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失散多年的嫡女白月灵找回来了,我们一群义子义女都准备了贵重的见面礼。
但白月灵却在人群中一眼锁定了我,满眼恨意道:
爹爹!她怎么还配待在将军府
我有些莫名,接下来就听她说:我才是你的亲骨肉,她一个外人凭什么掌管府中中馈和您的私兵
您快把虎符和库房钥匙要回来给我!她这种下贱胚子,只配去死!
听见这话的众人噤若寒蝉。
我却听见了将军爹爹的心声:【疯了吧她是邻国送来和亲的公主,谁敢动她我这颗脑袋不想要了】
1.
白月灵的话音刚落,整个前厅的空气都像是被抽干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
我平静地站在原地,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将军爹爹,白威,此刻的脸色比锅底还黑。
他嘴唇紧抿,额角青筋一跳一跳的。
【祖宗啊,我的亲祖宗!你可千万别发火!】
我听见了他的心声,差点笑出声。
白威深吸一口气,转向白月灵,声音沉得能滴出水来。
月灵,休得胡言!凤辞是你的义姐,不得无礼!
白月灵不服气,眼圈一红,眼泪就下来了。
爹爹!您是老糊涂了吗我才是您的亲女儿!她算个什么东西,一个来路不明的孤女,凭什么骑在我头上
她说着,伸手就要来抓我的衣领。
把虎符和库房钥匙交出来!
一旁的管家吓得脸都白了,想拦又不敢拦。
我微微侧身,避开了她的手。
只用眼角余光扫了她一眼。
妹妹刚回府,舟车劳顿,还是先回房休息吧。
我的声音不大,却让白月灵的动作僵住了。
她似乎没料到我会是这种反应。
不惊不怒,平静地像是在看一只上蹿下跳的猴。
【对对对,快把这尊大佛送走!我的心脏快受不了了!】
白威立刻接话:来人,送小姐回房休息!
几个机灵的丫鬟赶紧上前,半是搀扶半是架着,要把白月
ling
带走。
我不走!爹爹!你偏心!
白月灵的哭喊声越来越远。
前厅里恢复了死寂。
白威一脸歉意地看着我,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朝他微微颔首,算是接受了他的歉意。
然后转身对其他义子义女说:都散了吧。
众人如蒙大赦,纷纷告退。
偌大的厅堂只剩下我和白威。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
【我的老天爷,她没生气吧她千万别生气啊!这要是传回北安,皇帝一生气,边境三十万大军压过来,我拿什么挡】
我听着他内心的咆哮,面上依旧波澜不惊。
爹爹,我有些乏了。
啊哦哦,快去休息,快去。
白威如释重负,连连点头。
我转身离去,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白月灵。
这将军府,有好戏看了。
2.
第二天一早,我就被库房管事急急忙忙地请了过去。
还没到地方,就听见了白月灵尖利的嗓音。
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我才是将军府正儿八经的大小姐!叫你开个库房,你敢不听
啪的一声脆响。
是巴掌扇在脸上的声音。
我走进院子,正好看到库房刘管事捂着脸,上面一个清晰的五指印。
白月灵叉着腰,满脸骄横。
给你脸不要脸的老东西!今天我就让你知道,这府里到底谁说了算!
刘管事年过半百,在府里几十年了,一向忠心耿耿。
此刻他气得浑身发抖,却死死护着库房大门上的锁。
没有大小姐……没有凤辞小姐的命令,谁也不能开!
反了你了!
白月灵扬手又要打。
住手。
我冷冷出声。
白月灵的手停在半空,回头看见我,眼睛里立刻喷出火来。
你来得正好!凤辞,我命令你,立刻打开库房!本小姐要亲自清点我的嫁妆!
我的嫁妆
我差点被她气笑了。
妹妹说笑了,这府里的每一分钱,都是爹爹和我这些年南征北战,拿命换来的。怎么就成了你的嫁妆
白月灵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你……你一个外人,凭什么掌管我家的财产!我告诉你,我今天就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她像疯了一样,冲过来就要抢我腰间的钥匙。
就在这时,白威闻讯赶来,身后跟着一群神色慌张的下人。
【我的娘啊!又来了!这小祖宗怎么就跟库房杠上了!库房里可有北安皇帝去年赏的东海明珠,那是指明了给公主添妆的!】
白威看到眼前这混乱的一幕,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厉声喝道:都干什么呢!
