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被誉为完美犯罪的悬案,唯一的真相,掌握在凶手——也就是我的手中。
我将以第一人称,平静地复盘那场由终极背叛催生,用艺术和理性精心编织的复仇盛宴。
第1章
我是唯一的目击者
七年了。
距离那场震惊全国的云顶别墅坠亡案,已经过去了两千五百多个日夜。
警方档案室的卷宗上,它的标签已经从重大刑事案件变成了悬案,最后被归入冷案的尘封铁柜。
电视上,那些自称专家的人还在喋喋不休,把它奉为完美犯罪的典范,剖析着那不存在的凶手是何等高明,何等冷酷。
网络上,无数悬疑爱好者把它当成圣经,写出成千上万字的分析,每一个细节都被他们用放大镜翻来覆去地研究。
他们说,这是一场没有目击者,没有凶器,没有动机的谋杀。
他们都错了。
这场犯罪,有一个目击者。
那就是我。
我叫程净,一个悬疑小说家。
同时,我也是那场完美犯罪的创造者,是孟棠的……凶手。
现在是下午三点,阳光正好。
我坐在市中心最高档的咖啡馆里,靠窗的位置能俯瞰这座城市的车水马龙。我面前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屏幕上闪烁着光标,旁边是一杯加了双份奶的拿铁。
一个年轻的女读者刚刚过来找我签名,她很激动,说我的新作《无痕》是她看过最精彩的悬疑小说,尤其是里面关于心理密室的构思,简直是天才。
我微笑着对她说了声谢谢。
她当然不知道,那本书的灵感,就来源于七年前的那场实践。
我喜欢这种感觉。
像一个神,平静地坐在云端,看着凡人为我创造的谜题而疯狂,而痴迷。他们赞美的,是我投下的影子；他们恐惧的,是我隐藏的真相。
我抿了一口咖啡,奶泡的香甜在舌尖化开。
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七年前那个雨夜。
不,或许应该更早一点。
回到那个旧世界还在,孟棠还活着的日子。
那时候,我还不叫程净。
或者说,还不叫悬疑小说家程净。
我只是一个躲在出租屋里,没日没夜码字的扑街写手。而孟棠,是我的一切。
她是我的未婚妻,是我的灵感缪斯,是我唯一的读者,也是我作品的第一整理人。
我们住在一个三十平米的老破小里,穷得叮当响,但我觉得自己拥有全世界。
我会把写好的每一个章节都先给她看,她会靠在我的肩膀上,眼里闪着光,说：阿净,你一定会成为最伟大的作家。
我相信了。
我把我所有的才华,所有的心血,都倾注在一部名为《影子模仿》的小说里。
那是我构思了整整五年的作品,是我打算用来向这个世界证明自己的神之蓝图。
我甚至把她写了进去。书里的女主角,聪明,美丽,是男主角在黑暗中唯一的光。
我天真地以为,我们会像书里写的那样,永远在一起。
直到那天。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天。
我的《影子模仿》刚刚完稿,我兴奋地抱着笔记本电脑,像个孩子一样冲进卧室,想和她分享我的喜悦。
她不在。
桌上留了一张纸条,字迹是那么熟悉,又那么冰冷。
阿净,我们不合适。你的才华,应该属于更广阔的世界,而不是我。这本书,我会用我的方式,让它发光。
当时我没懂。
直到一个月后,我从电视上看到了她。
她站在新书发布会的聚光灯下,穿着我从未见过的昂贵礼服,笑得光芒万丈。
发布会的主题背景墙上,印着几个巨大的字：
**现象级悬疑小说——《影子模仿》！**
**作者：孟棠。**
那一刻,我感觉全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
我的心脏,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捏爆。
第2章
她偷走了我的影子
华丽的毁灭,圣典上是这么说的。
想要完成一次伟大的重建,就必须先设计一场华丽的毁灭。
我的旧世界,就在那个瞬间,被毁灭得无比华丽,无比彻底。
电视里,孟棠正接受着主持人的采访。
她的声音还是那么动听,只是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钢针,扎进我的骨髓。
孟棠女士,您能和我们分享一下,《影子模仿》的创作灵感来源吗
她对着镜头,露出了一个我曾经最迷恋的、温柔又带着一丝忧郁的微笑。
