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梧桐院里,祁凉正如往常一样坐在檐下,静静的守着院中的那棵梧桐树。
府中要办喜事,张嬷嬷一大早就拿着扫帚,逐一清理起了院子里的落叶。
经过祁凉身边时,她道:“这两日,奴婢准备将翠竹院收拾出来,作为今后谢姑娘的住所。”
祁凉淡淡的答了一句,“府中之事,嬷嬷自己看着办就行,不必事事都来问我。”
“是!”
怎料,等张嬷嬷转身时,他又突然改口。“我看不如,还是将明月阁收拾出来给她吧。”
似乎是怕张嬷嬷误会,他又补充道:“府里本就没有什么人,若是还与梧桐院离得远,我怕她初来乍到会不习惯。”
张嬷嬷笑了笑:“是奴婢疏忽了。主君与主母的住处,自然不能离得太远。明月阁与梧桐院只有一墙之隔,的确是要比翠竹院更为妥当些。”
这时,长明慌里慌张的从院门外跑了进来。走近后,他道:“不好了主人,谢姑娘出事了!”
很快,谢家大姑娘在揽月阁与人私通的消息,不胫而走。而作为当事人的谢清渺此刻却被人锁在房中,不准离开。
想到张贺之方才说出的那句“丢人现眼!”,谢清渺当即将他的披风丢到了地上,转而换上了揽月阁掌柜给她的那件蝶舞嫁衣。
她穿着一身嫁衣,端坐在床边,眸色凝重。
能够让揽月阁的掌柜配合演戏,这位幕后之人的身份可想而知。偏偏,长乐郡主与张贺之又出现得那般巧。她很难猜不到这位幕后之人的身份。
只是,猜出来了又有什么用?!
出了这样的事,荣国公府那位一定会同自己退婚,用以维护一府脸面。名正言顺,容不得谢府不肯。
若是真到了那时,陛下必定会迁怒父亲。
她闭上眼,不敢去想之后会发生的事。
这时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外。
睁眼的那一刻,谢清渺一度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荣国公?!”
她如何也想不到,一向不出门的祁凉今日会亲自前来。
看着那满地的狼藉,谢清渺一时不知该如何像他解释。
她看着他,神情复杂。若是自己同他解释,他会相信自己吗?还是会听信他人的一面之词,认定自己与人私通,从而与自己退婚!
四目相对间,祁凉朝房门前的守卫冷言道;“既然我已经来了,现在可以放人了吧!”
怎料他的话音刚落,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了长乐郡主的声音。
“祁公爷,好久不见!”
祁凉朝走廊的尽头看了过去,“长乐郡主!”
他转动身下的轮椅,面对着她。
“郡主若想见臣,大可让人来荣国公府知会一声就是。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弯子,搞出这么大动静来。”
走近后,长乐斜眸瞧了一眼屋里的谢清渺,挑眉道:“说到底,你我也算是旧相识。我自然不愿看到你被人蒙在鼓里。”
“谢姑娘今日在此与人私通,丢的可不止是他们谢家的脸面,还有你祁国公的脸面。”
她歪着头看向祁凉,“荣国公府好歹也是勋爵人家,虽说落魄了,但也不至于会迎娶一位失了名节的夫人进府吧!”
突然她俯下身,凑到祁凉面前沉声道:“你若不愿迎娶,本郡主可以看在之前的情分上,帮你去陛下面前求情。让他收回赐婚圣旨,替你重新再选一位门当户对的夫人。”
祁凉朝屋里的谢清渺看了过去,“那她呢?”
长乐笑道:“有辱皇恩,自然难逃一死!”
“别说是她,就连整个谢氏九族都会被牵连。”
她要的,就是让谢清渺从这个世上彻底消失,不留一点痕迹。如此,她的子渊哥哥才会彻底忘了这个女人。
祁凉深吸了口气,“既是陛下赐婚,祁某人自当谨遵圣意。谢姑娘是臣未过门的妻子,我理应护她。”
“今日她受了惊吓,还请郡主高抬贵手,让臣将人带走。”
长乐站直了身子,冷漠道:“倘若我偏不呢!”
祁凉见她如此,随即朝身后的长明吩咐道:“去将谢姑娘带走。”
长明领了命,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门外的守卫。
“谢姑娘,你没事吧!”
谢清渺摇摇头,“我没事!”
“没事就好。快随小的离开这里吧!”
见她有些愣神,长明当即抓起她的手腕硬生生的将她拖出了房间。
经过祁凉身边时,她停了下来,想同他解释方才的事。怎知还未开口,就听见祁凉对一旁的长明吼道:“还不快将人带走!”
没有达到目的,长乐自然不肯放人。
“拦住他们!”
“谢姑娘得罪了!”长明将谢清渺扛在肩上,经过一路厮杀,强行从揽月阁突围了出去。
将谢清渺送上荣国公府的马车后,他道:“谢姑娘,你先回荣国公府等我们!”
谢清渺有些不放心,“那你和国公爷呢?”
长明笑了笑,“姑娘放心,主人自有法子脱身。”
眼看长明就要转身回揽月阁,她开口央求道:“春桃!我的丫鬟春桃还在他们的手上。求求国公爷,也救救她!”
长明朝她点点头,“姑娘放心,我一定会将春桃姑娘安全带回来的。”
说完,他朝车夫交代:“赶紧将谢姑娘送回国公府去!”
马车缓缓启动,在长明的注视下顺利离开了揽月阁。与此同时,得知谢清渺离开的长乐郡主,脸上没有一点怒气,反而当着祁凉的面笑了起来。
“原以为祁公爷经过上次抄家的事,性子会收敛许多。没想到,还是这般不开窍。”
“我记得当初你教我下棋时曾说,执棋者要纵观全局,走一步而观三步。更要懂得取舍。”
“取舍二字,本郡主可是一直记到了现在。那谢清渺不过一个五品小官的女儿,祁公爷犯得着为了她开罪本郡主吗?”
祁凉面无表情的坐在轮椅上,静静的听着她说完。
“臣那时也说过,郡主的性子太过急燥。若是不改掉你这个毛病,棋艺很难成气候。”
“臣听闻郡主这两年来,并未在白驼寺祈福,而是去了边关军营。”
长乐闻言,得意的笑容瞬间凝固。
“胡说八道!”
祁凉接着说:“陛下听说你去白驼寺为他祈福,感动之余,给公主府赏赐了无数金银。倘若陛下现在得知,郡主并未如之前所说,前去祈福”
“够了!”长乐开口打断了他,“一个瘸子,也配威胁本郡主。”
祁凉不以为意,“臣不过一个废人,郡主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倒是郡主你,才刚一回京就生出这么多事端出来。未免也太心急了些。”
他泰然自若的替长乐分析起了厉害关系。
“谢大人虽官职不高,却也是朝廷命官。你想利用此事,置谢家于死地。可有想过,谢家狗急跳墙,反告你一个欺君之罪。就算你母亲平阳长公主位高权重,只手遮天。可终究也只是陛下的臣子。圣心难测,难保东窗事发时,公主弃车保帅,舍弃郡主保全公主府。”
长乐听到这里,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恐惧。
虽说母亲只有自己这么一个女儿,可她最爱的还是大哥裴济。若是自己的欺君之罪当真被人捅破,母亲难保不会为了保全整个公主府,而牺牲自己。
与其刚一回京就这么急切的收拾谢清渺,还不如等一个合适的机会。顺水推舟,将她一击致命。
想到这里。她摸了摸自己的发髻。语气也跟着软了下来。
“几年未见,祁公爷还真是一点没变。说话还如当初那般一针见血。”
祁凉颔首:“郡主谬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