白月灵一见白威,立刻恶人先告状,跑过去抱着他的胳膊哭诉。
爹爹!你看她!还有这个老奴才!他们合起伙来欺负我!不让我进自己家的库房!
白威的目光落在刘管事红肿的脸上,眼神一沉。
但他嘴上却说:月灵,库房重地,规矩森严,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
【蠢货!我是在给你台阶下!你快给我顺着下来啊!】
可惜,白月灵完全get不到。
我不管!我今天必须进去!
场面再次僵持住。
我看着一脸为难的白威,和他内心疯狂刷屏的弹幕,觉得有些好笑。
我上前一步,对刘管事说:刘叔,你忠于职守,何错之有
然后我从袖中拿出一块上好的玉佩,塞到他手里。
这块玉佩你拿着,算是我替妹妹给你赔罪了。另外,我身边还缺个掌管田庄铺子的总管,明日你就上任吧。
刘管事愣住了,随即大喜过望,跪下谢恩。
明升暗降的惩罚不,这是赤裸裸的奖赏。
一个库房管事,一跃成了所有产业的总管。
周围的下人看着刘管事,眼睛都红了。
白月灵气得浑身发抖。
凤辞!你……你这是在收买人心!
我淡淡一笑。
是啊。
我不仅要收买,我还要光明正大地收买。
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跟着我,才有好日子过。
白月灵彻底炸了。
爹爹!你看看她!她根本没把您放在眼里!
白威头痛欲裂。
【我求你闭嘴吧!再闹下去,我的官帽都要被你闹掉了!】
他疲惫地挥挥手。
月灵不懂事,凤辞,你多担待。
他又是在和稀泥。
我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恭顺。
爹爹说的是。
看着白月灵被气得说不出话的样子,我心情舒畅地转身离开。
第一回合,我赢了。
3.
库房失利,白月灵消停了两天。
我以为她会吸取教训,没想到她把主意打到了私兵身上。
将军府的私兵,是我一手操练起来的,三千人,个个都是精锐。
他们只认我手里的兵符,不认人。
这天,副将陈默匆匆来报,说白月灵去了军营。
我到的时候,她正站在点将台上,对着底下的士兵训话。
从今天起,我才是你们的主子!这个女人,不过是我爹收养的一条狗!
她指着我的鼻子,言辞恶毒。
你们要是聪明,就该知道谁才是未来真正的将军府女主人!
她还许诺,只要他们肯效忠于她,就给他们加双倍的军饷。
可惜,台下的士兵们纹丝不动,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傻子。
只有副将林莽,站在她身边,眼神闪烁。
林莽此人,野心勃勃,我早有耳闻。
看来是被白月灵蛊惑了。
我一步步走上点将台。
每走一步,台下的士兵就挺直一分胸膛。
等我站定,三千人齐刷刷地单膝跪地。
参见将军!
声震云霄。
白月灵的脸瞬间白了。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又看看那些士兵。
你们……你们聋了吗我才是白将军的亲生女儿!
无人理会她。
我抽出腰间的佩剑,剑尖直指林莽。
林莽,你想造反
林莽脸色一变,扑通一声跪下。
末将不敢!末将只是……只是觉得大小姐说得有理……
哦我挑眉,什么理
她……她才是将军的骨血,这支军队,理应由她来继承。
我笑了。
很好。
我转头看向白月灵。
妹妹,既然你觉得他们该听你的,那你来指挥一场演习看看。
白月灵愣住了。
演……演习
对。我收回剑,你若能让他们听你号令,完成一场最简单的包抄合围,这三千私兵,连同我手中的兵符,一并交给你。
白月灵眼中迸发出狂喜的光芒。
她觉得我是在自取其辱。
【疯了!凤辞也疯了!这可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怎么能拿来当赌注不行,我得阻止她!】
白威不知何时也赶到了,内心正在疯狂呐喊。
他刚想开口,我一个眼神递过去。
他立刻闭上了嘴。
【算了,公主殿下自有打算,我一个快掉脑袋的老头子操什么心。】
白月灵迫不及待地从林莽手中拿过令旗。
她学着戏文里的样子,意气风发地挥舞着。
所有将士听令!左翼包抄!右翼突进!给我冲!
