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里的那一股灼痛感还消散,鼻腔里满是医院里刺鼻的消毒水味。我坐在病床上,手指攥着手机,指节泛白,屏幕上的热搜词条格外刺眼——林昭然
酒店亲密照。
照片里,暖黄的酒店灯光裹挟着男人的侧脸,他抬手替林昭然拢了拢滑落的发丝,动作亲昵得像在呵护什么稀世珍宝。不出意外地,热搜下的评论区吵翻了天,有人骂靠营造清纯小花人设的林昭然清纯人设崩塌,也有人在猜那个看不清正脸的男主角究竟是谁。哪怕夜晚相机的像素再模糊,我也认得那张脸,那是我的男友兼上司——陆戚许。
手机屏幕发出的光刺得人眼睛生疼,酸涩感突然就涌了上来,我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滴落在屏幕上。
就在两小时前,因为陆戚许的一声令下,我还被赞助商堵在酒局上,为了林昭然的女一号,在导演和赞助商的沆瀣一气下,不得不仰头灌下第五杯白酒。直到胃里翻江倒海,喉腔里泛起了血沫,我才因胃出血被送到急诊室里。
辛辣的液体烧得人喉咙发疼,好像还暂留在胃里,连同喉咙里翻腾的血沫一起,让我呼吸不上来。我深吸了一口气,但还是强撑着精神给林昭然的经纪人打了一通电话：先暂停她所有工作,避避风头,同时通知公关部准备一级预案。
目前来说这是最稳妥的办法。只是我没料到,我这边电话刚挂断,陆戚许的电话马上就打了过来,郁枳,你什么意思为什么把昭然的工作都给停了
陆戚许的声音里满是不耐烦的情绪,直入主题,甚至连一句我隐隐奢望的你好点没有,身体怎么样了的关心都不曾有。
我攥着听筒的指尖冰凉,无奈的说道,：你知不知道今晚那在家酒店被拍的还有其他人,那些人举办的集体派对,流出的照片不堪入目,灯火酒绿、酒池肉林。现在热搜已经爆了,不暂停工作,等着她被卷进去,到时候上街的时候被人扔臭鸡蛋吗
我是养了一群饭桶吗还是陆氏公关部是死了吗他的声音陡然拔高,郁枳,你为什么这么小题大做我不过是让她送个醒酒药,你至于闹这么大吃醋也要看场合,郁枳,你是艺人总监,不是耍小性子的女人！
澄清需要理由！我强行压下喉咙的不适感,忍不住提高声音,现在猜她去干什么的都有,你让我怎么说是,她跟那场多人派对没有关系。可你们的亲密照怎么解释现在网上乱成一锅粥,盲目澄清只会让事情越描越黑！
怎么澄清还要我教你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不行就说我跟她是恋爱关系,总之,你先把昭然的工作恢复！
我愣了愣,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疼得喘不过气：林昭然是你女朋友,那我算什么陆戚许,我又是你的谁还是说接下来你们打算借着今晚的热搜,假戏真做
不过是公关手段,你非要小题大做你就这么多疑我说了我只是让她给我送个醒酒汤,揪着不放对你来说有意思吗
电话那头,隐约传来女人的啜泣声,我不用想也知道是那个人是林昭然。
我盯着惨白的天花板,突然觉得好笑。这些年,为了陆氏,我熬了多少通宵,就在去酒局的前一天上午,我刚处理完陆氏旗下男艺人公然在剧组耍大牌的事情。算起来,已经超过24小时没好好休息过。长期饮食、作息不规律,阶段性大量饮酒,胃早就出了问题。可我的付出,原来在他眼里,不过是较真吃醋耍小性子,甚至现在为了林昭然,连女朋友的身份都得拱手相让。
明明我们都准备要结婚了。
好,我知道了。我轻轻说,声音轻得像羽毛,再没力气跟他争辩。挂了电话,我把手机扔到一边,慢慢躺回床上。在陆氏这几年,哪怕再连轴转,休息时间再少,也没有过像今天这种,被压的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太累了,也许,一切都该结束了。
其实,我和陆戚许一开始不是这样的。
大一那年,父亲生意失败,欠下巨额债务后撒手人寰,母亲拿出所有陪嫁还清欠款,却因劳累过度永远离开了我。我也曾是被捧在手心的小公主,却突然失去双亲,一无所有。极度的落差,失去亲人的痛苦久久挥之不去。索性一了百了去和爸爸妈妈团聚。
跳河那天,是陆戚许救了我,他说要坚强,再多看看这个世界。如果没有坚持的理由,把我当成你的理由。
