软软地向下倒去。
姐!我一把扶住她,她双眼紧闭,已经晕了过去。
恐惧像冰水浇头,但我强迫自己冷静。
不能待在这里!必须立刻离开!
我背起姐姐,最后瞥了一眼那双邪门的绣花鞋,咬咬牙,头也不回地朝着老宅狂奔。
老街依旧死寂,我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声是唯一的声响。
我总觉得背后发凉,仿佛有无数道目光钉在我的背上,那双绣花鞋似乎正无声地跟在我后面。
终于冲回老宅,我反手砰地关上门,插上门栓,背靠着门板大口喘气,心脏快要跳出胸腔。
我把姐姐平放在堂屋的旧沙发上,掐她的人中。
好一会儿,她才悠悠转醒,眼神先是迷茫,随即被巨大的恐惧占据。
鞋...红色的鞋...她抓住我的手臂,语无伦次。
没事了,姐,我们回来了,没事了。我安慰她,自己的声音却在发抖。
我们不敢开大灯,只点了一盏昏暗的旧台灯。
台灯的光芒勉强驱散一小片黑暗,却让屋子其他地方显得更加幽深莫测。
我和姐姐蜷缩在沙发上,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外面什么声音都没有,这种死寂反而更让人心慌。
小寻,姐姐的声音嘶哑,陈婆婆说...夜行娘找替身...那到底是什么
我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但妈肯定知道些什么,她托梦让你叫我回来,还说老宅里有破解的方法。
可老宅这么大,东西这么多,我们去哪里找姐姐绝望地看着堆满杂物的四周。
我站起身:无论如何都得试试。妈特意指引我们回来,线索一定在这里。我们分头找,重点找妈以前经常待的地方,或者她藏东西的地方。
姐姐勉强点头。
老宅很大,多年无人居住,到处是灰尘和蛛网。
我们打着手电,开始翻箱倒柜。
我去了母亲生前的卧室。
家具很简单,一张雕花木床,一个衣柜,一个梳妆台。
我仔细检查了衣柜和床底,除了些旧衣服,一无所获。
最后,我的目光落在那个老式的梳妆台上。
台面上放着一个木制的首饰盒。
我打开,里面是一些普通的发卡、褪色的丝巾,还有一张我们家的全家福旧照。
我拿起照片,照片上的父母还很年轻,我和姐姐也只是懵懂的孩子,一家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我的眼眶有些发热。
忽然,我发现照片的背景就是这间卧室,而床头的墙上,似乎挂着一幅画,但现在那面墙是空的。
画呢
我走到床头,用手电仔细照射墙面。
果然有一个长方形的痕迹,颜色比周围的墙皮略浅。
钉子上还残留着一小截断掉的绳头。
画被取走了还是掉到了床后
我费力地挪开沉重的木床。
床后的墙上布满了灰尘,那幅画果然掉在了角落,背面朝上,蒙着厚厚的灰。
我捡起画,拂去灰尘。
这不是一幅普通的画,而是一幅刺绣品,绷在一个木框上。
刺绣的图案极其精美,却让我瞬间头皮发麻——背景是老街的街景,一个穿着红嫁衣、盖着红盖头的女子,正站在我家老宅的门口!女子的身形和那件嫁衣,都和我收到的那件一模一样!
更诡异的是,刺绣上的老宅门窗内,隐约可见许多人影,他们似乎正在窥视着街上的红嫁衣女子。
刺绣的右下角,用暗红色的丝线绣着几个小字:庚申年七月半,夜行娘聘。
庚申年那是我母亲出生的年份!七月半鬼节!
我的心跳骤然加速。
这绝不是巧合!
我猛地想起母亲旧首饰盒里的那张全家福。
我冲回梳妆台,拿起照片仔细看背景里那幅画。
照片里,画挂在墙上,只能看到大概轮廓。
但我注意到,照片里那幅画的下方,梳妆台的台面上,似乎放着一个深色的小木盒!
而现在,梳妆台上除了首饰盒,什么都没有!
那个木盒呢
我立刻在梳妆台上下四处翻找,终于,在最底下的一个抽屉的夹层里,摸到了一个冰凉的、硬硬的东西!
我小心翼翼地把它拿出来。
是一个巴掌大小的紫檀木盒,做工精巧,上面刻着一些模糊的符文,盒口贴着一张小小的、已经发黑的符纸,像是被什么东西封印着。
盒子上挂着一把小小的铜锁。
姐!我找到了点东西!我拿着木盒和那幅刺绣冲到堂屋。
姐姐看到那幅刺绣,脸色顿时惨白:这...这是...
妈可能留下了线索在这个盒子里。我晃了晃木盒,里面传来轻微的碰撞声。
可是有锁。
姐姐盯着那把铜锁,忽然想起什么:等等...妈以前好像有把很小的钥匙,用红绳子穿着,说是外婆给的护身符,她一直贴身戴着...
母亲下葬时...那把钥匙!我记得姐姐当时坚持要把母亲生前贴身的一些小物件随葬,其中就包括一把用红绳系着的小钥匙!