灵感……其实来源于我的一段过去吧。她缓缓说道,我曾经认识一个很有才华的人,但他太沉溺于自己的世界,看不到现实的残酷。我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影子,一个活在黑暗里,渴望阳光却又害怕被灼伤的影子。所以,我写了这本书,算是……对他的一种告别。
我站在出租屋里,浑身冰冷,气都喘不上来。
影子
我是影子
那个躲在三十平米出租屋里,吃着泡面,一个字一个字敲出百万巨著的我,是影子
而她,那个只是负责帮我整理文档、打印稿件的她,成了站在光里的人
更可笑的是,她甚至连我的故事都没完全看懂。她口中所谓的告别,歪曲了我整个故事的内核。
但没人知道。
在全世界的眼里,她才是那个天才。
发布会结束后,铺天盖地的报道席卷了所有媒体。
文坛惊现天才美女作家！
《影子模仿》横空出世,重新定义悬疑小说！
孟棠：美貌与才华的完美结合！
她的照片,她的采访,占据了所有我能看到的屏幕。
我成了这个城市里最大的笑话。
我试着反抗。
我拿着我们以前的聊天记录、邮件往来、还有电脑里储存的草稿源文件,去找律师,找媒体。
结果呢
孟棠早就做好了准备。
她请了国内最顶尖的律师团队,反诉我恶意诽谤和商业敲诈。
她对媒体哭诉,说我是她偏执的前男友,因为接受不了分手,所以想毁掉她的事业。
她甚至找来了几个所谓的朋友,证明她早就开始构思这个故事,而我,只是一个听过她创意的倾听者。
那些所谓的证据,在我拥有绝对版权的、带有时间戳的源文件面前,本该不堪一击。
但我的电脑,意外中了病毒。
所有的文件,都被格式化了。
我一败涂地。
我被全世界公开羞辱。
朋友们疏远我,房东把我赶了出来,我像一条流浪狗一样,蜷缩在城市最阴暗的角落。
我甚至想过死。
那天晚上,我站在跨江大桥上,看着下面冰冷湍急的江水,只要再往前一步,所有的痛苦就都结束了。
可就在我准备跳下去的那一刻,我看到了桥头巨大广告牌上的她。
她代言了一款奢侈品珠宝,笑得无比灿烂。
广告语是：掌控自己的人生,你就是唯一的光。
那一瞬间,所有的绝望,所有的痛苦,都化为了一种冰冷到极致的东西。
恨。
凭什么
凭什么偷走我人生的人,可以站在光里,教别人如何掌控人生
凭什么真正的创造者,要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无声无息地死去
不。
我不能死。
我要重建我的世界。
用一场,只属于我的,伟大的重建。
圣典的第一公理：失衡与重构。
我的世界已经失衡,那么,就由我来亲手将它重构。
而重构的第一步,就是让那个虚假的光,彻底熄灭。
第3章
复仇的呼吸法
我放弃了自杀的念头,从桥上走了下来。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重生了。
不是肉体上的,而是精神上的。
旧的那个天真、懦弱、相信爱情的程净,已经在那座桥上,跳了下去。
活下来的,是一个全新的,只为复仇而存在的我。
我开始像一台精密的机器一样,为我的伟大重建做准备。
我没有再去纠缠,没有再向任何人辩解。我从所有人的视线里消失了。
我找了一份在图书馆做图书管理员的工作。
这份工作很枯燥,薪水很低,但它能给我提供两样最重要的东西：时间和知识。
我白天整理书籍,晚上,就把自己埋在书堆里。
我不再看小说,我只看那些最枯燥、最实用的工具书。
《法医学》《犯罪心理学侧写》《痕迹学》《材料力学》《城市监控系统布局与规避》《民间自制**与爆炸物》……
我像一块海绵,疯狂地吸收着这些冰冷的知识。
这些知识,就是我复仇的武器,是我重建世界的普罗米修斯之火。
当然,我也在关注着孟棠。
她越来越成功了。
《影子模仿》被翻译成十几种语言,畅销全球。她成了文坛的女王,是无数年轻人追捧的偶像。
她买下了城郊云顶山上的一座独栋别墅,过上了我曾经幻想过无数次的生活。
她甚至开始筹备《影子模仿》的电影版,据说投资巨大,万众期待。
我看着新闻上她光鲜亮丽的样子,内心毫无波澜。
她爬得越高,摔下来的时候,才会越华丽。
情感势能法则——爽虐。
开篇的痛苦（虐）是为后续的崛起（爽）积蓄的势能。落差越大,情感的释放就越猛烈。
她带给我的痛苦有多深,我为她设计的结局,就要有多么精彩。
我用了一整年的时间,来设计我的神之蓝图。
这不是一次冲动的谋杀,而是一件艺术品。
一件,只有我能看懂的,行为艺术。
我的目标很明确：
1.
