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屋里的郎中拿着一张药方走了出来。
“在下方才已经替夫人施过针了,眼下夫人已经从昏迷中清醒。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谢清渺问。
“只不过,夫人这是心病。原本夫人就气血两亏,如今又忧思过度,导致气机郁结。”
郎中将药方交到了谢长洪的手中,“在下替夫人开这方子能助她顺气化结,又特意加了几味补气血的药物。小火慢熬,每日三次。”
等他说完,谢长洪十分知趣的拿出一锭银子作为诊金,交到了郎中的手上。
“有劳大夫!”
郎中朝他拱了拱手,“只是,心病还需心药医。你们还得多宽宽夫人的心才行。”
听后,谢长洪与谢清渺双双向他道谢:“多谢大夫提醒!”
目送着郎中离开,谢长洪直言道:“想必你母亲此时最担忧的,就是你的婚事!”
“可赐婚圣旨已下,就算她再怎么替你担忧,也无济于事了!”
谢清渺低着头,没有搭话。
水汽在她的眼中凝结成了泪滴。却又被强忍着,不让泪珠滴落出眼眶。
谢长洪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似在安慰。
“进屋去看看你母亲吧!”
“是,父亲!”
谢清渺进屋时,刘氏刚被人扶着从床上坐了起来。
看见谢清渺出现,刘氏想唤她到自己的跟前坐下。谁知刚一开口,就引发了一阵剧烈的咳嗽。
屋里的嬷嬷赶紧倒了杯水给她。喝了水,她的气息逐渐恢复了平静。
“坐吧!”
谢清渺听话的坐到刘氏床边,“母亲现在感觉身子如何?”
刘氏笑着摇头,眸中却含着因剧烈咳嗽而强行挤出的点点泪光。
“我听说你同你父亲去了将军府赴宴,一时过于着急,这才咳出了血来。”
知道刘氏是因为担心自己才加重了病情,谢清渺鼻子一酸,眼中的泪不听使唤的往外涌。
刘氏见她哭,也跟着抹起了泪。
“那将军府于你而言,已是是非之地。”
“你姨父身居高位,又战功赫赫。如今子渊也封了大将军。将军府一门双杰,自然更加瞧不上咱们这样的人家。”
“我是怕你姨母会为了子渊,故意为难于你。”
谢清渺握着刘氏冰冷的手,宽慰道:
“母亲不必担心我,再过半月,我就要嫁去荣国公府了。”
刘氏愣神。
“竟这么快!”
谢清渺强行挤出了一抹笑。
“女儿迟早是要嫁给荣国公的,不过是将日子提前了些。况且,女儿也想早些让母亲看到我穿嫁衣的模样。”
刘氏虽舍不得她,可事已至此她也只好点头。
“好吧!你如今也大了,凡事自有你自己的决断。”
她又咳嗽了起来。低沉沙哑的咳嗽声,像是要将她的整个肺咳炸了一般。
谢清渺连忙扶着她躺下,替她盖好了被子。
这时门外一名丫鬟来报:“姑娘,荣国公府来人了,说是有东西要给你。”
刘氏闻言,微微摆手:“去吧!”
谢清渺替她掖了掖被子,“女儿晚些时候再来看您。”
刘氏却连连摇头,“今日我累了,想早点休息。你明日再来看我吧!”
谢清渺顺着她的意,“好!女儿明日再来看望母亲。”
刘氏朝她点头,还未等她出门,就沉沉睡了过去。
此时谢府门外,长明正抱着一盆惠兰来回踱步着。
“长明!”
听见府门里传来谢清渺的声音,他当即迎了上去。
“谢姑娘!”
谢清渺见他怀里抱着一盆兰花,诧异道:“你这是?”