难道...
我和姐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绝望。
难道线索就在眼前,却因为一把随葬的钥匙而断绝
我不甘心地仔细研究那把铜锁和木盒。
锁很小巧,锁孔形状有些奇特。
木盒的材质很坚硬。
能不能砸开姐姐问。
不行,我摇头,这盒子看起来古旧,万一里面有什么脆弱的东西,或者触发什么机关...我拍摄民俗时见过太多古老的禁忌。
我尝试用发卡、小刀等东西撬锁,都失败了。
锁的结构很特别。
就在我们一筹莫展之际,我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幅诡异的刺绣上。
老街...老宅...红嫁衣女子...门窗内的窥视者...
窥视者
我猛地拿起刺绣,凑到台灯下仔细查看那些门窗内模糊的人影。
这些人影的刻画非常精细,虽然小,但形态各异。
忽然,我在其中一个窗口的人影手上,看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细节——那个人影的手里,似乎拿着一个...长长的、像钥匙一样的物体!而钥匙的顶端形状...
我立刻拿起木盒上的小锁对比。
锁孔的形状,和那个人影手中钥匙的顶端形状,惊人地相似!
难道这把钥匙,就藏在这幅刺绣指示的地方
那个窗口的位置...我仔细辨认刺绣上的建筑特征。
姐!你看这个窗口!这是不是...街对面王裁缝家二楼的那个小窗
姐姐凑过来仔细看,惊讶道:好像...好像真的是!
王家裁缝铺就在我家老宅斜对面,已经关门很多年了。
王裁缝是个孤僻的老人,几年前去世后,那房子就一直空着。
线索竟然指向那里
就在这时——
咚!咚!咚!
老宅的大门突然被敲响了!
声音沉重、缓慢,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节奏,在死寂的夜里格外惊心。
我和姐姐吓得同时一颤,惊恐地看向大门。
咚!咚!咚!
敲门声还在继续,不疾不徐。
谁会在这种时候来街坊邻居都知道我们家老宅多年没人住。
我和姐姐屏住呼吸,不敢出声。
台灯的光线突然开始明灭不定,电压极其不稳。
咚!咚!咚!
敲门声变成了拍门声,更加用力,门板都在轻微震动。
姐姐死死捂住嘴,眼里满是恐惧。
我心脏狂跳,慢慢挪到门边,透过门缝往外看。
门外,空无一人。
只有惨白的月光照着空荡的老街。
拍门声也戛然而止。
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我们的幻觉。
我后背发凉,正要退开。
忽然,一抹刺眼的红色,从门缝底下缓缓地、缓缓地塞了进来。
那是一张方方正正的红纸。
像极了...传统的婚书帖。
5.
诅咒人偶
那抹红色静静地躺在门内的青砖地上,像一滴凝固的血。
台灯的光线稳定下来,但依旧昏暗,将那红纸照得异常诡异。
我和姐姐谁都不敢先去碰它。
刚...刚才是什么姐姐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不知道。我喉咙发干,没人。
最终,我还是深吸一口气,走上前,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捏起那张红纸。
触感冰凉滑腻,不像普通的纸。
确实是一张婚书帖。
格式是旧式的,竖排写字。
但上面的字迹却是一种暗沉的褐色,像是用干涸的血写就!
上书:
谨遵古礼,聘定陆氏女寻,于甲辰年七月十五子时,行迎娶之礼。——
夜行府
具
甲辰年就是今年!七月十五子时,就是三天后的午夜!
我的名字赫然在上!那所谓的夜行府又是什么鬼东西!
他们...他们认定你了!姐姐看到内容,几乎崩溃,怎么办小寻...我们怎么办
恐惧之后,一股强烈的愤怒和倔强在我心中升起。
我绝不能坐以待毙!
还有三天时间。我努力让自己镇定,既然妈指引我们回老宅,又留下了线索,我们就必须去找到那把钥匙!打开这个盒子!
我的目光投向门外漆黑的老街,看向斜对面王家裁缝铺紧闭的大门。
我们必须去那里看看。
现在去王裁缝家姐姐惊恐地抓住我,不行!太危险了!外面不知道有什么东西!
正因为外面有东西,我们才更不能坐以待毙!我反握住姐姐冰凉的手,姐,这是我们唯一的线索了。必须在天亮前找到钥匙!