孟棠必须死。
2.
她的死,不能让任何人怀疑到我头上。
3.
她的死,必须充满讽刺,与她的成功息息相关。
4.
最好,能让另一个人,来替我背负这一切。
这个人选,我很快就找到了。
他叫高翔,一个狂热的爱慕者,也是孟棠公开的头号粉丝。
高翔是个富二代,性格偏执、暴躁,占有欲极强。他疯狂地追求孟棠,在各种公开场合示爱,送的礼物堆积如山。
孟棠对他若即若离,既不接受,也不明确拒绝。
我知道为什么。
因为高翔的父亲,是《影子模仿》电影版最大的投资人。
孟棠在利用他。
而一个被欲望和嫉妒冲昏头脑的偏执狂,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用的棋子。
我的计划,就像一张巨大的蜘蛛网,开始以孟棠和高翔为中心,缓缓编织。
每一个细节,每一个步骤,都在我脑中推演了上千遍。
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导演,在排练一出注定要名留青史的戏剧。
而我,既是编剧,也是导演,还是……唯一的观众。
我开始执行计划的第一步。
我需要一个全新的身份,一个能让我合理地,出现在他们世界里的身份。
于是,悬疑小说家程净,诞生了。
第4章
披上羊皮的狼
想要狩猎,首先要学会伪装。
我花了半年时间,用我脑子里那些已经烂熟的悬疑故事框架,写了一本新的小说。
这本书,我没有投入任何感情。它只是一个工具,一个敲门砖。
它写得很有技巧,悬念迭起,反转不断,完全符合市场对爆款的定义。
但它没有灵魂。
它的灵魂,早就在《影子模仿》里,被掏空了。
我用程净这个笔名,把小说投给了孟棠签约的那家出版社。
果不其然,书稿立刻引起了编辑的注意。
他们很快联系了我,签下了出版合同。
书出版后,销量很好。
我刻意模仿了市场上最受欢迎的几种风格,又加入了一些自己独特的叙事技巧。读者反响热烈,我很快就在悬疑圈里有了点小名气。
出版社为我举办了几场签售会。
我一改过去邋遢内向的形象,把自己打理得干净、儒雅。我对着镜子练习微笑,练习谈吐,练习如何表现得平易近人又才华横...
第5章
完美的棋子
在文学沙龙这种场合,最不缺的就是两种人：渴望成名的,和假装自己已经成名的。
高翔显然属于第三种：他什么都不缺,所以他要的不是名,而是拥有名本身。对他来说,孟棠就像一件限量版的艺术品,必须被他收入囊中,才能彰显他的地位。
我正是利用了这一点。
那天沙龙结束后,我主动找到了他。
高先生,我端着酒杯,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带点书生气的腼腆,刚刚听您对孟棠老师作品的见解,真是独到。
高翔瞥了我一眼,他那种富家子弟天生的傲慢,让他对我的主动示好有些不屑,但孟棠两个字还是让他停下了脚步。
你就是那个程净他显然对我有点印象。
是我。
你的书,我没看过。他很直接,我只看孟棠的。
当然,孟棠老师是文坛的明珠,无人能及。我顺着他的话说下去,语气里充满了真诚的崇拜,其实,我一直觉得,只有像高先生您这样的人,才真正懂得欣赏孟棠老师,懂得她文字背后那种……孤独感。
孤独感高翔的眉头挑了一下,他显然被这个词勾起了兴趣。
是的。我凝视着手里的酒杯,仿佛在说一个秘密,她的文字华丽、精准,像一座完美的水晶宫殿,但越是完美,就越是拒人于千里之外。所有人都只看到了宫殿的璀璨,却没人看到,建造这座宫殿的人,内心有多孤独。他们爱的是她的才华,是她的名气,又有谁,是真正爱‘孟棠’这个人呢
这番话,精准地击中了一个偏执型爱慕者的软肋。
他们最渴望的,就是成为那个唯一的、最懂的人。
高翔的眼神变了。
他眼中的不屑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英雄惜英雄的认同感。
你……倒是比那些只会拍马屁的废物,看得明白一点。他端起酒杯,主动和我碰了一下,喝一杯
我知道,我的第一步,成功了。
从那天起,我成了高翔的朋友,或者说,是他的情绪垃圾桶。
他会时常约我出来喝酒,然后滔滔不绝地向我抱怨,抱怨孟棠为什么不接受他,抱怨那些围绕在孟棠身边的苍蝇。
他喝得越多,说得就越多,性格里那种暴躁和不计后果的冲动就暴露得越彻底。
我为她花了多少钱！你知道吗！电影的投资！我爸那边我费了多大劲才说通！她呢连他妈一次正经的约会都不肯答应我！
还有上次那个姓张的导演,吃饭的时候眼睛就没从她身上挪开过！要不是我拦着,手都要摸上去了！我真想废了他！
每一次,我都会扮演一个完美的倾听者。