那句随口安慰人的话,却被我当了真。从那以后,陆戚许成了我唯一的光。是他带我走出阴霾。
我以为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可玫瑰不会永远盛开。他这束光也不会只照耀我一人。大一相识,大二恋爱,毕业后我进了陆氏,从普通职员做到艺人总监,整整认识七年的时间。我想,我欠他的,早就还清了。我蜷缩起身子,把脸埋在枕头里,没有眼泪,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像被掏走了什么东西,或许我本该孤身一人。
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我拿起手机给公关部打了电话,交代他们按陆戚许的吩咐做,至于他们是逢场作戏还是假戏真做,我已经不在乎了。做完这一切,我拨通了另一个号码,你好,楼总。你上次说的事,我考虑好了,我答应了。
data-fanqie-type=pay_tag>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后传来他温和的声音：你生病了声音怎么这么沙哑
不是欣喜,不是催促,而是关心。
一个相识不久的人尚且知道关心我的身体,而陆戚许的眼里只有林昭然的女一,对我的身体状况不闻不问,我鼻子一酸,却苦笑了一声：没事,就是最近有点累。等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我们当面聊
好,等你,我随时有空。
出院那天,我没告诉任何人,直接去了陆戚许的公寓。同居三年,有太多的东西还留在那,我想尽快收拾完,跟过去,跟他彻底告别。
早就做好了会遇到陆戚许的准备,却没想到推开门,客厅里却坐着一个不速之客。
林昭然看见我,佯装惊讶地站起来,领口往下拉了拉,不经意地露出脖子上未消的吻痕：郁姐,你出院啦怎么不叫陆总去接你
心早已麻木。我没理她,径直往卧室走,她却突然不依不饶地抓住我的手腕。我不耐烦地甩开,她借势踉跄着摔在地上,眼眶瞬间红了,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好不可怜。
郁枳！陆戚许的声音从书房传来,他快步走出来,把林昭然扶起来,看向我的眼神满是怒意,你就这么小肚鸡肠非要针对昭然要不是你决策失误,她至于来我这避风头她没跟你计较就不错了,你还敢动手！道歉！
道歉陆戚许,你眼睛有病就去治。我第一次用这么冷的语气跟他说话,她要是能把栽赃别人的演技用在正途上,平时在片场哭戏能发挥到今天的十分之一,我都不至于为了她的女一号喝到胃出血。
许是我的态度太过冷淡,陆戚许竟怔愣地站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我没再看他们,一个人转身进了卧室,把我的私人物品一件件塞进行李箱。半小时后,见我提着箱子出来,陆戚许皱眉：你要去哪
陆戚许,我们到此为止吧。我看着他,语气平静,陆氏总监的位置我不要了,陆总另请高明吧。
说你两句而已,你气性怎么这么大他上前一步,想拉住我的手,没有我,你能去哪里
我避开他的手,陆戚许,我们结束了,我去哪里,自然跟你无关。
郁枳,你别忘了！他陡然提高声量,语气里带着威胁,你跟陆氏的合同还没到期,现在走,违约金你打算怎么赔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像是第一天认识这个人。这些年,我在陆氏矜矜业业,因为我们的关系,我从没提过涨薪,年底的分红也都让给了团队。可到头来,他居然跟我要违约金
只要你乖乖留在陆氏,留在我身边,我不会让你出一分钱的违约金。他的语气软了些,却更让我恶心,郁枳,别赌气,我们回到以前不好吗
违约金我会想办法,不劳陆总费心。我拎着箱子,转身走向门口。
郁枳,你别后悔！出了这个门,你以后求我都没用。
他在我身后喊,声音里满是不甘。可我从不为人渣回头。陆戚许,下次见面,你和陆氏就没那么好过了。