姐姐看着我坚定的眼神,最终咬了咬牙,颤抖着点头:好...我跟你一起去。
我们找出老宅里能找到的武器——一把生锈的柴刀和一根粗壮的顶门棍。
姐姐紧紧握着顶门棍,我则把柴刀别在腰后,手里拿着那幅刺绣和手电。
我轻轻拉开门栓,推开一条缝隙。
老街依旧死寂,月光清冷,雾气似乎比之前更浓了一些,缓缓流动着。
我们对视一眼,深吸一口气,侧身闪出老宅,迅速无声地穿过街道,来到王家裁缝铺门口。
铺面的木门紧闭,挂着一把老旧的大铁锁,上面锈迹斑斑。
窗户也被木板钉死了。
从后面看看。我低声道。
我们绕到房子侧面的窄巷。
后院有一个小木门,同样锁着。
但旁边有一扇窗户的木板似乎松动了。
我用柴刀撬开松动的木板,露出一个可供人钻入的缝隙。
里面漆黑一片,一股浓重的霉味和灰尘味扑面而来。
我先进去。我压低声音,率先钻了进去。
姐姐紧随其后。
手电光划破黑暗。
我们似乎进入了一个杂物间,堆满了破旧的布匹、人台模特和缝纫机零件,上面都盖着厚厚的白布,在黑暗中像一个个沉默的幽灵。
我们小心翼翼地穿过杂物间,推开一扇虚掩的门,进入前面的铺面。
铺面很大,中间是一个巨大的裁剪台,上面还散落着一些碎布和划粉。
靠墙是一排柜子,玻璃柜台里放着各种纽扣、丝线。
墙壁上挂着几件做好的旗袍和中山装,像悬挂着的人影。
一切都保持着主人离开时的样子,只是布满了灰尘和蛛网。
根据刺绣的指示,那个拿着钥匙的人影在二楼窗口。
我们找到通往二楼的木质楼梯。
楼梯很窄,踩上去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在寂静的房子里格外刺耳。
二楼是居住区,有几个房间。
我们逐一查看。
第一个房间像是卧室,家具简单。
第二个房间堆满杂物。
最后一个房间,门虚掩着。
我轻轻推开。
这是一个工作间,靠窗放着一张大大的书桌,上面有绘图工具和一盏旧台灯。
窗户正是刺绣上描绘的那个对着老街的窗口!
手电光扫过书桌,我的呼吸猛地一窒!
书桌上,除了灰尘,竟然空空如也!
怎么可能刺绣上明明显示这里有人影拿着钥匙!
没有...怎么会没有姐姐的声音充满失望和恐慌。
我不甘心,用手电仔细照射书桌的每一个角落。
桌面上有一些零散的划痕和墨渍。
忽然,我的目光被桌面上一个不起眼的刻痕吸引。
那刻痕很新,不像多年的旧痕,形状像是一个箭头,指向窗户方向。
我立刻走到窗边。
老式的木窗,窗棂上雕刻着简单的花纹。
我用手仔细抚摸窗框,检查每一个缝隙。
当我的手摸到窗户左上角的一个榫卯接缝时,感觉到那里似乎有些松动。
我用力一抠,一小块木头被抠了下来,里面是一个小小的暗格!
暗格里,放着一个东西。
不是钥匙。
而是一个小小的、泥塑的、涂着红漆的古怪人偶!
人偶没有五官,身上却用黑线缠绕着,心口的位置插着一根细小的银针!
在人偶的背后,贴着一张小小的黄纸,上面用朱砂写着一个生辰八字——
那是我的生辰八字!
我浑身血液瞬间冻结!
这不是寻找钥匙的线索!这是一个陷阱!一个针对我的恶毒诅咒!
快走!我猛地拉起姐姐,声音因恐惧而变调!
就在我们转身要冲出门的瞬间——
砰!
工作房的门猛地自己关上了!
与此同时,楼下传来吱呀——一声令人牙酸的开门声。
紧接着,是缓慢、拖沓的脚步声。
有人...或者说,有什么东西...从我们刚才进来的后门,进来了!
脚步声在一楼响起,似乎在不紧不慢地移动,检查着房间。
我和姐姐僵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出,死死盯着紧闭的房门。
姐姐紧紧捂住自己的嘴,防止自己叫出声。
脚步声停在了楼梯口。
然后,开始上楼!
嘎吱...嘎吱...
老旧楼梯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那脚步声缓慢而沉重,一步步向上。
越来越近...
我的手心全是冷汗,紧紧握住柴刀,心脏快要跳出胸腔。
脚步声停在了二楼的走廊。
然后,朝着我们所在的工作房门口走来。
停在了门外。
死一般的寂静。
门内门外,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对峙。
我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和姐姐压抑的喘息。
突然——
叩...叩...叩...
缓慢的敲门声,在门外响起。
和之前敲响老宅大门的声音一模一样!
6.
地窖惊魂
敲门声不疾不徐,每一声都像敲在我们的心脏上。
门板轻微震动着。
门外的东西似乎极有耐心。
工作房没有其他出口,窗户被木板钉死。
我们被困住了!
姐姐的身体抖得厉害,几乎要站不住。
我紧紧攥着柴刀,手心里全是滑腻的冷汗,大脑飞速运转,却一片混乱。
怎么办冲出去和它拼了可那到底是什么
我的目光扫过房间,最终落在那张书桌上。
或许...桌面上还有别的线索那个箭头...
敲门声还在继续,似乎带上了几分不耐烦,力度加大了一些。
我咬咬牙,对姐姐做了一个稳住的手势,自己则小心翼翼地、尽量不发出声音地挪到书桌旁。
手电光再次仔细扫过桌面。
除了灰尘、那个箭头刻痕,还有一些深色的、像是泼溅上去的污渍...