她喊得声嘶力竭。
然而,底下三千士兵,像三千座雕塑,一动不动。
空气安静得可怕。
白月灵的笑容僵在脸上。
你们……你们为什么不动
一个士兵大着胆子喊道:我等只认兵符和凤辞将军!
对!只认凤辞将军!
山呼海啸般的回应。
白月灵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青,精彩纷呈。
她恼羞成怒,把令旗狠狠摔在地上。
一群废物!一群白眼狼!我爹白养你们了!
我走上前,捡起令旗。
只轻轻一挥。
归队。
三千人瞬间行动起来,整齐划一,回到了各自的位置。
那份刻在骨子里的服从,让白月灵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她终于明白,这些人,她一个也指挥不动。
我看着跪在地上的林莽。
拉下去,二十军棍,逐出军营,永不录用。
林莽面如死灰,被人拖了下去。
我再次看向白月灵,她吓得后退一步。
妹妹,现在,你还想要这些兵吗
她咬着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转身哭着跑了。
军心,不是靠血缘和金钱就能换来的。
是靠一场场生死相随,一寸寸攻下的城池,一滴滴流过的血汗。
白月灵,她永远也不会懂。
4.
接连两次的惨败,让白月灵彻底恨上了我。
她开始相信,只要我死了,一切就都能回到她想要的位置上。
将军府设宴,为她接风洗尘。
宴会上,她一反常态,对我殷勤备至。
姐姐,之前是妹妹不懂事,多有得罪,你别往心里去。
她亲手为我夹了一筷子水晶肴肉,放到我碗里。
这道菜是妹妹亲手做的,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她笑得温婉可人,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怨毒。
我看着碗里那块晶莹剔透的肴肉,闻到了一股极淡的、奇异的甜香。
是七步倒。
宫里用来赐死妃嫔的毒药,无色无味,一旦入口,七步之内,神仙难救。
看来,她真是下了血本。
全家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
白威正含笑点头,显然对女儿们的和睦感到欣慰。
【总算懂事了,姐妹俩就该这样和和气气的。】
他还没意识到危险的降临。
我抬起眼,对上白月灵期待的目光。
然后,我用我的筷子,将那块肴肉夹了起来。
在白月灵的笑容即将绽放的瞬间,我手腕一转,将肉稳稳地放进了她自己的碗里。
妹妹的手艺真好,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不过这第一块,理应妹妹自己先尝。
白月灵的笑容瞬间凝固。
姐姐……这是做什么这是我特意为你做的。
正因为是妹妹的心意,我才不舍得吃。我笑意盈盈,妹妹快吃吧,不然菜要凉了。
白月灵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她端着碗,手开始发抖。
我……我不太饿。
怎么会我故作惊讶,妹妹刚才还说饿了,是不是菜不合胃口还是说……
我顿了顿,声音冷了下来。
这菜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一句话,让整个宴会厅的气氛降到冰点。
白威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他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
【不干净的东西什么意思月灵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等等……那股味道……是‘七步倒’!宫里的禁药!她怎么会有这个东西她想毒杀公主!】
将军爹爹的心声,如同炸雷在我耳边响起。
我看到他的手在桌下死死攥成了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想立刻发作,但又碍于满堂宾客,只能强行忍耐。
白月灵已经吓得快要魂飞魄散。
她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姐姐……你……你别开玩笑了。我……我怎么会做那种事。
哦是吗我拿起桌上的银筷,伸向她碗里的那块肴肉。
既然妹妹说没有,那就让大家看看。
不要!
白月灵尖叫一声,猛地打翻了桌子。
碗碟碎裂的声音刺耳地响起,汤汁菜肴洒了一地。
她这一举动,无异于不打自招。
所有人都惊呆了。
我冷冷地看着她,将那双已经变得漆黑的银筷,扔在了她面前。
妹妹,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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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银筷落地,发出的清脆声响,像是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铁证如山。
白月灵瘫坐在地上,面无人色。
不……不是我!是她!是她陷害我!
她指着我,声嘶力竭地狡辩。
是她自己带了毒药!想栽赃给我!爹爹!你相信我!