我从不主动提建议,只是在他情绪最激动的时候,用一种看似无意的方式,抛出一些引导性的话语。
比如,当他抱怨孟棠不给他别墅的钥匙时,我会不经意地说：唉,云顶别墅的安保系统是出了名的好,听说指纹和密码是双重验证,没有主人的允许,谁也进不去。孟棠老师这么注重隐私,也是可以理解的。
这句话,表面上是在为孟棠开脱,实际上,却是在他的潜意识里,植入了一个信息：别墅,有指纹和密码锁。
当他咒骂那些情敌时,我会在一片狼藉的酒瓶中,拿起一个,对着灯光欣赏：高先生,您看这瓶威士忌,瓶身真漂亮。要是……用这个砸在人头上,肯定很疼吧不过也就当时疼一下,警察来了,顶多算个故意伤人。
然后我会摇摇头,自言自语般地补充：不像我们写小说的,总想着怎么才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高翔的眼睛会猛地亮一下,然后追问我：什么叫神不知,鬼不...
...鬼不觉
我就会神秘地一笑,把话题岔开。
我从不给他明确的答案,我只负责在他的心里,种下一颗又一颗黑色的种子。
我让他相信,我懂他,我是他唯一的同类。
同时,我也在悄悄地借走一些东西。
一次他喝醉了,我送他回家。在他那辆骚包的保时捷副驾上,我捡到了一根他掉落的头发。
另一次,在他抱怨孟棠不回他信息时,我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用指甲,轻轻刮下了一点他外套袖口上的纤维。
还有一次,我不小心打翻了他的酒杯,在用纸巾擦拭的时候,留下了一枚他清晰的指纹。
这些,都是我为他准备的,通往地狱的门票。
他对此,一无所知。
他只把我当成一个可以宣泄所有阴暗情绪,并且能给出有趣启发的树洞。
他以为自己是猎人。
却不知道,他早就是我网里的,一枚棋子。
第6章
与魔鬼的重逢
机会,比我想象中来得更快。
孟棠的电影剧本,遇到了瓶颈。
《影子模仿》的故事核是我的,但要把百万字的小说改编成两个小时的电影,需要极高的专业技巧。孟棠显然不具备这个能力,她找来的几个编剧,改出来的本子都让她不满意。
高翔把这个消息当成一个天大的好机会,告诉了我。
程净,这是你的机会！他在电话那头兴奋地说,我跟孟棠推荐你！你是现在最火的悬疑作家,又是她的‘粉丝’,由你来操刀剧本,她肯定满意！到时候,我再让我爸追加投资,这部电影成了,你就是最大的功臣！
我拿着电话,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不是因为激动,而是因为那股压抑已久的、嗜血的兴奋。
我等这一天,太久了。
这……这怎么好意思。我用迟疑的语气,表演着我的受宠若惊,我只是个新人,孟棠老师那样的大人物,怎么会看得上我……
少他妈废话！高翔不耐烦地打断我,我说是你就是你！这件事我来安排,你等我消息就行！
三天后,我接到了孟棠助理的电话。
她约我,在云顶别墅,和孟棠见一面。
我挂掉电话,走到镜子前,看着镜中的自己。
镜子里的人,穿着得体的休闲西装,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嘴角挂着温和儒雅的微笑。
像一个谦逊有礼的学者。
谁能想到,这副皮囊之下,藏着一头怎样渴望复仇的恶鬼
我开车前往云顶山。
那是我第一次去那个地方。
七年前,我曾无数次在梦里描绘过我和孟棠住进这里的场景。
如今,我终于来了,却是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来为她的死亡,进行现场勘景。
命运,真是个绝妙的讽刺家。
别墅很美,坐落在山顶,三面环绕着落地玻璃,可以将整个城市的夜景尽收眼底。
助理领我进去的时候,孟棠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红酒,审视着我。
七年不见,她变得更加美丽,也更加陌生。
那种属于上流社会的、从容而冷漠的气质,已经完全融入了她的骨子里。
我们之间,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天堑。
程净先生,请坐。她开口,声音还是那么悦耳。
我点点头,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表现得像任何一个第一次见到偶像的后辈,带着几分紧张,几分拘谨,和恰到好处的崇拜。
孟棠老师,久仰大名。能见到您,是我的荣幸。
客气了。她轻轻晃动着酒杯,淡红的酒液在杯壁上挂出一道道漂亮的痕迹,你的书,我看过,很有想法。