等等!
我猛地凑近那些污渍。
在手电光下,那些深褐色的污渍呈现出一种熟悉的色泽...是干涸的血迹!而且这些血迹的分布...
它们并非杂乱无章,而是似乎组成了某种...模糊的图案
我用手擦开一部分灰尘,血迹的轮廓更清晰了一些。
那似乎是几个数字和符号,被刻意用血画在那里!
Ⅶ...→...Ⅲ...⊕...Ⅰ...
这是什么密码还是某种符咒
敲门声突然停止了。
门外一片死寂。
这种突如其来的安静,比持续的敲门声更让人恐惧。
姐姐惊恐地看着我,用眼神询问。
我摇摇头,示意她别动,自己屏息凝神听着门外的动静。
没有任何声音。
仿佛门外的那个东西已经离开了。
但我们不敢放松警惕。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如同煎熬。
大约过了五六分钟,门外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难道真的走了
我深吸一口气,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挪到门边,将耳朵贴在门板上仔细听。
一片死寂。
我犹豫了一下,颤抖着手,轻轻握住门把手,极其缓慢地转动。
门栓没有锁死。
我猛地一拉!
门开了!
门外,走廊空无一人!只有灰尘在手电光柱中飞舞。
那个东西不见了
我不敢大意,示意姐姐跟上,举着柴刀,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走廊里确实空无一物。
楼梯口的方向也黑漆漆的,静悄悄的。
它真的离开了
我们不敢久留,立刻轻手轻脚地走出工作房,朝着楼梯口挪去。
就在我们经过楼梯口旁边的一个房间时,那扇原本紧闭的房门,突然无声无息地开了一条缝!
一只惨白浮肿的手,猛地从门缝里伸了出来,抓向我的脚踝!
啊!我惊得魂飞魄散,下意识挥刀砍去!
柴刀砍中了那只手,却像是砍在了腐朽的木头。
那只手被柴刀砍中,发出一种令人牙酸的、像是枯枝断裂的闷响,猛地缩回了门缝后!
门缝里传出一声压抑的、非人的嘶嚎!
走!我肝胆俱裂,拉起吓傻的姐姐,疯狂冲向楼梯!
我们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摔下楼梯,冲过铺面,撞开那扇被我们撬开木板的后窗,狼狈不堪地跳回后院,头也不回地狂奔回老宅!
砰!我们重重撞上老宅大门,手忙脚乱地插上门栓,背靠着门板剧烈喘息,仿佛刚从鬼门关逃回来。
那...那是什么...姐姐瘫软在地,语无伦次。
我摇摇头,心脏还在狂跳,那只惨白浮肿的手和门后的嘶嚎不断在脑海中回放。
王家裁缝铺里绝对不止我们两个人!
惊魂稍定,我摊开一直紧握的右手。
那个写着我的生辰八字、心口插着银针的诡异人偶还在我手里。
冰凉的触感让我一阵恶心。
这东西怎么办姐姐恐惧地看着人偶。
不能随便扔。我想起陈婆婆的警告和一些民俗禁忌,得处理掉,但不是现在。
我找出一张旧报纸,将人偶层层包裹,又用红线缠了几圈,暂时塞进一个陶罐里盖住。
然后,我立刻拿出手机,将之前在王家书桌上看到的那些用血迹画出的奇怪符号拍了下来。
虽然光线不好,但大致能看清。
Ⅶ...→...Ⅲ...⊕...Ⅰ...姐姐看着照片,眉头紧锁,这像是罗马数字和符号VII是7,III是3,I是1。箭头和圆圈...代表什么
像是某种指示或者密码。我沉思着,而且是用血画在王裁缝书桌上的...会不会和那把钥匙有关或者和『夜行娘』有关
我们尝试各种方式解读。
数字顺序坐标方向
箭头...会不会代表方向姐姐猜测,⊕这个符号,有时候代表地点或靶心。
方向...地点...我喃喃自语,目光再次落在那幅诡异的刺绣上。
刺绣上的老街,红嫁衣女子站在我家老宅门口,门窗内有人窥视。
那个拿着钥匙形状物体的人影在王家窗口。
如果数字代表顺序或步骤呢
VII
→
III
⊕
I
会不会是从7到3,然后到1,或者聚焦于1
7...3...1...姐姐思索着,老街的门牌号
我们老家这条街的门牌号排列有些混乱,但大致记得。
我家老宅是17号,斜对面王家裁缝铺是...对,是13号!