长明看了看怀里的兰花,“是主人听闻谢夫人喜欢兰花,所以特意让我将府中的这盆蕙兰带来,赠予谢夫人。”
“他还让我转告谢姑娘,荣国公府冷清,这盆兰花放在府中也是浪费,不如交给懂它的人照料。也省得张嬷嬷每日操劳。”
谢清渺有些为难,“可我母亲现下还病着,怕是无暇顾及这盆兰花。”
长明似乎早就猜到她会这样说,索性强行将兰花塞进了她怀里。“想来有这盆蕙兰陪着,谢夫人的身子也能好得快些。”
“毕竟,这盆蕙兰的品相难得。谢夫人是爱兰之人,定舍不得让这盆兰花枯萎。”
说完,他又从袖口里掏出了一把匕首,递到了谢清渺的手中。
“这把匕首是用郡主送来的那袋碎银买的。主人说,这袋碎银,虽是羞辱,但也可以化作手中的利刃。”
谢清渺看着手里的匕首,呆愣了几秒。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想让我拿这把匕首保护自己吗?
也是,他曾教导过郡主棋艺,自然了解她的品行。
可,我就算拿着这把匕首,也不能真的将长乐郡主怎么样。一人身死倒是不怕,可我的身后还有整个谢府。
“既然话已经带到,小的就先行告辞了。”
等谢清渺回过神时,长明早已消失在府门前。
春桃接过她手里的兰花,嘟囔道:“今日我瞧着那位荣国公一直板着个脸,还以为他是个不好相处的。没想到,竟也是个热心肠。”
谢清渺:“他虽冷漠,却也算得上是一个好人。”
天边霞光淡去,暮色渐沉。
此时已过寒露,天气愈加寒冷。天还没黑,谢清渺的屋里就早早生起了炭火,用以抵御屋外的寒气。
春桃从外面提了一篮子木炭进来,熟练的用火钳朝火盆里加了好几块木炭。片刻后,屋里的温度随着木炭的燃烧上升了许多。
谢清渺歪着身子躺坐在屋里的金丝软榻上,一只手捧着脸,撑在软榻上的矮脚茶几上。另一只手则反复摩梭着一支白玉素簪。
春桃将地上的火盆往她这边挪了挪,“姑娘,你已经拿着这支玉簪看了整整一下午了。不如先将簪子放下,用些晚膳吧。”
谢清渺坐直了身子,将手里的玉簪对准屋里的烛火,仔细端详了起来。
“这是表兄临去边关前送给我的定情信物。自他走后,我便日日戴着这支玉簪,期盼他能早日击退敌寇,回京与我团聚。”
忽而,她将手里的簪子重重摔到了地上。重力之下,白玉簪子瞬间碎成了两半。
“如今我与他情缘已断,留着这东西也是无用。”
她一边说,一边拿起茶几上的一叠书信,逐一丢进了火盆里。
“明知道他不会回信,可我却依旧坚持每日给他写信。想着等他回来后,便将这些书信拿给他看。让他知道这两年来,自己的所见所闻。”
看着火盆中逐渐生起的明火,她突然大笑了起来。
“终不过是我一厢情愿,闹了一场天大的笑话罢了。”
说完,她猛的松手,手里的书信齐刷刷的掉进了火盆里。
有了这些助燃物,火盆里的明火越来越大,越烧越旺。吓得春桃连忙将火盆端到了屋外。
才刚将火盆放下,就看到谢清渺抱着一堆东西跟了出来。还未等春桃反应,谢清渺就将怀里的东西尽数丢进了火盆之中。
“这些都是他当初送给我的衣物和布料,一并烧了吧!”
说完,她又返回到屋里,抱了一个棕红色的妆匣出来,并直接塞进了春桃怀里。
“这里面是他之前送给我的金银细软,你与院中的丫鬟一同拿去分了吧!”
春桃打开手里的妆匣一看,里面全是些贵重的首饰。
“姑娘,你当真要将这些东西送给奴婢们吗?”
谢清渺苦笑道:“这些东西我看着心烦。若是拿去丢了,也未免太可惜了些。还不如让你们分了,也算物尽其用。”
“可是姑娘,你当真舍得吗?”春桃问。
“这里面可还有这十几年来,表少爷每年送给你的生辰礼啊。”
谢清渺释然道:“我与他,早已桥归桥,路归路。还留着这些东西做什么?”
夜幕降临,空气中又多了许多寒意。谢清渺将手环在胸前,抱着自己。
“快将这些东西拿去给翠儿她们一同分了吧!”
“是!”春桃替她掀起门帘,等她转身进了屋,才抱着怀里的妆匣离开。