谢谢老师夸奖,跟您的《影子模仿》比起来,还差得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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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翔跟我推荐了你,说你对《影子模仿》的理解很深,想请你来试试改编剧本。她开门见山。
我……我一定尽力而为。
我们的对话,客套,疏离,像一场商业谈判。
她完全没有认出我。
或者说,她根本不屑于去记一个七年前被她一脚踩进泥里的失败者的长相。
这很好。
这正是我想要的。
我一边和她讨论着剧本的改编方向,一边用眼角的余光,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栋别墅的每一个细节。
客厅的布局,落地窗的材质,阳台的栏杆高度,监控摄像头的分布位置,甚至……她桌上那个造型别致的香薰炉。
所有的一切,都在我脑中快速建模,分析,寻找着可以利用的漏洞。
孟棠对我的见解很满意。
我故意抛出了几个她自己都没想到的故事解读角度,让她觉得我确实是她的知音。
一个小时后,她站起身,朝我伸出手。
程净先生,合作愉快。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我站起身,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很软,很温暖。
我却只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冰冷。
我微笑着说：一定会的,孟棠老师。
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你永生难忘的,惊喜。
第7章
死亡艺术品
从那天起,我获得了进出云顶别墅的合法通行证。
我们每周会开两到三次剧本会,有时在高翔安排的餐厅,但更多时候,是在孟棠的书房。
这给了我绝佳的勘探机会。
我像一个最专业的间谍,每一次去,都在完善我脑中的那副犯罪地图。
我发现,孟棠有一个习惯。
她喜欢在深夜写作的时候,一个人站在二楼的主卧阳台上,喝着红酒,俯瞰城市的夜景。她说,那能给她带来灵感。
那个阳台,成了我神之蓝图中最完美的一块画板。
云顶别墅的安保系统确实很严密,外人很难潜入。但如果,危险来自于内部呢如果,那不是一场谋杀,而是一场意外呢
我的计划,在无数次的推演后,终于定稿。
它分为三个核心部分：**凶器**,**时机**,和**嫁祸**。
**凶器**,必须是无形的,是不可能被法医检测出来的。
我选择了声音。
具体来说,是次声波。
我在图书馆的物理学专区里,找到了一种利用特定频率共振,来破坏材料结构稳定性的理论。
简单来说,只要找到合适的频率,并持续施加足够长的时间,就可以让最坚固的物体,在内部产生肉眼看不见的细微裂痕。
孟棠别墅二楼的那个阳台,栏杆是钢化玻璃。
而她书房里,有一套顶级的音响设备。
我需要的,只是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用那套音响,日复一日地,对着那块钢化玻璃,播放一段包含了特定频率的白噪音。
这段音频,我花了一个月的时间,用软件精心合成。
它的频率极低,人耳根本听不到,只会让人感觉莫名的心烦意乱。
而这个副作用,恰好可以被解释为创作焦虑。
如何让她在无知无觉中播放这段音频
很简单。
我利用一次剧本讨论的机会,借口自己的U盘坏了,把存有剧本和那段白噪音音频文件的另一个U盘借给了她。
我告诉她：孟棠老师,这里面除了剧本,我还放了一些我平时写作时听的阿尔法脑波音乐,据说可以激发灵感,您可以试试。
她欣然接受。
一个成功的、渴望保持灵感的作家,是不会拒绝这种玄学上的心理暗示的。
**时机**,必须是完美的,是能制造出完美不在场证明的。
我把行凶日,定在一个月后,《影子模仿》电影版的开机发布会上。
那一天,所有的媒体,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聚焦在发布会现场。
孟棠作为原著作者和编剧,会盛装出席。
而我,作为联合编剧,也会在场。
在高朋满座、众目睽睽之下,谁会怀疑我
发布会结束后,会有一个庆功晚宴。
按照孟棠的习惯,她会在晚宴后回到别墅,然后,像往常一样,去那个阳台,喝一杯庆祝的红酒。