7号3号1号我努力回忆,7号好像是街口的杂货铺,早就关门了。3号是...李婆婆家1号...1号是祠堂旁边的那个小院,一直空着,据说以前是守祠堂的人住的。
从7到3,再到1这条路线有什么含义
还有这个⊕符号,姐姐指着照片,它单独在后面。会不会代表最终地点或者需要『结合』什么
线索似乎又指向了别处。
但王家铺子的经历让我们心有余悸,不敢再轻易夜探。
这一夜注定无眠。
我们守着那盏昏暗的台灯,听着外面的动静,生怕那诡异的敲门声再次响起。
幸运的是,后半夜相对平静。
第二天天亮后,阳光驱散了一些夜晚的恐怖氛围,但老街上的气氛依旧压抑。
我们决定先去街口的7号杂货铺旧址看看。
杂货铺大门紧锁,窗户破损,里面空空荡荡,积满灰尘。
我们绕到后面,也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接着我们去了3号李婆婆家。
李婆婆是镇上最年长的老人之一,已经九十多岁,耳朵有点背,但精神还不错。
我们借口打听以前老街的事,旁敲侧击。
李婆婆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老街旧事,但当姐姐试探地问起夜行娘时,李婆婆浑浊的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恐惧,猛地摆着手:莫问!莫问!那是忌讳!要招祸的!然后无论我们再问什么,她都闭口不言,甚至开始赶我们走。
我们只好离开。
最后我们来到老街尽头的1号小院。
院子很小,院墙塌了一半,院门虚掩。
里面只有一间低矮的瓦房,同样破败不堪。
我们小心翼翼地走进去。
屋里只有一些破烂家具,角落里堆着杂物。
墙上似乎曾经贴过什么,留下一些斑驳的印子。
我仔细检查墙壁,忽然在床板后面的墙上,摸到一块松动的砖头。
我用力抠出砖头,后面是一个小小的墙洞。
墙洞里,放着一个东西!
不是钥匙。
又是一个泥塑的涂红人偶!和王家铺子里找到的那个几乎一模一样!同样用黑线缠绕,心口插着银针!
不同的是,这个人偶背后贴的黄纸上,写的生辰八字是——我姐姐陆婉的!
啊!姐姐看到人偶,吓得尖叫一声,脸色惨白。
我也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不止是我,连姐姐也被盯上了!这些诡异的人偶到底是什么是谁放的
我强忍着恶心,用同样的方法包好人偶。
就在我们准备离开时,我的目光被墙角那堆杂物吸引。
那好像是一些旧书本。
我鬼使神差地走过去翻看。
大多是些没用的废纸。
但在最底下,我发现了一本薄薄的、没有封皮的线装小册子,纸张极其脆黄。
我小心翼翼地翻开,里面的字迹是毛笔竖排写的,内容却让我头皮发麻!
上面记录的,竟然是青石镇几十年前发生过的几起年轻女子失踪的悬案!失踪时间都在农历七月前后!而且记载隐约提到,失踪似乎与某种古老婚聘有关!册子最后几页被撕掉了,残页上有一个模糊的图案,像是一个特殊的符文。
我如获至宝,赶紧收好册子。
回到老宅,我们仔细研究这本残册和两个人偶。
残册的记录证实了夜行娘聘娶的传说并非空穴来风,而且可能已经持续了很多年!
那串血字密码VII
→
III
⊕
I
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们去了7、3、1号,只找到了另一个诅咒人偶和这本残册。
⊕...姐姐反复看着照片,如果不是地点,会不会是代表『合并』或『连接』把VII、III、I连接起来
VIIIII我皱眉,这不成数字了。
罗马数字里,I是1,II是2,III是3,IV是4...VII是7,VIII是8,IX是9...姐姐忽然顿住,VII、III、I...如果连着写是VIIIII,但这不对,罗马数字不是这样叠加的...等等!
她猛地抬起头,眼睛睁大:小寻!如果...如果不是数字,而是字母呢!
字母
对!用罗马数字代替字母!VII是V和I和I不对...VII作为一个整体是7...但有时候密码里会拆开...姐姐有些混乱,拿出纸笔写画。
V、I、I、I、I、I我看着纸上的字符,V-I-I-I-I-I这像什么单词
不...可能不是这样。姐姐沉思,⊕符号...在有些系统里代表『和』或者『与』。VII
⊕
III
⊕
I
可能是『7和3和1』...
7和3和1...我无意识地重复着,目光扫过老宅的堂屋。
忽然,我的视线定格在堂屋正面的神龛上。
神龛是老式人家都有的,用来供奉祖先牌位和神像。
我家老宅的神龛很久没人打理,落满灰尘,但结构还在。
神龛分为上中下三层,每一层都有几个小抽屉或者格挡!
而神龛的侧面,似乎刻着一些模糊的编号!
我猛地冲过去,拂去灰尘。
果然!神龛的侧面用浅浅的刻痕标着数字!最上层是I、II、III,中层是IV、V、VI,下层是VII、VIII、IX!
VII(7)、III(3)、I(1)!
对应的分别是下层第一个抽屉、上层第三个格子、上层第一个格子!
姐!是神龛!密码指的是老宅神龛的位置!我激动地喊道。
我们立刻动手。
神龛的抽屉和格子大多空着或者放着一些无关紧要的香烛杂物。
我们先打开下层第一个(VII)抽屉——里面是空的。
然后打开上层第三个(III)格子——里面只有一个小香炉。
最后打开上层第一个(I)格子——里面躺着一把小小的、造型古拙的铜钥匙!钥匙的顶端形状,和木盒上那把锁的锁孔完美匹配!