白威气得浑身发抖,一个字都不想跟她说。
他内心全是后怕和滔天的怒火。
【蠢货!蠢货!证据确凿还敢狡辩!她差点害死我们全家!我白威英明一世,怎么生出这么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他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来人!把这个逆女给我拖下去!关进柴房!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出来!
几个家丁立刻上前,架起白月灵就要往外拖。
我不去!放开我!爹爹!我是你亲女儿啊!你不能这么对我!
白月灵的哭喊声凄厉无比。
这时,我却开口了。
爹爹,且慢。
所有人都看向我。
白威也一脸不解。
【都这样了,公主还要为她求情这是何等的胸襟……我真是……羞愧难当!】
我走到白威面前,微微福身。
爹爹,妹妹刚回府,不懂规矩,想来也是一时糊涂,被人蒙骗。不如就罚她在自己院中禁足思过,抄抄女诫,也让她静静心。
我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姿态十足。
既显示了我的大度,又把白月灵钉死在不懂事的标签上。
更重要的是,我卖了白威一个天大的人情。
他看着我,嘴唇翕动,老眼中竟泛起了泪光。
【大恩不言谢……公主此举,是保全了将军府最后的颜面。这份恩情,我白威没齿难忘。】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就按你说的办。
白月灵被拖了下去,禁足在自己的小院里,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一场家宴,不欢而散。
宾客们走后,白威将我单独留了下来。
他对着我,长揖及地。
殿下……老臣,有罪。
他终于不再叫我凤辞,而是用上了尊称。
我扶起他。
将军言重了。此事到此为止,我不希望再有下次。
是,老臣明白。
白威直起身,腰背却仿佛比刚才更佝偻了几分。
我知道,从今天起,他在我面前,再也直不起腰了。
6.
白月灵被禁足的日子里,府里清净了不少。
但我知道,事情还没完。
果然,没过几天,宫里就传来了消息。
我北安国的使团,即将抵达京城。
名义上是来商讨我和亲的具体事宜,实际上,是来探查我的处境。
我那位皇帝哥哥,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他把我送来和亲,是为了稳固两国邦交,但绝不代表会任我受人欺负。
这消息一传到将军府,白威当晚就没睡着觉。
我几乎能隔着几个院子,听到他内心里翻来覆去的哀嚎。
【使团要来了!领队的是御史大夫兼国师的陆之渊!那可是个笑面虎,杀人不眨眼!要是让他知道公主前几天差点被毒死……他会不会当场就把将军府给平了】
【不行,我得做点什么!我得让公主殿下看到我的诚意!】
第二天一大早,白威就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来找我。
殿下,昨日京郊别院送来几匹上好的云锦,您看……
我最近没什么兴致。我淡淡打断他。
那……江南新进贡的血燕……
吃腻了。
白威急得满头大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放下手中的茶杯,发出一声轻响。
将军,我只是觉得这府里人多眼杂,住得有些不安心。
白威立刻就懂了。
【对啊!解铃还须系铃人!所有麻烦的源头都是那个逆女!只要她不在府里,不就清净了!】
他一拍大腿。
殿下说的是!是老臣疏忽了!
他立刻转身就走,步履生风。
当天下午,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就停在了白月灵的院子门口。
以去城外庄子上静养为名,白月灵被半强制地送走了。
我站在高楼上,看着那辆马车消失在街角。
我当然知道,把她送走,只是权宜之计。
一条被逼到绝路的疯狗,只会更疯狂地咬人。
而我,就是要等着她,咬出那致命的一口。
7.
被送到乡下庄子的白月灵,果然没有安分下来。
她非但没有半分悔改,反而将所有的怨气都记在了我的头上。
庄子上有个管事,是将军府的远房亲戚,早就因犯错被边缘化。
此人见白月灵失势,不仅没有善待,反而多有克扣。
这更激起了白月灵的恨意。
她开始想方设法地联系外界。
终于,让她联系上了那个被贬的远亲。
两人一拍即合。
那个远亲告诉她,将军府之所以能有今天的地位,全靠当今圣上信任。但这份信任背后,似乎还另有缘由。
他添油加醋地暗示,我一个来路不明的义女,却手握府中大权,甚至能调动私兵,这本身就不正常。
大小姐,你想想,什么样的人,能让大将军如此忌惮,甚至不惜委屈自己的亲生女儿
除非……她背后有更大的靠山!或者,她手里握着能威胁到将军府的把柄!