而那时候,那块被噪音侵蚀了一个月的钢化玻璃,其结构强度,早已脆弱得像一块饼干。
她只需要像平时一样,身体轻轻靠在栏杆上……
**嫁祸**,这是最后一步,也是最精妙的一步。
仅仅是一场意外,还不够。
我要让这场意外,变成一场证据确凿的谋杀。
凶手,当然是高翔。
证据在哪里
在高翔那辆保时捷的行车记录仪里。
高翔的控制欲,让他有一种病态的习惯,他喜欢开车去云顶山下,远远地看着孟棠别墅的灯光。
他觉得这很浪漫。
我觉得这很愚蠢,但也很好用。
我需要做的,是在发布会当晚,把他引到那里去。
同时,我还需要一份,能让他彻底失控的催化剂。
这份催化剂,是一段伪造的录音。
内容,是孟棠和另一个男人（由我变声而成）的亲密对话,对话里,孟棠用极尽嘲讽的语气,把他形容成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提款机。
我会在晚宴上,用一个匿名的号码,把这段录音发给他。
以高翔的性格,听到这段录音,他一定会暴跳如雷,立刻开车冲去云顶别墅找孟棠对峙。
而他的行车记录仪,会清晰地拍下,他的车,在案发时间,出现在了案发现场附近。
一个有暴力倾向、因爱生恨的偏执狂,在被羞辱后,深夜驱车前往死者家。
随后,死者就从阳台坠落。
这还不够完美吗
至于我偷来的那些毛发、纤维和指纹
哦,那是备用计划。
我用这些东西,在暗网上,匿名雇佣了一个私家侦探,去调查孟棠。
当然,这个侦探什么也查不到。
但这封邮件,这个雇佣行为本身,就是一道保险。
万一,我是说万一,警察没有第一时间怀疑高翔。
这封用高翔的个人信息注册的邮箱发出的邮件,就会被意外地发现。
它会证明,高翔早就对孟棠心怀不满,并且已经开始了有预谋的行动。
一切,都准备就绪了。
我的死亡艺术品,只剩下最后的,落幕演出。
第8章
今夜,无人入眠
电影开机发布会那天,天气很好。
闪光灯像白昼的星辰,在会场的每一个角落亮起。
孟棠穿着一身高定的银色长裙,站在舞台中央,是当之无愧的女王。
我坐在台下第一排,作为联合编剧,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为她鼓掌。
我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了一瞬。
她的眼神里,是高高在上的、胜利者的施舍。
我的眼神里,是即将收网的、捕猎者的怜悯。
她不知道,她生命中最盛大的庆典,也是她自己的葬礼。
发布会很成功。
接下来的庆功晚宴,觥筹交错,衣香鬓影。
我看到高翔像一只开屏的孔雀,端着酒杯,在孟棠身边寸步不离。
而孟棠,则应付自如地周旋在导演、制片人和一众明星之间,偶尔才会敷衍地对他笑一下。
我躲在角落里,观察着时机。
晚上九点半。
晚宴的气氛达到了高潮。
我走到一个无人的消防通道,拿出一部早就准备好的一次性手机,按下了发送键。
那段我精心剪辑的录音,像一条毒蛇,钻进了高翔的耳朵。
我远远地看着他。
他的脸色,瞬间从涨红变成了铁青,又从铁青变成了煞白。
他握着手机的手,青筋暴起,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
他猛地转头,用一种要吃人的眼神死死盯着孟棠的方向。
而孟棠,正和电影的男主角相谈甚欢,笑靥如花。
火,被点燃了。
高翔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他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撞开人群,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宴会厅。
我看着他的背影,端起一杯香槟,遥遥地对着空气,敬了一下。
走好,我的凶手先生。
接下来,轮到我了。
我需要一个绝对完美的,无懈可击的不在场证明。
于是,我喝了很多酒。
我故意让自己喝得酩酊大醉,醉到需要两个人搀扶。
我开始胡言乱语,拉着导演,激动地探讨着剧本的下一个情节。
我和制片人,称兄道弟,勾肩搭背地唱起了跑调的歌。
我成了全场最活跃,也最失态的人。
所有人都看到了我的醉态。
他们会记住,在孟棠出事的那个夜晚,编剧程净,正和他们在一起,醉得不省人事。
晚宴在十一点结束。
我是被助理和另一个工作人员,架着送上车的。
车开到我公寓楼下。
我对他们千恩万谢,摇摇晃晃地走进了电梯。
电梯门关上的瞬间,我原本迷离的眼神,瞬间恢复了清明。
所有的醉意,都像潮水般褪去。
我没有回家。
我按下了去地下车库的按钮。