找到了!
我们激动万分,立刻拿出那个紫檀木盒。
姐姐颤抖着手,将铜钥匙插入锁孔。
轻轻一拧。
咔哒一声轻响。
锁开了。
我们屏住呼吸,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掀开盒盖。
盒子里面,铺着一块褪色的红绸。
红绸上,放着一枚温润的白玉玉佩,玉佩上雕刻着复杂的、从未见过的符文。
玉佩下面,压着一叠折叠起来的、发黄的信纸。
我拿起信纸,展开。
是母亲的笔迹!字迹有些潦草,似乎是在极度匆忙和恐惧中写下的。
小婉,小寻,当你们看到这封信时,妈妈可能已经不在了。有些事,我必须告诉你们,我们陆家女儿世代逃不脱的宿命...
我和姐姐凑在台灯下,紧张地阅读起来。
信的内容让我们震惊得无以复加,也彻底解开了夜行娘的恐怖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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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青石镇所谓的夜行娘,是一个延续了数百年的邪恶习俗。
镇上几个古老的宗族(包括陆家、王家等),为了所谓的家族运势和避祸,世代信奉一个被称为夜行神君的邪神。
每隔一甲子(六十年),或者当宗族遇到大灾祸时,就需要献上一名未婚的宗族女子,穿上特制的嫁衣,在七月十五子时,被嫁给夜行神君,成为夜行娘,以换取庇护。
而被选中的女子,实际上会被活埋在特定的风水穴中,永世镇守!
母亲在信中写道,她年轻时差点就成为夜行娘的祭品,是外婆拼死设计,用另一个意外死亡的女子顶替,才救下她。
但母亲也因此被宗族长老们视为不祥,被迫离开青石镇多年。
直到后来父亲入赘,并答应某些条件,才被允许回来。
母亲一直暗中调查,发现了更多恐怖内幕:所谓的夜行娘并非只献祭一次,而是需要持续献祭来维持契约!
那些失踪的女子,都成了牺牲品!而王裁缝、陈婆婆等人,都是知情人甚至执行者!
母亲在信中警告,这个甲子年轮到陆家献祭,而我和姐姐中的一个,很可能已被选中!她留下这枚祖传的护身玉佩和这封信,希望我们能凭借它逃过一劫。
信的最后还提到,老宅的地窖里,藏着母亲收集到的、能证明这一切的证据,以及一条通往镇外的秘密通道。
看完信,我和姐姐浑身冰凉,既为母亲的牺牲和守护而感动,又为这骇人听闻的真相而愤怒恐惧。
他们...他们竟然...姐姐气得发抖,为了什么虚无缥缈的运势,就要用活人献祭!
我们必须拿到证据,揭发他们!我握紧玉佩,感受着那丝温凉,心中涌起勇气。
根据母亲的信,地窖的入口就在厨房的灶台下面。
我们费力地挪开沉重的铁锅,果然发现灶台下面有块木板是活动的。
掀开木板,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的阶梯,里面吹出阴冷潮湿的风。
我打头,姐姐紧跟,一步步走下阶梯。
地窖不大,里面放着几个大木箱。
一个箱子里是母亲记录的日记和一些老照片,清晰记录了宗族长老们进行邪恶祭祀的过程!另一个箱子里竟然还有一些失踪女子的贴身物品和身份证明!
最让我们吃惊的是第三个箱子,里面放着好几件和那件红嫁衣款式相似、但颜色旧得发黑的嫁衣!看来母亲暗中替换救下的,不止她自己一个!
这些证据足够惊世骇俗!
就在我们查看证据时,地窖入口处突然传来砰的一声重响!紧接着是上锁的声音!
谁我惊喝一声,冲上阶梯。
入口的木板被盖死了!从外面锁住了!
无论我们怎么推搡撞击,木板都纹丝不动!
完了!姐姐绝望道,我们被发现了!
就在这时,地窖深处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窸窣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拖动。
我们猛地回头,手电光扫过去。
地窖最阴暗的角落里,似乎堆着一些麻袋。
而此刻,其中一个麻袋动了一下。
然后,一只毫无血色的、戴着玉镯的手,从麻袋的破口处,软软地滑了出来。
7.
黎明之逃
地窖里阴冷潮湿,空气混浊,弥漫着一股陈腐和泥土的气息。
手电光柱颤抖着落在那只从麻袋里滑出的手上——苍白,浮肿,指甲缝里塞满了黑泥,腕上那只翠绿的玉镯却异常醒目,在光线下泛着幽幽冷光。
啊——!姐姐的尖叫在地窖里回荡,充满了极致恐惧。
我头皮炸开,心脏瞬间骤停,几乎要窒息。
那麻袋里...装的是人!
谁!谁在那里!我强忍着恐惧,将手电光死死锁定那个角落,声音嘶哑地厉声喝道,同时将姐姐护在身后。
麻袋又动了一下。
里面传出极其微弱的、痛苦的呻吟声。
是个活人!