这番话,点醒了白月灵。
她那不太灵光的脑子开始飞速运转。
她把一切都归结为我用不正当的手段,蛊惑了白威,窃取了将军府的权力。
她认为,只要揭穿我的真面目,就能让一切回到正轨。
于是,她做了一件蠢到极致,却也狠毒到极致的事情。
她花重金买通了人,将一封信送到了京城。
收信人,是当朝都察院的左都御史,张承。
张承此人,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眼里揉不得一粒沙子。
坊间传闻,他连皇亲国戚都敢参。
信里,白月灵血泪控诉,说我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子,勾结白威,意图染指兵权。
她将我执掌虎符一事,夸大成了私藏兵符,意图谋反。
这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
她不仅要我死,还要整个将军府为我陪葬。
我的人截获这封信的时候,另一封一模一样的信,已经摆在了张承的桌案上。
我看着信上的内容,笑了。
终于来了。
白月灵,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迫不及待地找死。
8.
三天后,左都御史张承,带着一队大理寺的官兵,包围了将军府。
没有任何预兆。
府门被撞开的时候,白威正在校场练兵。
张承手持御赐金牌,面沉如水,直接闯进了内院。
奉旨查案!所有人不得走动!
家丁丫鬟们吓得跪了一地。
闻讯赶来的白威,看到这阵仗,也是心头一沉。
张御史,这是何意
张承冷哼一声,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摔在白威脸上。
白将军,你自己看看!你教的好女儿!
信,正是白月灵写的那封。
白威看完,气血上涌,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完了……全完了……这个逆女!她这是要将我们白家满门抄斩啊!】
他的内心哀嚎遍野。
张承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
白威!有人举报你私授兵权,意图不轨!本官现在怀疑,你府上这位凤辞姑娘,就是你的同党!
他目光如刀,射向站在一旁,始终沉默的我。
凤辞!立刻交出虎符!跟本官去大理寺走一趟!
两名官兵上前,就要来抓我。
白月灵也跟在张承身后,她是被张承从庄子上解救出来的。
此刻她看着我,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得意与快意。
仿佛已经看到我被押入大牢,严刑拷打的场面。
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就在官兵的手即将碰到我衣袖的瞬间。
一个清越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张御史好大的官威,本使的人,你也敢动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门口站着一个身穿异国服饰的年轻男子。
他面如冠玉,气质出尘,但一双凤眼却锐利如鹰,不怒自威。
他身后,是北安的使团队伍。
正是北安国师,陆之渊。
他比预定的时间,提前了两天抵达。
张承看到他,愣了一下。
北安使臣你……
陆之渊没有理他,径直走到我面前,对我恭敬地行了一个北安国的抚胸礼。
他的声音,清晰地传遍了整个院子。
陆之渊,参见公主殿下。臣,救驾来迟。
公主殿下。
四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所有人头顶炸开。
张承的脸,瞬间变得和纸一样白。
白月灵脸上的得意笑容,也彻底僵住,碎裂。
她张大嘴巴,看着我,仿佛看到了鬼。
公……公主
不……不可能……她怎么会是公主……
9.
整个将军府,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张承的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他怎么也想不到,一桩他以为十拿九稳的谋反案,竟然牵扯出了邻国公主。
给将军府的义女安个罪名,和构陷一位即将和亲的异国公主,这完全是两个概念。
前者是办案,后者是挑起两国争端。
这个责任,他担不起。
陆之渊看都没看他一眼,从怀中取出一份用明黄色卷轴装着的国书,和一枚雕刻着凤凰图腾的金印。
大理寺卿若是不信,可亲自查验我国国书,以及我皇御赐的公主金印。
他将东西递到张承面前。
那国书上的北安皇室印玺,和金印上独一无二的皇家工艺,根本做不了假。
张承的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臣……臣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公主殿下!罪该万死!