车库里,停着一辆我半个月前用现金从二手市场买来的、毫不起眼的黑色轿车。
我换上早就准备好的一身黑衣,戴上帽子和口罩,发动了汽车。
我没有走大路,而是穿行在城市最复杂的巷道里,完美地避开了所有的主干道监控。
四十分钟后,我到了云顶山脚下。
我没有上山,而是把车停在了一处废弃的工地里。
然后,我从后备箱里,拿出了我的登山装备。
不是绳索,不是挂钩。
而是一架,小型的无人机。
这是我计划里的最后一块拼图,也是最关键的一环。
我需要亲眼确认。
确认我的艺术品,完美地落下了帷幕。
我熟练地组装好无人机,将它升空。
显示屏上,传回了清晰的夜视画面。
云顶别墅,就在前方,灯火通明。
我看到二楼的阳台上,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
是孟棠。
她果然回来了。
她手里端着酒杯,身上还穿着那件银色的晚礼服。
她走到栏杆边,像往常一样,伸了个懒腰,然后,轻轻地,靠了上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然后……
咔嚓。
一声轻微到几乎听不见的、玻璃碎裂的声音,通过无人机的高敏度麦克风,清晰地传进了我的耳机。
屏幕上,那个银色的身影,瞬间消失了。
像一滴坠入黑暗的,水银。
第9章
幕布落下,掌声雷动
我没有立刻离开。
我操控着无人机,悬停在别墅上空,像一个冷漠的上帝,俯瞰着我亲手创造的神迹。
别墅里,没有任何动静。
显然,孟棠是一个人住,她的坠落,悄无声息,无人知晓。
直到……
一道刺眼的车灯,划破了山路的黑暗。
是高翔。
他的那辆红色保时捷,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咆哮着冲上了山顶,一个急刹车,停在了别墅门口。
行车记录仪,忠实地记录下了这一刻。
时间,晚上十二点零七分。
高翔下了车,踉踉跄跄地冲到别墅门口,开始疯狂地砸门,嘴里咒骂着,嘶吼着。
孟棠！你给我出来！你这个贱人！开门！
他的吼声,在寂静的山顶,显得格外刺耳。
当然,不会有任何人给他开门。
他砸了大概十分钟,终于没了力气。
他靠在门上,喘着粗气,然后,像一条战败的狗,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车里。
他发动汽车,轮胎在地面上划出一道刺耳的尖叫,冲下了山。
一切,都和我剧本里写的一模一样。
我收回无人机,拆解,销毁了储存卡,然后将无人机的残骸,丢进了工地深处的泥潭里。
我开车,原路返回。
回到我的公寓时,是凌晨两点。
我脱下黑衣,用最专业的化学试剂,销毁了上面可能残留的任何微量物证,然后把它们冲进了下水道。
我洗了个澡,换上睡衣。
然后,我走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
我走到窗边,看着这座城市沉睡的夜景,轻轻抿了一口。
酒液辛辣,灼烧着我的喉咙,却让我感觉无比的清醒,无比的愉悦。
我成功了。
我完成了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完美犯罪。
我没有留下任何证据。
我甚至,都没有靠近过案发现场三百米以内。
我只是说了一些话,发了一段音频,移动了一些看不见的频率。
我就像一个拨动琴弦的乐师,让所有的音符,都按照我谱写的旋律,奏响了死亡的乐章。
这,才是艺术。
第二天一早,我是被助理惊慌失措的电话吵醒的。
程……程老师！出大事了！孟棠老师她……她……
我用一种宿醉后、沙哑又迷糊的声音,不耐烦地问：她怎么了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她……她死了！从别墅阳台上掉下去了！警察都来了！
我愣了足足十几秒。
然后,是带着极度震惊和不可置信的咆哮：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我们昨天晚上还好好的！
我的演技,无懈可击。
当我赶到云顶别墅时,这里已经被警戒线围得水泄不通。
警察,法医,记者,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挤满了整个山头。
我看到了孟棠的尸体。
她躺在冰冷的草坪上,被一块白布盖着。那件银色的晚礼服,沾满了泥土和血污,不复昨夜的光彩。
我挤进人群,看着那块白布,脸上流露出悲痛欲绝的表情。
我甚至,逼着自己,挤出了几滴眼泪。