我和姐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和一丝难以置信的希望。
不是尸体
救...命...一个极其虚弱、气若游丝的女声从麻袋里断断续续地传出来。
真的还有人活着!
顾不上多想,我们立刻冲过去。
那是一只旧的粮食麻袋,口用麻绳紧紧捆着。
我颤抖着手解开绳结,用力扯开袋口。
手电光下,露出一张惨白如纸、布满污垢的脸。
头发凌乱地黏在额角和脸颊上,眼睛紧闭,嘴唇干裂出血口子。
但我和姐姐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陈婆婆!那个告诉我们去烧嫁衣的香烛店老太太!
她怎么会在这里还被人塞进了麻袋
陈婆婆陈婆婆!姐姐轻轻拍打她的脸颊。
陈婆婆艰难地睁开眼,眼神涣散,适应了好一会儿光线,才聚焦到我们脸上。
她浑浊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强烈的情绪——恐惧、哀求,还有一丝愧疚。
是...是你们...她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快...快跑...他们...他们什么都做得出来...
他们是谁是谁把你关在这里的我急切地问,王裁缝李婆婆还是族老会的人
陈婆婆艰难地摇头,呼吸急促:都...都有份...但不止...『夜行府』...是真的...他们...不是人...她的眼神因恐惧而放大,骗了你们...烧嫁衣...没用...那只是...确认『聘礼』...沾了谁的气息...就找谁...
我如遭雷击!原来烧嫁衣根本不是什么生机,反而是确认了我就是那个被选中的祭品!陈婆婆也是他们一伙的或者是被胁迫的
地窖...地窖出口...陈婆婆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她的手冰冷得像铁钳,不止一个...你娘...聪明...挖了另一个...在...在最里面那堆柴火后面...快...
她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溢出带血的沫子。
婆婆,你跟我们一起走!姐姐着急道。
不...不行了...陈婆婆眼神开始涣散,我...我知道太多...他们不会让我活了...快走...记住...『夜行府』...怕...怕那玉佩...还有...鸡鸣...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头一歪,抓住我的手无力地滑落,眼睛还圆睁着,定格在最后的恐惧和一丝解脱上。
陈婆婆死了。
巨大的悲愤和恐惧席卷了我们。
没时间悲伤了!我们必须离开!
按照陈婆婆的指示,我们冲到地窖最里面,挪开那堆看似随意堆放、实则故意掩盖的柴火。
后面果然露出一个仅容一人匍匐通过的窄洞,黑黢黢的,不知通向何方。
姐,快!我让姐姐先钻进去。
姐姐毫不犹豫地爬了进去。
我紧随其后。
洞内狭窄逼仄,满是泥土味,只能靠双手摸索前行。
不知爬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一点微光,还有新鲜的空气涌来。
我们奋力爬出洞口,发现自己竟然在镇外小河边的那棵歪脖子柳树附近!远处,青石镇笼罩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寂静无声。
我们瘫倒在河边草丛里,大口呼吸着冰冷的空气,有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
陈婆婆她...姐姐声音哽咽。
这个仇,我们一定要报。我咬着牙,握紧母亲留下的玉佩和那叠证据,天快亮了,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报警!
然而,当我们试图沿着河边往县道方向走时,却发现无论怎么走,最后都会绕回到那棵歪脖子柳树下!
就像遇到了鬼打墙!
怎么会这样姐姐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们明明在往外走!
我抬头看天,启明星还未升起,四周的雾气不知何时又浓重起来,仿佛一道白色的围墙,将我们困在这河边方寸之地。
是『他们』搞的鬼...我心沉了下去。
他们不会轻易让我们离开。
就在这时,那诡异的唢呐声,再次隐隐约约地从雾气深处传来!
比之前更清晰,更近了!
而且,这一次,不止是唢呐,还有锣鼓、铃铛,以及许多人的脚步声!杂乱,却带着一种诡异的韵律,正朝着河边而来!
来了...他们来了...姐姐吓得浑身发抖,紧紧抓住我的胳膊。
我心脏狂跳,强迫自己冷静。
陈婆婆临死前的话在耳边回响——怕那玉佩...还有...鸡鸣...
玉佩!我立刻掏出母亲留下的那枚白玉玉佩,紧紧攥在手心。
玉佩触手温润,似乎散发着淡淡的光晕。
鸡鸣!必须撑到鸡鸣时分!那是黎明到来的信号,也是许多邪祟退避的时刻!
雾气中,影影绰绰的身影开始出现。
他们穿着古老的、样式古怪的衣服,像是唱傩戏的戏服,脸上戴着各种狰狞诡异的傩面,沉默地行走着。
队伍中间,赫然有一顶四人抬的、血红色的花轿!花轿四周挂着铃铛,随着移动叮当作响。
整个队伍无声无息,只有脚步声、铃铛声和那诡异的乐声,在浓雾中构成一幅极其阴森恐怖的画面!
这就是夜行府的迎亲队伍!
他们径直朝着我们走来!