从公寓出来,我回了自己买的小房子,简单收拾了一下,晚上就约了楼煦见面。餐厅的灯光很柔和,男人坐在我对面,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剑眉星目,却没有一点架子。
楼总,入职前,可能要麻烦你帮个忙。我抿了口温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我跟陆氏的合同没到期,也算不上好聚好散,所以违约金有点高,能不能麻烦你先帮我垫付之后我会从工资里扣……
不用。他打断我,语气很自然,是我大费周章要挖你过来,这笔钱理应要盛星出。还有什么需求,你都尽管提。
他说话时,手腕抬了抬,露出一条红色的绳子,很旧,编得歪歪扭扭,跟他一身昂贵的西装格格不入。我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他注意到我的目光,笑了笑：小时候遇到的一个小骗子送的。
小骗子我不由愣了一下。
我小时候住在B市,隔壁邻居家有个小丫头,总偷偷找我要糖吃。他的眼神软了些,像是在回忆,后来她送了我这个红绳,说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可是突然有一天她搬走了,人间蒸发、杳无音讯。
他倾身看着我,眼中温柔似水：所以,我这样说你想起来了吗郁吱吱。
多么久远的称呼,只有小时候邻居家的哥哥会这样叫我。只可惜那时父亲工作调动,我们搬得急,连跟他告别的机会都没有,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
我震惊地看着他,喉咙发紧：是你
是我。他点点头,语气里带着几分失而复得的复杂,你大一那年跳河,其实是我救的你。只是那时候你状态不好,我没敢跟你相认,怕刺激到你。确认你没事,我就先离开了。你当时抓着我的手腕,还差点把这红绳扯掉。早知那一走,让你在一个人渣身边浪费七年,说什么,我也不会离开。
原来,救我的人从来不是陆戚许。
这些年,我一直抱着感恩的心跟他在一起,却从来不知道,我谢错了人。
离开他是对的。楼煦的声音很温和,他利用你的感恩,让你无底线付出,这样的人,不值得。郁吱吱,你本来就值得更好的。
我看着他手腕上的红绳,突然觉得心里某个空缺的地方,被慢慢填满了。七年的错付,终于在这一刻,有了新的方向。原来,除了父母,还会有一个人这样珍视我。
入职盛星的那天,楼煦亲自在公司门口等我。他给我安排了独立办公室,团队成员也都是行业里的资深人士,不用像在陆氏那样,凡事都要自己扛。
你的第一个项目,是跟陆氏竞争《风起长安》的IP。楼煦把项目资料放在我桌上,语气平静,你走后陆氏挖了新的总监过来,应该是她负责这个项目,我猜想她们想让林昭然当女主,对这个项目势在必得。你呢,有没有信心
当然！
我抬头看他,对视的那一眼,默契一笑。
《风起长安》是S级古装剧IP,制作班底顶尖,谁能拿到这个项目,就能在下半年的影视市场占据先机。陆氏对这个IP志在必得,毕竟林昭然刚靠恋爱绯闻刷了一波热度,黑红也是红,他们想趁这个机会把她捧成一线。
我翻着资料,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在陆氏这几年,我太了解他们的套路了——靠流量、靠炒作,却从来不注重内容和演技。林昭然的演技,撑不起《风起长安》里女主沈玉微这个大女主的角色,而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接下来的一周,我带着团队泡在会议室里,一遍遍打磨方案。我们放弃了流量路线,转而邀请实力派演员苏清然来演女主——苏清然演技过硬,路人缘好,只是近几年很少接戏,一直在沉淀。同时,我们还调整了剧本,弱化了原本狗血的爱情线,加重了女主搞事业的戏份,更符合现在观众的审美。而陆氏那边,还在靠林昭然的绯闻营销,甚至提前放出消息说林昭然是沈玉微的不二人选。
竞标那天,陆戚许带着林昭然高调出席,她穿着精致的礼服,脸上挂着自信的笑,仿佛已经稳操胜券,甚至还有闲情对我冷嘲热讽,我以为郁姐离开陆氏去了什么了不起的公司,原来就是一家这两年才成立的小公司。你说,盛星拿什么跟我们陆氏集团争