周围的人,都向我投来同情的目光。
他们都以为,我是在为一个亦师亦友的前辈的离去而哀悼。
只有我自己知道。
我在欣赏。
欣赏我这件,刚刚完成的,最得意的,死亡艺术品。
第10章
猎人的伪装
警察的调查,比我想象中进行得更快,也更……顺利。
负责这起案子的,是一位名叫陈珂的老刑警,经验丰富,目光锐利。
他们很快就排除了意外的可能性。
法医在检查过阳台的玻璃护栏残骸后,发现断口非常蹊跷,不像是一次性的外力撞击,更像是在某种长期、持续的疲劳下导致的结构性崩溃。
这个发现,让案子立刻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但,也仅限于此了。
他们找不到任何外力破坏的痕迹,更找不到那种能让钢化玻璃疲劳的凶器。
次声波
那是只存在于理论和实验室里的东西,没有任何一个刑警,会把调查方向,对准如此天方夜谭的可能性。
于是,调查陷入了僵局。
直到,高翔进入了他们的视线。
是别墅区的保安,提供了第一条线索。
他报告说,案发当晚,听到了剧烈的争吵声和砸门声,也看到了那辆极其显眼的红色保时捷。
陈珂立刻调取了高翔的行车记录仪。
那段视频,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视频清晰地记录了,高翔在深夜十二点,出现在了死者家门口,并且情绪激动,言语中充满了对死者的威胁和怨恨。
动机,有了。
作案时间,有了。
虽然没有直接的作案证据,但在悬案中,这就已经是最关键的突破了。
高翔被传唤了。
在审讯室里,他面对陈珂的盘问,暴躁、偏执的性格暴露无遗。
他承认自己当晚去找过孟棠,但坚决否认自己杀了她。
他说他是被一段录音激怒的。
警察让他交出那段录音,他却发现,那条彩信,连同那个号码,都已经从他的手机里,诡异地消失了。
是我做的。
我利用高翔的信任,曾经在他的手机上,安装过一个微型的远程控制软件。
为的,就是这一刻。
高翔百口莫辩。
他的辩解,在警察听来,就像是一个为了脱罪而编造的、漏洞百出的谎言。
录音什么录音谁发给你的为什么会自己消失
陈珂的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重锤,敲在高翔的心理防线上。
最终,在高强度的审讯和证据面前,高翔的心理防线,崩溃了。
他开始胡言乱语,甚至承认自己当时确实有想过要杀了孟棠。
虽然他最后还是没有承认是自己推下去的,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在警方看来,这已经是事实上的认罪。
作为受害者的朋友和同事,我也被叫去录了口供。
在审讯室里,我面对着陈珂。
我表现得悲痛,但又克制。
我讲述了自己和孟棠合作的愉快经历,赞美了她的才华。
然后,在陈珂的引导下,我不情不愿地,透露了一些关于高翔的事情。
高先生……他,他对孟棠老师的感情,可能有点太……太强烈了。
我曾经看到过,他因为孟棠和别的男士多说了几句话,就在私下里发很大的脾气。
他还跟我抱怨过,说孟棠老师不让他进别墅,他觉得孟棠老师在防着他……
我的每一句话,都是经过精心设计的。
我从不说谎,我只说一部分事实。
而这些被我筛选过的事实,组合在一起,就成了指向高翔的,最锋利的匕首。
口供录完,陈珂警官亲自送我出门,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叹了口气。
程先生,节哀。谢谢你的配合,你提供的线索,对我们很重要。
我对他点点头,挤出一个悲伤的微笑。
陈警官,希望能早日抓住凶手,告慰孟棠老师的在天之灵。
走出警察局,阳光刺得我眼睛有些睁不开。
我站在台阶上,回头看了一眼那庄严的国徽。
然后,我转身,混入了人海。
猎人,已经杀死了猎物,并且,完美地伪装成了羊群中的一员。
高翔被正式批捕了。
媒体一片哗然。
豪门阔少因爱生恨,残忍杀害天才女作家！
所有的新闻标题,都和我想象的一模一样。
没有人怀疑过我。
在所有人眼里,我都是这起悲剧中最无辜、最值得同情的角色之一：一个刚刚崭露头角,就失去了良师益友的文坛新人。
《影子模仿》的电影项目,因为孟棠的死而暂时搁浅。
而我,作为唯一深度参与过剧本改编的人,成了最合适的接盘者。
制片方找到了我,希望我能完成孟棠的遗作。
我犹豫了很久,最终悲痛地答应了。
一年后,电影上映,票房大卖,好评如潮。
我作为编剧,一夜成名。
我站在了孟タリ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