滚开!我举起玉佩,对着那群邪异的队伍厉声喝道,声音因恐惧而变调。
玉佩似乎真的有效果。
队伍在离我们十几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那些戴傩面的人影躁动不安,似乎对玉佩散发的气息感到忌惮。
但他们并没有离开,只是将我们团团围住。
花轿停在了队伍前方,轿帘低垂。
僵持开始了。
时间仿佛变得极其缓慢。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玉佩散发的光晕似乎在我们周围形成了一个无形的屏障,那些东西无法靠近,却也不肯散去。
姐姐在我身后瑟瑟发抖。
那诡异的乐声一直萦绕不去,试图侵蚀我们的心智。
我紧紧握着玉佩,手臂开始酸麻,但不敢有丝毫松懈。
心里疯狂地祈祷着:快鸡鸣!快天亮!
不知过了多久,天际终于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鱼肚白。
雾气似乎淡了一些。
就在这时,那顶血红色的花轿轿帘,突然无风自动,微微掀开了一角。
里面漆黑一片。
但下一刻,一只穿着鲜红绣花鞋的脚,从轿子里伸了出来,轻轻踩在了地上。
正是那双在灰烬旁出现的绣花鞋!
紧接着,一个穿着华丽红嫁衣、盖着厚重红盖头的身影,缓缓地、缓缓地从花轿里钻了出来。
祂的身形看起来和常人无异,甚至有些纤细,但身上散发出的阴冷、怨毒的气息,却几乎让人窒息。
祂无视玉佩的威慑,一步步朝我们走来。
每一步,地上的草叶都瞬间枯萎变黑。
铃铛声停止了,乐声也消失了。
所有的戴傩面人影都静止不动,如同傀儡。
只剩下那个红盖头的身影,越来越近。
我能看到红盖头下似乎空无一物,又似乎有无数蠕动的阴影。
极致的恐惧让我几乎无法呼吸,握着玉佩的手抖得厉害。
姐姐已经吓瘫在地。
就在那红嫁衣身影抬起惨白的手,即将触碰到玉佩光晕的瞬间——
喔——喔——喔——
远处镇子里,传来一声清晰而嘹亮的鸡鸣!
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越来越多的鸡鸣声响起!
天,亮了!
东方天际,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照射下来。
那红嫁衣身影猛地一颤,发出一声极其尖锐、充满不甘和怨毒的嘶嚎,不像人类能发出的声音!祂的身影在阳光下变得有些虚幻模糊。
整个夜行府的队伍开始骚动,像是融化的蜡像一样,在阳光下迅速变得透明、消散。
那顶血红的花轿也如同泡影般碎裂消失。
转眼间,河边只剩下我和姐姐,以及初升的太阳。
雾气迅速消散,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集体幻觉。
但我们知道,那不是幻觉。
地上还有枯萎发黑的草迹。
我们瘫软在地,相拥而泣,有种死里逃生的虚脱。
8.
真相大白
三天后,市刑警队的办公室里,我和姐姐将母亲留下的证据、那本残册、以及我们的经历(选择性地说遇到了囚禁和追赶,省略了超自然部分)全部交给了警方。
警方高度重视,立即成立专案组,连夜赶往青石镇。
行动很迅速,也很顺利。
以王裁缝(他果然没死,一直躲藏着)、李婆婆为首的几个宗族老人被控制。
起初他们还矢口否认,但在母亲留下的铁证面前,以及警方随后在王家铺子地下室、老街祠堂暗格等多处起获的更多罪证(包括一些失踪女子的遗物和遗骨)面前,他们的心理防线崩溃了。
一桩延续近百年的、以封建迷信为幌子、实则满足少数人权力私欲的系列谋杀案,终于浮出水面。
所谓夜行府迎亲,不过是他们利用古老傩戏面具、服饰和药物(能致幻)营造的恐怖氛围,来实施绑架和活埋献祭的罪恶勾当!陈婆婆是知情人,但因良心不安想退出而被灭口。
青石镇的天,终于亮了。
我和姐姐站在老街口,看着警车呼啸着将那些道貌岸然的恶魔带走,镇上的居民们远远围观,脸上充满了震惊、恐惧和茫然。
阳光照在斑驳的老墙上,却依然驱不散那沉淀了百年的阴霾。
母亲的信里最后说,玉佩是外婆的外婆传下来的,属于一位真正有能力的先生,能克制邪祟。
而所谓的夜行神君,或许最初只是山精野怪之类的邪物,被人们的恐惧和献祭滋养,才逐渐变得强大难缠。
那晚河边,究竟是幻觉,还是真的引动了某种不散的力量,或许永远是个谜了。
姐姐决定离开这个伤心地,去南方开始新的生活。
而我,则收起了那枚玉佩。
世界的角落太多,未知的黑暗或许从未真正消失。
我拿起相机,继续我的旅程,只是这一次,我寻找的,不仅仅是记录,或许还有...救赎。
绣衣穿,红线牵,夜行娘,莫回头...
那诡异的哼唱有时仍会在梦中隐约响起,但我知道,我不是回头客,我是追寻者。
前方的路还很长,但只要有光,就得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