他带来的那些官兵,也吓得魂不附体,齐刷刷地跪了一片。
白月灵彻底傻了。
她瘫坐在地上,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不可能的……这不可能的……
她心心念念要踩在脚下的下贱胚子,竟然是金枝玉叶的真公主。
她赖以自傲的真千金身份,在对方面前,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这个反转,让她几近崩溃。
我看着跪在地上,抖如筛糠的白威。
能听见他内心无比清晰的绝望之声。
【完了,我护卫不周,让公主殿下受此奇耻大辱。北安皇帝不会放过我的。我白家百年基业,今日就要毁于一旦了。】
我缓缓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陆国师,张御史,都请起吧。
我的声音很平静。
这一切,都只是一场误会。
陆之渊看向我,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便领会了我的意思。
我转向抖得更厉害的张承。
张御史也是奉公办案,何罪之有。至于这虎符……
我顿了顿,从白威手中拿过那个沉甸甸的锦盒,亲手交到他面前。
虎符乃国之重器,既然御史大人有疑虑,检查一番也是应该的。
我将这弥天大祸,轻描淡写地归结为一场家庭内部的权力测试。
我说,白威是为了考验我是否有能力掌管偌大的将军府,才将虎符暂时交由我保管。
白月灵则是因为爱父心切,误会了父亲的用意,才闹出了这场乌龙。
一套说辞,天衣无缝。
既保全了张承的脸面,也为白威开脱了罪名。
陆之渊心领神会,立刻附和道:原来如此。看来白将军为了我们公主,真是用心良苦。
张承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对着我连连作揖。
是臣鲁莽了!是臣鲁莽了!
一场足以掀起腥风血雨的滔天巨浪,被我风轻云淡地化解了。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没那么容易过去。
那个始作俑者,白月灵,她的下场,已经注定。
10.
张御史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
陆之渊作为使臣,被客客气气地请去了正厅喝茶。
院子里,只剩下我们一家人。
还有瘫在地上的白月灵。
白威走到她面前,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死寂的灰败。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抬起手,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这一巴掌,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白月灵被打得摔倒在地,嘴角沁出了血丝。
她捂着脸,终于从巨大的冲击中回过神来,放声大哭。
爹爹……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她爬过来,想抱住白威的腿,却被他一脚踢开。
别叫我爹爹,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白威的声音,冷得像冰。
陆之渊在厅里坐着,但他派来的侍卫,就守在院门口。
侍卫的态度很恭敬,但那意思很明显。
他们在等一个交代。
等将军府,对那个胆敢谋害、污蔑北安公主的人的处置。
白威痛苦地闭上眼。
他知道,白月灵的死活,已经不在他手里了。
而在我的一念之间。
他转身,对着我,这个他曾经的义女,现在的公主殿下,缓缓跪了下去。
老臣……恳请殿下,给白家,留一条活路。
我看着这个半生戎马,从不曾对人低头的男人,此刻为了家族,抛弃了所有尊严。
他内心的声音,充满了绝望和哀求。
【求求你,看在多年养育之恩的份上,饶过白家。至于那个逆女,任凭处置,我绝无二话。】
我上前扶起他。
将军,我们毕竟父女一场。
一句话,让白威老泪纵横。
我看向白月灵,她正用一种混合着恐惧和乞求的眼神看着我。
杀了她,很容易。
但让她活着,比死更痛苦。
我听说,当年你是在城外的白家村,被一户农妇错抱的。
我声音不大,却让白月灵和白威都愣住了。
既然如此,那便是天意。今日起,将军府再无嫡女白月灵,你,从哪里来,便回哪里去吧。
剥夺她的身份,收回她的一切。
让她从云端跌落泥沼,回到她最看不起的出身里去。
这对心高气傲的白月灵来说,是比死还要残忍的惩罚。
不!不——!
她发出凄厉的尖叫。
我才是将军府的大小姐!我不是什么农妇的女儿!
然而,没有人再理会她的嘶吼。
白威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他疲惫地挥挥手。
来人,把她……送走。
这一次,是真正的送走。
送回那个她拼了命想要逃离的原点。
11.