盛星是小公司不假,可林昭然不知道的是,盛星背靠的是A市龙头——楼氏集团。想在楼煦的眼皮子底下,暗箱操作是不可能的。
是吗,那就祝你和陆氏好运,女主角。
跳梁小丑而已,又能得意多久。
果然轮到陆氏阐述方案时,将重点放在了林昭然的流量热度上。
而盛星则是拿出了十足十的诚意,先是展示了苏清然的练习片段,她把沈玉微的坚韧与不甘诠释得淋漓尽致,接着又拿出林、苏两人在网络上关于演技、舆论讨论度的同期数据做对比。林昭然流量比较高没错,但近两年负面新闻比较多,演技更是被苏清然踩在脚下,所以很显然苏清然是更好的选择。
我们还调整了剧本,删减了部分无效的爱情戏,增加了女主为国为民的情节,比如她在朝堂上为百姓发声的戏份,能更符合当下‘大女主’的市场需求。流量不是万金油,只有好的演技才是剧本最好的加持。
我的话刚说完,台下就响起了议论声,显然更认可我们的方案。
陆戚许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林昭然攥着衣角,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陆氏一败涂地。盛星成功拿下《风起长安》的IP。散场时,陆戚许拦住我,语气带着不甘：郁枳,你就那么想引起我的注意,故意针对陆氏
陆总,你是不是有臆想症。这是商场,不谈感情,只有竞争,只看实力。更何况我对你早就没有感情了。我看着他,语气平静,不带一丝留恋。
他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我没再理他,快步走到停车场。楼煦就站在车旁,像是知道我会大获全胜一样,捧着一束玫瑰静静站在那里等我,眼里带着笑意,见我走来,迫不及待地给了我一个拥抱,：做得很好,郁总监。
《风起长安》开机后,拍摄很顺利。苏清然敬业又专业,跟剧组的配合度很高；而陆氏那边,因为争取《风起长安》IP失败,股价小幅下跌,对赌协议也输了,公司内部的股东对陆戚许的质疑声越来越大。更糟的是,为了挽回林昭然的口碑,给她接了一档综艺,却因为情商低、不会说话频频翻车：节目里,她对工作人员态度差,还吐槽前辈演员老派。
林昭然
综艺翻车
林昭然
情商低
接连登上热搜,她的口碑彻底崩了。后来陆氏又想故伎重施,让她走绯闻路线,在综艺里想跟男嘉宾炒CP,可观众根本不买账,甚至有人评论放过男嘉宾吧。
反观《风起长安》,拍摄期间靠苏清然演技剧组用心等话题圈了一波粉。杀青后,放出了一支预告片,苏清然的台词、镜头的质感,都让网友直呼期待,预告片播放量一天内破亿。正片播出后,《风起长安》更是直接爆了,之后热度一路攀升,相关话题霸占热搜榜,苏清然凭借沈玉微一角,再次火出圈。盛星也因为这个项目,股价上涨了15%。
年底的行业盛典上,我作为《风起长安》的制片人,上台领奖。
台下,陆戚许坐在角落,脸色难看,而他的身边是彻底沦为糊咖,一脸愤恨,没有邀请函,只能靠着他女友名头进来的林昭然。
颁奖结束后,我跟楼煦并肩走在宴会厅里,迎面撞见了陆戚许。他看着我,眼神里满是懊悔,想说什么,却又没开口。
楼煦自然地揽过我的肩,对陆戚许颔首示意,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疏离：陆总,好久不见。郁枳在盛星很好,多亏陆总当初‘放手’啊。
陆戚许的脸瞬间涨红,张了张嘴,最后只说了句恭喜,就狼狈地转身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没有一丝波澜。那些年的委屈和不甘,早就随着时间消散了。我转头看向楼煦,他正温柔地看着我,眼里的光,比宴会厅的灯还要亮。
在想什么他问。
在想,幸好遇见了你。我笑着说。
他握紧我的手,手腕上的红绳蹭过我的指尖,带着暖意：不是遇见,是重逢。郁吱吱,我们错过的这些年,我会一点点补回来。我从来不只想跟你当一辈子的好朋友。
后来,《风起长安》拿了很多奖,我也升为了盛星的艺人管理中心副总。我和楼煦的感情很稳定,他会记得我所有的喜好,会在每一个重要的日子为我准备一束花玫瑰,会在每一个清晨,对我说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