白月灵被送走了。
连同她那些华美的衣裳首饰,一件都未带走。
只穿着一身粗布麻衣,被一辆破旧的板车,拉回了那个她从未谋面的故乡。
将军府,也进行了一场彻底的清洗。
所有和白月灵有过牵扯的下人,包括那个给她出馊主意的远房亲戚,都被白威用雷霆手段处置了。
整个府邸,焕然一新,也安静得可怕。
那天晚上,白威独自一人在书房,请我过去。
桌上,摆着那个装着虎符的锦盒。
他没有再听我内心的声音,而是用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与我面对面交谈。
殿下,这是老臣欠您的。
他将锦盒推到我面前。
从前,老臣将它交给您,是出于圣命和恐惧。老臣怕您,怕您背后的北安。
老臣也曾对您有过猜忌,有过提防。
但这些日子以来,老臣看到了您的手段,您的胸襟。
老臣……心服口服。
他站起身,对着我,再次行了一个标准的军中大礼。
单膝跪地,右手抚胸。
从今日起,我白威,及麾下三千私兵,愿奉公主殿下为主。但凭驱策,万死不辞。
这一次,他效忠的,不再是那个需要被小心供奉的和亲公主。
而是我,凤辞,这个人。
我看着他花白的头发,和他眼中燃起的、久违的炙热光芒。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才真正地,彻底地,掌控了这座将军府。
我不再需要去听他的心声来揣测他的想法。
因为他的忠诚,已经明明白白地摆在了我的面前。
我上前,亲手扶起了他。
将军快请起。以后,我们仍是一家人。
12.
【老菠萝出品】
我与白威在书房里的谈话,终结于一声高亢的圣旨到。
打破了将军府这来之不易的沉静。
来的是皇帝身边的李公公,面白无须,眼角吊着,透出一股阴柔的傲慢。
他展开明黄的卷轴,捏着嗓子宣读。
无非是些安抚嘉奖的废话,夸我深明大义,最后话锋一转,宣我即刻入宫,说要亲自为我压惊。
我尚未开口,白威已挡在我身前,一身铁血煞气让李公公脸色发白。
殿下身体不适,不宜挪动。
李公公的眼珠在我与白威之间打转,最后落在我身上,皮笑肉不笑。
公主殿下,这可是陛下的恩典。您可要想清楚了。
他话里藏着针。
我抬手,示意白威退下。
我走上前,从他手中接过那份圣旨,随手放在一旁。
有劳公公跑一趟。陛下的心意我领了,但这皇宫,我就不去了。
李公公的脸色瞬间变了。
公主!您这是要抗旨
圣旨我接了,我看着他,一字一句,人,不去。
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的手都在哆嗦,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院外,三千私兵的盔甲在日光下泛着冷光。
这便是我的底气。
李公公最终灰溜溜地走了。
陆之渊从前厅踱步而来,他挥退了左右,庭院里只剩下我们二人。
你这步棋,走得太险。他看着我,眼神复杂。
险,但有用。
皇帝不会善罢甘休。他向前一步,气息笼罩下来,凤辞,嫁给我。有我陆家在,可保你一世无虞。
他的声音真诚,带着不容错辨的势在必得。
我看着他,这个曾数次帮我,也数次想将我纳入掌控的男人。
我将那个装着虎符的锦盒拿在手中掂了掂。
多谢殿下厚爱。但我的安稳,不想再假于人手。
陆之渊的目光沉了下去。
我欠身一礼,转身回房,将他的挽留与错愕,都关在了门外。
那夜之后,京城暗流涌动。
皇帝数次派人来请,都被我以各种理由挡了回去。
传闻他在朝堂上大发雷霆,摔了最爱的砚台。
可面对手握兵权、闭门不出的我,他终究无可奈何。
至于白月灵,我偶尔会听到关于她的消息。
据说她受不了农家的贫苦,大闹了几场,被她的亲生父母打了几顿后,终于老实了。后来被村里的一个无赖看上,用几斗米就换了过去,日子过得比下人还不如。
有人说她疯了,整日念叨自己是将军府大小姐。
可再也无人信了。
半年后,北安传来消息,新帝登基,是我那位一向与我亲近的兄长。
我用白威麾下的兵力作为筹码,为北安争取到了前所未有的平等条约。
做完这一切,我将虎符交还给了白威。
他愕然。
将军的忠诚,无需此物束缚。我信你。
辞别那日,白威率府中众人相送,这个坚毅的男人,再次红了眼眶。
陆之渊也来了,他站在人群之外,遥遥望着我。
我跨上马,没有回头。
京城的繁华,皇权的更迭,都与我再无关系。
天下之大,我的路,在脚下,不在别人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